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毕,便站起来,临走又道:“姑娘好生养伤。若是那慕容姒婵死了,姑娘还有希望活下来。若那慕容姒婵还活着,姑娘却只有死路一条了。”说毕,拂袖而去。
慕容姒婵只觉眼冒金星,一口气岔不过来,便晕了过去。
过了没几日,照顾慕容姒婵的两个小宫女就莫名其妙失了踪。
慕容姒婵知事不可为,只好收拾了心情,向镇南侯低头。
只范朝晖素性谨慎,且现下皇后那里已是不好对付,留下慕容姒婵,若收了她,兴许还能对自己死心塌地。可自己并不想再纳新人,亦不想留下后患,便只暗示照管的人不必太经心。又过数日,慕容姒婵便高热不退,香消玉陨了。
众人皆知那宫女数日前曾寻死,伤了脑子,又经了风,身体健壮的男人未必能活下来,却都不疑有他。
那京城范府里,皇后给范朝风另赐的宫女却于今日进了范府。此次皇后未再懿旨赐妾,只口谕道为赐给范参将伺候的侍女,比前的贵妾身份自是降了不少。皇后在范家兄弟俩那里连损两个得力助手,正是心里不爽快的时候,便随便指了个娇娇怯怯,未语先羞的小宫女给了范朝风。
安解语方才得知皇后先前所赐的贵妾被承王截胡了,正暗暗欢喜,尊贵的皇后娘娘便又给她找了件事儿。
这会儿大夫人来人传话,说是皇后口谕,让她装扮了去接旨。
安解语随便整了整妆,就去了正院元晖院的琉璃馆。一进门,就看见个内监模样的人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旁边跟着个一身烟青色宫装侍女打扮的小姑娘。
因是口谕,大夫人也未摆香案。
安解语一行也只福了一福,便低了头,听那内监道:“皇后口谕,范参将敬忠国事,劳苦功高,特赏宫女许氏,侍奉在侧,延绵后嗣!”
安解语只低头答道:“范门安氏接旨。”
那内监便笑道:“范四夫人大喜啊!”
安解语那笑都快挤不出来了,只道:“同喜同喜。”
那内监听了愕然。
大夫人就笑着出来圆场,内监谦逊两句,也回宫复命了。大夫人也不多说,自含笑带了人下去。
安解语这才留心看新赐的那位姑娘。只有十三四岁年纪,身量未足,脸上也未长开,只肤色如玉,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看谁都一瞥而过,有几分惊惶,又有几分羞涩,却颇有些安解语原主的风格。
那姑娘略微抬眼,见那范四夫人着一身湖绿色裙装,戴着一套绿翡头面,那翡翠浓得能滴下来,却是衬的那四夫人脸色更是白里透红,如新荷菡萏,艳媚无双,便刷地一下跪在地上,冲安解语连磕几个响头,低声道:“奴婢许氏,拜见四夫人。”音似珠落玉盘,又脆又甜。又怯怯地抬了头,白嫩的额头上,却已磕出一道青紫。
安解语就一阵气闷,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一卷 庙堂 第三十三章 旧人
安解语带了那许氏回到风华居,也不多说话,就交给了秦妈妈去安置。
秦妈妈揣度安解语的心思,便将东厢房最靠里的一间屋子指给了许氏,却是离四夫人的正屋最远。
许氏也很乖觉,满心感激,并无怨言。
第二日早起便去了安解语屋里,要伺候正室夫人起床换洗。
安解语冷不防看见这个女人在自己的内室,便叫了听雨、阿蓝过来,训斥了一顿。怪她们没有看好屋子,让人随便进出。
那许氏就吓白了脸,只跪下磕头,连哭都哭不出来。
秦妈妈和听雨两个赶紧走过去,要扶了那许氏起来。
安解语就一个眼神制止了她们。
秦妈妈劝道:“四夫人!”
安解语冷然道:“是她自己要磕的。等她磕够了,自会起来。要你们多什么事?”
