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什么?”李昔低下头,继续刚才手中的活计。
闲来无事,她让阿娜尔帮她找来一些五彩丝线,打些络子来。
禄东赞看到她白皙的小手在丝线中穿梭,不一会儿就打好了一个。他在她的身边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问道:“这个可以吗?”
是颗长长尖尖牙齿。
“是狼王的牙齿。”他解释道。
李昔点点头,接过,把络子拆了重新打上,狼牙置放在络子的中间,很漂亮。
禄东赞拿在手中看了看,问也不问一声,直接将那络子挂在了腰带上。李昔装作没看到。
他微笑,“作为回报,我带你出去走走。”
她抿唇,睨眼打量着他:“战事未息。能走到哪里?”
禄东赞扬眉笑起,眸光看似守礼低垂,但偶一抬起直视她时,眸间锋芒依然熠熠似骄阳之辉:“你不觉得,越是这样平静,才会是对你越有利的事情吗?走吧,别想那么多。”
有利?李昔的心中燃起一簇小小的希望之火,他在暗示自己可以回到大唐了吗?
不待她多想,禄东赞便已将她拉起来,走出了营帐。
依然是两人一骑,出了营帐一直向西。
山脉悠远,风景奇秀,青山翠林起伏连绵,至百里而不绝。入眼之处密林葱郁,无边无垠的碧色层层。
苍天有鹰隼翱翔,大雕飞过。清锐的叫声鸣彻苍穹,谧色在头顶暗自翻滚,细云如絮,层层叠压。
然而最美的,当属眼前这一汪小小的湖泊。
“这里很美。”李昔由衷地赞叹道。
禄东赞点头,“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到来高原一隅瞭望。看到这些美景,所有的烦恼就都不见了。”
“你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禄东赞挑眉,她适时的闭上了嘴。
“你带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让我看风景的吗?” 她瞥眸看了他一眼。
他引她在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
白天里阳光把石头照得暖暖的,现在这个时候坐上去很舒服。
禄东赞看着她,明亮的眸子倒映着湖水清波,好看得似要叫人沉沦进去。
“在你回去之前,可以教我那个阵法吗?”他折了一段细软的草叶,撩起衣袍坐到她身边,边把玩着柳枝,边漫不经心地淡淡道,“刚刚蕃王已经派信使去了长安,再次请求赐婚。”
李昔怔了下,呢喃:“不等皇上的旨意?”
禄东赞摇头:“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待。吐谷浑一直对我们吐蕃虎视眈眈。我们要快些回逻些城。”
之前,禄东赞就曾对她讲过。松州之战是真打还是假打,迟早会明白的。现在看来,此战不过是威胁李世民的手段。其实,蕃军只是没有接受过正式训练的军队。但仅凭一已之勇便可以撑到现在,实属难得。
他要阵法。
那个八阵并不是一个上好的阵法。但在吐蕃人眼中却是不然。
禄东赞看了看她:“要不要教?”
李昔抿唇,摇了摇头,望向他:“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况且,若有朝一**用此阵法来对付大唐该怎么办?我岂不成了卖国贼?”
禄东赞眸光一动,扭过头瞧着满池静水,沉吟一下,并不否认:“就是因为这个?”
早知道他善于谋算,足智多谋,心下烦躁,便伸手夺过缠在他指间的树枝,撕了会枝叶后,方闷闷道:“这个还不足够吗。”
禄东赞并不觉得奇怪,微微一笑:“早猜到了。若是我,我也不会。”
李昔转眸看着他。
夕阳下,眼前英俊的面庞被渡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有霞光照入他的眸子,在他凝望着她时淡淡生辉。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舒展了长眉,一笑:“作什么这样看我?”
李昔不答,心中思量:松州之战是蕃唐的重要转折点。以至此后两百年间蕃唐战争不断。终成李唐江山的心腹大患。历史如此,这不是仅仅因为一个阵法就能变得更糟糕或有所缓和。文成公主的和亲,只是暂缓了这场战争发展而已。不过是双方的权宜之计。其实说来说去,吐蕃与她何干?大唐又与她何干?她只是作为一名历史的见证与旁观者来冷眼看这些而已民。过错是非以后自有史家断言。
只是,当真没有两全之法了吗?
李昔咬咬唇,想了半天,脑海里才隐隐闪出一个念头,揣度一会后,心下愈发有把握,不禁挑了一下眉毛,喜色露在脸上。
禄东赞道:“看你这样,必是想好了?”
李昔扔了手中的柳枝,想了一会后,含糊道:“父皇会答应和亲的。”
言罢,抬眼瞅瞅他,意思是——
“我明白,会安排好送你回去的。”禄东赞立即接话,聪明得太过分,却又难得如今日这般称她心意。
她抿唇一笑,心思落定才记得问他:“对了,你可曾去过长安?”
他的神色瞬间变得戒备起来,“何出此言?”
