《庆余年第6卷 殿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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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6卷 殿前欢-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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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后,他一直是个有坚定目标的人,在悬崖之上,曾经对五竹叔以三个代表为基础,发过三大愿心,时至今日,三大愿基本上已经实现,只是不好色如范闲者鲜矣,他身旁的女人始终是多不起来。

  三大愿的根基自然是活下去,为了这个目标他一直在努力,在强硬,在冷血。而且三大愿的隐藏技能或者说是附赠属性,自然就是他对范尚书说过的人生理想——权臣。

  如今在庆国,在天下,范闲真真当得上权臣二字了。行走各,无人不敬,无人不畏,然而真真一朝如此。将知天命的年轻人终究还是迷糊了起来,这便真是自己要的生活?

  他一个人行走在华圆通往江南总督府路上(昨天好像写错了一个名,抱歉。),低着头,像一个哲学家一样惺惺作态,身后却跟着几名虎卫,街道两侧还有许多监察院的密探暗中保护。

  “小范大人。”

  “小公爷。”

  “钦差大人。”

  “提司大人。”

  一连串饱含着热情、奉承、微惧味道的称呼从身旁响了起来,范闲一惊,愕然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入了江南总督府。江南道的官员们正分列两侧,用“脉脉含情”目光看着自己,说不出的炽热与温柔。整座官衙似乎随着他的到来,倏乎间多了无数头吃了不良草料的骏马,屁声雷动。

  范闲下意识里挠了挠头,没有在意这个动作稍失官威,自嘲笑了起来。把先前那些环绕在脑中的形而上东西全数驱除,是的,人生确实需要目标。但自己现在就开始置疑人生或许太早了些。牛顿直到老了才变成真正的神棍,小爱同学的后半辈子都在和大一统咬牙切齿,但这二位牛人毕竟算是洗尽铅华后的回朴,自己又算是什么东西?

  自己终究是个俗人,必须承认,自己终究还是享受些虚荣、权力、金钱、名声所带来的好处之中。

  范闲一面与官员们和蔼可亲打着招呼,一面往总督府书房里走去,心想自己和叶轻眉不一样,还是不要往身上洒理想主义的光辉了。

  在这个世界里。不,是在所有的世界里,理想主义者都是孤独寂寞,都是容易横死的,而范闲不可能接受这两条。

  还是老老实实做个权臣好了,他在心里如是想。

  然而当他走到了薛清的书房,低着头与薛清聊了许久之后,内心又开始自嘲起来,权臣这种东西是想做就能做的吗?那得看陛下允不允许你做,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可能会被一个权臣架空,可像皇帝老子这种人物,怎么会给自己这种机会,自己活了三十几岁,怎么还这么天真可爱?

  他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看着太师椅里闭目养神薛清,在心里暗骂了两句,开口说道:“查帐这种事情让户部做就行了,这内库一向是监察院管着的……怎么却又忽然让都察院来凑一手?几个月前那些御史不都下了狱,都察院里哪里来这么多人手查帐?就算人手够,但那些只知道死啃经书的家伙,看着帐上数字只怕就要昏厥了过去。薛大人,这事儿您得上折子……江南好端端的,又来些子人,实在有些想不过味儿。”

  薛清笑了笑,在心里也暗骂了两句,想着户部是你老子开的,监察院是你管的,内库是你坐在屁股底下的,这还查个屁?京都方面对这件事情早就有意见,此时门下中书新出了主意,还不就是怕你小子把内库里的东西全偷出去卖了。

  不过范闲在江南一年半,与薛清配合的极好,二人间极有默契,薛清也不知从他身上捞了多少油水,这话可不能说明白,想了想后,说道:“来人查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和都察院有积怨在身,让他们来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公报私仇。”

  这番话永远只能是这些高官们私下说的。

  “就不能再拦拦?舒芜那老头儿和胡大学士是不是闲的没事儿干了?”反正书房里没什么外人,范闲恼火说着,但他心里明白,名义上是门下中书发函,实际上是皇帝老子的意思,内库监察院这块儿让自己一手捏着,终究不是个妥当的法子,在京都监察院里掺了一把贺宗纬牌沙子,却被萍萍压的不敢喘气,这便是往江南来掺了。

  范闲警惕的是,皇帝是不是没有相信自己关于招商钱庄的解释,还是对自己与北齐人之间的关系起了警惕。至于走私一事,他并不怎么在乎,长公主都走了十来年,自己才挣一年的油水,反手就给国库送了那么多雪花银,皇帝老子断不至于如此小气。

  看着范闲有些不愉的脸色,薛清哈哈笑了两声。安慰道:“还不是做给朝中人看,你担心什么?就算派个钦差领头的三司来查,你这只手一翻,谁还能查到什么?不要忘了。你也是位钦差大人。”

  薛清将手一翻,趁势握住了桌上那杯茶,喝了一口。

  范闲盯着他那只稳定手。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走私的事情,薛清知道一些。却不知道其中内情,所以才会显得如此镇定。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是在暗中损坏庆国利益,只怕这老小子会惊把这杯茶摔到上。

  他正准备再浇点油,加把火。不料却看到薛清把茶杯放下后,换了一副极为认真的脸色。

  官场交往。尤其是像薛清这种土皇帝和范闲这种皇子身份人,基本上把一些重要的事情都放在嘻嘻哈哈里说了,免得让彼此觉得隔膜太多。有趋于冷淡不良势头,所以像此时薛清如此认真脸色。范闲还是头一遭看到,不由皱起了眉头。

  薛清沉默很久之后。缓缓开口说道:“京都的事情,小范大人你自然比我清楚,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看法?”

