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儿姐姐要去哪里呀?”大殿门口,一声娇笑传来,湘儿唇边的冷笑顿时冻结,她瞥了一眼手执着一幅画卷的青兰,秀眉轻动了一下,而后轻笑一声,应声道:“青兰妹妹早啊,大清早就来‘昭云宫’探望淑妃娘娘,想必这宫中...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吧....”湘儿刻意将那个‘大事’二字拖得特别长,而后转身走出了‘昭云宫’高厚的门槛。
青兰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转首疑惑的望着湘儿消失的身影,握紧了手中的画卷,而后才提裙步上石阶,在瞥见坐在大殿内气得不轻的淑妃之时,顿时了然了什么,她跨进大殿,浅笑着向淑妃请安,道:“奴婢青兰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
淑妃听到声音,如同受到惊吓一般,在抬起错愕的眸光,瞥见是欧阳红玉身边的侍女之时,随即敛去了刚才的神色,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娇柔笑道:“青兰怎么来了?贤妃今日的身体可好?”说着,望了一眼殿外,喝道:“都站着做什么,还不给青兰上茶....”
青兰抿笑了一下,而后装作有些惶恐的道:“奴婢不敢当,奴婢今日前来求见淑妃娘娘,是奉贤妃娘娘之命,为淑妃娘娘送来一幅万马奔腾图,还有....”青兰故意停顿了一下,而后低首小心的道:“还有就是,皇上今日在‘御花园’与秦昭容相携进了梅花林,二人十分亲昵....贤妃娘娘要奴婢前来问一声,是否动手?”|
是否动手?淑妃的心一跳,几乎下意识的脱口回答,但是却在想到湘儿的那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之时,不禁缓下情绪,她带着几分思量的伸手轻抚了一下云鬓,而后低声道:“此事本宫必须跟湘儿商量一下,这几日本宫想了不少,觉得倘若如此盲目动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对贤妃与本宫皆是不利,所以....”
青兰的秀眉拧起,身为武者的本能使得她立刻抬首冷然的望着淑妃那一脸犹豫不决的神色,将画卷往桌台上一放,冷道:“淑妃娘娘诸多借口,莫非是后悔了?”
淑妃怔了一下,不想欧阳红玉的一个丫鬟竟敢如此对自己放肆,一时间怒从心起,素手拍案,蓦地起身,呵斥道:“放肆!”而后望着青兰那如同湘儿一般高傲轻佻的眸光是,急怒攻心,随即叫道:“好一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来人那,给本宫将这个不知长短的丫头拉到杖刑局重打十大板....” “淑妃娘娘言重了....”淑妃话音未落,只听殿外一声清冷的声音,众人诧异之时,欧阳红玉依旧一身朱红锦裘出现在大殿前,她抬首凝视着有些错愕的淑妃,抿唇道:“后宫纷乱之时,淑妃想一意孤行么?”|
58 飘然寒冬里 109情深负情浓(四),委屈
欧阳红玉提裙走进大殿,而后漫不经心的抖了抖身上的裘袍,瞥了一眼淑妃略带愣怔的神色,浅笑道:“淑妃还不知晓今日另妹在‘御花园’内演的那段戏码吧”,说着,欧阳红玉的眸光暗淡下去,抿唇道:“现在就连一向自命清白的贵妃木蓉都想参合在这趟浑水里面,并且德妃倾城和小昭仪萧敏那边,都会有所动静,如此淑妃还要犹豫么?”