“随便问问而已。”李昔错开他的目光,低下头。
只闻禄东赞叹息一声,低低道:“你若有话,直说便是。不用怕我,我……”
突然飘来了几声凉冰冰的不屑笑声。
两人同时回头,瞟了一眼后,两人面色均是一滞,神情却不惊。
“石后有人?”晋穆淡笑,眸光微寒,声渐冷。
李昔点头,叹气:“是啊。躲在人身之后的嘛,怕总是那些意图不轨的刺客。”
两人一唱一合,煞有介事地说道。他更是直接地将李昔的话翻译给石后人听。
身后之人半响无声。李昔与禄东赞倒是不急,只负手站立,定睛笑看着。等了许久,石后终于响起一人微恼的声音:“刺客再怎么样,总比某些人装模作样的好”
禄东赞眸底颜色倏然一暗,抿紧了唇,不语。
李昔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石后人叹气,道:“我不是说你。我说的是你身边那人。”
禄东赞闻言,自然而然转了眼眸看向李昔。倏而眸光变幻时,他的唇角慢慢扬起。
李昔虽不知他们之间在说什么,但听语气也听得出来,没什么好话,尤其看到禄东赞若有所思的目光后。
李昔讪笑,转身背对着他,当见不见。
这时,身后有人拿手拍上她的肩,冷声道:“汉家女,不要脸。竟然勾引我吐蕃的英雄”
语气森冷,拍在她肩上的力道着实不轻,这让李昔心弦猛然一颤。
赛玛噶见她默然不语,将放在她肩上的手慢慢用力,扳过李昔的身子面对她。
“哼,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张脸”她冷笑,扬指抚上李昔的脸,力道之狠,让李昔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青白。
禄东赞慌忙展袖挡开她的手,冷笑道:“公主逾越了。她是我抓的俘虏,还轮不得公主来动手。”
如此一说,赛玛噶只得停了手下动作:“是吗?”她转了转眼珠,抽了身上的鞭子,指着李昔道:“我要与她决斗”
见赛玛噶激动地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通话,李昔拉了禄东赞的衣袖:“她在说什么?”
禄东赞撇唇,横眼瞅着她时,脸露不悦:“赛玛噶公主要与你决斗。”
李昔惘然摸脸,不可置信地笑道:“与我决斗?为什么?”转眼看向他俊美英气的面庞,她又在一刹那间了然,“原来如此。罪魁祸首就是你哦”
禄东赞冷哼,飞眼望向西沉的太阳,漠然:“你们之间的决斗,关我何事?”
李昔笑了笑,伸手指赛玛噶:“当然与你有关。她那么喜欢你,你就答应她,然后我也就不用决斗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禄东赞闻言咳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伸手拉起她的手,便去寻马,冷淡道:“谁喜欢她?以后别与我说这种话”
“禄东赞”赛玛噶狂喊了一句,寒气骤然漫起。
禄东赞却是头也没回一下,“公主还是早点回营地休息,小心蕃王找你。”
“我说,我要与她决斗,你听到没有?”赛玛噶几乎是嘶喊了起来。
李昔无语地听着他二人对话,不知道两人怒气冲冲地在吵什么。
他将李昔抱到马背上,翻身上了马,一甩马鞭,马儿吃痛狂奔,身后远远地传来赛玛噶的吼叫声。
回到了营地,阿娜尔送上热热地酥油茶,悄然退下。
“赛玛噶不会轻易放弃的。她说的话,十有八九都会言出必行。”禄东赞喝了一口油茶,“你准备好了吗?”
“我不会与她决斗的”李昔倏地站起身。
为了一个男人,尤其还是抓了自己的男人,而去决斗。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放心,以你的武功,你一定会赢过她的。”他轻飘飘地解释,好象他已经预见到了那场决斗的胜利场面。
疯子,都是一群疯子
李昔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要走。
【第029章】
他忙伸手拉住她,好笑道:“难道是你怕了?”
李昔顿时没好气, 扭头,重重一哼:“我怕?别以为你用激将法我就会去决斗。你太小看我了。”
“哈哈哈……”
他扬眉大笑抱住她坐入他怀中,手指轻轻滑过她今日穿的深色裙裾,眼眸里流转着浅浅的光华,似有种永无止歇的留恋在其中:“你是大唐的公主,应该拿出你的气势出来。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
“没有人知道我是公主。”她抢白道。
他俯面将脸颊贴在她额角,低声笑:“他们虽不知你是公主,却知你是唐人,还有着不低的身份。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大唐。你以为你可以逃脱得了赛玛噶的挑衅吗?”
李昔想了半晌,也许这次真的不得不去面对了。
“那,那要怎么决斗呢?”