  看法?屁的看法。这种大事情,老子一点看法也没有。范闲闭着嘴。一声不吭,只是含笑望着薛清颌下胡子,像是极为欣赏,反正这个天底下。除了那几位大宗师加上皇帝老子外。他谁都不怕,自然敢摆出这副泥塑模样。

  薛清咳了两声,看着范闲的模样。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太没有水平,而对方无赖比自己更有水平,自嘲笑了笑,斟酌片刻后,直接说道:“明说了吧,陛下……要废储了。”

  范闲一怔,似乎像是没有听清楚这句话,片刻后回过神来,猛站起。盯着薛清的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他心中确实震惊,震惊的不是废储本身,也不是震惊于薛清与自己商量,而是震惊于薛清既然敢当着自己面说,那肯定不是他猜出来,而是宫里那位皇帝已经给自己的死忠透了风声,同时开始通过他向四处吹风。

  ——————

  难道典论就要开始了?

  薛清手指头轻轻叩响着桌面,望着他微笑说道:“小范大人为什么如此吃惊?这件事情难道不在你的意料之中?”他忽然叹了口气,眉间闪过一丝可惜之色,缓缓说道:“其实也不怕你知晓,我已经上了折子劝说陛下放弃这个念头,只是没有效果。”

  “您让我也上折子?”范闲看着他。

  薛清微嘲说道:“您和太子爷是什么关系,谁都清楚,老夫不至于如此愚蠢。”

  停顿了片刻,他轻声说道:“陛下心意已定,我们这些做臣子只好依章办事……”说到此处,薛清又停了一下,似乎心中也很疑惑,明明太子这两年渐渐成长,颇有笃诚之风,各方面都进益不少,为什么陛下却要忽然废储,只是他隐约猜到肯定是皇族内部出了问题,当着范闲这个皇族私生子面,他断不会将疑惑宣诸于口。

  范闲想了会儿后问道:“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江南一,肯定就你我两人知道。”薛清说道:“不过我相信七路总督都已经接到了陛下的密旨,就看大家什么时候上了。”

  范闲心中冷笑一声,皇帝也真够狠,甚至狠的有些糊涂了,太子一年间表现优良,此次远赴南诏不止没有出什么差错,反而赢得朝中上下交口称赞,想必皇帝想废储,要找借口太难……竟然用起了方包围中央的战术。

  只是七路总督虽然说话极有力量,但毕竟是臣子,谁敢领着头去做这件事情?就算是陛下密旨所令,可是七个总督也不是蠢货,想必不会相信自己参合到皇位之争中,将来还有什么好下场。

  薛清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缓缓说道:“本督,想必是第一个上书进谏陛下废储官员。”

  范闲一怔,静静望着薛清的双眼,他知道此人是皇帝的死忠,但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死忠到了如此程度。

  “理由呢?”他皱着眉头,提醒对方。

  薛清微微一笑,看着范闲:“这便是我今日请大人来的原因……陛下意思很清楚,八处应该动起来了。”

  范闲此时已经坐回了椅子上,微微偏头出神,要废储,自然是要用监察院八处打头,当年太子毕竟有不少不怎么好看把柄落在了内廷与监察院的手中,再加上江南明家官司关于嫡长子天然继承权的战斗,这件事情不论从哪个方面看——皇帝要废太子,自己应该就是那个马前弈。

  他面色很平静,看不出内心的激荡,半晌后说道:“方是方,京都是京都,如果仅仅是这些动作……朝中的反噬会极大,门下中书那几位大学士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子无过被废。”

  他说的是事实,文臣们一心为庆国,求的便是平稳,对于皇帝这个看似荒唐的举措,当然会大力反对,只怕朝堂之上不知又要响起多少杖声。

  “尤其是监察院不能出面。”范闲低着头说道:“我不方便出面,监察院是特务机构,我和太子向来不和,有些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只会起反效果。”

  “你的话有道理,我会向陛下禀报。”薛清想了想后说道:“有件事情陛下让我通知你,再过些时日陛下会去祭天。”

  范闲今日再觉惊讶,皱眉许久,才缓缓品出味道,庆国虽然鬼神之道无法盛行,不像北齐的天一道那般深入人心,但对于虚无缥缈神庙依然无比敬仰,如果皇帝老子真能搞出什么天启来……

  对太子的典论攻势在前,七大路总督上书在后,再觅些臣子出来指责太子失德,不堪继国,最后皇帝左右为难,亲赴大庙祭天,承天之命,废储。

  嗯,好荒诞的戏码,好无聊的把戏。

  范闲摇了摇头,问道:“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第一百零四章 君之贱(上)

