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环阴谋 (5)
抬手急促敲着那扇老旧的木头门,等了一会儿,没人来开,继续敲,仍旧没人。
对了,忘记暗号了?珑玉继续敲起了两短三长,可是,仍旧没人来应门。
通常小说里都说,像勾栏这样的地方,白天里人都是在补眠的。
“有人吗?”珑月高声喊着,纵然看不见仍旧踮起脚仰望低矮的围墙,“没人么……?都睡得这么死?”
眼看明天就要上朝了,到时候有多少事还无法预知,珑月真不想白来一趟,想了想,从袖子中抽出一根纤细的银丝,轻而易举挑开了从内插着的门。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是她只找竹真和老男人,不惊扰别人就是了。
然,一进院子,干燥的风居然卷起一片灰尘,珑月顿时觉得哪里不对。
十几天前还多少有些热闹的小院,如今死寂一般清冷萧索,屋门都大开着,远远就能看见一片狼藉,就好像……极其匆忙离去。
珑月赶忙跑到竹真的房间,一推门,滚滚灰尘瞬间眯了眼,呛得人鼻子发痒。
只见屋内仍旧是她上次来时的模样,桌上的细小摆件,床褥寝具一样不少,唯独……没有人。
室内遍布灰尘,厚厚的尘土几乎遮掩了桌面的原色,仿佛这里已经几个月没有人来过,以至于珑月似乎都有了错觉,她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但是她清晰记得,十几天前……
用指尖扫去桌面一些尘土,露出她熟悉的痕迹,她犹记得,那天她听竹真讲故事,不小心碰翻了一碟菜,醋汁溅在了桌子上。当时听得兴致正浓,阻止了竹真收拾。而这个时代的木桌,不及时处理,是会留下痕迹的。
他们离开了么?走的那么匆忙,什么都没带?还要伪造这样的痕迹,让她觉得这里从未发生过什么,或者根本就没认识过他?
珑月第一次不明白了,如果竹真不愿意赎身……不,他当时脸上的喜悦不是假的。
有些呆滞着慢步出屋,炽热的阳光直晃眼,看看其他人的屋子,也同样布满灰尘,仿佛一个老旧的荒屋一般。
是谁要做这种事?为什么?
环环阴谋 (6)
珑月一头雾水走在小院中,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突然,墙角边的柴禾堆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
“谁?!”珑月大声问着,向着柴禾堆慢慢一步步走过去。
“啊!!!”一声惊恐的尖叫,柴禾瞬间被扬起,从中冲出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肮脏的男人,挥舞着双手直奔后院跑去。
珑月赶忙追过去大声道:“你等等,他们都去哪了?”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男人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呼喊,好像疯了一样。
“喂,你别跑,我不会伤害你,竹真去哪里了?”
只见话音刚落,男人突然一个踉跄,连滚带爬仍旧向前跑,“别杀我……我都听你们的,竹真被相王赐死了,已经丢到乱葬岗被野狗吃干净了……其他的人也都死了……都是相王杀的……”
珑月的脚步瞬间被定住,仿佛时间定格了一般,就连思考也在同一时间停滞。
人都不见了,被相王赐死?都被杀了?
她难以相信,在这个清朗的下午,一个偶然的来访,居然有这样的事等着她?
毫无预兆,她几乎从未想过……
噗通一声水响,等珑月回神冲过去,黑洞洞的井口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仅能看见荡漾的波纹一圈圈散开。
半空斜阳炽热的光打在她背上,头一次觉得像针一样刺痛。
他说……
不可能,苏慕颜那么柔顺的性情,大事小事都会掉泪的心性,怎么可能……赐死……乱葬岗……
珑月猛地一咬牙,这是个圈套!
如果对方花尽了心思伪造那些痕迹,为什么独独漏了这一人?这个男人没有武力可言,躲在柴禾堆里就真的能避祸么?
而他的一句疯言疯语……我都听你们的……
这明显就是个阴谋,有人要栽赃苏慕颜!可是……竹真……
珑月拔脚就往门外跑,却忽听身后风声呼啸,四个黑衣蒙面的人似乎凭空而出,手执明晃晃的长剑,正向她刺过来!
难道是她寻找风魄的事走漏了风声?
一念之下,珑月转身运力,却在下一刻电光火石之间又定住,如果是风魄的事走漏风声招来灭口倒好,但……如果不是呢?
环环阴谋 (7)
突然佯装一个踉跄,扭转身抬手,只见四把剑顿时偏了方向,唯有一把,却仅仅削了她的肩头。
就地一滚,手脚并用埋头向门冲去,身后四人看似也是高手,却怎么也追不上她?
直到冲出暗巷,身边有了面露惊异的路人,珑月再回头,那四人已经不见了。
“姐?”
