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剑客无情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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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客无情剑-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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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笑了笑,道:不敢当,我只不过早已算准这些吃人的毒虫一嗅到血腥气就会走的,其实我心里也害怕得很。

心眉大师道:檀越你也会害怕?

李寻欢笑道:除了死人外,世上哪有不会害怕的人?

心眉长叹道:临危而不乱,虽惧而不馁,檀越之定力,老僧当真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了。

他语声渐渐微弱,终于也倒了下去。

天已亮了。

李寻欢坐在错迷不醒的心眉大师身旁,似已睡着。

他将极乐童子和那些极乐虫都埋了起来,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在小镇上雇了辆骡车。

也不知过了多久,骡车突然停下。

李寻欢几乎立刻就张开眼来,掀起车蓬后的大棉布帘子,寒风扑面,他顿觉精神一爽。

只听车夫道:嵩山已到了,骡车上不了山,大爷你只好自己走吧。

这赶车的被李寻欢从热被窝里拉起来,又被老婆逼着接趟生意,正是满肚子不高兴。

再加上脚力钱也都被老婆先下手为强了,若不是车上有个和尚,他只怕半路就停了车。

嵩山附近数十里,对出家人都尊敬得很。

李寻欢抱着心眉大师下了车,忽然塞了锭银子在赶车的手里,笑道:这是给你留做私房钱打酒喝的,我知道娶了老婆的男人若没有几个私房钱,那日子真是难过得很。

赶车的喜出望外,还未来得及道谢,李寻欢已走了。

李寻欢展开身法,觅路登山。

山麓下有个小小的庙宇,几个灰袍白襟的少林僧人正在前殿中烤火取暖,还有两人躲在门后的避风处了望。

瞧见有人以轻功登山,这两人立刻迎了出来!

一人道:檀越是哪里来的?是不是——

另一人见到李寻欢身后背着的是个和尚,立刻抢着道:檀越背的是否少林弟子?

李寻欢脚步放缓,到了这两人面前,突然一掠三丈,从他们头顶上飞掠了过去,脚尖沾地,再次掠起。

在这积雪上,他竟还能施展晴蜓三抄水的绝顶轻功,少林僧人纵然眼高于顶,也不禁为之耸然动容。

等庙里的僧人追出来时,李寻欢早已去得远了。

即是如此,但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能看到少林寺恢宏的殿宇。

自菩提达摩梁武帝时东渡中士,二十八传至神僧迦叶,少林代出才人,久已为中原武林之宗主。

李寻欢自山后入寺,只见雪地上无数林立着大大小小的舍得塔,他知道这正是少林寺的圣地“塔林”,也就是少林历代祖师的埋骨处,这些大师们生前名传八表,死后又何曾多占了一尺地。

无论谁到了这里,都不禁会油然生出一种摒绝红尘,置身方外之意,更何况久已厌倦名利的李寻欢。

他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

突听一人沉声道:檀闯少林禁地,檀越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

李寻欢朗声道:心眉大师负伤,在下专程护送回来疗治,但求贵派方丈大师赐见。

几声呼中,少林僧人纷纷现身,合什道:多谢檀越,不知高姓大名?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在下李寻欢。

竹林深处,有两个人正在下棋。

右面的是位相貌奇古的老和尚。

左面的是位枯瘦矮小的老人,但目光炯炯,隆鼻如鹰,使人全忘了他身材的短小,只能感觉到一种无比的权威和魄力。

普天之下,能和少林掌门心湖大师对坐下棋的人,除了这位百晓生之外,只怕已寥寥无几。

这两下棋时,天下只怕也没有什么事能令他们中止,但听到李寻欢这名字,两人竟都不由自主长身而起。

心湖道:此人现在哪里?