地下磕头的许氏听了这话,便止了磕,只低头呜咽不已。
秦妈妈赶紧让许氏出去,又叫了听雨、阿蓝去摆饭。正好秋荣抱着则哥儿进来了,安解语才好受了些,自逗着则哥儿玩耍。
等四夫人和则哥儿用完早饭,伺候的人也下去用饭的空当,秦妈妈便对安解语劝道:“夫人还是要大度些。就算是皇后赐的,不过是个侍妾,和通房差不离。这样大费周折,让人看了笑话。”
安解语不忿道:“以往我们风华居没这样的人,以后也不用有这些人。”
秦妈妈又好气又好笑,还以为夫人晓事了,开窍了,却还是如以往一样。这男人,开头总是新鲜的,也会事事顺着女人。只时日长了,新鲜劲儿过了,自是会纳了新人。要说范四爷新鲜劲儿持续了四年之久,也能算得是一生一世,也就够了。夫人要还这样不晓事的闹腾,迟早会让男人厌了去。
安解语也知自己的想法不合时宜。就算在她的前世,相爱一年就算长久,两年就是刻骨铭心,要是有三年,不得了,那可算得上沧海桑田了。何况现下这范四爷已经情有独钟四年之久,就算奖赏他,也该给他再弄个新人了。
安解语只惆怅,为啥原主就能独占着这沧海桑田,自己一来便要恍若隔世,面对现实。实是郁闷。
秦妈妈不放心,又叮嘱道:“夫人中了那断魂草的毒,前事尽忘。嬷嬷我陪着夫人这么多年,也不敢瞒着夫人。--四爷走时,实是和夫人吵了一大架,赌气离家的。奴婢虽不知道是否和那仗毙的听雪有关,但是隐约听着,还是脱不开男人女人这些事儿。夫人也是要预备着些。”又凑近了安解语的耳朵,低声道:“奴婢听太夫人跟前的方嬷嬷道,侯爷和四爷不久却是要回京了。”
安解语心里一动,似有什么要满满地溢出来,只压抑了心底的异样,也低声问道:“可有几分准头?”
秦妈妈道:“八九不离十。”
安解语就有些魂不守舍,心里七上八下的。
没几天,安解弘就带着新婚妻子张莹然过来侯府。自大婚那日,安解语将大哥的通房赵氏和庶子带回侯府,就一直放在风华居的偏院里。平日里都让秦妈妈过去将纯哥儿带过来和则哥儿一起玩耍。纯哥儿很是敦厚,不如则哥儿狡黠,虽年纪稍小,却反是象哥哥一样让着则哥儿。安解语在旁看着,却有些心酸。
或许这孩子从小就知道,不管在哪里,他都是寄人篱下。为何作孽的是大人?受苦的却是孩子?
现下看他们过来,安解语便让人带了纯哥儿、则哥儿,和大嫂张莹然一起去暖阁叙谈。
安大爷便跟着秦妈妈去了偏院。
偏院里,赵氏已经瘦得脱了形。许是知道自己很难再回到安大爷身边,那眼泪止不住地流。
安解弘和赵氏到底相处过那么多年。看她现在这样憔悴,安解弘倒是有一丝不忍。
那赵氏看在眼里,便微翘了嘴角。含了泪的一双杏核眼,就从无限哀伤变为含情脉脉。
本有些心软的安解弘瞥见了赵氏神情的变化,却又心硬起来。这个女人,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性格喜好知道得一清二楚,随时可以给自己的正室妻子下个袢子,上点眼药。如果自己心软留下她,以后的麻烦可说是无穷无尽。还是算了吧。
就硬起心肠道:“你收拾收拾,一会儿安府会有人接你去庄子上。纯哥儿会上在你的名下。若你愿守着,在我安家的庄子上,自会供养你到老。若不愿,改了名,换了姓,也是可以再嫁的。”
那赵氏听了如同晴天霹雳。本以为有了转机,却不知哪里做错了。只跪下拼命给安解弘磕头,哭着让大爷看在纯哥儿份上,别让他们母子分离。
安解弘就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也不用我多说。--却是你自个儿害了自个儿。若是真为纯哥儿着想,怎会使那些争风吃醋的小手段?”