一听到决斗这个词,李昔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你死我活、血流成河的惨烈场面。
他埋首她的脖颈间,冰冷的面具毫无温度,他笑得狡猾:“点到为止。一个是吐蕃的公主,一个是和亲的筹码。谁受了伤都不行。”
李昔因他的动作很羞得满面通红,这人,竟然占她的便宜。还不止一次。
她又气又恼侧过头,一把推开他。手上的动作大了一些,把他的面具碰落下来。
禄东赞眨了眨眼,撇了唇故作委屈状,抱怨一通:“从没瞧过你这样刁蛮的女子,你把它给弄坏了,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呢?”言罢,他也不客气,又挨着她坐下,拿眼直直地瞧着她,眼光之肆意,和之前那湖畔的守礼懂分寸一点也不一样。
李昔皱了眉瞪他,道:“干什么非要戴面具?你这张脸见不得人吗?还是……”
她怀疑地靠近他的脸,仔细地琢磨着他的鬓角颈边,好奇:“还是你这张脸也是假的?”
禄东赞哑然失笑,沉默了一会儿后,见她还是在锲而不舍地研究他的脸,不由得低叹一声,建议:“要不你伸手来摸摸,看我脸上这人皮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抬眸瞥他一眼,想也不想伸指对这他的鬓角狠狠一搓。禄东赞吃痛,但因是他的提议却也只能苦着脸任她摆弄。搓了半天,却没有所得后,李昔终于讪讪罢手,自言自语喃喃:“原来你戴这个面具是不想有人看到你的脸。长得太祸水了些。”
禄东赞看着她笑,烛火的亮光轻盈地跳跃在他墨黑色的睫毛上,细微的光芒,使他本就明亮的眼睛更添上了一种和谐的色彩。他勾了唇,慢慢道:“怎么?我长得好看,你不开心?”
李昔一愣,本能问道:“我为什么要开心?”
禄东赞挑眉,眸光微动,声音一下子变得淡淡轻轻的,如羽毛拂上脸时的柔软,极具诱惑:“因为我只希望你能看它一辈子,守它一辈子。”
李昔听得一下子脸通红,扭过头去,扯着手中的丝线。
他笑了笑,也不做声。
就在两人沉默时,阿娜尔在帐外回了几句。
禄东赞听后忽地咳嗽一声,开口道:“走吧,该来的总要来。你是逃不掉的。”
“什么?现在就开始了?”李昔歪头想了想,她多么希望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禄东赞起身,把手中的面具扔到矮几上,叹口气道:“蕃王请你过去吃饭。赛玛噶也在。”
她口中没好气道:“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话一出口她就觉说错了,至少不应该包括他在内吧。
不等他开口,她再次问道:“你也会过去吗?”
禄东赞点头道:“是,只怕会去的不止我一人。走吧,问这么多有什么用,到了就知道了。”
李昔只得出了营帐,心中暗暗打算:他们虽不知自己的身份如何,但自己到底是个公主。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今晚万不能失了皇家的体面也不能折了大唐的气势。一切都见机行动吧。
禄东赞不便与她同到,吩咐了阿娜尔好生照顾李昔。他自己一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在阿娜尔的引领下,到了营地的空场上。
火把将场地照得通明。
有点类似大学时代在野外开的篝火晚会。
正前方将士聚集的地方,笑闹声随着夜风不时飘来,引得李昔蠢蠢欲动。她要不是心事重重,早就跑过去了。
想了想,她脚步不停。走到松赞干布面前,“拜见蕃王。”
一时间,笑语声骤停。
松赞干布淡笑着,问道:“来了这里这么久,也没见你报上名讳。”
李昔蹙了蹙眉,偷眼看到禄东赞坐在了松赞干布的左首边。
连禄东赞也不曾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是公主。
李昔说谎:“小女闺名玉瓶。”
禄东赞挑了挑眉,低下头给自己斟满了酒,一饮而尽,唇边荡起似有似无的微笑。
松赞干布也不疑有他,只唤人加了案几。坐在了禄东赞了下首。
这个位置却是让在场的人一怔。
仅次于吐蕃大相之下,身份应是极为尊贵的。
“来,继续吃菜喝酒”松赞干布说了一句藏语,转头对李昔道,“玉瓶小姐随意。”
众将士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荒原上。不过这片荒原,地面上都铺了素缎。
众人呈环形据塌而坐,塌上摆满酒肉糕点,身周飘摇着一根根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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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非常抱歉。以下段落重复,明天改过来。时间比较紧,正在从外地回来的路上,用笔记本码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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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伸手拉住她,好笑道:“难道是你怕了?”
李昔顿时没好气, 扭头,重重一哼:“我怕?别以为你用激将法我就会去决斗。你太小看我了。”
“哈哈哈……”
他扬眉大笑抱住她坐入他怀中,手指轻轻滑过她今日穿的深色裙裾,眼眸里流转着浅浅的光华,似有种永无止歇的留恋在其中:“你是大唐的公主,应该拿出你的气势出来。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
“没有人知道我是公主。”她抢白道。
他俯面将脸颊贴在她额角,低声笑:“他们虽不知你是公主,却知你是唐人,还有着不低的身份。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大唐。你以为你可以逃脱得了赛玛噶的挑衅吗?”
李昔想了半晌,也许这次真的不得不去面对了。
“那,那要怎么决斗呢?”
一听到决斗这个词,李昔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你死我活、血流成河的惨烈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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