蹑着脚进来通报的少林弟子躬身道:就在二师叔的禅房外。

心湖道:你二师叔怎样了。

那少林僧人道:二师叔伤得仿佛不轻,四师叔和七师叔正在探视他老人家的伤势。

李寻欢负手站在檐下,遥望着大殿上雄伟的屋脊,寒风中隐隐有梵唱之声传来,天地间充满了古老而庄严的神秘。

他已感觉到有人走过来,但他并没有转头去瞧,在这庄严而神秘的天地中,他又不觉神游物外。

心湖大师和百晓生走到他身外十步处就停下,心湖大师虽然久闻小李探花的名声,但直到此刻才见着他。

他似乎想不到这懒散而潇洒,萧疏却沉着,充满了诗人气质的落拓客,就是名满天下的浪子游侠。

他仔细的观察着他,绝不肯错过任何一处地方,尤其不肯错过他那双瘦削,细长的手。

这双手究竟是什么魔力?

为何一柄凡铁铸成的刀,到了这双手里就变得那么神奇?

百晓生十年前就见过他的,只觉得这十年来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又似乎已变了许多。

无论和多少人在一起,他都是孤独的。

百晓生终于笑了笑,道:探花郎别来无恙?

李寻欢也笑了,道:想不到先生居然还认得在下。

心湖大师合十道:却不知探花郎认得老僧否?

李寻欢长揖道:大师德高望重,天下奉为泰山北斗,在下江湖未学,常恨无缘识荆,今日得见法驾,何幸如之。

心湖大师道:探花郎不必太嫌,师弟承蒙檀越护送上门,老僧先在此刻谢过。

李寻欢道:不敢。

心湖大师再次合十,道:等老僧探师弟的伤势,再来陪檀越叙话。

李寻欢道:请。

等心湖走进屋了,百晓生忽又一笑道:出家人涵养功夫果然晨我等能及,若换了是我,对阁下人怕就不会如此多礼了。

李寻欢道:哦?

百晓生道;若有人伤了你的师弟和爱徒,你会对他如此客气?

李寻欢道:阁下难道认为心眉大师也是被我所伤的?

百晓生背负着双手,仰面望天,悠然道:除了小李探花外,还有谁能伤得他?

李寻欢道:若是我伤了他,为何还要护送他回山?

百晓生道:这才是阁下聪明过人之处。

李寻欢道:哦?

百晓生道:无论谁伤了少林护法,此后只握都要永无宁日,少林南北两支三千弟子,是绝不会放过他的,这力量谁也不敢忽视。

李寻欢笑了笑,仰面笑道:百晓生果然是无所不知,难怪江湖中所有的大帮大派都要交你这朋友了,和你交朋友的好处实在不少。

百晓生居然神色不变,道:我说的只不过是公道话而已。

李寻欢道:只可惜阁下却忘了一件事,心眉大师还没有死,他自己总知道自己是被谁所伤的,到那时阁下岂非将自己说出来的话吞回去了么?

百晓生叹息了一声,道:若是我猜的不错,心眉师兄还能说话的机会只怕不多了。

突听心湖大师厉声道:师弟若非伤在你的手下,是伤在谁的手下?

他不知何时已走了出来,面上已笼起一阵寒霜。

李寻欢道:大师难道看不出他是中了谁的毒?

心湖大师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回头唤道:七师弟。

只见这心鉴大师面色烛黄,终年都仿佛带着病容,但一双眼睛却是凌凌有威,闪电般在李寻欢面前一扫,沉声道:二师兄中的毒乃是苗疆极乐峒主精炼成的五毒水晶,此物无色无味,透明如水晶,中毒的人若得不到解药,全身肌肤也会渐渐变得透明如水晶,五脏六腑历历可数,到了那时,便已毒发无救。

李寻欢笑道:大师果然高明——

心鉴大师冷冷道:贫僧只知道二师兄中的乃是五毒水晶,但在下毒的人是谁,贫僧却不知道。

百晓生道:说的好,毒是死的,下毒的人却是活的——

心鉴大师道:极乐峒主虽然行事恶毒,但人不犯他,他也绝不犯人,本门与他素无纠葛,他为何要不远千里而来暗算二师兄。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这只因他的对像并非心眉大师,而是我。

百晓生道:这话更妙了,他要害的人是你,你却好好的站在这里,他并没有加害心眉师兄之意,心眉师兄反而中了毒。

他盯着李寻欢,一字字道:你若还能说得出这是什么道理,我就佩服你。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又笑了,道:我说不出,只因我无论说什么,你们都未必会相信的。

百晓生道:阁下说的话确实很难令人相信。

李寻欢道:我虽说不出,但还是有人能说得出的。

心湖大师道:谁?

