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谨煜拿到明黄的绸布,露出进门后的第一抹笑容,目的已达到,总得给人一个好脸色。
“既然无事,儿臣就先行告退。对了,奉劝二哥一句。夜路走多了,终会遇到鬼的。”小心让我逮住你把柄,要你好看,赵谨煜暗忖。
走了还不忘给人添堵,赵谨恪气得够呛,指着门口向赵安铎抱怨:“父皇,这个三弟未免太目无兄长,您该好好管管。”
管得了还用你说,赵安铎何尝不气,可就爱三儿子这股傲劲,颇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你们兄弟俩的事,我不是不知道,是不想管。他是你弟弟,你也别做得太过,该让的还是得让。做兄长的成天为些鸡毛小事,和弟弟耍心机,哪有半点皇家的气度。”
这个老二,各方面尚可,就是气度太小容不得人。若是平常人家没甚大不了,可放在皇家作为储君培养的话,实在不是个好人选。最好的那位,恰恰又不服约束。眼见着年岁越大身体越差,赵安铎为着立嗣一事,也是愁上加愁啊。
“三哥,三哥。”
赵谨煜见了陶月莹,嘱她在王府宽心住着,待找到了意中人再作打算。处理完表妹的事,才想眯一觉解解乏,外头就传来赵谨坤的大呼小叫。赵谨煜取了枕头盖在脸上,不予理会继续睡着。
门吱呀一声,赵谨坤一溜烟蹿到床边,抽调赵谨煜面上的软枕,急喘吁吁道:“三哥,不好了,红袖不见了,你快帮我找找。”
我媳妇还不见呢,谁帮我去找,赵谨煜起身揪住弟弟耳朵,咬牙道:“哥一回来就忙个不停,刚想休息片刻,你这不省心的却过来闹。你又从哪捡来的阿猫阿狗,掉了就掉了,少给我嚷嚷。”
“哎呦,哥,轻点,疼,”赵谨坤痛得嗷嗷叫,仍然不忘解释道:“是红袖啊,你送给我的四大侍婢,你怎么这快就忘了。”
“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丢了就丢了。”赵谨煜加大力气在弟弟耳边一拧,待他痛得说不出话才放开手。
赵谨坤又是一阵哎呦哟,捂着通红的耳朵埋怨的瞅着赵谨煜。
“哥,你掐也掐过,该帮我找人了吧。”
“我没空。”赵谨煜重新躺回床上,翻身对着他。
“你没空,那我找嫂子去,她肯定有空。”赵谨坤呵呵直笑,总能掐到你软肋。
“赵穆,将四王爷扔出府去。”
“是,”拦不住人而侯在门外的赵穆得令后,望着赵谨坤笑道:“四爷,对不住。您是自己出去,还是小的送您一程。”
“爷自己走,”自家哥哥如此不耐烦,赵谨坤也知道有些不对头,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期期艾艾道:“三哥,我不惹你,你好好歇着。记得抽空帮我找红袖就成,小弟感激不尽。”
然后在赵穆紧迫盯人下,依依不舍的出了煜王府。
赵穆送走人后,又赶紧回头到主子那汇报。
“爷,九霄来消息了。”
赵谨煜拿过字条,看完后捏成碎屑,心算放下了一半。
“准备好马匹干粮,明日一早就出发。”
五十 。。。
揉揉仍旧有些乏力的肩膀,清芷双手支撑着身子缓缓起身,双眼朦胧惺忪。猛摇摇头醒脑,将屋内打量一番。
双层淡紫色叠纱床幔,红木制的梳妆台。上面摆有菱花铜镜,首饰盒妆奁,俨然就是女子闺房的陈设。
下床后清芷掀了帘往外屋去,见一女子坐在榻上,掩着袖子似乎在泣泪。看不清模样,清芷不由得咳了咳,以引人注意。女子闻声抬起头,往清芷这边走来,对着她躬身作揖。
清芷看清女子模样,眉间的朱砂痣煞是醒目,竟是红袖,不由吃了一惊。
“你怎么会在这,”脑海中念头一闪,清芷严声质问道,“莫非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红袖忙不迭摆手,极力否认。
“原本是,现在不是了。我不愿再帮他们做事,也被关了起来。”
在坤王府才待几个月,人就变好了。赵谨坤那种老好人性子,难道真能传染人。清芷忍不住多瞅红袖几眼,虽说满面愁容,但面白肤腻双颊生晕,看来在坤王府小日子过得不错。
“你可知我们如今在何处。”
“出城不过三日,若是往南边,此时应该在南郡郊外的小镇上。”
已经睡了三日,怪不得饥肠辘辘饿感从生。揉揉肚子,清芷扫到桌上的水果,欣欣然上前拿了个梨果啃咬。
“王妃,慢着。”红袖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吃下,“您就不怕这水果有毒。”
清芷小口嚼着脆生生的梨果,不在意道:“他们要是真想取我的命,早就一刀解决,何苦花这大气力将我转运出京,吃力不讨好。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红袖比清芷早醒,看着桌上的吃食腹中早已咕咕作响,又怕其中有毒,再饿也只有忍着不敢
随意触碰。
此刻见清芷吃得香甜,勾得她食欲翻滚,哪能忍得住,踱到桌边跟着吃了起来。
