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早早就起来了,推开房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春杏,好象在等我,我已经起了这么早她竟然比我还要早,我问她,“你找我有事?”
“不是啊……”她低头说,“我想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来问夫人一声,我也好去收拾东西啊……”原来她是等着我说要回去。
我叹口气,有点想笑,我对她说,“谁说我要回去的。”
“恩?”她不敢相信地抬头,“那……九爷不是……”
我知道她是从头到尾都是希望我和胤禟能和好,可是她毕竟不是我们本人,我们的事,她没有办法决定,“别提这个了,也别和少爷小姐说,知道吗?”我叮嘱她说。
“那我们……”她还想说什么,我拉着她向外面走,“跟我去个地方。”
我带着她来到宋君荣的店前面,她指着门说,“这不是……我们上次来的那个地方?”
“跟我进去。”我敲开门,开门的老人一见是我,立刻招呼我进去,我和春杏坐在大厅等,不一会宋君荣就出来了,春杏一见他,立刻张大嘴,“这……不是……”她和我进宫的时候见过他。
“是啊。他也来了。”我说,一面对宋君荣说,“你这里实在是弄的太冷清了,哪有生意啊?”
他见我这个直接的说,有气无力的说,“我也知道啊,可是我哪里会做生意,再说我顶着这么一张脸,哪有人会来?”
我看看他说,“那倒也是。”要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接受洋人真是不容易啊,我看看这里的环境,还是可以改造的,“要不我们合股吧?”
一边的春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夫人,什么叫‘合股’?”
我赶紧转身对她说,“这是洋人的东西,你乖乖等我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宋君荣看着我不解地说,“难道你也要加入这里?可是我已经要准备关门了啊。”
“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店还是蛮有发展前途的,“那你要做什么?”
他摸摸大厅的椅子,“我也不知道,可是这个店实在是开不下去了啊,从来没有人来,我还要天天打扫……”
我盘算着这个不会经营的笨蛋估计是要低价出售店面了,我试探着问,“你准备卖?”
“可是还没有人买呢!”他苦着脸说,“变成洋人我真是倒霉到家了,开店没有人来,卖店没有人买,这是什么情况啊!”
“那你准备出多少银两?”我估计自己能买到便宜货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你要买?”
我笑着说,“我可以考虑啊。”虽然嘴上说的很随便,可是心里已经盘算着要怎么重改这个店,他想了想说,“一口价,五百两!”
我心里暗想这个价格真是不高,但是把钱给他我还是要还价的,我撇嘴说,“这么贵啊,你自己等着吧。我要走了。”我拉着春杏要走。他赶紧拉着我,“别走啊,再谈谈啊……”
“谈?谈什么?”我看看他,“你这个价格让我怎么帮你啊。”
他有点为难地说,“可是我买的时候更贵啊,而且我才开没多久啊。”
“我实话说吧,这个店根本不值这个价钱,你当时买的时候……”我故意奇怪地看着他,“谁叫你张这个样子啊。”
“啊……”他叫起来,“我难怪觉得那个主人的眼神怪怪的……还有他那个话,对对对……你要是不说我还没发现呢……”他开始满屋子乱转,拼命回想自己是给怎么宰的。像他这样神经不太好的人,外加对自己的身份一直耿耿于怀的人,我只要随便引导一下,就行了。果然过了一会,他果然走过来,搓着手说,“但是也不能太便宜,我们也算是旧识啊……”
我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轻轻说,“那就三百五十两好了,这五十两可是我看在我们的交情上给的啊。”
“这么低……”他面有难色,我立刻转身要走,他赶紧拉住我,“好好,就这个价格吧。不过……我有个要求。”
我停下来,“什么要求?”没想到真是买下来了,我暗自开心呢。
“你也知道我是要翻译《周易》的,你买了店是可以,可是后院那间房能不能给我,我也好工作啊。”他说。
我想想后院那个小房子,确实也没有什么价值,送他算人情好了,“恩,好吧。我就是太好说话了。”
“那就谢谢你了。”他认真的说,“那你什么时候来买?”
“明天,我带钱你带房契来。”我说,和春杏回去,看来要好好盘算一下了。
我正在后屋休息,宋君荣突然冲了过来,“啊……我真是不明白啊!”我吃着水果,看着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为什么我开的时候,怎么说我的样子也是正宗的洋人,为什么我开店一点生意也没有,你一个中国人开洋人的店,为什么生意这么好!”他气冲冲地坐下来,拽过我上的一串葡萄,一边吃一边说。
我笑着说,“这难道还能怪我不成?”自打我接手了这家店,我就和春杏还有小楠就开始忙活了,先是买了麻布和线,把店里的一块辟成教十字绣的地方,虽说这十字绣和刺绣是没法比的,但是图案特别,而且比快就能做成好看的小香包什么的,所以生意立刻就很好了。另一边能,我开了一块占卜区,用上等的纸做了各种现代占卜的卡片,不如塔罗牌啊,原来现代天天没事给自己算这些还是有用的,特别是算这个桃花运,塔罗牌还是很准的,每天有小姑娘来。另一边,我就自己教英语,数学什么的。虽说已经那么多年了,可是毕竟我也是大学生,简单的代数几何我也是能教的。特别是不少有钱的人,觉得让孩子学些这个竟觉得很时髦了。
“我也是开店为什么就生意呢?”他托着脑袋想。
“你那时做什么?”我问他。
他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我啊,传教啊,天主教啊,我还教西方的文学啊……”我打断他,“大哥,不要说现在信天主教的都不多了,在说这个时候的人没事干吗学西方文学啊,有什么用呢?”
