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投了我们谢地,我一定禀告我们王爷,将扫荡北地的先锋这个头等大功送与宋城主和安大将军”
宋远怀听了这话,心下大怒:当我是二傻子不是?——还扫荡北地的先锋,让我们去做探路
的送死鬼吧你才是先锋,你quan家都是先锋
谢特使见宋远怀脸色有些变了,以为他终于对谢地开出的条件动心了,心下有几分欢喜,道:“宋城主不妨再跟安大将军商议商议。”顿了顿,又道:“安大将军应该知道,我们同安大将军的目的,是一致的。”说完,告辞而去。
宋远怀脸色古怪地看着谢特使的背影半晌,才拂袖去了范朝风养病的院子。
走进范朝风住的屋子,宋远怀看见范朝风已经穿戴整齐,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可是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就安慰道:“你起来做什么?怎么不躺下多歇一阵子?”
范朝风苦笑道:“我怎么睡得着?”又挣扎着要去收拾行李。
宋远怀伸手按住范朝风正在打包袱的手,对他道:“你跟我来。今儿去见谢特使,倒是听了一些事情,我觉得,你一定很感兴趣。”说完,宋远怀便把刚才谢特使半遮半掩说得话,一五一十全部说给了范朝风听。
范朝风本来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根本不想听那个谢特使的废话。可是等他听到谢特使说“上阳王得到绝世美女的小像”这种话,不由怔住了,转身盯着宋远怀道:“这事儿,谢地的人如何知道的?”
为了安解语的名节,当日知府和南宫雪衣做了一场戏,宣称安夫人也死于安家灭门之案。所以外面的人,都以为安夫人已死。知道安解语有可能没有死的消息,只有知府、南宫雪衣、宋远怀和范朝风四人。如果不是知府泄密,那么谢地的人,不应该知道这事。
其二,他们从北地的探子那里搜出了安解语的小像,这件事只有崔九、知府、南宫雪衣、宋远怀和范朝风知道。别的人,就算是知府里的捕头衙役都不知道。谢特使表现出来的,却是他们不仅知道上阳王得到一个绝世美人的小像,而且似乎知道,这个绝世美人,就是安夫人本人
到底是他们内部有人泄密,还是谢地的人,本来就知道其中详情?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献女 中
宋远怀和范朝风在屋里合计了半晌,总觉得,就算因为他们内部有人泄密,让谢家知道了安夫人未死,可他们自己都不能确定,人就是落到了上阳王手里。而谢特使表现出来的,不仅知道安夫人未死,而且很确信,这人,已经到了北地上阳。这样一来,就有些意思了。因为这种话,可不是红口白牙,随便说说就能糊弄人的,还得要有事实依据才能让宋远怀和范朝风信服的。
宋远怀看着范朝风低头皱眉沉思的样儿,追问道:“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意思?”
范朝风的真实心思,当然不会对宋远怀详细地说清楚。——他们家的这笔糊涂帐,除了他们三个当事人,可能还加一个则哥儿,别人都是一头雾水。
若是真如谢特使暗示的,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同谢地有关,而且是现在人到了上阳,如果真是要送到上阳王府里,范朝风倒是放下一半心来。——至少不用担心解语会落入歹人之手。
范朝风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也不着急了,思索了半晌,轻描淡写地道:“那就等几天。看看谢特使说得,是不是真的。”
宋远怀有些摸不着头脑:“那谢特使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吧。——他怎么证明他说得,就是真的?”
范朝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屋外院子里的银杏树,微微笑道:“所以,我们要催
催他们……”
……
北地上阳的童府里,这几天正忙碌得不可开交。
童府的老爷子在北地住了三十多年,也是上阳近郊有名的乡绅。家有良田千亩,为人又乐善好施,在邻里是出了名的童善人。
“老爷,惠大娘说,要准备芷兰香汤,给周家的两位姑娘奶奶沐浴。”童家在梧桐院里伺候的婆子很不高兴。这周家来投奔的一户穷亲戚,据说是夫人娘家的远亲,没银子不说,架子还特别大。
童老爷人在书房里看着谢地送来的一封密件,正要提笔写回信。听见这等小事也要来问他,十分生气,怒道:“这种事,不是问夫人就行了吗?——我个大老爷们儿,怎么管得了这些内院的琐事?”
那婆子忙跪下磕头道:“老爷息怒——奴婢去问过夫人了。夫人说,夫人说,这一家子,她实在不记得了,担心是老爷记错了,让老爷仔细再想想。”
童老爷听了,额上的筋都要崩断了。这个蠢女人,跟她说了多少次了,这周家的三个女人,要当贵客招待,托辞说是她的远亲,是给她面子,怎么脑子就这么转不过来呢?
在书房里气愤地起身走了几圈,童老爷的气又消了下去,对地上跪着的婆子道:“叫童大管事进来。”
婆子赶紧出去传了童大管事进来。
童老爷坐在书桌背后的
椅子上,对童大管事道:“以后梧桐院惠大娘的话,就是我的话,她要什么,都要照她说得去做,不用再来回我了。”
童大管事吃了一惊。——就连童夫人周氏,也没有过这样大的待遇,难道童府内院要变天了?
