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梅花林的尽头,明月看到了一身白长袍的男子,迎风而立,发束金冠,明黄色绸带垂于胸前,腰系双龙玉佩,口含金珠,一见便知是皇室子弟。
明月疑惑,却又不敢贸然向前,然,此刻那男子却停下了笛声,似察觉身后有人一般,蓦地转首望向她。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但却明月不认识眼前这位俊美潇洒的男子是谁,她忙整理了一下面容上的白纱,向男子恭敬了福了福身,随后欲走,然男子却柔和的唤住了她:“姑娘是哪位嫔妃的宫女?”
宫女?明月的心头有点想笑的冲动,敢情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是个瞎子,她一身锦衣华服,又怎会是宫女?
男子见明月不吭声,似乎更加确定了心头的想法,于是上上下下的将明月打量了一番后,蓦地笑起来,手中执着笛子,再次转身,看向那花林尽头的小湖吹奏起来。
笛声再次响起,明月疑惑的转首望向男子,却见男子如同她不曾出现过一般,径自吹奏起来,笛声哀怨忧伤,如覆薄冰般的另人内心颤抖,却又震撼至及。
奇怪的男子,明月在心里思绪道,竟忘却自己的身份,也跟着男子站在梅林中,静静的听着那悠扬起伏绵断的声音。
许久之后,男子再次停下,转身望着凝视着自己的明月,先是一愣,随即又问:“你到底是哪个宫殿的宫女?站在这里许久,不怕被主子挨骂?”
明月想了想,又瞥了男子几眼,而后柔声调皮道:“那公子先告诉我是何方高人”,看前眼这个男子的穿着,必然是亲王级别,但是一名亲王何来深居后宫?竟还进了这片梅花林海。
男子眼角染满了笑意,走上前,又看了明月几眼,这才道:“本王是怀月国的三王爷,御昊天”
三王爷?明月的心头猛的一颤。
“你呢?”御昊天面带笑容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轻抚着手中的笛子。
“你是三王爷?”明月见男子似乎一点不认识自己一般,心头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慌张,人算不如天算,暮雪的身体竟在这里碰上了所谓的三王爷,当真是笑话。
御昊天拧起剑眉,似对明月那句话有几分芥蒂,但想了想,又笑了起来:“你的主子是新进宫的妃子吧”,否则又怎会不认得当今的三王爷?
明月又是一怔,随后双眼滴溜转动了一下,表情煞是可爱,随后小声道:“我是德妃娘娘身边的陪嫁丫鬟萧童,不知道三王爷可认识我们家主子?”
明月望着御昊天的眼神变化,但却找不到半点波澜,只见他思索了片刻,才道:“本王想起来了,是那位京师第一才女暮雪吧,没想到竟这么快就进宫了”
如此云淡风清的话,如何出自一个曾经被传闻中为了暮雪几乎丢了性命的三王爷之口?明月心头百般纠结,无一种滋味好受,于是便望了御昊天一眼,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没想到暮雪如此聪慧,竟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没心肝的男人,但是,她的脚步蓦地停下,回首望了愣怔在原地的御昊天一眼,竟看不出他眼神中有任何的愧疚与之眷恋,当真如不知此人是谁一般的模样,她心头疑惑更甚,秀眉轻轻纠结。
“萧姑娘下次何时会来此处?”御昊天见明月停下脚步,便笑着问了一句。
明月回首,只道:“三日后”,随后不急不缓的走出的树林。
“奇怪的女子”御昊天望着明月娇小的身影蓦地笑了起来,抬眼望着这片盛开的梅花林,叹息了一声,多久了,自从三年前的那场变故之后,他便再不曾笑过,想着,脑中又浮现出了刚才那名蒙纱女子的一双水灵的大眼睛。
萧童是么?他记住了
正文 08欧阳充容
正午,明月走出梅花林,在御花园中的水井旁站立,素指绕鬓丝,心头压抑至极,忽而仰首凝视天色,寒风乍起,天色昏沉,卷起无数残叶飞舞零落,伴随梅花香瓣片片飞舞,一阵暗香扑鼻。