赵氏便红了脸,想不到这些事,安解弘一个大老爷们居然知道得清清楚楚,却也嘴硬道:“要不是为了纯哥儿,奴婢也不会被人当枪使。”
安解弘见她还是不知悔悟,也烦了,便站起身道:“你收拾收拾。到底要怎样,跟来接你的人说。如果不愿意走,跟大姑奶奶说说,让她帮你找户人家嫁了。也算是多谢你为我安家留了后。”就去了正屋找妹妹说话。他们马上就要去上阳县上任,却是希望把纯哥儿继续留在侯府一段日子。安解语应了,也为那赵氏叹息了两声。
流云朝里,女人给人做小,若生不出孩子,下场会很不好。比不得正妻,就算不能生育,只要能给夫君纳了别的女人生,再记在自己名下,也是无碍的。所以赵氏为了自己以后有靠,偷偷生了孩子出来,也算不上罪大恶极。只要她能本本分分的,安大爷未必容不下她。只后来人心不足,存了要靠这庶长子争宠的心,却是要不得。有了这庶长子之母在内折腾,只会祸起萧墙,再大的家业都经不起折腾。也难怪安解弘要起了心处置了赵氏。
这边赵氏便打点了行装,次日便跟着安府来人去了。临走给安解语磕了头,求大姑奶奶看在纯哥儿这么小就没有了生母的份上,照应一二。
安解语也未应她,只道:“纯哥儿有亲爹嫡母在,还轮不到我这个嫁出去的姑姑作主。”
赵氏便含泪道:“奴婢现下是知道自己错了,却悔之晚矣。只大姑奶奶也是做母亲的,且大姑奶奶自小失了亲娘,也知道小孩子没有了生母,都是很不好过的。还望大姑奶奶看在纯哥儿是安家骨肉的份上,将来要是他有什么不妥,多照应一些。奴婢出去了,一定供了大姑奶奶的长生牌位,日日焚香叩拜。保佑大姑奶奶夫妻和顺,家业兴旺!”
安解语听她说得可怜,也动了几分慈母之心,便道:“你不用太过担心纯哥儿。他是个好孩子。大嫂也是个厚道人,比家里的姨娘强多了。”
赵氏只磕头道:“夫人是厚道。可是等夫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们纯哥儿就靠后了。”
安解语便怒了几分,本来就是婢生子,嫡母有了亲生子,那庶子自然要靠后一些,怎么还不满意吗?--难道还真打着要争那嫡长名分的算盘?
又觉得赵氏也是个奇女子。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还能持之以恒地给情敌下眼药,使袢子。--此异世的女子,个个不容小觑啊!
遂定了主意,定不能让赵氏在安家的庄子上守着。此女心志坚韧,心思细密,擅能因势成事。就下了决心要将这赵氏转嫁出去。--只要她嫁了人,又生了孩子,自然不会日日记挂着纯哥儿了。也少些惹是生非的根苗。
又过几日,太夫人指了个二十七八的管事周妈妈过来,一起照应则哥儿。又悄悄叮嘱安解语道,这个周妈妈实是帮着教则哥儿习武的武师傅,让安解语不要怠慢。
安解语初初听了,自是兴奋异常。围着那周师傅问东问西,又要她演示一下何为“轻功”。那周师傅乃是翠微山掌门的关门弟子,虽是女流,那功夫却是一等一的好,除了大师兄,就她后来居上。当年掌门能收了她做关门弟子,也是看她根骨奇佳。现下却做了一个两岁幼儿的管事嬷嬷,不是不气闷的。又碰上安解语这个不靠谱的主母,脑门上挂黑线也是常事。只也知这小儿干系重大,便先从小处教起,先强身健体打好根基要紧。又看见跟着则哥儿一起玩的纯哥儿性子温顺,又颇能忍耐的样子,便动了心思要将纯哥儿收归门下,做个嫡传的弟子。则哥儿将来自有要拜的师傅。她却是还不够格收则哥儿做徒弟。
安解语自是欣喜非常。她一早就在为如何安置纯哥儿头疼。送回去给大嫂带着吧,以后的家业嫡长之争就很难避免。若自己一直留着,虽说侯府家大业大,多养一个孩子不算什么,可到底是她娘家的孩子,有亲爹嫡母俱在,长期留下来也免不了招人闲话。而且侯府人多手杂,万一自己看顾不到,让这孩子暗地里受了气,影响了以后,却也是自己的罪过。就有好几日睡不着觉。越想越觉得这个异世实在憋屈。要是在前世,自己拿钱出来,想养谁,就养谁。哪个不长眼的要在她面前说三道四,她可以毫不客气地骂人家吃饱了撑得,我自花我自己的钱,你管我替谁养孩子?--干你鸟事!
