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敛?今天他的表现算得上内敛吗?
“回去将《论语》抄三遍。”房遗直漫不经心的说道,无视于某人那一瞬间就黑下来的漂亮脸蛋儿。
“三遍?”某人的嘴唇抖了抖,“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房遗直勾唇一笑,“十遍。”
某人闻言立刻转身走人,没有半点犹豫。
李昔心道,这小子腿脚可真利索,从出现到消失,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无视她的存在!李昔不由得从头到脚地将自己打量一番,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半点当空气的潜质。最后,她只得归结于某人的无眼也无珠。
房遗直好听的男低音又在她耳边响起,“好了,他走了。你可以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李昔身子一抖,你个房大爷的!还有完没完了啊?
这学院的钟声怎么还不响,难道敲钟的老头儿和周公下棋去了?
“那你得先告诉我,刚才那人是谁?”李昔耍赖道。
房遗直半眯星眸,笑得欠扁:“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
“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某昔嘴角一抽,继续耍赖。
“是我先问的。”他的眼角也爬上了笑意,不愠不火地说道。
这样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好吧,那我告诉你。”李昔索性说道:“是梅花。”
“梅花?这就是答案?”房遗直挑起浓眉,问道。
李昔无比真诚地点头道:“嗯。比珍珠还真的答案。”
房遗直的表情似笑非笑,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地怒气,“哦,是这样啊。”
李昔不打算再给他发问的机会,追问道:“那我要的答案呢?”
“铛……铛……”学院的钟声终于响了起来。
房遗直松了手,薄唇轻抿,很无奈地耸耸肩,“上课的时间到了。”
说罢他转身潇洒离去,心情变得极其高昂。
她对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握起了拳头。比起无赖,果然还是他第一!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李昔不放弃地追了上去。
个子高腿长的人,走得就是快,问这话的时候,房遗直已到了花园的入口,他回头斜睨了她一眼,笑道:“是舍弟。”
舍弟,就是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就是……李昔突然感到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了,脚步猛地一滞,YYing在原地---
呃,是他吗?!那个历史上出了名的、有勇无谋的房遗爱?那个娶了高阳公主还要替他偷情的老婆守大门的房遗爱?
真的是他吗?
李昔咬着手指傻笑。老房家真是出名人啊!一个永垂千古的唐朝名相房玄龄、一个以“喝醋”事件闻名于后世的妒妇卢氏、一个清正耿直告发亲弟逆谋的房遗直、一个跟着自己老婆一起抽风、到处胡闹最后丢了性命的房遗爱……啧啧啧,李昔咂咂嘴,忘记了手指还在齿间,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咬得好痛!
疼痛使她缓过神来,这才发现后花园早已空无一人。
糟糕,上课迟到了!
她飞也似地冲出了后花园。
*****
黄昏,清园。
泡了热水澡出来,李昔感到浑身酸痛。
半倚在一张竹榻上,任由着墨竹与玉溪两人伺候。
“大少爷,尝尝奴婢给您熬的红枣甜汤。”墨竹将一勺汤水喂到她的嘴里。
玉溪在帮她梳理头发,见李昔吃得眯起眼睛,很是惬意地样子,笑道:“大少爷,墨竹姐姐的手艺又长进了不少吧?”
“唔……好吃。”李昔对墨竹感激地一笑。
“哟,姐姐们都在忙着,怎么也不招唤妹妹一声。我也好搭个手不是。”春桃放下水盆笑问道。
墨竹笑道:“偏就你话多,来吧。剩下的甜汤你来喂着大少爷吃吧。”
春桃微怔,立刻又脆生生地应道:“嗳!”接过墨竹手里的碗,一勺一勺地喂着李昔。
这是什么状况?不是一直都挺排斥春桃的吗?李昔用眼神问向墨竹与玉溪。
两人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直到春桃出去泡茶的时候,李昔才知道原委。
原来这两个丫头被春桃冒险送饭给主子的义举所感动,这才放下心中的芥蒂,让她进房伺候。但贴身伺候的活的,还是由她们两人亲自动手。
看着春桃的意思,似乎能有这样的机会感到很满意。
李昔叹了一口气,也罢,总不好太伤人家的心。
这时,院子里有人问道:“大少爷在吗?”
“谁啊?”玉溪出房门,“哟,这不是冬青姐姐吗?”
“嗯,大少爷在吗?”冬青素闻玉溪的刁钻,不想与她过多说什么。
“姐姐找大少爷有事吗?他累了一天了,已经歇了。”
冬青知道她在胡扯,方才明明听到李昔的声音,于是,她提高了嗓门道:“我们小姐请大少爷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屋子里的李昔听到动静,坐直了身子,有些奇怪李雪嫣为什么找她。
玉溪笑道:“真是不巧呢。还是等明儿个大少爷起了再去吧。”
冬青纵然知道她在说谎,也不敢擅自往屋子里闯。只是,如果不把人带回去,今晚她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一时,她站在院子里进退两难。
“找我什么事?”竹帘一挑,李昔走了出来。
【第037章】所谓真相(1)(已修)
更新时间2011…6…30 22:26:16 字数:2076
冬青见了她,立刻喜形于色,“大少爷您醒了?”