淑妃睁大双眸,娇美的面容带着少许震惊,她紧捏着手中的丝帕,青葱玉手抵在自己胸前,有些不知所措,但却依旧坚定的道:“本宫现在还不能决定,毕竟暮雪是本宫的妹妹,倘若被护国侯知晓,本宫怕是要备冠上妒妃的罪名”
青兰恼怒,移步握拳上前,但却被一脸沉凝的欧阳红玉拦下,只见欧阳红玉温婉一笑,柔声道:“淑妃娘娘说的是,既然如此,那么臣妾就先回‘重阳宫’等娘娘的消息了,臣妾相信娘娘不是那种出尔反尔之辈”说着,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青兰,轻声道:“青兰,我们走”
青兰隐忍着松开拳头,冷哼了一声,上前搀扶着欧阳红玉的身子,道:“小姐慢走”,说着,便于贤妃两人走出大殿,步下石阶,碎步离去
…
“小姐刚才为何要阻止奴婢?”走出‘昭云宫’所管辖的宫殿,青兰咬牙愤恨的道:“当日分明是她自己先来找小姐协商出去秦昭容的,如今小姐答应了,她道是反悔了”
欧阳红玉轻拧着秀眉,脚步停了下来,有些冷清的望了一眼天空,而后呵了一口暖气,有些冷笑的道:“想必是湘儿那个丫头在淑妃面前提点了什么,本宫早就感觉出那丫头不太正常”,杜湘儿想到这个丫头平凡的面容,欧阳红玉的心头莫名的有几分不舒服,或许是这个小女子无论从哪一点都极为相似自己吧。
青兰听到这个名字,不禁也拧了眉宇,有些疑惑的小声道:“小姐,杜湘儿只是淑妃从暮府带过来的一个陪嫁丫头,她有那么厉害么?”,那女子相貌平平,不过倒是长了一双犀利灵动的眸子,可是,再怎么厉害,不过只是一个宫女罢了
“不”欧阳红玉摇首,思及暮雪身边的萧童与上官婉儿曾经的请容,深思道:“淑妃此人美貌有余,但聪慧却不足半分,谁都知道,淑妃刚嫁进皇宫之时,可是百般妖娆的妖精,据说她的媚术曾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不过倘若当真是如传言的那般的话,起初一向喜欢挑拨是非的她,三年前又怎么会突然安静下来,变成了今日贤淑温婉的女子?”,若非有旁人指点一二,淑妃岂能有今日的造化,怕是早已被上官婉儿做了肉垫,今日安睡在皇陵之中
“小姐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杜湘儿的功劳?”青兰似乎有些明白了,脑中想起今日杜湘儿在‘昭云宫’大殿门口说的那番话,心头的迷雾似乎也渐渐被拨开,于是忙道:“小姐,那么我们该如何?倘若当真是这个小丫头从中搅局的话,不如让奴婢找个机会杀了她,这种女子放在后宫中迟早是个祸害,与我不利”
,而只要学会了什么叫是争斗,便知晓了怎么样飞上枝头,因而,非除不可
欧阳红玉敛下睫,像是在思量青兰说的话一般,少许,她眸光幽冷的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御花园’,心头猛的泛起了一阵难以抗拒的刺痛,而后紧握拳头,冷声道:“就依青兰所说的办吧”
青兰见欧阳红玉答应了,心头一喜,随即点首,道:“奴婢一定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欧阳抿唇一笑,但那笑里,却藏着无尽的冷意与悲凉
正午时分,德妃倾城与小昭仪萧敏以思念故国之名,前往尚书殿求见帝王,向帝王求得书信还国的心愿,但却被秦公公挡在门外,待禀报之后,秦公公传帝圣旨,称之曰,可派十万里加急为两位公主送信,接着,便请德妃倾城与小昭仪萧敏退出‘御书房’尚书殿
‘尚书殿’内,明月跪坐在软垫上,轻捊着长袖,执着磨石磨砚,一身狐裘长袍已被褪下,只着玄色长袍,娇美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沉静,少许,她抬起头,轻瞥帝王专心阅奏章的面容,想说什么,却又只能敛下长睫
“明月怎么了?”御昊轩轻笑着放下手中的奏章,抬首望着明月欲言又止的神情,懒散的撑着额头,眼中带着无尽的宠溺,而后伸手握住她砚墨的手,道:“陪着朕处理政务,是不是很烦闷?”
明月抬睫望着御昊轩握住自己的那只修长的手,抿了抿唇,轻拧秀眉,带着几分严肃的道:“皇上难道看不出倾城郡主与萧敏公主的意图?”,她们二人此时要捎信回国,其一,必然是想提示帝王,她们才是正妃,且还未受过宠幸,其二,则是警告她,她们现已捎信会去搬救兵
御昊轩揉捏着明月的手,执到唇边亲了一下,而后与其十指交缠,凝望着明月有些薄怒的眼眸,懒散的笑道:“知道那又如何?”