“哎……不说了,说叫我没你厉害。”他垂头丧气的说。
“知道就好。”这样子忙碌起来,我似乎就能忘记以前的事了,他说,“你现在怎么想呢?难道就这么过下去?”
“谁又知道呢。”我回避这个问题,向前面走去。
学堂
我拉着姽婗在花园里玩,弘旷在一边和胤禟下围棋,姽婗跑过去,指着放着黑黑白白棋子的棋盘问我,“额娘,姽婗也要玩这个。”
我走过去,摸摸她的头说,“那可要等姽婗长大了才行。”
“是啊,等姽婗长大了,阿玛可要好好教你。”胤禟把手里的棋子落到棋盘上,转脸对姽婗说。
我笑着说,“可不是,姽婗要长的和哥哥一样才可以啊。”我看看弘旷杯子里没有水了,对弘旷说,“额娘给你倒水去。”我转身要走,突然胤禟叫住我,“小冰,不用了。”
我回过身子问,“杯子不是空的吗?”
胤禟不答话,端起自己的杯子,轻轻一掀,殷红的鲜血从里面流出来,我惊异地看着这一切,抬头看,那血竟然是从胤禟的口里流出的……我吓的不断后退,尖叫起来——
“胤禟——”
我猛地坐起来,喘着气,心口怦怦直跳,原来是一场梦,我一摸头上已是淋淋大汗,天早已经亮了。
我下了床,打了一盆水梳洗,怎么又做梦了呢?是第几次了呢?这样的梦已经不止一次出现了,我梳着头发,手一摸台子上的发簪不在了,我想想准是昨天落在床头了,我的手正挽着头发实在是不好动,下意识地喊,“春杏——”
不一会儿,姽婗进来了,走到我面前,“额娘的记性真是不好,春杏姐都出嫁几个月了,好喊春杏姐。”说完跑去拿来了发簪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来,真是没记性啊,我插上发簪一边看映在铜镜里姽婗的脸,一晃已经四年了,她也长大了。
“快走吧,什么时辰了,春杏姐肯定在店里忙不过来了。”她俨然以老板娘自居了。
“是是,大小姐。”我跟着她出了门,时间过的真快啊,似乎在我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就流走了,我抚抚鬓角,昨天才发现自己的鬓角竟然长出了白发,我拔下白发,恍惚间,我才发现自己在这个时代正在慢慢老去,却无力抵抗。
“娘!”姽婗远远地叫我,“哥哥在等我们呢!”我回过神加快了脚步。
弘旷倚在门上等着我,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现在的他已经十五岁了,个头窜的很高了,姽婗跑过去,“哥哥,我们来了。”
他微微仰着头,拍着姽婗的脑袋,“小丫头,怎么这么慢!”他微微眯着眼。与生俱来的贵气使他看上去有点傲慢。他转脸来看着我,冲我微微一笑,我仿佛看见了很多年以前的胤禟,一样瘦高的身材,一样俊秀的脸庞,一样的月白长袍,一样的贵气傲慢,在暖暖的秋日阳光下冲我微微一笑,让我沉醉进了一场清秋梦……
“娘……”弘旷见我在发呆,走过来,我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他,“莫不是想起了……”弘旷看出了我的异常,在我耳边悄悄问。
“没事,我们走吧!”我向前走,拿出手绢,趁他们两在打闹,悄悄拭去眼角的一滴泪。
我们到了店里,大厅里来绣东西和占卜的人占满的了空地,春杏正在里面和几个请来的姑娘忙和着,见我来了,赶紧跑过来,“夫人,您可来了,君荣那里早就忙不过来了,有几家非要把孩子送来。”
我听了赶紧向里面走,姽婗早跑到一边和姑娘们玩去了。这个宋君荣,真是一点用也没有,要不是他见我生意做的好,非要入股,我才懒得和他罗嗦。现在好了,不但入股,成了这个店的主人之一,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也比他抱着那三百五十两要好吧,不但如此还拐走我的丫鬟春杏做老婆。我问他你那个如花似玉,饱受蜜月滋润的老婆呢,他无奈地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别的事没见他有什么本事,不过竟然能让原来见了洋人就退避三舍的春杏弄到手,我还真是佩服他。
我一进后院的学堂就看见6正和几个妇女在说话,见他急的直抹汗,“怎么回事啊?”我进屋放下书问。
6见我来了赶紧跑过来,“你可来了,这几位夫人非要把孩子送进来。我说人已经满了,可是她们不听。”
我放着书,整理着桌子,“人满了,就是人满了……”我说着,向那边走,准备打发这些人,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见我,立刻扭开脑袋,我走过去一看,正是当年的李夫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后来旷儿换了一家私塾上学,“是李夫人吗?”
