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任何人为了我去死。”珑月淡淡说道,“我希望他们不受伤害,不用他们的付出来换。珑雪,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的做法,但是,如果现在知道了结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这么做。最小的代价,最短的时间,你见过什么样的夺位之争几乎没死几个人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经历过,有些时候,很可能是不经意间,人死了,不管多么大的代价都挽回不了。”
珑月经历过失去,其实当时也只是在一个不经意间,待她获知了一切的时候,不管她有多么愤怒多么愧疚也挽回不了逝去的生命。虽然当初竹真是被帝景天救下了,可是,谁敢去期盼人生中的奇迹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或许珑雪并不能理解,身边的人一切安好,对于珑月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两人正说着,忽听门外有搏斗声响过,利落且有力。
代价的意义 (5)
继而敲门声传来,溯驾着不知为什么会失去意识的宫漓尘进入外间,将宫漓尘放在软榻上,这才略带些试探看向珑月。
珑月此刻虽说没穿衣服,但身上早已经被白布包裹得一丝不露,而方才那些对话,他和宫漓尘虽然没听见珑月的回应,却听见了珑雪的话。
溯几乎在一瞬间便做出了回应,毫不犹豫伸手一记手刀打昏宫漓尘,有些事是他的职责,不许任何人争夺。
几步走到两人面前,解开束紧的袖口,露出结实的左臂。他其实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也能听出,珑月需要身边的人为她付出。
珑月和珑雪面面相觑,同时沉了沉眼眸,而珑月直接在意识中问道:“他,你下得去手?”
珑雪瞥眼看了看溯,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确实,她明知道这个男子跟珑哲没有半点关系,可是,一模一样的脸,她能下手在他身上取肌腱?
“溯……”珑月试图开口说话,却刚一开口便牵动了已经开始干涸的伤口,牵扯得半边脸都痛,半天才挣扎说道:“不用……”
而此刻,又听门吱呀一声开了,竹真端着一盆热水小心翼翼走进来,看见溯似乎还不那么惊讶,但看见珑月身边那盆满满通红的水,登时一惊,手中的水盆差一点儿就要打翻。
珑雪看着竹真,稍稍打量中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又发现了扒在门边上偷偷向里张望的汐了了。
“竹真不行,他身体一向不好,禁不起养伤。汐了了也不行,他太小,怕疼,身体也不算好。你要活生生从人身上取东西,他肯定坚持不住。”珑月在意识中一个人一个人分析道,遥遥一望外面,“就算还有个千净流,更加不行。他要带着我们去找风魄不说,那个人一见血就晕。”
“一群废物!”珑雪一脸不屑丝毫不给任何人脸面骂道。
竹真又惊了一下,虽然不知道珑雪到底为什么骂人,但之前有过相处也知道她脾气着实不好。
小心翼翼换了水盆,看着屋子里都一动也不动的人,又看向珑月脸上狰狞的伤口,眼眸中顿时掀起些不易让人觉察的水雾,定了定神问道:“姑娘,可还是缺什么东西?珑月脸上的伤若再不处理……”他曾经被帝景天救下,经韦川水的手医治,对伤口,多少也有些了解了,若是再不处理,伤口一旦结了浅痂,那必定是会留疤的啊。
“差条命,谁愿意给?!”珑雪蛮不讲理问道。
“啊?”竹真一愣,他之前并没听见屋里的话。看向一旁露着大半手臂的溯,却下意识没觉得是要命那么简单。而之前这个粉衣女子替珑月医治时候的那个条件他也有所耳闻,虽然事后并未来兑现,如今……算不算旧事重提?
可是,就算是他不介意,他也早就不是清白身,这个女子……
珑雪眼看着竹真犹豫,顿时嘲讽看了珑月一眼,那眼神中的意思极其明显,替珑月不值。
代价的意义 (6)
“我……愿意……”一直扒在门边的汐了了突然开口,用力咬着嘴唇,直到屋内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这才一步跨过门槛走进来,“我愿意,可以么?”