一边说着,一边她用眼角睃了一眼玉溪,玉溪轻轻一笑,进了屋子。
“嗯,白天有些累,刚才打了个盹。是姐姐找我吗?”李昔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脸上带着谦恭的笑意,一副谨小慎微地样子。
“嗯,我们小姐请您过去一趟,说有事与您商量。”
与她商量?
李昔从不认为她会放下姿态与自己商量什么事。
心里虽这么想着,嘴上却已答应,她倒是想去看看这位大小姐又在卖什么关子,打什么鬼主意。
冬青见她爽快的答应,不禁一喜,忙殷勤地引着她去了芳园。
芳园。
李昔掀起竹帘,看到倚窗而立的李雪嫣,正苍白着脸痴望着装扮了点点繁星的墨色苍穹。
月光被窗棱筛碎了铺陈满地,愈显得身在其中的她清冷疏落。
这样的她,让人看起来很心疼。当然,只是看起来而已。
“咳!”李昔清咳了一声,引起她的注意。
“坐吧。”李雪嫣收回目光,指了书案旁的一把椅子。
李昔依言坐下,屋子里只有她与李雪嫣两人。
李雪嫣不开口,李昔也不说话。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李昔低头看着桌边上的雕花图案,一边想着是什么花,一边留神李雪嫣的动静。
都半天了,她也不说一句话,难道请她来就是与她商量如何学会沉默的吗?
待李昔的目光沿着桌子往下看,准备研究桌腿的时候,李雪嫣开了口。
“我已向父亲说过了,明天起就不去国子监上学了。”
“为什么?”对于她的决定,李昔感到很吃惊。
“难得你是一副吃惊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呢。”李雪嫣刻薄道。
李昔暗中翻了一记白眼儿,“你要与我商量的就是这事儿?”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商量的。既然都已经要定亲了,难道我不该恪守妇道,在家里中绣绣女红,准备准备嫁妆。”李雪嫣说得越发急燥,分明心中另有其事。
今天中午她受了委屈,这样的委屈既然已经受了,就不见得有什么不好。至少是看清楚了那两个人。虽然心里不舒服,有了被人欺骗良久的感觉,但总好过最后弄得自己伤痕累累的好。李昔心软,忍着她的坏脾气,“好吧,那你找我来是什么事?”
李雪嫣的目光变得凌厉,“不是与你商量。是想问你,樱桃宴那晚……那一切,真的是她所为吗?”
现在才想起问这个,有什么意义。难道她还想与长孙芷打上一架不成?
李昔并不打算将她离开后,与长孙芷、褚楚云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何必说出去再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经。
人们对于任何一个知道自己糗事的人,都不会留下有好印象,即使知道那人是无害的,即便那人承诺永远不会泄露出去,但内心还会滋生着有一根无法释怀的硬刺,时时戳刺着自己的心。
李雪嫣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如果她肯遇事多想想的话,又怎会轻易会被长孙芷拿捏在手心里。
“你以为呢?我以为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的。有些事情不是外人说是就是的,要用心去想,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把看到的,想到的,听到的,加以分析,辅以佐证才会是真的。”李昔并未正面回答她,给她留有一些动脑的时间。
良久,她的目光逡巡在李昔的脸上,轻轻道:“我竟不如你。”语气带着无奈与失落。
有些事情想开了就好。何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没那本事就不要学武松打虎。希望她真的能够想开,安分地与韦待价相守到老。
李昔和婉的笑意似掠过湖面的轻风,“姐姐哪里不如我,读书、女红、知礼样样都强过我甚多。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
她抬起眼,描绘如蝉翼的长长睫毛带了湿濛濛的水汽,“我是说,我不如你看得明白。也没说别的地方不如你强。”
李昔并不着恼,反而笑得很轻松。嗯,还知道反驳,那就表明她还是那个骄傲的李雪嫣。这点打击,并没有将她的骄傲泯灭掉。这人啊,到什么时候都要有着自己的骄傲才好。这种骄傲并不是让你目空一切,自命不凡,而是无论遇到顺境或逆境都会有着傲气与风骨。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这是一种品格,也是让人值得尊重的地方。
李昔起身,挽起她的手,心底有柔软的亲情滋长,温和道:“你何必对我耿耿于怀。你为长,我为庶,我什么都抢不过你头里,更何况我也不会与你抢什么。何不放下……放下芥蒂,做个好姐妹呢。”
其实李昔想说,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怕又惹了她,换了字眼。
“你想得太简单了。没与我抢什么?是你根本就抢不走什么。”李雪嫣甩了她的手,冷笑道,“可姨娘呢,她足足霸占了父亲十几年。让我娘独自在长安空守了十几年,独自支撑着府里的大小事物。我娘受的委屈谁来偿?我娘受的寂寞谁来偿?是你娘,是她抢走我娘的幸福。做好姐妹?你觉得可能吗?”