轻轻叹息,寒冷的空气中留下了几许热气,转身走向长廊,伸手扶着红漆石柱,羊脂白玉撞击得玎玲作响,长裙步上石阶,缓缓走进正和殿,踏向‘凝雪宫’方向。
萧童站在‘凝雪宫’门口四处张望,一脸焦急,那小小的三尺地段差点没被她的那双三寸金莲给踏平,当明月那一身绸缎锦袍从‘正和殿’的大门出现时,她几乎没有掉下眼泪。
“小姐”萧童迎向明月,眸中含泪,素手扶着明月的胳膊,表情甚是委屈。
明月轻握住她的手,只是笑道:“莫非是见鬼了?”,看来已经有人来‘凝雪宫’找茬了。
萧童的俏脸一沉,万分委屈的道:“小姐,欧阳充容来了,并且并且还打了冬月一巴掌”
脚步停滞,明月的秀眉轻拧,望向萧童满是气愤却带着委屈的面容,捏起手帕轻试她眼角的泪痕,声音含冷:“一个小小的充容何以如此嚣张?”,看来这地方最难对付的还不是皇后与那野心十足的贤妃。
“欧阳充容是皇后的亲妹妹,素来行事嚣张,但是据传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颇得圣宠,因而”说着,萧童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凝雪宫’朝恩殿的门口,正出现了一名众星捧月的华贵女子。
明月抬首望去,只见那名女子面容白皙,双眸冷利,朱唇紧抿,但却又含着冷然的讽刺,一身娟红长袍衬托着娇好的身段,轻一挥手,媚态尽显,虽那张脸不及皇后的美丽,但却多了三分羁押群芳的气势。
好一个百花丛中依旧娇的女子,明月的心头道是升起了几许敬佩,这样的女子不当身在这华丽却虚伪的后宫战场中,理当遗世独立。
欧阳红玉望着明月,起初眼中的讽刺与不屑在与明月眼神交会的那一刹那间愣怔,随后升起了几许疑惑,然此刻却是神色探究,似极为不确定,玉足步下石阶,一双金丝锈花鞋踏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声清脆却含冷的声音响起:“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帝都第一才女,贱妾有幸”
明月轻笑,双眸清澈却又浑浊,另欧阳红玉看不出任何端倪,柔声却又淡漠的道:“久闻欧阳充容的芳名,今日才得以相见,暮雪之福”
欧阳红玉眼神一凛,青葱玉手有些不自然的握紧,那日暮雪晨省她并未到场,但今日一见,她一眼便可看出眼前的暮雪与传闻中的差异颇大,难怪皇后如此不放心,竟三进‘重阳宫’的门,要她来会一会这个昔日成就京陵传奇的女子。
明月看出了欧阳红玉的疑惑,她敛下长睫,转而望了欧阳红玉带来的两名宫女及一名太监,那两名宫女站在寒风中连身子颤都不颤一下,而那名太监,虽卑微而立,但那气势却微显高贵。
长睫煽动,聪慧的女子,却又有备而来,想必是今日断然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不过明月再次抬首,藏于面纱中的红唇抿笑,一个清高的女子有时候并不难对付。
“萧童,请充容娘娘进殿歇息,上茶”,而后踏上石阶,与欧阳红玉对视,眸中一片清澈,柔声道:“倘若欧阳充容不介意的话,就请进大殿内小坐”,而后眸光一冷,又道:“听说本宫的婢女得罪了充容,还请充容娘娘莫要与一名贱婢计较,本宫在此谢过”,说着,转身径自走进大殿内,毫不理会身后愣怔的欧阳红玉。
一个高高早上的德妃称呼一名小小充容为娘娘,是何等的折杀,明明只是婉约间的推脱之词,但从明月口中却说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这让一向聪慧深得君心的欧阳红玉有些措手不及。
她转身望着明月的身影,眸再次划过疑惑,而后道:“不必了,贱妾今日来也只是拜访一下德妃娘娘,如今已是晌午,就告辞了”,话落,微微福身,飘然离去。
萧童奉茶出来,却见欧阳红玉已走,有些气恼的放下茶碗,走向明月,道:“小姐,这个欧阳红玉如此嚣张,小姐为何还如此”
明月望着欧阳红玉消失的方向,轻拧秀眉,沉思许久,才轻声道:“御昊轩究竟该是一个怎样的帝王?”