“回头再说,我没事。”
珑月看了看左肩被削开的皮肉,狰狞着向外淌血,却并不深。微松一口气,好在她能多想想,否则就全都暴露了。她不会什么内力武功,但是,一个傻了数年的人,不会有她现在的身手啊。
耳边传来尽是男男女女惊叫的声音,珑月一手捂着肩头,径直回到府中,想了又想,还是直奔苏慕颜的院子。
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但是细想来,又觉得一头雾水,总觉得哪里不对,哪里……说不通……
她其实有些胆小,有时候已经猜中了真相,却不敢去挑破,不是怕面对,而是怕不知该如何收场。
就像她明知道宫漓尘一而再再而三与她为难作对,明知道溯最想见的人是她,她也从不挑明,因为就算挑明了,没有任何意义。
挑明了,宫漓尘不见得就会放过她,溯也不见得就能想明白她的用心。
任由血淌红了整只衣袖,直接跨进王府大门,直吓得门房小厮惊愕瘫倒,一路上遇到不少下人,见她这副模样均失了神。
府中微乱,珑月一步跨入苏慕颜的屋子。
洋溢着温馨淡雅的房间,处处摆放着精心打理的盆栽,苏慕颜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这些花花草草,聊以打发时间。
“月儿……”苏慕颜惊恐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几步摇晃奔过来,临近了又猛地停住,不知所措着微微颤抖,“朝云……叫御医来……快!”那声音极其凄厉嘶哑,仿佛珑月并不是轻伤而是奄奄一息在他面前。
珑月仰起头,看着面色惨白眼眶中滚动着眼泪的苏慕颜,突然迟疑了,或许有些事发生了既已无法转圜,她非要弄个明白,有意义么?
环环阴谋 (8)
苏慕颜扶着珑月未伤的手臂让她坐在椅子上,却再也不敢碰她一下,慌乱打量着,见她一身的狼藉,颤抖问道:“月儿,你去哪了?怎么……身边没带人么?你……”
抛却那些令她心感沉闷的猜想,珑月内疚的说道:“我没事,一点儿轻伤而已。琉璃也不在,我那里没人,就上这来了……对不起,吓着你了。”
“没吓着……没吓着……”苏慕颜忙不迭说着,就在珑月面前蹲下来,轻轻握住她未受伤的手。哪怕炎炎夏日,苏慕颜的手也冰凉如水,带着些许颤抖,想握紧却又不敢。
突然门外一阵风声,珑月循声望去,只见朝云驾着御医的胳膊一路轻功而来……好功夫啊,就朝云一个人,恐怕那一院子人……
苏慕颜赶忙站起身来让御医上前,朝云和晚风是男子,尽数回避出去。
“相王还请放心,仅是些皮外伤,且尚浅,只要痊愈之前别沾水,最好能避暑,以防汗湿。”新来的御医是个年轻男子,但是言行举止倒也沉稳,不卑不亢。
“真的不要紧么?她流了那么多血……”苏慕颜仍旧有些仓皇。
年轻御医安抚的一笑道:“若是相王仍旧不放心,臣可开个补血的方子。不过靖王年纪尚轻,如今又逢酷夏,多补也是无益。”
苏慕颜这才略微放心些,遣走了御医,又让晚风去通知宫漓尘,就说珑月忽得急病,明日无法上朝了。
看着苏慕颜桩桩件件都在替她着想,珑月越觉得口中的话哪怕已经到了嘴边,仍旧问不出口。
但是,竹真呢?
他是在风尘中没错,但是他是她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唯一一个相处那么轻松的人。
他不会哭,纵然背负着悲惨的命运,他娓娓道来的故事却那么鲜活生动。
他不会冷漠,哪怕看尽世态炎凉,他仍旧会关心她,甚至替她开解那些虚无的家中纠纷。
他不会激愤,哪怕命运对他不公平,他也能淡淡的笑,淡淡的说。
这样一个人,却因为她……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她只想知道,是死……是活……
狂风暴雨别样情 (1)
“爹……你知道竹真么?”珑月沙哑着声音轻轻问完,微别过脸,不敢再看苏慕颜。
房间中很静,白天的灼热此刻变成了闷热,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窗外声嘶力竭的知了,更让人觉得烦躁异常。
珑月这才渐渐感觉到伤口的痛,撕扯着,仿佛汗水已经渗入了伤口中,她从来不知道受伤能这么痛。从来没受过伤的她,从来不知道受伤的滋味,然,她却知道如今自己胸口的感觉,因为她曾经伤心过,而现在,只因苏慕颜的沉默。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只觉得屋中越来越暗,偶有丝丝凉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
“月儿,爹不能让竹真毁了你。”
“所以你就毁了他?”珑月的语气平淡着,听不出起伏,却在心中一声惨然的笑,毁了?宫漓尘费尽心思都没毁了她,一个普普通通的竹真……
苏慕颜定身站在珑月面前,一身浅黄绸绣的衣袍,更显得有些单薄,空荡荡的架在身上。
“月儿,你若是看上个干干净净的男子,不管什么出身,只要他没有异心,爹都不管。只是竹真此人……月儿,你现在的身份地位由不得你胡来,多少人等着你犯错,包括珑馨,一旦传出风言风语……”
“就算是传出了又如何?比得上一条人命重要么?”