李寻欢道:心眉大师,为何不等他醒来之后再问他。

心湖大师凝视着他,目光冷得像刀。

心鉴大师的脸上也笼着层寒霜,一字字道:二师兄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

第二十章 人心难测

冷风如刀,积雪的屋脊上突有一群寒鸦惊起,接着,屋脊后就响起了一阵清亮却凄凉的钟声。

连钟声都似乎在×掉着他们护法大师的圆寂。

李寻欢仿佛第一次感觉风中的寒意,终于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心里也不知是愤怒,是后悔,还是难受?

等他咳完了,就发现数十个灰衣僧人一个接着一个自小院的门外走了进来,每个人人脸上却像是凝结着一层冰。

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嘴都闭得紧紧的,钟声也不知何时停顿,所有的声音都似已在寒气中凝结,只有脚踏在雪地的,沙沙作响。

等到这脚步声也停止了,李寻欢全身都仿佛已被冰结在一层又一层比铅还沉重的寒冰里。

心湖大师道:你还有何话说?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没有了。

百晓生道:你本不该来的。

李寻欢又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也许我的确不该来,但时光若能倒转,我只怕还是会这样做。

他淡淡接着道:我平生虽然杀人无数,却从未见死不救。

心湖大怒道:到此时,你还是想狡辩?

李寻欢道:出家人讲究的是四大皆空,不可妄动嗔念,久闻大师修行功深,怎地和在下一样沉不住气。

百晓生道:久闻探花郎学识渊源,怎地却忘了连我佛如来也难免要作狮子吼。

李寻欢道:既是如此,各位请吼吧,只望各位莫在吼破了喉咙。

心湖厉声道:到此时,你还要逞口舌之利,可见全无悔改之心,看来今日贫僧少不得要破一破杀戎了。

李寻欢道:你尽管破吧,好在杀人的和尚并不止你一个!

心鉴大师怒道:我杀人并非为了复仇,而是降魔!

他身形方待作势扑起,突见刀光一闪,李寻欢掌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柄寒光闪闪的刀,小李飞刀!

只听李寻欢道:我劝你还是莫要降魔的好,因为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心湖厉声道:你难道还想作困兽之斗?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日子虽不好过,我却还未到死的时候。

百晓生道:小李飞刀纵然例不虚发,但又有几柄飞刀?能杀得以几人?

李寻欢笑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心湖目光一直盯着李寻欢的手,忽然道:好,且待老衲来领教领教你的神刀!

他袍衣一展大步走出。

但百晓生却拉住了他,沉声道:大师你千万不可出手!

心湖皱眉道:为什么?

百晓生叹了口气,道:天下谁也没有把握能避开他这出手一刀!

心湖道:没有人能避得开?

百晓生道:没有!一个也没有!

心湖长长呼出口气,瞑目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心鉴大师也赶了过来,嗄声道:师兄你——你一身系佛门安危,怎能轻身涉险。

李寻欢道:不错,你们都不必来冒险的,反正少林门下有三千弟子,只要你们一声号令,会替你们送死的人自然不少。

心湖大师脸上变了变颜色,厉声道:未得本座许诺,本门弟子谁也不许妄动,否则以门规处治,绝不轻贷,——知道了么?

少林僧人一齐垂下了头。

李寻欢微笑道:我早就知道你绝不肯眼见门下弟子送死的,少林寺毕竟和江湖中那些玩命的帮会不同,否则我这激将法怎用得上?

百晓生冷冷道:少林师兄们纵然犯不上和你这种人拼命,但你难道还想走得了么?