“你这样怕死,为何又敢叛离他们,你就不怕他们一时愤怒将你一刀了结。”肚子要填饱,消息也得打探。清芷觉得自己适应力不错,到哪都能随遇而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总归是任人宰割的命,我宁可找个将我当人看的。坤王心肠好,待我也好,我不愿做出伤害他的事。”
听着听着怎么有股小女子的娇羞,清芷不经意扫了眼。见红袖面上红晕加深,欲语还休。不会吧,这转变未免太快,不迷赵谨煜改迷赵谨坤。
“我们这些无依女子,身如浮萍,命如草芥。若有人能真心待我,我自会待他更好十分。说这些王妃莫怪责,都是我心里话。”红袖自嘲的笑了笑。
“煜王英姿爽朗器宇不凡,女子见了心生钦慕实属正常。他们要我勾引煜王,在王府里做内应,我便生了妄念,以为真能得到煜王垂怜。如今想来,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煜王表面和善,对下人宽厚,实则难以亲近,对谁都隔着一层。而坤王不同,他对人好是实心实意的,让人心里踏实。”
“性子好归好,可他毕竟是皇子,不是任意女子都能待在他身边。总归,要面对的很多很艰难。”
“我晓得,”红袖苦笑,“我只想待在他身边服侍他,其余不作他想。”
日后的事哪说得准,尤其是坤王妃进门后,难料啊。有些时候,不是自己说不争,就能安然无恙的。
“说这些作甚,促增苦恼。现在应该想法子逃出去,你可有好主意。”
红袖无奈摇头:“门窗都锁上了,戳了窗纱往外看,只看清一个空旷的小院,门外院内都有人守着。”
“你的主子究竟是谁,三王爷,太尉还是另有其人。”
靠自己是没法出去的,清芷索性将逃跑计划先搁在一边,查问出真相要紧。
“说来颇为复杂,我原本是南疆少主平素庆养在京中的线人。以青楼歌姬为耳目,在达官贵人中游走探得朝中秘辛,为少主所用。不料被李恒看上,我一再声称卖艺不卖身,他仍执意不肯放过我,非要摘我的牌。幸得煜王和坤王所救,煜王教训完李恒后就离了京。坤王则将我和另外三个姐妹带到煜王府,李家最忌惮的就是煜王,我待在那才能安稳。后来发生的事,王妃也知道的。”
“平素庆得知你和煜坤两王扯上关系,想利用你搭上二人。若是不能成为盟友,便想要你从中作梗,挑拨离间两兄弟,削弱两王势力。你不愿意,于是被抓来这里。”清芷接着推测。
红袖面色沉重,微微点头。
“恪王和李太尉可知道这些事。”清芷继续问道。
“少主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哪敢问上头的事。”红袖想了想,补说道:“我在南疆时就听闻李恒和族长关系甚密,理应有所联系。”
“可有听说过素素。”
“平家大小姐闺名唤素素。”
“果然来头不小。”能让南疆大小姐给她做烧火丫鬟,清芷觉得自己能耐不小,虚荣心有点小膨胀。
“姐姐好雅兴,身处险境还能不慌不忙查探虚实。是无知,还是无畏。”
先是窸窣开锁声,然后清玉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浓眉怒目,看似怪吓人的。门口还守着两个,警卫重重。
“有妹妹陪着,姐姐我怎么会怕呢。”清芷冲着清玉甜笑,极为亲热。
“少给我套近乎,你如今可是阶下囚。”清玉看不得她一副自在安逸的模样,出言提醒道。
“所以更得巴结好妹妹,妹妹高兴了,我才有好日子过。”
“不与你费唇舌。”清玉看向红袖,“你既然敢不听话,就应该知道后果。”给身后大汉使了个眼色,汉子磨拳霍霍,朝着红袖走去。
红袖左闪右避,屋子太小避不到哪去,本想趁空隙冲出去,却被汉子大力揪住。体型的反差显得红袖弱不禁风,楚楚可怜。清芷看不过眼,何苦为难一个弱女子。
“你们把她弄走,以后谁来服侍我。我如今金贵得很,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近我身的。要是侍候不好,我郁结在心终日愁眉不展,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你悔死都没用。”
清芷振振有词,论完理,然后动之以情。
“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你腹中孩儿积点德。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够了,”清玉额际青筋直跳,强忍着怒意道,“我不过要她出去片刻,你哪来这么多歪理。”偏头吩咐大汉,“带她到隔壁屋关着,不得随意放肆欺辱。”
大汉得令出了屋,顺势将门带上,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妹妹好气势,不愧是南疆未来少夫人。”清芷夸赞不已。
“你是真知道,还是故意试探。”清玉瞪视她,夫妻俩都是耍诈高手,最爱套人话。