“下去吧还愣在那里做什么?”童老爷踹了大管事一脚。
大管事不敢怠慢,赶紧下去让人给梧桐院准备芷兰香汤去了。
童老爷这才回了内院上房,看见自己的夫人正一脸不虞地坐在那里,两个女儿哭得两眼红通通地,一左一右倚在夫人身边。
“你们的爹爹回来了。你们求得事,我可做不了主。——费了那么多的银子气力,搭上去无数人情,只是给别人做嫁衣裳。你们爹这样的做派,我可理会不来”周氏一脸气愤的样子。
两个女儿赶紧过来给童老爷行礼,又哭哭啼啼地道:“爹也不要忒偏心了。梧桐院住的惠大娘,是不是爹的外室?那两个妖精一样的女人,是不是爹在外面养的女儿?”
童老爷本来已经消下去的气,又被两个不争气的女儿勾了起来,忍不住一人给了她们一个大耳刮子,低声呵斥道:“你们是没有出阁的闺女,这种话也说的出来?”
周氏见童老爷居然出手打自己的女儿,更加笃定梧桐院三个女人与童老爷关系不一般,不由一阵心慌,上前一头撞到
童老爷怀里,大哭道:“老爷不用跟女儿动手。要是嫌我们娘儿仨碍眼,就先打死我,再打死她们。我们不敢有怨言,娘儿仨一起去了,在阴司里也有个照应”
童老爷一掌把周氏推开,又对一旁吓傻了的两个女儿骂道:“也不照照镜子。就你们这样子,这脑子,也想进上阳王府,你们要是嫌活得太命长,我去拿了绳子勒死你们算了——都给我滚”
童家的两个小姐看见一向和颜悦色,跟个老好人一样,笑眯眯的爹,今日居然变了脸,不由也气怯了几分,不敢再闹,忙忙地立刻出了正屋,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周氏被童老爷推到一边的地上,摔了个屁股墩 儿,也不敢再跟童老爷横,只好委委曲曲地爬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哀哀地哭起来。
童老爷看见周氏的样子,长叹一声,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本是谢家的旁支庶族,数十年前领了这个差事,改名换姓,来到北地给谢家做暗探。他知道,谢家这样的钉子,在北地还有很多处。只是平日里他们谁都不知道谁,只跟谢地那边单线联系。就连家里的妻儿老小,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在北地蛰伏了三十多年,今日终于到了可以立下大功的时候,怎么可以让家里的这些女人给破坏了?
可是也不怪这些女人们。她们根本就不
知道,自家的钱财田地,都是从哪里来的。——还以为真的就是自家老爷挣来的。她们不知道的是,若是惹恼了谢家的主子们,一怒之下,把这些统统收回,她们就得上街乞讨去了。
而梧桐院里住的三个女人中,有两个女人,就是谢家专程送来的,为上阳王准备的大礼。
这一阵子,北地同谢地开始在青江上打起来,北地也多了许多谣言,都说上阳王是天煞孤星,不利黎民。若是上阳王登位,就会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为了平息这股妖言惑众,范朝晖让自己的手下撬了谢地的好几处暗桩,才刹了这股妖风邪气。
同时为了抚慰北地民众,范朝晖也有意四处走动,与民同乐一番。
童家作为上阳附近著名的慈善大户,在当地人那里的口碑极好,便趁着快要过小年的机会,撺掇了当地的里正出面,请了四邻八乡的乡绅善老们,要和上阳王一起,来童家吃一顿饭。
上阳王范朝晖的手下在几年前盘查户籍的时候,就对这个童家有所疑虑。只是这么多年来,一丝错儿都抓不出来。童家人的行事说话,完全都是普通人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别地的暗桩。便只是略微派人看着他们,有了异动再报上来。
等了这么久,才等到童家终于有了一丝不寻常的举动。
前几天专门盯着童家的人过来回
说,童家来了客人,说是童夫人周氏的远房亲戚,但是周氏在家里跟童老爷大闹,死活不认有这户亲戚。
而这几个人,听说是从江南过来的,这就很不寻常。谢地因为同北地开战,青江上几乎没有民船能到北地。所以从她们一上岸,就被北地的人盯上。只是她们行踪极为诡秘,虽然只有三个女人,六个护卫,可是负责盯梢的人,不是莫名其妙的迷了路,就是发现自己在人前说胡话,做怪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北地的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最后查实她们是住进了童家。
蛛丝马迹连成了网,童家人的举动,便成了重中之重的观测对象。
等童家家主开始撺掇着里正大摆宴席,要请上阳王赴宴的时候。范朝晖决定,做戏做全套,一定要亲自配合一下,童家才好继续演下去,所以欣然答应赴宴。
童家内院的女眷们知道上阳王居然迂尊屈贵,应了要亲自过来赴宴,这可是天大的体面。便炸开了锅,忙忙地准备新的首饰,衣裳。特别是两位小姐,一心想在王爷面前露个脸,好攀高枝。
可怜童老爷一番心思不能说,生生被这些女人憋成了内伤。
……
上阳王府的风存阁里,范朝晖仔细整理了一下绘懿从谢家传过来的消息,发现从两个月前,就基本上再没有信息传过来了。他这阵子身子
很是不好,精力也大不如以前,很多事情都是直接让则哥儿处理的,便叫了则哥儿过来问话。
则哥儿知道大伯父的身子因为几年前练功时走火入魔,后来又没有仔细调养,如今身子亏损很大。绘歆和绘懿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却没有告诉大伯父,只怕他受不了。
如今见大伯父问起来,则哥儿当然不能继续隐瞒,便把他们动用别的暗线调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了范朝晖。
范朝晖沉默地听则哥儿说完始末,抬眼问道:“这件事之后,我们在谢地的暗线,损失了多少?”