李寻欢笑了笑,道:谁说我想走了?

百晓生道:你——你不想走?

李寻欢道:是非未明,黑白未分,就怎么一走了之?

百晓生道:你难能令极乐峒主到这里来自认是害死心眉大师兄的凶手?

李寻欢道:不能,只因他已死了!

百晓生道:是你杀了他?

李寻欢淡淡道:他也是人,所以他没有躲过我出手的一刀!

心湖大师忽然道:你若能寻出他的×身,至少也可以证明你并非完全说谎。

李寻欢只觉得心里有些发苦,苦笑道:纵然寻得他的×骨,也没有人能认得出他是谁了。

百晓生冷笑道:既是如此,天下还有谁能证明你是无×的?

李寻欢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未想出一个人来。

百晓生道:那么现在你想怎样?

李寻欢道:现在我只想喝杯酒。

阿飞坐的姿势很不好看,他从来也不会像李寻欢那样,舒服的坐在一张椅子上。

他一生中几乎很少有机会能坐上一张真的椅子。

林仙儿蜷伏在火炉旁,面庞被炉火烤得红红的。

这两天,她似乎连眼睛都没有阖过,现在阿飞的伤势似奇迹般痊愈了,她才放心的睡着。

阿飞静静地望着她,似已痴了。

屋子里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外面的雪已溶化,天地间充满了温暖和恬静。

阿飞的目中却渐渐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他忽然站了起来,悄悄穿起了靴子。

阿飞轻轻叹息了一声,在屋角的桌上寻回了他的剑!墙上挂着一幅字,是李寻欢的手笔,其中有一句是: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有回忆中的甜蜜,才能永远保持。

阿飞轻轻将剑插入了腰带。

突听林仙儿道:你——你要做什么?

阿飞不敢回头看她,咬了咬牙,道:我要走了!

林仙儿失道:走?

她站起来,颤声道:你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要悄悄的走了?

阿飞道:既然要走,又何必说。

林仙儿身子似乎忽然软了,倒在椅子上,两滴泪珠已滚下了面庞。

阿飞觉得心里一阵绞痛,他从来未尝过这种既不是愁,也不是苦,既不是甜,也不是酸的滋味。

这难道就是情的滋味?

阿飞道:你救了我,我迟早会报答你的——

林仙儿忽然笑了起来,道:好,你快报答我吧,我救你,就为的是要你报答我。

她在笑,可是她眼泪却流得更多。

阿飞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不能不去找李寻欢——-

林仙儿道:你怎知我不愿去找他,你为何不带我去?

阿飞道:我——我不愿连累你。

林仙儿流泪,道:连累我?你以为你走了后,我就会很幸福么?

阿飞想说话,但嘴唇却有些发抖。

林仙儿扑过来抱住了他,紧紧抱着他,像是要用全心全意,全部生命抱住,颤声道:带我走,带我走吧,你若不带我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夜很静。

阿飞走出屋子,就看到一片积雪的梅花。

原来这里就是冷香小筑,奇怪的是,这两天兴云庄已×得天翻地覆,却没一个人到这里来的。

他们只要搜捕阿飞,为何未搜到这里。

他们为何如此信任林仙儿?

林仙儿紧拉着阿飞的手,道:我要去跟我姐姐说一句才能走。

阿飞道:你去吧。

林仙儿咬着唇一笑,道:我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要跟你一起走。

阿飞道:可是你的姐姐!

林仙儿道:你放心,她也是李寻欢的好朋友。

小楼上还有一点孤灯,却衬得这小楼更孤零萧索。

小楼上黄幔低垂,人却未睡。

林诗音正守孤灯,痴痴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林仙儿拉着阿飞悄悄走上来,轻轻唤道:大姐——大姐为何还没有睡?

林诗音还是痴痴地坐着,连头都没有抬起。

林仙儿道:大姐,我——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要走了,要是——可是我绝不会忘了大姐对我摁,列很快就会回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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