萧童愕然,可是几次想开口却又咽了下去,她疑惑的望着门外飘零的梅花,小姐明明看着欧阳红玉,又怎扯到皇上身上了?
正想着,却听明月轻声道:“知好色乃慕少爱,人知常情萧童,你说皇上是否是喜好渔色之人?”
“呃?”萧童有是一怔,随后将娥眉拧成了桃心,略带不平的道:“那还用说,皇上最宠爱的不是大小姐么?”,这后宫谁人不知淑妃妖媚,甚得恩宠?
轻声一笑,明回转身进殿,悠然的坐在贵妃椅上,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素手敲击着桌面。
萧童见明月摇首,秀眉拧得更紧,一张俏脸堆满了不解,双眸忽闪忽闪的盯着明月,道:“小姐为何摇头?”
明月放下茶碗,伸手抚了抚了鬓发,而后起身,道:“倘若御昊轩当真真宠暮慈,暮慈又怎会当真听我的?更何况刚才那个欧阳充容乃是一名聪慧绝顶的女子,非皇后所能及,你说她甚得君心,又何来之?”
“这后宫里,或许第一厉害的角色是贤妃,但第二个绝对是欧阳红玉,至于皇后与暮慈,那根本占不上什么边”说着,明月的双眸一眯,“若龙凤红烛当真是贤妃所有,那么那位传闻中的温婉女人必有称后的野心,若是如此”
萧童被明月这番话吓得张大了嘴巴,直直的盯着明月,许久,才结巴的道:“那那如何是好?小姐,我们”不是死定了?
明月望着萧童那副蠢样,心头有种想笑的冲动,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上茶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女子的名字,那正是:皇后、欧阳红玉、贤妃、淑妃四人。
萧童有些不明白,神情依旧窘迫。
明月指向贤妃,轻道:“贤妃是皇上最信任的女人,但她却想成为皇后”
萧童点首。
明月轻笑:“那若比之欧阳红玉又如何?”
萧童似有顿悟,忙道:“小姐的意思是让欧阳红玉来对付贤妃?”
“孺子可教”明月点了萧童的鼻尖一下,笑道:“欧阳红玉是皇后的亲妹妹,无论她是否有称后的决心,首先都会与皇后站在一起,联合对付贤妃,如此一来,我们自是省心了。”,或者可以过上一段的安身日子。
“如若对付贤妃只需一个欧阳红玉就够了的话,那么”明月拈起耳边的珍珠坠转了两下,笑道:“这后宫里,必然还有高手隐在暗处”
正文 09圣祖家训
正午,暖阳照耀,整个后宫在似乎染了一丝生气,用膳前,暮慈来过一趟,也并未说什么,只是两三句关心体贴之语,但是明月却能听出那是试探之意,于是便道:“皇上昨夜之所以留宿‘凝雪殿’实为太后的意思,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然暮慈听了明月的话,心头也有所宽下,便寒暄两句之后匆匆离去,明月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知道她必然去打听御昊轩今夜留宿在哪位妃子的塌上。
这后宫的红墙绿瓦就好似一座牢笼,不仅栓住了所有女人的心,却也栓住了帝王的自由,倘若昨夜的宠幸不是太后插手,她的命运又将如何?是否,应该如阎王所说的那样,既已重生,则安之?
