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昔听他这么说,有些不快道:“你身为大相,又曾为部落的王。卓玛为什么能叫得动那些男人女人?难道你没有想过吗?什么叫次丹巴珠自求多福?当初人也是你让他娶的。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他怔怔地看着她,眸底颜色变幻不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次丹巴珠?”他皱了眉,探究的眼光直视着她的眼眸,似要看入她的心底。
李昔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本能说道:“次丹巴珠是你的属下。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傻气,有些事情太过执着对他没有好处。我猜那卓玛能叫得动的,想必平日里是与她关系密切的。你原是部落之王,她又如此忠心于你。所以,卓玛不可能结交别的部落。她也不会相信他们。而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担心。担心赞普想到这一层,对你有所怀疑。”
他笑着摇摇头,忽地叹息了一声。
窗外的月光洒上他的鬓角脸庞,照亮了他英俊动人的容颜,也照亮他眼底深深莫测的光彩。
“放心,赞普还不至于蠢到如此”
他伸手摸摸李昔的脸颊,扬眉笑了笑。
李昔稍稍弯了唇,想笑却笑不畅快。
不知为何,心中似堵住了一块,莫名地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沉闷。
第二天一早起来,禄东赞不见了人影。
百无聊赖的在帐子里闷坐了一会儿,便招了蝶风过来,两人一起去看文成。
见文成殿内清冷,只道王妃受惊怎么连个来看的人都没有。文成笑道,赞普念她受了惊吓,便下了旨意谢拒了一切来探望她的人。只李昔是个例外。
文成拉着李昔的手,上下打量了半晌才放心,苦笑道:“偏我一个人睡着哪什么似的。竟一点也不知情。一觉醒来便在了自己的寝宫里。想着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我这心里跟着刀剜的一样。偏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昔淡淡地摇了摇头,文成此时还不知有人要追杀她的事情。想必松赞干布也没有告诉她这些。这也是他对她的一种爱护吧。
“这个卓玛也太可恶了。几次三番的寻机害你。只是她的胆子怎么这么大?”文成忧心忡忡,“幸好赞普将她关押起来。可是,为什么不交给你处置呢。毕竟是你的家务事。”
汗看来文成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呢。家务事,亏她说得出来。
这卓玛可自始自终都不是禄东赞的人,说什么也不能扯上家务事出来。
“这不是家务事。大相与她是清白的。次丹巴珠他才是……”李昔顿了顿,喝了口茶。
文成见李昔说了一半话,听到这儿也是明白过来了。敢情,这卓玛与次丹巴珠关系非浅啊。方才自己的话,倒有些不妥了。
“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李昔状似无意地问道。
文成知道李昔问的是尺尊王妃,摇头道:“你也知道,本就与我关系紧张着。这次赞普又要为我修建布达拉宫。她自是心里不高兴。连着几日不见人影儿。听下人道,赞普去过她的寝宫,都被她赶了出来。”
李昔点头。
松赞干布娶得这几个老婆,无论大小都是有着利益关系的。他不会因为娶了李昔而冷落了尺尊,也不会因为娶了两个正室妃子而不去妾室的宫殿。他很懂得雨露均沾的道理。不特别恩宠任何一个人。虽说表面上,文成很得宠,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从后世来看,松赞干布虽为了文成公主修建了布达拉宫,却为尺尊修建了大昭寺。而文成只得了一个小昭寺。就连李世民送给文成公主的陪嫁的十二岁金身菩萨像也送到了尺尊的大昭寺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李昔却是明白,松赞干布绝对不会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他有着敏锐的头脑,小心的权衡着利弊。守着自己辛苦统一的疆土,不敢有一丝马虎与懈怠。