她见我走到面前,只好转过脸来,笑的有点僵硬,“是,是何夫人啊?”
“今天是什么风把李夫人也吹来我这里了。”我讥讽地说。
她可能是想趁我不在把孩子送来,可是正巧撞上了我,她笑的更尴尬了,“我有个小儿子想进来学……”
“怎么最近大家都抢着把孩子送来了?”我说。
一边一个妇人说,“可不是,听说这京城里的大人家的公子谁不学这个,听说皇上的皇孙也学这个!”
“县令大人的公子也在这里吧!”另一个人问到。
“县令的公子确实在这里。”我说,“可是现在人已经满了……”我正说着,扫到一边的李夫人,“我可没有想到李夫人也会来……”我看着她慢慢说,“像我这样一个外地人,带着两个孩子……对了!”我抬高声音说,“孩子还没有爹,李夫人怎么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我这里呢!”
她的脸刷地变红了,绞着手指,“那是……一个误会,现在全泉州谁不知道何夫人的学堂啊……”
“一个误会?”我笑了,“对!一个误会!我今天说人满了也是一个误会……”我缓缓扫过前面的这些妇人,“你们明天把孩子都送来……”我的目光停在李夫人身上,“可是……李夫人,到你这里就真的是人满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说完就走,听见后面传来感谢的声音
我出了门,正撞见春杏向里走,见了我,“夫人,您帐本带来了吗?”我一听,糟糕,说好今天要进货让我带帐本来,瞧我这记性,忘了个精光。“我忘了。”我不好意思地说,我赶紧叫来一边的姽婗,凑到她耳边说,“把娘柜子里的帐本拿来,叫上你哥,让他拿来给我。”我把钥匙塞到她手上,她拿过钥匙,跑去叫里屋在读书的弘旷。
旧信
我拉过春杏:“没事,马上就回来了。”
她点点头,过了一会说:“夫人,少爷现在长的越来越像九爷了。我看着都分不清了。”
我没吱声,过了半晌我说:“他爹比他高,他的嘴像我,他爹的嘴比他薄……”讲到这里,我不禁一笑,“薄嘴的男人都薄情,我怎么忘了呢?”
“夫人……”春杏唤我一声。“怎么了?”我笑着问她。
“小楠姐说你您一直在回避……”她低头说,“那时说九爷病了您就开始逃避,这么些年,您忙这忙那,不就是在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吗?且不说九爷的病好了没有……”她压低声音说,“单说这皇宫里的事,您也不管了。四阿哥寄来的信你看也不看就烧了,您是真的忘了,还是在逃避什么……”
我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确实这些年我拼命避开这皇宫里的一切事情,我是在躲,躲这正在缓缓前进的历史,如洪水一样铺天盖地涌来,我无力抵抗只能躲避,我烧掉胤禛的信,我生怕触及那里的一点消息。“我是在躲,可是不知道能不能躲掉……”我叹口气,站起来,“我去后面忙去了,一会姽婗就会送帐本来了。”
忙到黄昏已经是筋疲力尽,我回到前面,却没看见姽婗,是弘旷在的等我,“你妹妹呢?”
“不知道。”他接过我手里的书,“上午回家就把帐本给我,就没来了,可能是和丫头们出去玩了。”
我和弘旷并排往家里走,他突然说,“娘,你现在过的舒服吗?”
我看看他,“我不知道。”现在我已经忘记什么是舒服了,只是这么过着,隔了一会我说,“但娘觉得很安静。”
“是吗。”他应道,没再说话。
回到家里吃晚饭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姽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姽婗!”我叫了她一声,她竟然一愣,筷子落在地上。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弯腰拾起筷子,“重拿一副去。”
她起身又拿了一双,没敢看我,低头吃饭,“到底是怎么了?”平时就她话最多,怎么今天有句话也不说了。
“恩?”她吃惊地抬头看我,“怎么了?”
我让她弄的哭笑不得,“是我问你怎么了?你怎么问起我了。”
“哦。”她点了一下头,竟然放下碗筷说,“我吃好了。”说完转身就走,我和弘旷面面相觑,“她是怎么了?”我问弘旷,他也不解地摇摇头。
到了晚上,我总觉得姽婗准是出了什么事情,想想还是推开房门向她屋子走去,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弘旷也在?
“你怎么能拿这个呢?”是弘旷的声音。
“我……只是想看看。”姽婗的声音很低。
我弄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猛地推开门进去,他们两个全吓了一跳,尤其是姽婗,似乎手里拿着什么,拼命往身后藏。
我一步步走近,对她说,“把手伸出来。”
她惊恐地看着我,向后退到弘旷身后,我对着挡在她前面的弘旷说,“你让开。”姽婗紧紧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