然,当他看见露着大半手臂的溯,却与竹真的想法如出一辙,以为露出手臂形同验身一般,手一撩也将宽大的衣袖卷起。
两条手臂同时伸在珑雪面前,一条结实有力泛着淡淡小麦色的光,而另一条白皙纤细,竟比珑雪的手臂还要细,似乎稍一用力便会折断。
珑月不禁看向有些战战兢兢的汐了了,她似乎记得,之前她带着千净流回到王府的时候,汐了了并没有这么瘦才对。
但是她已经有多久没有注意过他了?在她眼里,汐了了就像个安静的孩子,虽有些时候偶有些小脾气,但是,却很容易被人忽视。
突然,溯猛地一转身,一手一个抓住两人,大步送出门去,咣当一声将门落锁,转身回来,将手臂递向珑雪,眼眸中已经盛满了急切。
见她仍旧在犹豫着什么,索性伸手在手臂上用力一划,他已经多年都不用任何武器,他的手指便堪比最锋利的刀刃。
“别……”珑月和珑雪几乎同一时间开口,却已见得溯小臂内侧纤长的一条血口,鲜红的血顿时涌出,顺着指尖快速滴落。
珑雪下意识便去拿绷带,却见溯再一次伸手,指尖直对向流着血的伤口,忙道:“别……别……我来……”
或许这一瞬间,她似乎懂了些什么,他们或许并非不愿为珑月付出,而是珑月不要。或许也正是他们如此性情,珑月不敢要,因为很有可能珑月要的只是一筋一脉,他们便会傻傻的奉上整个生命。
或许他们至始至终心里都没有为自己考虑,都想为珑月做些什么,而只是珑月从未向他们索取,也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一旦索取,她会拥有的太多太多,多到足矣令她一生寝食难安。
珑月用力抬起手臂,轻轻握上溯攥紧的拳,那拳已经攥得青筋暴起,覆着细细的汗珠,却在感受到她的时候,那笑容灿烂如六月暖阳,满足得似乎得到了全世界。
直到珑雪小心从肌腱上剥下一条线,回手便要替溯先治伤,却被溯一把抽去了手。溯的眼中似乎至始至终只有珑月,微低下身,额头上滚落的汗珠却扑不灭脸上灿烂的笑容,口型开阖道:我去找方柳书,晚上吩咐他们做你最爱吃的鸡丝燕窝。宫漓尘被我点了睡穴,他两天两夜未合眼,恐怕两个时辰才能醒。
恐怕珑月和珑雪永远也理解不了溯此刻的心情,其实一个人如果容易满足,那满足的底线会低到令人发指。就像溯,前一刻还将自己的人生价值贬低到了一无是处,而此刻,那些抑郁在心胸中的伤痛,似乎由着那些彻骨的痛,那些流淌不止的血,渐渐离开了他的心。
他要的并不多,只要珑月安好即可,他所求的也并不多,只要能为珑月做些什么,不管付出多少,他都不在意。
代价的意义 (7)
珑月一身的伤再加上失血过多,本应该去休息,却不知为何久久没有困意,对着铜镜看着脸上如蜈蚣般盘踞的伤口怔怔有些发愣。
那瓶药确实十分逆天,涂上去以后清凉一片,驱除了灼烧感不再痛得那么难耐,虽然淤肿着仍旧有些吓人,但也眼见着有了消散的势头。至于会不会留下疤痕已经不是她们所能掌握的了,珑月才长长松口气算是听天由命,这才感觉到浑身的痛。
其实,只要还是个心智健全的人,谁又能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呢?
只不过,如果用一张脸便能换得日后幸福生活,换得一切圆满了结,值了。
一切圆满,然,何为圆满?
一回头,只见珑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望着昏睡中的宫漓尘,在意识中警告道:“别想着要怎么作弄他,他毕竟是你姐夫不假,日后要怎么相处,不用我教你吧?”
珑雪悻悻然回过头,突然咧嘴一笑,“姐,我听说你学会点穴了?”
“会。”
“那你敢不敢解开他的穴道,让他看看你这张猪一样的脸?”
珑月没好气狠狠翻了珑雪一记白眼,撑起几乎僵硬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到软榻边上坐下,看着宫漓尘被迫睡去一脸的不安稳,微微一笑,她虽然也会点穴,但是,她如今更想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这点儿勇气都没有?我怎么总觉得,你百般护着的反倒是最不值的呢?有人能为你生取肌腱,有人能一直站在窗外看着你脸上的伤被缝合收口,倒是你,却只怕吓着他。”珑雪不屑说着,眼眸撇向一旁久久开着一条缝的窗子。
窗外突然人影一闪,人已经远去。
“珑雪,不是没勇气,而是没必要。我叫醒他非让他面对我这张伤残的脸又有什么意义呢?看见他伤心我不会快乐……”
“我会快乐!你身为我姐,应该最疼我,就不能成全我一下?”珑雪仍旧不依不饶道。
珑月深深叹了口气,她其实明白,珑雪对她所做的整件事怨念颇深。她替她不值,以她的性格,付出了就必要讨回来什么,哪怕讨不回实质性的东西,也必不能悄无声息就那么了事。
她不知道珑雪和那个王爷之间是怎么相处的,或许这世间人与人绝无相同,相处也没有类比可言吧?
珑雪一直觉得,一定要让他们明白她的付出,心疼她的用心良苦,为她的牺牲而感到忐忑愧疚,可是,明明是双生子,她们的性格,却也在此处差异的那么大。
“珑雪,听话,就算你是爱屋及乌也好,他们是我生命中禁不起损伤的人,你也就别再针对他们了。”
珑雪还是有些愤愤的,撅着嘴挑着眉,“难道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珑月突然失笑,看着珑雪就像看外星人一样,又一次试图将自己的语言变得不那么深奥,说道:“什么叫便宜不便宜他们?他们是我的家人不是仇人,更何况,你从小也没少欺负我,我不也都让着你么?”
代价的意义 (8)
“我是你妹,他们算什么?”珑雪仍旧一副气不顺的样子。
珑月倒是看明白了,短时间内,恐怕还真难说服得了珑雪,索性直接问道:“你们打算在北瑶常住么?”