想到这儿,李昔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松赞干布将卓玛囚禁起来,无非是想找到幕后之人。如果说那人是尺尊,那么他会怎么样?李昔冷冷一笑,依松赞干布的性子,他一定会息事宁人,将卓玛踢到李昔的身边。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恐怕真的如文成所说的,当成家务事来处理。
大帐里灯火已灭,墨玉屏风隔着外帐的光亮,光晕朦胧。偶有夜风大起,清朗的月光自被风撩起的帘帐空隙间疏疏洒入,银色虽细碎,却点点照清了眼前的视线。
李昔自文成处出来后,便没有回去。先是着人打听了好久不见的次丹巴珠,又亲自与蝶风往城外的蔬菜大棚里去察看。
待回来时,又是入夜。
禄东赞和衣睡在榻上,一张公文覆在他的脸上。
李昔伸指轻轻取下了覆盖在他脸上的公文,刚要蹑脚离开时,手臂却被人拉住。
“醒了?”李昔惊得扭头。
朗朗月色下,俊美的面庞上睡意深深,他皱了皱眉,闭眼不答,只手下用力拖李昔回去,拉着她倒在他身旁,而后双臂环过来,拥住。
“你……”李昔小心翼翼地挣扎一下,垂眸。
身边那人将脸压在她的脖颈处,呼吸悠长,容颜静谧,分明又自入睡。李昔眨了眨眼,任他抱得死死地,不敢再动。
帐外有夜巡的蕃军整齐的脚步声,李昔无措地透过掀起的帐帘望着远方那幽蓝深暗的夜空,独对着那轮弦月发呆。
睡梦中的禄东赞轻轻动了一下,忽地抬了头,伸手捧过李昔的脸靠近他的胸膛,而后又紧紧搂住了她的肩膀。狼牙饰物硬冷,抵得她的肌肤隐隐作痛,隔着那带着体温的衣袍,李昔听到,他的心跳坚定有力得仿佛苍穹寰宇尽纳其中,世间沉浮,在他面前,仿佛都是不堪一提的过眼云烟。
如果可以安定下来,他真是会是她的良人吗?想到生死间,他焦灼的眼,他奋力的纵身一扑……
李昔心中感叹,低下头去看那俊美的脸。
却不知狭长的凤眸不知何时已然睁开,厉色锋芒在那漂亮的眸子间隐隐滑动,他先是拧了一下眉,而后又舒眉微笑。李昔正要再问时,他却先说道:“跑了整整一天,嗯?次丹巴珠就这么让你上心?”
李昔仔细看了他的眉眼,知他是与自己调笑,便道:“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想着他应该与卓玛见一面。早些了断才好。”
“你会有这等好心?”禄东赞笑道,想到李昔袭胸时的彪悍,打死他也不会再相信了。
李昔目光一黯;垂眸道:“过了这么时日,赞普那里一直都没有风声放出来,我便知道此事于卓玛是凶多吉少。赞普迟早会把她交给我处置。按律,她必死无疑。我想着,次丹巴珠能见上她一面。”
禄东赞收起笑脸,冷冷道:“你以为若不牵扯到文成王妃,她还能活多久。她早就该是是个死人才是。能让她活着,只会惹麻烦。”
李昔亦冷笑道:“惹麻烦?给你吗?”。
禄东赞变了脸色,“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只一个小小的蕃民能奈我何?”忽又转了口气道:“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好好的说话?总是因为别人的事情吵来吵去的。”
叹了口气,确实,有些时候两人的吵嘴都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言的。
禄东赞往她探过身来,李昔立刻警觉地向后退,“你想做什么?”她开始不安,尤其是看到眼前那双目光渐渐热烈迷离的眸子时,心里更加紧张。
他的吻落了下来,在她唇上研磨喘息:“我想知道你的嘴是不是不疼了?……还有,
可我好想你。”
“想什么?我就在这里,我又不走。”李昔急得满脸通红,伸手用力推他。
“想要你。”他纠正言词,手臂收紧,不由分说地再次堵住她的口,吞走了她所有的低呼。这一下,他吻得霸道而又狂野,吻得她唇角开始隐隐作痛,全身仿佛有火燃烧一般开始泛红发热,呼吸急促着,神思慢慢消散。
这个妖孽……
李昔捶打着他的肩,又羞又气又没奈何,只能在心中暗自骂他。
【第021章】
他终究是力大的,将她压倒在床上。李昔心惊不已,这次可不比上回,她已是武功尽失,一点反抗能力都是没有的。
对他,她不敢硬来。只得顺从他的索取,安抚他。男人的占有欲都是那么的强,越是激烈的反抗,越危险。
他的唇逐渐放轻了力度,只在上面流连忘返,轻吮胶着。两具温热的身体这样叠着,李昔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那顶在自己下腹的硬挺。这样的感觉,让她脸红心路。她把脸微微侧过,贴着他的颈侧,喃喃说道:“你这么重,会压到我的,还是起来吧?不少字”
身上的人没有回应。
李昔等了等,又说道:“我已失了武功,难道你想趁此机会欺我不成?……快起来”
依然没有回应。
李昔抬头看向他。
身上的男人,正用那双因为泛红,媚意隐隐的眼眸盯着她。
他看得过于专注,李昔不由笑道:“你这般看我做什么?”
