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天花,果然是比什么说辞都好用,纳兰席英断然没了要见千净流的念头,可脸上的恼怒却丝毫不见少,“你纳王夫我可以不管,可是,你也必要有些分寸。如今珑馨不理朝政,珑音自从战场回来也没了气焰,如今朝中百官人心不定,子群正打算联合官员推你为摄政王。但是,不管你有多劳苦功高,封摄政王也需珑馨下旨,你在这个时候惹恼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果然,不仅仅是来兴师问罪,更重要的一点,是来问她今后的打算的。
纳兰席英她们的打算早已经成熟,先将珑月推上摄政王的位置,继而临朝听政,替女皇打理朝政。而那些什么闹鬼一说也是她们搞的鬼,要的就是纳兰珑馨再也没心思处理政事,以至于日后大权旁落。
如此一来,待到珑月手握大权真正架空了纳兰珑馨,再想办法逼其退位。
而唯有一点便是,珑月身为摄政王,哪怕有再大的权力,一封一贬的命运仍旧握在纳兰珑馨手中,也就是说,不能惹纳兰珑馨不快,更别说去触她的逆鳞。
此一计划对于纳兰席英她们来说绝对是最好的计划,兵不血刃且也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波,轻而易举就能将皇位夺到手。
可是,在珑月看来,这一计虽说对纳兰席英她们来说很保险,对于她自己来说,却是益处不多害处多。
一国之大,势力之分散,她哪怕坐上了摄政王的位置,也比不上名正言顺的女皇。做起事来处处制肘,要一点点抽丝剥茧寻找恰好的机会将纳兰珑馨手中的权力不着痕迹抢过来,她能办到,但哪怕她有人帮助,创造一个又一个完美的条件,没个两三年时机也成熟不了。
其实北莫瑾也比较赞同这个计划,稳妥且少生意外,三五年以后,皇位必定是她的。
可是,纳兰席英她们等得了,北莫瑾等得了,她却等不了。
一旦成了摄政王致力于权力的漩涡,她必不可能再出京都,得要时时刻刻防范着纳兰珑馨跳起来。
如果说用她所剩生命的一半时间夺一个皇位,说实话,她没有那么大的瘾。
一个皇位对于别人来说花一辈子去夺都是值得的,可一个皇位在她看来,无非就是身边人们安全的保障,外带一个宫漓尘不会被诛杀的信诺。
天算乌鸦嘴 (8)
虽然已经变了容貌,但那举手投足和一个人的气韵难以改变,容貌再不像,一张口恐怕就要露馅,她从来没想过宫漓尘能彻底改头换面,他日后还得是宫漓尘,宫家唯一的血脉。
这样一来,她其实所求并不多,如果真花个三五年,那必定是不值。
更何况,纳兰席英她们恐怕根本没有替她考虑过太多,她做了摄政王一点一点的夺权,可纳兰珑馨就是傻子么?眼睁睁看着大权旁落?她可以不治国,但并不意味着对皇位也同样不在意。
剪她羽翼的事,纳兰珑馨曾做过,说句不好听的,狗急了跳墙,她身边,人人都是她的把柄弱点。
她已经能够想象,日后与纳兰珑馨暗地交锋之时,她身边这些人……恐怕是救了这个又丢了那个,不用再做别的事,每个人身边缀十个死士,她也得天天担忧着。
而且,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禁不起任何闪失。
“这一点你们不用管,我也不是那种色欲熏心的人,做什么我还是有分寸。你们该计划的计划,摄政王的位子我要了,但是,我的计划,不用你们过问,最终达成目的就是。”
一番硬气的话,纳兰席英绝对是不爱听的,一双英气的眼眸挑着看向她,突然嗤笑道:“不是色欲熏心的人么?曾经你为了宫漓尘忍辱负重那么多,最终来还是换了个背叛,当日手握兵权王夫倒戈,你大有打击纳兰珑馨的机会,你却全盘丢下跑了,还不是顾念宫漓尘的处境,又或是被他伤了心。如此的优柔性情,我怎能信你?”
珑月只能暗暗泄气,只有人记得她当日不战而退放弃了大好的时机,可有人记得她当时身受重伤,别说义正言辞的质问,她连话都没力气说了,有人记得她受伤么?有人知道她伤有多重么?必然没有。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你的计划耗时太长,且我身边的人无法保证安全,我就得按照我的计划来。”
“放肆!!你这是在跟谁说话?!”纳兰席英突然怒喝出口,本就压着一口气害怕功亏一篑,而现如今珑月又是一副不再听她摆布的样子,试问,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窝囊?
珑月赶忙瞟了屏风一眼,有心想让纳兰席英小声些,还是叹了口气,率先压低了声音,小小抛出些诚意道:“抱歉,是我口不择言了,不过,我自有打算,墨岚我已经见过了,他与我里应外合……”
“他见你做什么?”纳兰席英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
而珑月也不再遮掩什么,索性直接提醒道:“他手上有一道圣旨,还是你在位的时候留下的,是真正的遗诏,他说……”
“你想算计珑音?”