而宫里头;皇帝已发了狠,若太子还不能平叛,就要招了回京,另派能人。皇后终于顶不过皇帝的压力;只好给江南那边传了信,要速战速决。
第一卷 庙堂 第三十四章 大捷
太子接了密信,便布置人手和承王身边的暗桩接头。将承王这边的军情都交接给了太子那边。
两边的人便议定,毒杀承王,同时进攻承王水军大营,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承王这边和太子隔江对望许久,虽打了几仗,也是各有输赢。早就松懈了,也都等不及了,就俱在筹备承王的登基大典,要和流云朝划江而治。
这日亥时,夜黑风高,却是突袭的好时机。
太子这边近来也招了不少会水的好手,俱都划了小艇,静悄悄向对岸拢去。
承王水军营里也颇有几个好手,那战船都四下分散,想放火烧船却不易。只好派了水鬼下到水里,挨个凿船。
承王府内,媚庄数日来一直曲意逢迎承王,也成了承王新宠。是夜,两人事罢,承王就要喝水。媚庄光着身子下床去端了水过来,就将那藏在指甲里的毒粉弹在了水杯里。承王一向警醒,房事之时只要亲信之人候在帘外。平日里吃饭饮水皆有人试过方用。媚庄想了很久,才想出这招。
承王看媚庄身无寸缕,端过来的水又是外面的人早先试过的,仰头便喝了。
媚庄便上了床,躺在他身旁。那毒药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承王未过片刻便呼吸急促,说不出话。媚庄就用被子压住了承王,又故意在床上弄出吱吱咯咯的响动,一边又柔媚的呻吟。外面的人却是听惯了的,以为承王雄风再起,却也不疑有他。
而江上的水军营终于发现有人凿船,立刻亮了风灯提醒有敌。
太子这边也不再隐瞒,大军也有一半过了江,就亮起火把,喧哗起来。
承王的大批军士穿戴不及,被范朝风带着先登陆的精兵就都斩杀在营地里。少数睡卧警醒的,却也拿起了兵器,和太子的兵士斗上了。
一时江边一阵混战,又有太子这边的兵士将承王的楼船挨个点燃,熊熊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宜城。
承王府邸却在宜城靠南的方向,离江边尚有一段距离。承王府里守卫的兵士发现江边的异状,便立刻报到府里。王府的幕僚又急报承王,谁知承王所在的庄侧妃院子已燃起了熊熊大火。
江边太子的探子看见承王府方向燃起大火,知那方已得手,便造起声势,大叫“承王已死!承王已死!”立刻打乱了承王兵士的军心,江边就越发乱起来,几个大将见势不对,立刻带了亲兵向南撤去。承王大军却是群龙无首,慌成一团。
范朝风就带了大队兵士,向承王府攻过去。一路亦是让人呼喊“承王已死!太子破城!”声势造得颇为浩大。
而承王府里,承王妃正气急败坏地带了人围住了媚庄的院子。里面火烧得大,外面的人救火还来不及,却无一人敢冲进去。
媚庄此刻正悟了口鼻,和另几名暗桩躲在小厨房靠水缸处。那里却有一条向外的暗道,是皇后的人手多年来留的后路。几人先前联手又弄死承王的亲信。媚庄院子里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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