  太子与范闲从血缘上来说是兄弟,二者之间并没有不可化解的仇恨,那些终究是长辈们的事情。太子也曾经向范闲表示过和解的意愿,只是范闲不可能相信而已,最关键的是,范闲清楚,太子没有足够的力量和强大的心神来打倒自己。

  所以范闲这半年来的所有行动,最大的目标其实是长公主,没有想到皇帝最后只是将其幽禁,却要赶在前头将太子废掉,这个事实让范闲琢磨许久,总觉得在顺序上有些问题,以皇帝老子这多年来在天下角斗场中的浸淫,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才是。

  不管顺序有没有错误,废储之事在庆国的朝野上下,终究是轰轰烈烈展开了。轰轰烈烈这个词也许用的并不准确,所谓风起于萍末,历史上任何一件大事,在开头的时候,或许都只是官场上一些不起眼的风声。

  在数月之前,东宫失火。太子往南诏。这已经就是风声。

  而当监察院八处扔出一些陈年故事,太理寺忽然动了兴趣对当年征北军冬祅事情重新调查。户部开始配合研究那些银子究竟去了哪里……风声便渐渐的大了起来。

  去年春和景明之时。太子和二皇子两派为了打击范闲,便曾经调查过户部。最后找到的最大漏洞,便是征北军冬袄的问题。但太子当时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查到最后竟然是查到了自己的头上。幸亏陛下后来收了手。太子才避免了颜面无光的下场。

  可如今朝廷将这件旧事重提,朝堂上下的臣子们都嗅出了不一样味道。太子方面早就已经没有太多的忠派角色。陛下是准备让太子扔谁出来赎罪呢?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没有大臣想到陛下会直接让太子承担这个罪责。所以当大理寺与监察院将辛其物索拿入狱后。都以为这件事情暂时就这样了了。

  没有想到辛其物入狱不过三天,便又被放了出来,这位东宫心腹。太子的近臣,因为与范闲关系好的缘故,在监察院里并没有受什么折磨,也没有将太子供将出来。

  饶是如此。监察院与大理寺依然咬住了太子。将密奏呈入御书房中。又在一次御书房会议里,呈现在了门下中书。六部尚书那些庆国权力中心人物眼前。

  舒芜与胡大学士替太子求情。甚至作保,才让皇帝消了伪装出来的怒气。但是散朝之后,这两位大学士再一次聚在一起饮酒时,却忍不住长嘘短叹了起来。

  陛下是真决心废储了。可他们二位身为门下中书大学士。必须要保太子。这和派别无关。只是他们身为纯臣必须要表示出来态度。太子一天是储君。他们就要当半个帝王看待。皇帝也不会苛责于此。

  最关键的是。以胡舒二人为代表的朝中大臣们,都以为太子当年或许荒唐糊涂。但这两年着实进步不少。为了避免朝中因皇权争夺而产生大震荡。为了提前防范远在江南的范闲参合到这些事情当中。他们真的很希望陛下能够将心定下来,将庆国将来遥远的前途定下来。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如今的太子都是庆国最好的选择。即避免了庆国内耗,又防止了监察院……那年轻人独大。

  庆国皇帝不是昏君,知道君臣之间制衡给庆国带来好处,也料到了废储之事一定会引起极大反对声浪,所以他暂时选择了沉默。似乎在第一次风波后。似乎在第一次风波后,他废储的念头被打消了。

  然而胡舒大学士以及所有的大臣们都清楚知道。自家这位陛下是个不轻易下决断人。可一旦他做出了选择,那不论会面对怎样的困难。他都会坚持到底。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江南路总督薛清大人明折送到了宫中。于大朝会之上当廷念出,字字句句,隐指东宫,其间暗藏之意,众人皆知。

  舒芜勃然大怒,虽知此势逆而不能回,依旧出列破口大骂薛清有不臣之心,满口胡诌不臣之语。

  皇帝怜舒芜年老体弱,令其回府休养三月,未予丝毫责罚。

  另六路总督明折又至,语气或重或轻,或明或暗,但都隐讳表达了自己态度。

  此时情况已经渐渐明了,皇帝有心废储,七路总督迫于圣威上书相应,只有朝中那些尚书正卿一流大臣们被夹在中间,他们便是想反对,也觉得上有天遮,下有刺起,浑身上下好不难受。

  然而舒芜虽然被请回府,门下中书却依然发挥着庆国皇帝允许他们发挥正流作用,朝中大臣们,胆子大在朝会上斟酌词语,表示着反对意见,胆子小保持着沉默……没有一位大臣在皇帝暗示下,奋勇上书,请陛下易储。

  是,就算再喜欢拍马屁的人,也很难做出这种事情,满朝文武,满京都的百姓都在看着这些官员,太子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却要被废,实在是说不过去,日后更无法在史书上解释。

  这次朝会散后,几名文臣的代表来到了舒府。小心翼翼的征求着舒大学士意见,反正陛下清楚这些事情,他们也不怕有人奏自己结党。

  舒芜穿着一身布袍子。沉默许久后,笑着说道:“天下万事万物。总要讲究一个道理,尤其是储君之事。上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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