则哥儿知道的消息,其实也不是很详细。
谢地世子府内发生的具体事宜,不是外人能知道的。而范家当初跟着绘懿陪送的婆子丫鬟,因为绘歆给谢顺平的一封信,便全部露了陷。这些人最后到底怎样了,谁都不知道。
如今则哥儿他们打探到的消息,都是从外围的人那里得来的。便只知道,绘歆被绘懿救了之后,就疯疯癫癫地,后来跟着世子谢顺平,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谢家,云游天下去了。绘懿被绘歆烧死在世子府里。
“那就是说,我们在谢地王府和世子府内部的线,都被我的好女儿,一股脑儿全给卖了?”范朝晖的声音低沉中带有几分怒气。
则哥儿没有说话。这是大伯父的家事,从大伯父当时心软
把大堂姐绘歆送回谢地,就应该预料到这个结局。
范朝晖也想到这一点,不由惨笑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女生外向的程度。”又轻哼一声,道:“跟她娘一样,脑子不好使,还冥顽不灵 ——我没有这种女儿”
则哥儿想了想,劝道:“大伯父不必忧心太多。我们所失有限,二姐还是把谢地的收入总帐给我们传回来了。这是最要紧的,也是对我们最有利的。至于大姐,我看她疯疯癫癫的,也不用多说了。”
范朝晖想起绘懿,到底有几分伤感,摊在背后的椅子上,对则哥儿道:“绘懿不在了,你要好好待含霜。当她是郡主一样,等她长大了,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嫁出去。”
则哥儿颔首道:“大伯父放心,我理会得。——三姐绘绢已经嫁到韩家去了,听说韩永仁待她如珠似宝,大伯父也可以放心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献女 下
则哥儿怕大伯父担心过甚,又道:“大伯父放心。从大伯父决定送大堂姐回谢地开始,侄儿已经开始另外派了一批人去了谢地,将重要的位置都重新布置了。这些人事,连二堂姐都不知道。大堂姐造成的损失,也就是在谢府内宅那一块。而那里对我们来说,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
听则哥儿这样说,范朝晖放下心来,微笑道:“这就好。你能想到这些,足见你真是长进了。就别说她们了。——北地和谢地的水上打得怎样了?”
说起来,谢地是突然发难。北地因为之前刚打了韩地,本来还想等几年休养生息之后,再同谢地决战。不过尽管如此,北地的水军也没有松懈过。又加上韩永仁是韩地的降将,一直寻找机会要立下大功,消除北地人的猜疑之心,所以对水军平日里督防甚严。
谢地的突然袭击,并没有对北地造成多大的损失。
则哥儿见大伯父问起战事,便恭恭敬敬地答道:“韩永仁眼下只动用了二分之一的水军,轮番上阵。一边打防,一边练兵,让侄儿大开眼界。”
范朝晖说起战事,本来有些頹丧的双眼里不由自主地明亮起来,“韩永仁是多年的老将,你要好好跟他学着点儿。陆上的那点东西,你跟着我学得差不多了。论起打水战,我却不如他。”
则哥儿忙应了,又说了几句闲话,才想起大伯父要去乡绅家赴宴一事,问道:“大伯父,您真的要去童家?——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家有问题。为何还要亲身犯险?”
范朝晖呵呵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然要走一遭,才能知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则哥儿在旁嘟哝道:“反正不是毒药,就是*药,有什么大不了的?——还非要去。”
范朝晖听见则哥儿的话,皱了眉头道:“你都说些什么话?你看你才几岁,知道些什么毒药*药的?”
则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强嘴道:“大伯父像我这个年纪,都快娶亲了。我不过说了两句话,就要骂我”
范朝晖起身走到则哥儿身边,见他只比自己矮半个脑袋了,不由微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我们则哥儿也大了。——放心,大伯父一定给你寻一房最好的妻室。”
则哥儿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指了一事跑开了。
范朝晖看着则哥儿远去的身影,想到则哥儿的亲娘,心里一阵大恸,赶紧从袖袋里摸出一粒药,一口吞了下去,呼吸才慢慢平顺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