“怎么?嫌我碍事想赶我走?”
“好好说话,你觉得我现在有精力跟你斗嘴么?”珑月微微皱眉,再怎么觉得神经兴奋,一身伤的疲惫也是不饶人的。
“没精力不也斗了那么久了……”珑雪嘟囔说着,倒也利落开口道:“如果这里没有人知道绯诀到底是什么,我们就在此定下也未尝不可。”
珑月轻点头,也没再细问,直接道:“那你们搬进王府住吧,如果以后我搬到皇宫里,你们不愿进宫就住在这。”
“谁愿意去跟你的三宫六院挤一堆住?我们在这城里有落脚的地方,过些日子再搬过来,家里还有鳄鱼等着呢。”
珑雪走了,然,在这世上算唯一的亲人也团聚了,珑月觉得一身轻松,缓缓挪着身躺入宫漓尘怀中。
他今日想必也是历尽纠结,一边是她,一边是纳兰珑馨,但是,这是最后一次,她相信,日后没有什么能再让他痛苦纠结,一切风雨已经过去。
至于命格,她相信,她连皇位都能夺得到,如今身居高位,她能保护好身边所有的人,不让那个预言应世。
然,何为圆满?
溯,竹真,汐了了,还有……那些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的人,比如,一直守在窗外直到确定她安好才离去的,封扬。
…………
纳兰珑馨被罢黜了皇位,如今禁闭在皇宫中等待未知的命运,而纳兰珑音则因意图谋反,又被一干官员目睹证据确凿,直接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同样的拥兵谋反,同样的百官见证,却有如此的天壤之别,成王败寇似乎只在那么一线间。
摄政王再次受伤,一应琐事由墨子群主持大局,朝堂之上动荡甚微,似乎所有人都认命了一般,无人试图搬出什么朝纲国律来找珑月的麻烦。这或许也是纳兰珑馨为君数年最大的败笔,人走茶凉,连为她说句话求情的人也没有。
倒是有官员上奏恳请从轻发落纳兰珑音,而证据确凿的谋反,求起情来也仅仅是动之以情,没法晓之以理。
北瑶整个国家甚至连动荡也没有便算易了主,就像下了一场秋雨,秋雨过后,反正都是纳兰家族的人,究竟谁做皇帝,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关心了。
珑月一向对礼制琐事兴趣缺缺,能不插手就不插手,也恰好苏慕颜近来兴致极高,来往于墨相府与王府之间也无需再顾忌什么,究竟是忙着朝堂上的事还是借机与纳兰席英情意浓浓,珑月总觉得这是上辈人的是,她也是能不去想便不去想。
苏慕颜虽然也能称得上是弱男子,但她总不能像护着身边人一样也护着苏慕颜,有些事不能琢磨,琢磨起来会怪怪的。
登基大典定在一个月以后,也就是刚入冬时分,一来登基大典需要时间操办,二来珑月也需要养伤,总不能让一国之君面对万人朝贺,脸上还爬着条蜈蚣。
贤惠 (1)
而此一时养伤不像彼一时养伤,珑月的状态似乎前所未有的好,也是在好不容易大现朝阳的境况下不愿再让他们忧心忡忡,两三天后,她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一切似乎还如往常,王府里的下人一直不算多,一个个喜笑颜开忙忙碌碌,纷纷私底下商量着谁愿意进宫谁愿意留在王府中。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百官的折子仍旧每天送到王府书房中,现如今,她已经几乎不过问宫漓尘做的任何决策。
“新皇登基之日十月初七,改年号崇圣,由礼部尚书郭兴真主持大典,相王苏慕颜为新皇加冠奉玺……”
书房中,宫漓尘仍旧一字一句慢慢朗读着手中的奏折,乃是一份礼部上奏关于珑月登基事宜的奏折。他也并不是每一份奏折都通读,而仅是挑选一些适合周围人听的,读出来再加以讲解。
而宫漓尘身后添了把椅子,溯几乎眼睛也不眨看着宫漓尘手指轻移的位置,将他口中说出的话与文字一一对应。
其实,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学识字,如今这个年纪学起来已经颇有些吃力,其实,也颇有些觉得难堪。而宫漓尘从来不会停下来问他是否看懂,从不会询问他什么,他到底学会了多少只有他自己明白,多少也算减轻了些忐忑。
或许有一天,他不能像宫漓尘一样替珑月操心国事,但是,他能手握一切关于这个国家的消息,帮珑月暗中解决一些无法用冠冕堂皇之词解决的问题,这或许,便是他日后的位置。
珑月说过,他是影,但是,该是一个同样在一个领域威震四方的影卫首领,而并非屈居于她身边仅用武力去保护她。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最起码,他还能看着珑月幸福……
溯就那么一晃神的时间,宫漓尘已经读完了奏折,转过头来看着他,微一皱眉问道:“伤势不妥?”
其实宫漓尘直到现在也还在懊恼,当听到珑月脸上的伤需要从旁人身上取什么东西,他刚要敲门,却冷不防被溯在背后下了黑手。
他从来没提防过溯,却在被打昏了之后,直到现在也无法怪他。因为,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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