知道又如何?明月一怔,而后猛的抽回手,不禁起身后退两步,清澈的眸光满是不敢置信,而后冷声道:“御昊轩,你你明明知道她们二人的意图,竟还派十万里加急给他们送信,你”,他竟然如此对她。
御昊轩望着自己空凉的手,剑眉渐渐拧起,表情甚是不悦,他望了明月逃离般远离的身子,眼中的宠溺顿成怒火,低沉道:“过来”
明月望着御昊轩霸道的神情,心头一阵酸涩刺痛,想也不想的别过头,道:“不”,而后踏步走到窗前,素手紧紧握住空镂花雕,闭上眼,深吸了一口窗外冰冷的寒气,才渐渐平静心绪的道:“皇上究竟想作何?”
御昊轩起身,脸色有些难看,他冷沉的望着明月,信步走到她的身后,而后冷嘲一般的道:“朕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这后宫里有那么的多的女人,每一个女人都比你更爱朕,所以”御昊轩望着明月有些僵硬的身影,更为冷淡的道:“所以朕成全她们的心愿又有何不可?”
素手轻颤,明月不敢相信御昊轩竟对她说出如此冷冽绝情的话,她紧紧握住桃木花雕,闭了闭眼,而后咬着下唇,猛的转身想冲出尚书殿,但是御昊轩却快她一步的扣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明月挣扎,带着恼怒的挥开御昊轩的大手,但是御昊轩像是早有所预料一般握住了她的手腕,强硬的扳至身后,冰冷的眼神直直的望着明月那恼怒却又隐恨的清透双眸,突然俯身吻住了那已经被明月咬得出血的唇角
“放开我”明月运气,猛的将手从御昊轩的大掌中抽出,在他再次想抓住自己的时候翻身闪过一旁,但是却没想到自己的腰身却不知何时又被握住,心头一怔,脚尖点地,空灵旋转身体,长裙如飞花一般在空中飞舞,瞬间脱离了御昊轩的掌控,翻落在书柜旁的睡榻上,可是抬眸望向那抹明黄之时,却发现御昊轩竟似笑非笑的握着一条六尺丝带凑在鼻尖轻嗅着,而后似同陶醉一般的闭上双眸
心一凛,明月的手下意识探手腰间,却发现只剩下一条束带,那用以点缀的丝带已被拉扯下来,抿唇,明月冰冷的望着御昊轩,怒道:“卑鄙”
笑意敛去,御昊轩握住丝带的手紧了一下,而后悠悠的睁开双眼,深幽的眼神倒影着明月的冰冷,紧握的拳头突然发出关节的响动,而后只见他突然翻身到明月的面前,在明月措手不及时将她压在床榻上,大手扣住她腰间的束带,隐怒的道:“你骂朕卑鄙很好,那朕就在这里要了你”
“下流”明月心头像是被撕开了一道伤口一般,挥起手,但却依旧被御昊轩握住,接着,她腰间的束带被扯下,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她狠得猛的别过首咬住了御昊轩撑在她手边的手臂,瞬间,口中已经尝到了一股腥味,但是她却依旧狠狠的咬住
御昊轩望着如此倔强的明月,深幽的眸子闪过一丝心疼,仿佛此刻疼痛的并不是自己一般,俯首,轻吻着明月细嫩的肌肤,直到明月的身体不住的颤抖才罢休,而后在她的耳边低沉沙哑的道:“明月,把朕变成你一个人的”
心一窒,眸光微动,明月松开了口,但是御昊轩手臂上的鲜血却滴落在她的唇角,延着她的皮肤滑落在明黄色的睡榻上,但她却丝毫不关心,而是警惕的转首望向御昊轩的眼眸,但却看到了那双认真且神情的眸光。
缓缓的抽回手,纤细的指腹擦去唇角的血迹,瞳孔中尽是毫无波澜的冰冷与不信任,而后扯唇冷笑道:“然后呢?皇上还想玩什么把戏?这一次是否又是为了如月?”而后在望见御昊轩怔住的神情之时,更为清冷的笑道:“倘若当真如此,我想皇上其实只要搬拟皇榜昭告天下,以六年前木氏冤案为由,叙你内疚之心,到时为如月册后也在情理之中,就算百官也无言反驳”
御昊轩的剑眉拧起,猛的抱起明月的身子,望着她那双已经没有丝毫爱意的双眼,冰冷而又悲凉的道:“原来当真如此原来”,说着,他突然掐住明月的脖颈,眸中满是冷冽与绝望的道:“这就是你对朕的爱?原来你对朕的爱已经浅到了连一点委屈都不能承受,原来”,说着,御昊轩猛的推开了明月的身子,长袖一挥,将桌台上的奏章全部扫落地上,而后起身走出了大殿