禄东赞伸出右手,轻轻抚上她的眉眼,细细地抚着她,俯头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说道:“我真的想要你,下面……很难受。”一边说,他还一边动了动。
腾地一下,李昔脸红至颈,她啐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看他。
禄东赞一笑,“羞了?”
李昔没有回应。
他俯头,在她的小嘴上吻了一下,低笑道:“别羞。你是我的妻,我们这般实不为过。”
李昔臊红着脸,手一推便想把从身上推下去,禄东赞双臂一锁,搂着了她的细腰。他把脸埋在她的颈间低低说道:“昔儿,别动。”声音有点软弱,隐忍,李昔还在怔忡时,他再次低低求道:“昔儿,你不要动。”
李昔的身上已生出一层薄汗,本想推开他,大家都能凉快一些,听了他的话,却不敢再动上一下。
见李昔乖乖地听话,禄东赞将下身轻抬起来,上身却还贴在她的身上,搂着她的腰,细细的,一遍又一遍地用唇堵住她的唇,用舌头勾画着她的小舌。气息交融间,李昔眼睛一瞟,瞟到了他的额头上有汗光闪过。
还未等李昔有所动作,禄东赞已从她的身上翻了过去,仰躺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
李昔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对禄东赞能及时收手,深感钦偑。
他还记得,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绝不会动她。
李昔感动之余,亦在问自己,若他刚才继续下去,自己会不会恨他?心中的答案闪过,却让她吓了一大跳。
她转过头,看向身侧微闭着眼的禄东赞。
他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再睁开眼睛,眼底已是清明一片,侧过身,他的长臂一探,将她搂在怀里,在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睡吧。”
就这样放过了她。
李昔窝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想着生死间他纵身一跃……这人,李昔想着称赞他几句,却是想不出恰当的的词汇,那种情谊,此时竟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她轻轻弯起了唇角,闭上了眼睛。
天阴阴的,待沉沉墨云遮住了白日最后一丝光亮后,细雨便淅淅沥沥地扬洒起来,一阵一阵,渐渐转大。这一下,便下了一整天。
这样的天气,没有人会在城里乱逛的。李昔躲在帐子里,让达雅新笼了一盆火,驱驱湿气。远处塔建在半山腰的寺庙立着一座白色的塔,塔沿四周缀满了无数的精巧铜铃铛,风雨中万物飘摇静籁,悠悠荡荡地,随着斜风细雨起伏不断。
寺庙被树林半遮住,隐没在蒙蒙雨雾中,枝叶丰茂,带着瑟瑟的颤微,景象萧条冷寂得让人感觉昔日阳光灿烂的日子已远在隔世之遥。
李昔叹口气,抬头望向天空。
雨大得很,一只飞鹰自她眼前掠过,栖在了塔檐下。停好后,它低低啾鸣了一声,不慌不忙地甩甩翅膀洒去身上的雨珠,褐色的眸子转了转,仿佛看见李昔在注意它似的,脖颈一缩,紧张地抖起了羽毛。
真是可怜又可爱的小东西。
李昔忍不住轻轻一笑。
帐外哒哒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她转身,只瞧着蝶风急急上来,鬓角的发丝犹滴着雨水,长袍下摆的颜色明显因沾水湿透而重重深下去一层。
“夫人,次丹巴珠已回城了。”
“现在在哪?”