“不,不管再怎么挑拨离间,她也不会对纳兰珑音下手,唯有我……”
“荒唐!”纳兰席英瞬间明白了珑月的计划,愤然否定,也不知道一清早哪来那么足的底气,让珑月恨不得撤下周围的死士让她有所顾忌小声说话。
圆房的问题 (1)
“珑月,你乃是日后的一国之君,那道圣旨确是当年我一时心起交给墨岚,怕的就是日后你们姐妹相残,可是……谁能保证……”
然,话还未说完,只见屋中那道绣着百花争艳的屏风突然倒向众人,珑月赶忙一闪身,屏风咣当一声落在地上,露出后面身着里衣还趴在屏风上的人,正一脸难以置信仰头看着她们。
而就连早已经见惯俊男美女的纳兰席英,看见那张脸仍旧显露些许惊艳之色,回神赶忙一伸手戴上了帏帽,怒道:“他是什么人?怎能在此偷听我们谈话?”
珑月怎么也没想到宫漓尘会在这个时候醒来,方柳书明明说他如今伤重,再有两三天醒来就已经算早的。可这个时候……恐怕还真是纳兰席英声音太大了。
赶忙跨过屏风扶着宫漓尘,一时间心思百转,“这就是我的依仗。”
宫漓尘眼睛也不眨看着纳兰席英,眼神飘忽又向墨子群,突然回过味来,低下头,一言不发,只是身体略微颤抖,抓着珑月胳膊的手渐渐收紧。
“他是我在治水路上遇见的,因为禁武令遭人追杀,可以前也是武林高手。我救了他,他答应我伤好之后助我成事。”
偌大的一个弥天大谎,珑月似乎又想起了半年多以前,不禁暗叹,她似乎总是为了宫漓尘撒这么大的谎。
“此人可信?”纳兰席英狐疑问道。
珑月明显感觉宫漓尘身体一颤,赶忙又继续圆谎道:“他乃是一代宗师,我答应他,登基之后撤销禁武令,还他一代宗师之名。”
不管信还是不信,也不管有人保护之下,珑月的计可不可行。突如其来有人打扰逼得纳兰席英匆匆离去,而一直一言不发的墨子群,在离开的时候突然看向珑月,那眼中的期盼……
“放心吧,我不会害墨岚。”
一大清早的兴师问罪珑月是转眼就忘,如今欣喜若狂的是宫漓尘居然醒了。
将他扶到床榻上侧躺,看着那双仍旧蕴着疲惫的眼睛,越看越欣喜,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漓尘,你终于回来了……”
宫漓尘的记忆显然缺失了不少,他只记得受过廷杖之后便做了个极其美妙的梦,而之后似乎又有喧闹又有马车,似乎还到了一个满是尘土的地方。
然后……好像有人抱着他,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他如今知道了。
而此一刻令他震惊的并非逃出生天,而是……
“月,你是为了我……?她……没死。”宫漓尘缓缓伸出双臂,将珑月紧紧搂在怀中,心中百味杂陈,说不出的酸涩,说不出的感动。
一向淡泊名利的珑月突然奋起夺位,她明知纳兰席英还活着……
“不光是为了你,也为了其他人。漓尘,你可以安心了,你当年所做并不算铸成大错无法转圜,她并没死,就不算你杀了她。她答应我,只要将皇位夺下,你与她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圆房的问题 (2)
珑月明白,虽然告诉宫漓尘纳兰席英还没死,多少能减轻他心中的愧疚,可也同样翻倍加重了他心中的恐惧。而此刻,让他自己撞破这些,人生有些东西要去面对,这个时候的宫漓尘,他才有这份心力去面对。
“漓尘,我知道你想顾全大局,但是,这个选择我替你做,曾经的帝王影卫靖王王夫,现在已经得天花死了。你如果要一直隐姓埋名下去,只消变变声音,注意言行举止,恐怕也没几个人会怀疑你。你若是顾念宫家之名,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为你正名便是。”
宫漓尘这才注意到脸上没有了易容,再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那晚的梦……”
“哈,胡说,你什么时候做过梦?那晚你可是明明白白说了,说想我,说愿意跟我回家,说愿意做一个全新的宫漓尘。你都答应我了,想赖账也晚了。”珑月说着,恋恋不舍放开宫漓尘。她又想抱着他,又想看着他的脸,思念之情,怎么也圆不够。
宫漓尘脸上还带着些许迷惘,或许这一伤一醒,已经发生了太多改天换地的事,他需要一点点理清。
前事皆过,而现如今真的能算是重生?影卫,靖王夫……
珑月轻轻握起宫漓尘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安心休养,王府里现在很安全,你以后都不需要再易容,没人再敢打你的主意。”
丝丝心结剥离,他曾经千防万防,可以为君生死,却不愿以色侍之,终于……可以不用再遮掩了么?
他曾经因为对主子有所隐瞒也心中不安辗转反侧过,如今……可以不再纠结了么?