清芷咧嘴一笑,两排白牙煞是好看。
“妹妹觉得怎样,就怎样。”
清玉懒得跟她瞎扯,径自走到榻上,悠哉打着团扇。
“姐姐喜欢操心别人的安危,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安危。你都失踪好几天,姐夫却没有任何反应。回京城求了一道圣旨,对外推说你抱恙在家不得见客,随后又匆匆忙忙赶回边关。如此漠不关心,我做妹妹的都为姐姐抱不平。”
听听这语气,够幸灾乐祸的。
清芷柳眉轻锁,忧愁叹气道。
“是啊,王爷有他的宏图大志,最不屑儿女情长。你就是把我带到南疆关一辈子也威胁不到他,还不如放了我。今后你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各不相干。我也没什么值得你羡慕的,何苦这般伤了姐妹情分。你就是不为我,也该替伯母着想。她心心念念着你这个女儿,你却不管不顾撒手走人,叫她如何是好。”
一番话说得清玉微有动容,眼底黯然,不过转瞬即逝。
“她一心只想我嫁给表哥,可我不喜欢表哥。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空有书生气,古板无趣。她不能给我想要的,我自己争取有何错。待我和庆哥哥回南疆办了大婚,成了南疆少夫人,我会回去看她的。要是她愿意,可以和我一起来南疆,反正她在侯府过得委屈不如意。”
“想法是好的,但愿行得通。”恐怕还没到京城郊外,就被赵谨煜五花大绑好好收拾一顿。
这姑娘估计很得情郎宠爱,不切实际爱做梦,完全没考虑绑架皇帝儿媳的后果。
“拿我当人质,也得好吃好喝伺候着。没到南疆就给饿没了,你可不好交代。先睡一觉,送来吃的再唤我。”
清芷伸伸懒腰揉揉肩,回里屋补眠。觉不嫌多,越睡越想睡,尤其是无事可做的时候。
“到了南疆,若赵谨煜还不来,看你怎么办。早点歇着,明日接着赶路。”清玉冷哼一口气,甩袖出了屋。
午夜时分,清芷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有东西在床畔划动,扯着单子往外拉。懒懒睁眼一看,竟是根羽毛,用细铁丝悬挂着透过层层床幔伸了进来。
清芷无声笑开,九霄挺有创意的,居然想到这法子。抓住铁丝,解开附在铁丝上用红线绑着的纸条。掏出颈上带着的夜明珠,掩在棉被内细读之。
“王妃,可归家否。”
清芷摇头,摸出枕下早已写好的字条,绑好后松开铁丝,慢慢推出床幔外。
收回铁丝的九霄,仰躺在屋顶上,借着月光读完信,轻声叹气。
果然,还是在生王爷的气。王爷,王妃不是金丝雀,您娇养的方法也许行不通。心头压抑的事太久,找个人分担其实也不错。
五十一 。。。
“煜王妃抱病,不见外客。”
悠悠道来,李勋微眯眼,暗自揣测。好好的怎会突然染疾,煜王还特地从边关赶回,向皇上求圣旨养病。居然不让外人进府探视,他到底在瞒着什么。
“近日可有与素素联系上。”李勋想到这个安插在王府的内线,问道。
恪王妃摇头道:“素素自从进了王府后,仿佛失了踪迹,外头的人根本搭不上线。”
“平家的人向来奸猾,过河拆桥的事没少干,这次恐怕是我看走眼了。”
李勋虽说与平家人交好,但人心隔肚皮,都是为利益驱使,哪有真心可言。于是猜测,他们莫非私下动作着什么,有所图谋。
“父亲,难道这煜王妃真因煜王纳侧妃一事郁郁成疾。”
往常隔三岔五的就会往宫里头去,给陶贤妃请安,或是回娘家探望亲人。现在竟好些天没出门,煜王府也是一反常态,大门紧闭。除了煜王妃娘家人来探病,其余人等上门探访都给推了去。
“未必。”李勋总觉得事有蹊跷,究竟哪里不对,一时说不上来。平素瑶如今联系不上,更是令他心有疑虑,难以释怀。
“恪王这些日都在作甚。”
“自从回京后每日都到宫中,陪皇上处理政事。”恪王妃巴不得自家王爷天天都进宫陪驾,总比一天到晚待在府里同小妾厮混要强。
那些小妖精,仗着有王爷宠,连她都不放在眼里。趁着王爷忙碌顾不到内院,她也好整治整治。
李勋欣慰点头,笑道:“这是好事,多亲近皇上,皇上才能关注到他。煜王行事放肆任性,即使我们不去推波助澜,仅仅隔岸观火,皇上迟早也会对他失望。”
“是啊,他随性,苦的可是女儿。府中侍妾家姬本来就多,他还硬塞几个进来。都是些久染风尘的狐媚子,手段了得。害得我日防夜防,生怕王爷被她们勾了去。”
恪王妃咬牙恨语,复又问道:“父亲,那几个妓子您是怎么处置的。一定得留着心眼,小心被勾了去。”
闻言李勋咳嗽几声,有些恼怒道:“说的什么胡话,为父可是那种贪念美色的无能之辈。我的事,你少操心,管好王府的事就可。煜王越是不好,恪王就越要做得好,你这王妃的言行举止尤为重要。需知自古明君应与贤后配,为帝夫广纳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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