明月跌躺在睡榻上,发簪上的玉簪啪的一声跌落在地板上,青丝散落,眸中的泪也顿时落了下来
“小姐,小姐”萧童焦急的冲进大殿,慌乱的眸子四处张望,在瞥见尚书房内,明月凌乱的身影时,心一惊;赶快提裙跑到明月身前,握住明月垂落在冰冷明黄床单上的手,颤抖的道:“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了”
明月眼角的泪不住的滑落,她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而后握起拳头抵在自己的胸前,慢慢的起身蜷缩起身子,颤声道:“皇上人呢?”
萧童望着明月的样子,心头虽然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依旧如实的道:“皇上他他刚刚出了‘御书房’,并且好像很生气”,刚才,皇上出去的时候,紧握着双拳,眸光赤红,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一般冲出了‘御书房’,那神色吓得秦公公都怔住了,因而,她才慌张的跑进来
明月蜷缩着身子,眸光有些迟疑的瞥向明黄色御案旁一堆洒落在地上的奏章,有些麻木的任凭一脸诧异的萧童帮自己整理衣裳,而后缓缓的起身,步下冰冷的地板,走到那堆摊开的奏章中,随意捡起一本,但映入眼帘的却是被御昊轩用红笔涂掉的混乱,而那些被涂掉的字迹,却是各国即将进贡美人的名字
“小姐”萧童望着明月手中的奏章,分外担心的唤道,而后蹲下身子劝慰道:“其实这也不能怪皇上,自古以来,帝王都必须为了权力迎娶所有王公大臣和诸侯国进贡来的美人和公主,而皇上的后宫又如此的空廖,就连皇嗣都”,说到皇嗣,萧童突然噤声,屏息不敢再说话
明月怔怔的望着那本奏章,不觉的从手中滑落,而后如同失去生命的木偶一般起身,呆呆的望着窗外不断进来的梅花,树叶,许久,握起冰冷的手,转身走出了尚书殿
‘吣心宫’后花园内,明月披着狐裘长袍,站在正午已经渐渐熔化薄冰的荷花池边,手中握着无数梅花瓣,一片一片的抛落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望着那激荡起的阵阵涟漪,不觉又是一阵失神
明月,把朕变成你一个人的
闭上眼,明月挥去了御昊轩的声音,而后将手中的梅花瓣全部抛洒进了湖水中,望着那片片飘零的粉色,漂浮在水中,抿唇低声道;“轩,你的女人太多了,我再没有力气一个个的打到,将你彻底变成我的”,就算这后宫里的女人全被她斗倒了,那又能如何?后面将会有更多的女人进宫,更多的女人爱上他,而她却会在这里渐渐的迷失自己的爱,褪去岁月红装,直至在这红墙绿瓦中深埋枯骨
“小姐”听到明月的呢喃,萧童不禁颤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跑到明月身边,摇首道:“小姐,不要,不要离开皇上”,虽然明月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萧童却能够感觉到明月的心之所想,更为体会到那种心酸与无力
明月悠悠的转首望着眼中满是焦急的萧童,却浅笑出声,而后款步走到‘观月台’旁的‘汉御书阁’门前,伸出手,推开了那扇老旧的门,踏步走进,眸光望了一眼这里丝毫未变的摆设后,走向书柜,拿起了那本写着‘御旭’二字的嫔妃招寝册,轻声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是秋风悲画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是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轩,就连怜纳兰容若都能悉知后宫嫔妃的心,而你,为何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