月华如流觞轻轻倾落在李昔的身上,银白色的衣袍也被勾勒出淡青色的光晕,朦胧的,像做了一半就被惊醒的梦,清风流连,衣袍下摆盈动若飞。
李昔含笑,笑却不及眼底,如冷月清辉般带着寒意,“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也想要把心中的疑虑问上一问。”
李昔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上面的一丝表情,问道:“你可否告诉我,那日我究竟为何从树上跌落的吗?”
窗纱上树影凌乱,似一丛一丛水墨花枝开得满天盈地,远处有不知名的虫儿传来一阵阵“咝咝”鸣声,那声音细小密集,热热闹闹的,似下着小雨,似无数条春蚕伏在心上慢慢蚕食。李昔不想质问她,问她讨说法,只想着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不知道。”李雪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避开了她的目光,扬着小脸看向别去。
李昔慢慢踱步到窗前,望着满园的夜色,轻轻说道:“如果魏王殿下问呢?”
【第038章】所谓真相(2)
更新时间2011…7…1 23:35:52 字数:1941
李雪嫣僵硬地笑了笑:“魏王殿下?这关魏王什么事?”
李昔回头望着她,笑而不答,这反而使她加深疑虑。
李雪嫣紧锁眉心凝神思索,愤然问道:“你与魏王私下见过是不是?!”
李昔望着眼神有些狂乱的李雪嫣,心知已触到了她的软肋,或许唯有这样才能逼她说出真相。
“自然见过,魏王府的后花园里我们聊得很好。”
李雪嫣恍然,原来是樱桃宴那晚。她轻轻一笑,“那又怎么样?我不并以为魏王殿下会对这等小事感兴趣的。”
李昔点头,很好,她还知道动动脑子再说话。
“姐姐看来是不太了解魏王殿下啊。他这人最喜欢听人讲故事了。比如说,同父异母的姐姐使计让妹妹从树上跌落摔掉了记忆啊……”李昔笑得有些阴险。
李雪嫣脸色一白,有些语无伦次道:“你,你胡说!根本就是你自己从树上落下来的,不关我的事情。李妈知道,那天她看得清清楚楚,是那人,不是我,不是我!你别胡说八道。”
李昔眸光一亮,听到了关键的两个字“那人”。
这么说,事发当天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场。
“那人是谁?”李昔上前一步,紧声问道。
李雪嫣目光有些迷蒙,想到那人临去时丢下的狠话,不由得身子轻颤着了一下,向后退了几步:“不知道!我不认识,不关我的事情……”
在李昔的目光逼视下,她越发慌乱,手划过桌面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杯撞翻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吓得站在房外的冬青、夏红立刻掀帘进了屋子。
见两个主子神色不对,自是不敢妄动,两人对视一眼,就要退出去。
这时,李昔道:“你们两人不必出去,进来收拾吧。我也该回去了。”
李雪嫣听罢,暗松了一口气。
李昔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禁觉得好笑,故意从她的面前走过,自言自语道:“若论亲缘关系,魏王殿下应该是我的堂哥呢。呵呵……真是可笑!”
她斜睨了李雪嫣一眼,见她已僵了脊背,怔在了原地。
*****
月落银湖,一身银白衣袍的少年负手而立,遥望着天边的明月。
汗水已浸透她的发丝,滑过她微仰的脸颊……
武功的招式越来越纯熟,但内力却仍不见任何起色。仿佛只留在初始的阶段,怎么也突破不了更高的级别。
李昔微微垂下脸颊,闭上眼睛感受夜风的轻拂,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思想变很空明。好象是定格在那一个密封的空间里,什么都不用去想,不用去思考。让纷乱的心情好好放个假,虽说这个假很短很短,短得只有一瞬间而已。
再睁开眼睛时,她的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她飞身跃到那块高大的岩石上,盘腿静坐。将白天发生的事情重新又回想一遍。
长孙芷的背后势力不容小觑。其父重为朝臣,功居凌烟阁功臣榜第一,其姑姑又贵为先皇后。她的身份自是与皇家沾亲带故,显赫异常。国子监里多得是追捧之人。李昔从来没有把长孙芷当花瓶。其实像她这种接受传统教育长大的贵族女子,都是有着圆滑强悍的政治手腕的。她所学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适应上流社会的生活,而女人同女人之间的斗争就是她毕生研究的课题。今日她所表现出来的生涩,只会激励她,让她越挫越勇,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而让李昔一直都很敬重的房遗直,今天却有些让她不爽。当看到他安抚长孙芷时,虽然神情既不亲密也不疏落,可还是让李昔觉得很刺目。那个让她不知所措的提问,更是打破了他在李昔心中儒雅的少年公子形象。简直就象个……李昔在脑海中想要搜寻一个贴近他形象的词语,想了半天,突然蹦出了三个字“登徒子”!对,他的表现就象一个登徒子。
可是,想到他对她超乎寻常情谊的劝导,凝视她的眼神中分明写着“兴趣”两字。李昔低头看了看自己尚还平坦的胸,不知哪里能让他起了兴趣。这个人,确实是有些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