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惊愕的表情还留在脸上僵硬着不去,那一纸荒唐的搞笑,缓缓飘落在地上。
墨子群一撩衣襟扑通跪地,“靖王殿下,老臣知道,殿下逢难多年,必有无数说不出的委屈与苦衷,只是还望殿下相信老臣不会谋害殿下。说句大不敬的话,老臣与先皇虽为君臣,也堪为挚友,殿下曾是先皇最器重的皇女,老臣不会害殿下。”
一腔赤胆忠心,一席言辞恳切,珑月的脸却直接扭曲的发痛,逢难多年?委屈苦衷?根本谈不上啊。最器重的皇女?你确定五岁能器重到什么地步?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死人的余韵怎么这么庞大……
“我不干。”珑月也不装了,也不组织句子了,直接就一句,不干。她只要赖定了不干,墨子群总不能打昏了她给她支根棍子戳在摄政王的位置上。
“殿下……”墨子群痛声低头,深深俯在地上,“以老臣手中权势,必拼力保殿下无性命之忧,还望殿下三思……”
“三思也不干。”珑月铁了心,性命无忧也不干,她没那个闲工夫。
不过,让一个长辈一般的人对着她跪地叩首,多少有些过意不去,珑月起身欲扶墨子群,一边道:“不用再劝了,说什么我都不会干的,你们所想的和我要的不一样,如果非要找一个人代替纳兰珑馨,安王比我更合适,你去找她。”
今天你吃了么? (6)
“殿下若是不答应,老臣愿跪在这等殿下回心转意!”墨子群硬声沉着身体,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真的好老套啊,忠臣死谏长跪不起什么的,历代臣子们似乎都熟通这一招啊。
“那你就跪着吧,我就不陪了。”珑月无奈耸了耸肩,还真的开门就走。
水越来越混,情况也越来越复杂,珑月急匆匆直奔轻弦的小院,一旦有了风魄的消息赶紧闪人,夜长梦多啊。
径直敲开门不顾淳雨的阻拦直接冲进屋内,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只见大白天的,轻弦盖着厚厚的棉被,正趴在床榻上睡得正香。以至于她都已经走到了床榻边上,仍旧毫无警惕性。
这货以前真的是杀手么?怎么越看越觉得掺水太多呢?
一揪轻弦的耳朵直到快把人提起来才有些许反应,珑月赶忙问道:“我让你替我找的东西呢?”
轻弦赶蚊子一般挥了挥手,继而又将棉被拢好,嘟囔道:“最近天儿太冷。”
“你……”珑月顿时气得快要厥过去,又一揪轻弦的耳朵,低声威胁道:“再不去我休了你。”
“试试看?”轻弦也不是完全吃素的,又逢被人扰了清梦,起床气正重,冷声威胁回去。
“好,那我就试试。”珑月恨恨说完,转身回到院中团了一个硕大的雪球,一撩锦被直塞进去。
“啊!!!”轻弦一声尖叫,顿时从床榻上蹦起来,厚厚的棉被滑落……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珑月偏头躲过一把飞刀,一撇嘴,“啧,谁稀罕看你。”她也没想到轻弦居然会裸睡,古代人睡觉不都穿着寝衣什么的么?闷骚的家伙。
轻弦用锦被直将自己包裹得像个蚕蛹,披散的长发遮去几分大脑门,少了些许聪灵气,这才多了些杀手该有的气息。当然,直接来源于那双迸射着怒火的眼睛。
“笨女人,你再敢碰我一下……”
“放心,我有生之年绝不会碰你一下。”珑月一脸鄙视道:“听着,你有功夫我也有身手,不想麻烦跟我对着干,就乖乖赶紧去帮我拿东西,否则……”
今天你吃了么? (7)
嗖的一声,珑月一闪身又躲过一把飞刀,虽然明显不是什么致命的袭击,仍旧眯了眼,“警告你,你要是再敢碰我……”
“放心,我有生之年也绝不会碰你一下!!”轻弦气哼哼的反击回去,却随后裹着被子又往床榻上一倒,“三天。”
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虽然拿到了玉玺就等于向找到风魄迈进了一大步,珑月此刻却没有一点儿欣喜,更加没有初来时那种乍听风魄消息时候的兴奋。
似乎自从确定了封扬要走,或者就是从秋狩回来之后,她突然开心不起来了。
而事关风魄,她甚至屡屡无端想起珑雪曾经问她的话,她们这么做的意义……
不能想,珑月猛地警告自己,有些事情,可以不明白,甚至可以想不通,但绝不能去琢磨。
虽然来自科技发达巅峰的未来,其实也有很多事是经不起推敲的,比如,她们曾经无端因为命运而失去的自由,失去的亲情,比如,无端加诸在她们身上的责任,比如,如果她们完不成任务,形同死路一条……
不能想!珑月猛地摇头,刚刚离开轻弦的小院想安静一会儿,却被匆匆赶来的苏慕颜堵了个正着。
而苏慕颜的来意很明显,还没等珑月打招呼,劈头便是,“居然让墨子群在前厅长跪不起,月儿,你现如今做事越来越荒唐了。”
“他自己愿意跪的,我没逼他。”珑月一皱眉,实在没心思与苏慕颜兜圈子,甚至连停也没停下来,就要从苏慕颜身边走过。
“月儿,你不能这样。”苏慕颜一把抓住珑月的胳膊,脸上尽是焦急,好言劝道:“月儿,墨子群是三朝□□,就连先皇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你如今让他跪在前厅,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日后……”
“我们不在意那么多眼睛行不行?”珑月执拗一甩苏慕颜的手,“先皇要给他几分薄面不意味着我也要让着他,他来的莫名其妙,说出来的话也莫名其妙,跪的更是莫名其妙。爹,不谈日后,也不谈那么多眼睛,难道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好么?你难道真以为我答应他,上进了,搅入朝堂那潭浑水,真的还能独善其身么?