“你是我的女儿,多少人为你死也是理所应当!”
珑月猛地抬头,似有些陌生望着苏慕颜,她曾与苏慕颜朝夕相处,从未在他身上看到除了雍容温婉之外的神情,而现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有她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她不明白,什么样的风言风语可以提前要一个人的命?是有人言可畏这么一说没错,但是,真能把她怎么样?人言能要了她的命么?杀了还是剐了?
“就因为这个?”
“足矣。”
珑月的手有些颤抖,缓缓攥紧,直至掌心传来丝丝痛意。这是她早就想到的答案不是么?这是她执意要问的不对么?原来她猜的一直没有错,有些事,问了也没有意义……
“我先回去了。”
狂风暴雨别样情 (2)
刚走到门口,忽听苏慕颜在身后迟疑了下,声音也与她同样沙哑,“月儿……你恨我……?”
珑月没有回答苏慕颜的话,而是深吸了口气道:“据听说竹真还有个弟弟,我把他先接进府来,你没意见吧。”
“他……”苏慕颜只吐出一个字,就再也开不了口。
珑月猛地转身,难以置信看着苏慕颜,只见苏慕颜紧紧咬着唇,直到咬出了血,“他那天……也在……”
“你凭什么!!!?”珑月的怒火瞬间爆发,背靠着门,甚至一时间觉得苏慕颜很恐怖,“你说竹真不好,那就算他死有余辜!我忍了!可是……那院子里那么多人呢?都去哪了?!他的弟弟又犯了什么错?!苏慕颜!你真以为你有身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一席怒言,苏慕颜眼中含着的泪瞬间淌落,也同样难以置信望着珑月,“你……你喊我什么?”
若是平常时候的珑月,恐怕真见不得苏慕颜落泪,但此时,她只觉得之前那些判断都是假的,苏慕颜根本就不是个脆弱的男人,他同样有手段会阴谋,杀人如麻,人命在他眼中……到底是什么?
“你更该问问自己做了什么。”说完,珑月再也不愿呆下去,转身就要开门。
“站住!”苏慕颜一声厉喝,几步上前掰过珑月的肩头,看着她脸上明显的厌恶,一瞬间,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曾几何时,就算是珑月痴傻的时候,也记得他是她最亲近的人,哪怕连爹和娘也分不清,仍旧会紧紧牵住他的衣袖。
而如今……
珑月略微后退了几步,直到不能再退,苏慕颜的手仍旧握着她的双臂。
“放开我,在我眼中,一个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人比风尘……”
“啪”的一声脆响,苏慕颜气得浑身发抖,脸颊上的泪几乎连成线顺着腮边落下,“我是你爹,你居然……”
“从今以后,别用这种方式关心我。”珑月说完,一把推开苏慕颜夺门而出。
耳光,她从未挨过。可早在说出那句话的同时,她也有所预料。一个耳光能不能换得苏慕颜日后手上不要再为她沾满无辜的鲜血,她也不知道。
这个世上,原来有一种关心……很恐怖。
狂风暴雨别样情 (3)
“姐……?”脑海中传来珑雪急切的声音。
“别大惊小怪的,被人削了一刀而已,刚跟人吵架来着。你看我还有精力吵架呢,肯定不会有事。”珑月一边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佯装轻松与珑雪聊着。
珑雪显然觉得珑月是不是也与她一样遇到了大麻烦,狐疑道:“对方是什么人?能伤你?”
“是啊,你肯定没见过真正的武林高手,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还会吐火球呢。”
“又鬼扯!你就不能正经点?”
“你说我这院子里有三夫一侍,各各都帅得天|怒人怨,引人垂涎,我能正经到哪去?”
“真的没麻烦?”珑雪仍旧不信。
“有麻烦。”珑月故意停顿了一下,“最麻烦的事就是四个男人挤破头,我今天晚上跟谁睡呢?五人同榻也未尝不可,只是咱口味没那么重对不对?”
珑月一边插诨打科,转脚进了院子,突然在意识中大喊一声,“哎呀!我家个亲亲宝贝摔着了,我得赶紧看看去。”
说完,便直接单方中断了联系,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与珑雪切断联系,她一直认为,虽然只比珑雪早出生两分钟,但也仍旧是姐。
只是她现在真没那个心思陪珑雪聊天,她很想静一静,一个人……
然,世间事总是没她想象那么美好,还没进房门,朝云便从后面疯了一般追上来道:“主子,不好了,相王悬梁自尽了……”
……
日近黄昏,给精致曼妙的皇宫披上了一层金黄,犹如仍旧被炙烤一般,而历代女皇居住的永凤宫中却阴凉适中。
宫中处处摆放着大块的冰,散发着薄薄白雾,花瓶中插着的鲜花,哪怕两三日不换水,都仍旧绽放鲜艳。
纳兰珑馨一身尚显宽松的明黄衣袍,侧靠在椅子扶手上,用银叉子插起一个鲜红多汁的樱桃,斜眼看着刚刚到来的宫漓尘,半晌才将樱桃核吐出道:“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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