他曾在两人中间苦苦挣扎努力平衡,如今,他终于可以放下一边。
而这一切再想起也已是徒劳,珑月已经给了他重生,曾经的宫漓尘已经死了,宫家之后他若愿继承,一切都随他的意。
从未想过,他的生活,也能这般美好。
“月……谢你……”
珑月轻轻一笑,“你我之间何须道谢?还有,我答应你,哪怕日后登基,我绝不加害纳兰珑馨。”
这是宫漓尘迟迟不敢开口求的,试问,他已经背叛了珑月不知多少次,如今再重逢,他若开口相求,岂不是不知好歹?可是珑月偏偏知道他心中所想,愿给他承诺。
宫漓尘脸上纠结的表情慢慢开始松动,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如奇花绽放,有生以来第一次能这么轻松笑出,生有珑月相伴,再无他求。
面对这样绝美的脸,面对这样就连佛祖恐怕也会动心的笑容,珑月自问不是看上了宫漓尘的容貌,却也不由得心中一动。
略微低下身,与他的脸几乎贴着,小声问道:“我把你从皇宫中偷出来了,算不算凯旋而归?你曾经答应我的话还算不算数?”
宫漓尘微微一怔,半晌,一抹晕红才浮上脸颊,轻轻转动那双绝美的眼眸,望向……屋顶。
“他说他不来京都。”珑月突然诡秘的一笑,虽然帝景天说了,绝不许宫漓尘碰她,可她碰宫漓尘行不行?再者说,帝景天临分开的时候也说,他才不来京都。
圆房的问题 (3)
“你见过他了?”宫漓尘的眼眸颤动了一下。
“那个说来话长。”珑月草草一句带过,一想到帝景天此刻应该不在京都,万不愿再把大好时光拿来述说无关紧要的来龙去脉。
虽说宫漓尘现在的身体还伤着,但是……她真的想他了。
轻轻在宫漓尘嘴角落下一个吻,轻如羽毛般拂过,宫漓尘的嘴角一弯,绽放一个诱人的弧度,本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如今浮现红晕,不再那么犀利,眉宇间也不再透着苦痛,更加美得惑人心神。
许是因为受伤,宫漓尘如今整个身体放松着,似乎可以任她为所欲为,她从来未见过这么柔顺的宫漓尘,一晃神,仿佛做梦一般。
或许久久没等到珑月的动作,宫漓尘缓缓睁开眼,高挑的眉眼如妖孽一般挑着魅惑,轻轻开口,“我不能动,你来。”
“呃……那个,亲爱的,现如今是青天白日。”珑月一脸促狭道,想念归想念,那是心里想,她还不至于饥渴到不顾宫漓尘的伤势。亲亲则已,宫漓尘当真了?
宫漓尘脸上也浮现一抹促狭,调侃道:“靖王的荒唐人尽皆知,恐怕我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宠,青天白日又何妨?”
这一下轮到珑月脸红了,突然想起了什么,附在宫漓尘耳边道:“那些都是假的,我……谁也没碰过。”
宫漓尘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危险,“我当然知道,否则……你以为封扬能这么容易活着离开北瑶?”
珑月不禁一翻白眼,突然想起曾经和帝景天的谈话,她怎么就从来没发现,宫漓尘真的是个醋坛子啊。
“呵,你果然喜欢在一个男人怀中想另外一个男人。”
等等,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珑月一脸不解看向宫漓尘,还是忍不住道:“你与北莫瑾有联系?”
“如若不是有我授意,你以为北莫瑾不会武功又重伤在身,可以离开王府走到金殿上去?”
原来,当初宣国使节到北瑶求带质子回去,本百口莫辩的事,北莫瑾却突然一身重伤走入大殿,这才让宣国使节抓到了话柄,继而施压带着北莫瑾回去。
这事……是宫漓尘做的……
“为什么?你曾经说那两人绝不能放,放了便等于放虎归山……”
“因为那两人对你来说都极其重要,若有死伤,你必会难过。更何况,王府里用得着这么多王夫么?”宫漓尘眉眼一挑反问,醋坛子的名号轰然落实,看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帝景天的眼神确实比她好使。
珑月一笑,伸手抱着宫漓尘笑得更欢,吧唧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大大的吻,“你们之间有书信往来?他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你虽惹情债无数,为人举止轻挑不恭,沾花惹草来者不拒还从不负责,但多少也是可托付终身之人。”
珑月一怔,这是夸她呢还是骂她呢?她有那么糟糕么?而北莫瑾的做法她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还客串了媒婆怎么的?
圆房的问题 (4)
几句戏言过后,明显见宫漓尘的精神渐渐消沉下来,珑月赶忙扶着他侧躺下,“累了么?想再睡会儿还是吃点东西?”
宫漓尘眼见离珑月远了些,突然握住她的手,人也忽变得沉静,“月……我真害怕这也是梦。”
一切都太美好了,他与珑月可以在这里嬉笑,可以不再顾忌他的过往,曾经说不出口的话都能说出,畅快吐露心声的感觉何其美妙,就像……那夜的梦。
还是说,这也是个梦中梦,一旦有朝一日醒来,他还是那个不知归处的人。
珑月自然明白宫漓尘的恐慌,幸福来得太快,一切太过美好,反而显得不真实。其实纳兰珑馨倒是有一句话说对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