今天你吃了么? (8)
你以为你那块金牌能保我一次,如果下次证据确凿,还能留住我这颗脑袋么?
你以为纳兰珑馨是傻子,墨子群就这么堂而皇之来王府,她能不知道么?
你以为只要我上进,只要有墨子群的支持,江山就唾手可得?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你以为,派一群人严密保护我就够了?朝权之争什么时候不流血?你保得了我,那你自己呢,王府那么多人,你能都保得住谁也不受伤害么?”
珑月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还是苏慕颜他们把事情想简单了,或许她真的不知道他们手上还有什么筹码,但是,抛却有没有闲工夫不说,她真的不想把周围的人卷入这团争斗中。
琉璃的生活很幸福,家里又要添新人,而此前也对她提过,若是可以,来年开春打算要个孩子。
溯的身体需要长时间调养,虽然现在乍看已经无碍,但是她知道,那些伤,恐怕无时无刻不再痛着。她不想让他再痛,不想让他再担忧。
她甚至希望平静的生活能让宫漓尘有更多选择,不用在她与纳兰珑馨之间被逼迫得透不过气来,慢慢习惯平淡的生活,找寻到属于自己的人生。
就连轻弦,她都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安然悠闲的过着小日子,那种随吃随睡的生活,真让她羡慕。
而一旦争斗开始,苏慕颜便是首当其冲,没有武功没有兵力,他纵然是相王又能怎样,有块金牌又能怎样?更何况他如今与一个神秘的女人来往亲密,一旦被人揪出来,那是辱没皇族的大罪,苏慕颜想不死都难。
何苦呢?为了一个她根本不想要的皇位,拖着这么多人下水,这些生命随时可能逝去,何必呢?
或许苏慕颜从未想过珑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或许在他心中,他的女儿根本不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有些呆愣的看着她,半天才动了动嘴唇,“月儿……”
“爹,我真的对皇位没有丝毫想法,我相信你也不是权欲熏心非要做太上王,我相信王府里的人都愿意过平平安安的日子,而不是跟我一起去出生入死抢那把肮脏的椅子。既然我们都有自己快乐的生活……”
扭曲真相 (1)
“你这是在说些什么话?!”苏慕颜这时才回过神,登时怒上脸颊,紧紧抓住珑月的双臂,却咬着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月儿,爹不允许你这么想……”
恐怕珑月真的很难了解苏慕颜的心思,可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还分得清。隆冬大雪地,也不想再跟苏慕颜无谓纠缠下去,她知道,如果今天不松口,苏慕颜恐怕和墨子群一样死心眼,就要一直站在雪地里了。
“爹,如果这件事可行,我能保证你们所有人的安全,我就做。但是,如果就是现在这副状况,不管你怎么逼我,我都不会铤而走险。我只能答应你这么多。”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一席根本算不上妥协的缓兵之计,苏慕颜脸上却划过一丝欣慰的笑容。
或许他只是执念未了?珑月猜不出,只是觉得,这水,越来越混了。
……
拜托苏慕颜带话给墨子群,他们两人都无端这么固执,或许算得上有共同语言,而珑月第一时间想到这件事的影响,却是……宫漓尘。
自从送封扬走的那天雪夜,宫漓尘回来之后还真的半步也离不开床榻,据听说浑浑噩噩睡了三天,若不是楚浔在一旁持续渡内力给他,兴许真的会从此一睡不起。
但是,她必须去解释这件事,要不然,宫漓尘恐怕又要开外挂硬撑着跑出来搅局了。
然,遣去楚浔,珑月看着躺在床榻上仍旧有些虚软无力的宫漓尘,突然,没心没肺的笑了。
“哈,终于把你这个家伙养胖了。”珑月一时间笑得无比嚣张,曾经接连十天喂宫漓尘吃水果吃点心都没见长半点肉,这才短短几天,宫漓尘居然被她补胖了。
这段时间,宫漓尘可没少花王府中的银子。她曾经吩咐过方柳书,不惜一切代价让宫漓尘的身体尽快好起来,潜意思则真是怕他伤还没好又到处折腾。而方柳书显然对她的话快要奉做圣旨,千年人参百年灵芝,鹿茸虎骨,只要是能吃的,不管有多珍贵,都流水一般熬了一天八顿给宫漓尘进补。
扭曲真相 (2)
虽然看不见脸色,但是看着宫漓尘略微显圆润的脸颊,再看看润泽泛光的脖颈,就知道,这段日子他过的不错。
宫漓尘从床榻上撑着起身,兴许是曾经药物的残留,仍旧显几分疲惫。听方柳书说,影卫那种秘药,仅是用来防备最危急的情况,且勉力一搏之后,副作用也极大,而宫漓尘那天晚上,显然吃了不止一颗。
见过糟蹋自己的,没见过这么糟蹋的,见过自虐的,没见过这么自虐的,见过不是人的,也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当人的。
珑月顺手拽过一个棉垫子替他垫在身后,不期然看见那双手,自从宫漓尘在她面前少了几分顾忌,这双手也就不再那么神秘。但是不能否认,不管看见过多少次,仍旧觉得这双手美得巧夺天工。
看来上天还是公平的,剥夺了一个人的自由甚至人生,最起码给了他一副完美到了极致的容貌。
宫漓尘的精神并不太好,眼神略有虚晃,倒也不再那么强硬,靠坐着无力仰头,第一句话便是,“墨子群来过了?”