用完饭,明月困倦,便进了寝室小歇,让萧童拿了几两银子塞给那名叫冬月的宫女,安慰几句,也就罢了。
寝室内,明月望着书架前的书籍,却找不到一本自己有兴趣看下去的书,于是便随手抽出了一本名为‘圣祖家训’的册子,躺在榻上慢慢的看起来。
然,当明月掀开第一页时就愣住了,双眸睁大,整个身子都僵直起来,‘帝王陵墓殉葬’几个都大的黑色字样映入眼帘,长煽动了两下,立刻翻向了第二页,然不看则罢,看了竟让明月猛的从榻上坐起。
“先祖有训,凡尊为帝王者,不得娶名中带‘月’的女子,租训,不得误之”,明月愣住,心头升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惊慌,‘怀月国’,何以怀月?却不可娶名中带月的女子。
纤细的手赶紧翻往下一页,却更为惊讶,上面竟记载着先租第一位皇帝‘怀月太祖皇帝’与一位名为‘明月贵妃’的爱情悲剧,但却记载潦草,中间的内容不完整,最后只道:“贵妃懿死,太祖大病,至此改国号为‘怀月’,殉葬数百名宫人,警示后人之”
贵妃懿死?明月感觉自己的周身一阵凉意,既为懿死,又何来殉葬?罪妃之死竟需要如此多之人丧了性命么?
素手夹住纸页,缓缓下翻,但后面的内容竟均是推崇三从四德,女子忠贞之道,以及成妃成后的行德,明月无心看下去,只翻到最后一页,但那页竟被撕去,只留下三个大字‘怀月殇’
心头一惊,不及细想,手中的书竟腾空而‘飞’,明月愕然,惊魂未定的猛然站起,但却撞上一副充满龙涎香的温暖胸膛
“爱妃好兴致”御昊轩望着手中的‘圣祖家训’薄唇抿着微笑,但眸中却冰冷异常,随手翻了几页,便扔在了一旁的案上,大手拉着明月一同坐在榻上,别有深意的道:“可有悟出什么?”
明月望着御昊轩的冷漠,心头一阵凌乱,抿唇淡笑了一下,柔声道:“皇上怎么来了?”
御昊轩的眼神一冷,但却笑道:“如何?朕想来看看自己的妻子,还需要看日子么?”
妻子?明月的心头一动,有些惊讶御昊轩的说词,轻柔一笑,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高兴皇上前来”
“是么?”御昊轩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让明月一愣,但下一刻他竟翻起那本‘圣祖家训’来,似在看,又似随便一瞥,最终,翻书的手停在了第二页,那段太祖皇帝与明月贵妃的记事前。
明月望着御昊轩分外专着的模样,心底更加疑惑,想来这本书自所以会出现在‘凝雪宫’的书架上,必然是每位宫妃都会一本,那御昊轩也必然看过千百次,为何此刻还看得那样认真?
“爱妃很好奇这段故事么?”突然,御昊轩抬首凝望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明月,低沉的说了一句。
明月又是一怔,望着御昊轩那双深沉如夜漆般的眸子,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抿唇一笑,平复内心的纠结,柔和的声音轻盈飘渺:“臣妾只是有些羡慕”
“羡慕?”御昊轩许是没料到明月竟会这么说,心头那段柔软之地触动了一下,却转而又冷清道:“爱妃羡慕什么?”
或许御昊轩一直都是一个冷酷之人,将内心的一切掩藏的都极为隐秘,可是明月却依旧捕捉到了他那一闪而逝的情绪,秀眉轻拧,却依旧柔声道:“明月贵妃懿死,太租大病,如此就算是这位贵妃当真死得极惨,但却得到了一个男人的心,不是么?”
话音落,明月敛笑,静静的望着御昊轩的脸上的神色,奈何她却失望了,御昊轩依旧满脸冰冷,神情懒散,一双黑眸视若无情,修长的手指将那本书又翻下一页,最后放在榻上。
“时辰不早了,朕也不打扰爱妃休息了”就在明月疑惑之时,御昊轩却已站起,明黄色长袖轻拂,负手走出了寝室,然脚步却在跨出寝室之时停顿了一下,微微转首,只留下一个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