“不在议事殿,在自己的帐中。”
怎么在帐里?李昔蹙眉,思量一下:“还有谁与他在一起?”
“没有人了。”
李昔揉揉额角,负手踱了几步,又站定,沉吟许久后,问道:“你与我一道去看看他。”
蝶风点头,李昔拂了衣袖,撩起袍袂,快步走出大帐。
回首的瞬间,但见檐外那只鹰飞落在帐前的树上,往帐帘里瞧了一眼后,便轻快地飞走了。
次丹巴珠的大帐,静得匪夷所思。听到的除了李昔和蝶风的脚步声外,唯有雨水打落在伞上的簌簌声响。
斗篷衣飘长,不经意间拖在地上卷起了零落的叶子,泥水污泞了翠绿的颜色。
蝶风举着伞,又抱着一酒壶,跟在李昔的身后,正欲入帐时,脚步刚移,帐前便瞬间有动静了,耳边锐利声倏然,低眸,刹那竟有两支长矛互交拦在了李昔身前。
蝶风厉喝:“放肆”
侍卫闻声不动分毫,目不斜视,面色冷冷,仿佛根本就不识得李昔是谁。
“夫人?”一声略带惊讶的低呼自帐内飘出,李昔闻声望去,只见次丹巴珠已急忙走了出来,脸色一沉,朝两旁侍卫低喝,“大胆敢对夫人无礼?”
侍卫这时方神色一惊,收了矛,双膝弯曲欲下跪时,李昔挥了衣袖:“免。”
上若怪下敬忠守责,那就昏庸过头了。李昔虽不至于明智聪睿,但大概也不至于摊上那个词。
次丹巴珠迎着她进入帐中,待她坐定,他递来一杯热茶,似是不解地问:“夫人缘何来此?”
李昔只饮茶不答。
晚春寒气料峭,尤是阴雨天,行路虽不出半日,却早冻得她手指冰凉。拿着茶杯暖了半日的手后,她这才伸指轻敲着杯子的边缘,慢慢道:“听闻将军不是领着蕃军在边界巡查,为何你今日又在此地?”
“扎西将军去边界换下了我,大相命我尽快回来,说有事要我去办。”
“何事?”李昔眉心一动。
“我刚到城里,尚未见大相,心下不知,也不敢乱猜。”
李昔斟酌一会,搁下手中的茶杯,抬眼望住他,言词直接:“卓玛杀我不成,已被赞普关在大牢。而且,这次刺杀目标不仅针对我,还有文成王妃。你可知晓了?”
次丹巴珠面上神色微微一凛,蝶风看了看李昔,又垂眸,思了许久。正沉默得气流异常时,他忽地撇开身子坐去一旁,拿起案上的帛纸,淡淡道:“这件事卓玛是被人利用了。我知道夫人一定会怀疑到尺尊王妃。可这事情并非夫人想得这么简单。尺尊王妃应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文成王妃的。如果她真要对文成王妃动手,岂非自掘坟墓?”
尺尊王妃的背后是泥婆罗,也就是现在的尼泊尔。吐蕃日渐强大,泥婆罗王为了免遭灭顶之灾,将尺尊公主嫁给松赞干布,以求联姻来保住自己的国家。尺尊王妃再对文成有敌意,也不敢在松赞干布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任何一个人和亲公主都知道自己身兼的使命是什么,她不会拿着自己的国家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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