声音有些干涸造成的沙哑,恐怕楚浔身为个男人照顾起人来也不是那么细心,不过珑月倒不觉得生气,一想起楚浔拿着个湿帕子替宫漓尘沾嘴唇,就没由来的身上发冷,汗毛竖起。
“嗯,来过了,兴许现在还在前厅跪着呢。”珑月说着,起身找到一旁柜子上她差琉璃送来的梨花蜜,果然,连封都没拆过,“我不想瞒你什么,他来找我,说是奉先皇遗诏,要我做摄政王上朝听政。”
调了杯蜂蜜水递给宫漓尘,虽然老老实实休养了几天,他的手指仍旧有些止不住颤抖,珑月索性将水杯递到他嘴边,却见他微微一偏头。
“放心吧,没有毒,更没加什么莫名其妙的药。”珑月微一挑眉,不是吧,还记仇?
“太甜。”
“好吧,下次我给你弄二斤黄连来。”珑月说完,径直将蜂蜜水一口喝干,看着宫漓尘些许干涸的嘴唇,还无良的咂咂嘴。
“你想做摄政王?”
扭曲真相 (3)
“我要是真答应了,会来这跟你显摆么?”珑月挑眉反问,也不管宫漓尘介不介意,把他向里推了推,直接坐在床边,“我知道,你的消息一向灵通,恐怕墨子群进府的那一刻,你就坐不住了吧。”
宫漓尘微一敛眸,什么也没说,眼睛却直定定看着珑月坐着的位置。
“你有洁癖?”珑月有些尴尬,她只是懒得搬椅子,却没想过有些人是有洁癖的,床榻是不许其他人坐的。
“没有,你继续。”宫漓尘索性闭上眼,仰头躺靠着。
“你信我么?”珑月突然问道。
“有话直说。”宫漓尘并没有明确答复她。
珑月耸了耸肩,继续道:“所以我来只是让你安心,不管墨子群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总之,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更加对国政权势无爱。”
“怕我告诉珑馨或是继续与你为难么?”宫漓尘轻轻问着,高高仰起的头,露出白皙光润的脖颈,喉结微微滚动。
突然有种想一口咬下去的冲动,珑月心中一阵恶寒,她应该没有那种变态的爱好才对,“这我倒没想过,不过,就算你不告诉纳兰珑馨,想必这个时候她已经知道了。”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的想法,我知道,你夹在我和纳兰珑馨中间很难做。但如果只是纳兰珑馨单方面的多疑,兴许事情就不会那么复杂。”珑月虽一边插诨打科,但一席话说得也异常认真,虽然她知道,很多时候,越是真话越没人相信。
果不其然,宫漓尘突然睁开眼,眼眸中的狐疑丝毫不加遮掩,仔仔细细打量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的表情找到什么。珑月索性瞪眼吐舌头,呈吊死鬼状。
宫漓尘别过眼,胸口微颤,“你就没有想要的东西么?”
“有啊。”话音刚落,珑月就敏感捕捉到宫漓尘眼中一丝了然,继而道:“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如果纳兰珑馨不找我麻烦的话,更好。所有的人都过得挺快乐不是么?我希望王府里所有的人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尤其是你,总夹在中间也不是长久的事,时间长了心理会扭曲的。”
扭曲真相 (4)
“仅此而已?”宫漓尘仍旧不愿相信。
“仅此而已。”珑月无比认真言之凿凿,明明说的是真话还要不停加以解释,“十年对我来说并不长,我没有那个精力那个功夫去抢什么权势,哪怕抢来了也享受不了几年,恐怕一个弄不好还要搭上性命,不划算,对么?”
“你真的只有十年?如果十年之后你仍旧……”
“不可能。”珑月知道宫漓尘假设的是什么,但是不可能,“不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十年之后我还能活着,也仍旧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我是个心无大志的人,有生之年,我只求自己过得好不好,不求拥有什么。因为一旦离开,我什么也带不走。”
把真话说了无数遍,却仍旧挡不住他人的无端猜测。在真真正正的实话中参杂些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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