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要的用途,就不能送给皇侄女做了,叔叔这里先给你道个歉。”他的神态和语气都显得特别诚恳,可这时候说出这些话来,只让我觉得可笑无比。
“好吧,山崩说完了,达忽尔他们呢?”我直接问重点。
他一挑眉毛,言语中微带嘲讽:“你不是已经看到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第三个盒子里那些被砸得稀烂的武器:“他们,在山洞里?”
“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时为了避免契阿族的怀疑,我派去的人本就不多,要预防塌方,总要有人进洞的。”郎星翰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
“那也不必把他们全族的人都赶进去吧?!”我的尾音有些发颤,恼恨、悲愤、不甘、无奈,所有的情绪纠缠在一切,让我有一种想把眼前这个男人平静的表情撕碎的冲动。
“皇侄女,别那么激动。”他笑了,真像个长辈对后辈一样,“无数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我只弄出十几箱来,顶多帮我增加半年的军费,连带着我的南下计划都要重新做调整,所以,叔叔我的损失好像更大呢。”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或许事已至此,我也真的无话可说了。其实我也想过,即使我把所有的财宝就交出来,以郎星翰的性格,就真的会放过达忽尔他们吗?这可能性,太小了。
“多谢叔叔操心,我会将礼物收好的,告辞!”既然没话说了,我自然也不想再面对他,行了个礼就想走,可身后又传来他的话语:“我的人回来说,山崩的时候,他们闻到火药的味道。”
我皱眉,在门口迟疑地站住了,却没回身,听他继续说:“这不是你想出来的。你够狠,却拼地都是自己的命;总是冷淡淡的样子,心里却是最重情意。”似乎听见他叹了一声,“应该是蓝子轩吧,虽然做了完全的准备,但担心我最后还是有可能不放手,就加送了个红包。”又听见郎星翰笑了,却不觉的那笑声中有快乐,“他倒是够了解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回去以后,替我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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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轩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喝茶。他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我却一直没跟他说话。他也不开口,比我还坐得稳,只是慢悠悠地喝茶。最后还是我先忍不住:“山谷和达忽尔他们的事情,是你计划的?”
子轩把茶盏放下:“郎星翰跟你说了。”没有我期待的分辨和反驳,只有这么一句陈述。
我一下跳了起来,用脚猛地踢上了放在他眼前的那个盒子,盖子翻了下来,因为震动,里面的东西泛起了烟尘,飘荡在空气中,纷纷扬扬地落在了我的裙摆上。
子轩依旧没什么表情,也没抬头看站在他面前的我,只是手上把玩着一把折扇,慢慢打开,又合上。我劈手夺过他的折扇扔了出去,然后冲他大吼:“蓝子轩,你回答我!”
子轩先是看了看被我丢到角落里的折扇,然后才抬头看我,他的神色极其平静,从他注视着我的目光中,我看到一丝浅淡的忧伤和怜悯,只是不知道这情绪是对我,还是对他自己。
“你以为,就凭北辽太后的一道懿旨,就能让郎星翰放了你吗?那不过是个表面的借口罢了。如今他们与天启的战事正在胶着,北辽国内情况不稳,你又隐隐地掌握着一支可以威胁他的大后方的兵力,他怎么会放你离开?”他的声音不温不火,娓娓道来,“只有当你的离开对他来说,不是威胁而是利益时,他才有可能心甘情愿地放手。你不会答应让契阿族去进攻天启,那么他们这些身在北辽后方的人对你来说,就没有任何用处,只能是包袱,还不如顺水推舟送给郎星翰做人情的好。然后趁这个时候,天启把休战国书送来,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回去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穆容成那边联系上了?”随着子轩的话,刚才的怒气早已消了下去,我也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为什么你不利用契阿族的人马与穆容成前后夹击郎星翰的部队?”
子轩的眸子暗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温和的嗓音也好像降了几度:“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你以为穆容成会相信我的调遣吗?”他忽然仰起一个浅浅的微笑,与我四目相对,“况且,你不觉的只有在他们两个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才是对咱们最有利的,不是吗?”
我扭脸避开他的目光,只硬邦邦地讥讽他:“是对你的有利吧!蓝大人的运筹帷幄真是小妹拍马也赶不上呢!”
子轩也不在意我的语气,仍然平和地对我说:“前两天穆容成派人送来国书,把原有的休战的条件,由国土划分换成了和亲,点名了要昭明郡主。以北辽现在的情形,若是执意扩大战事是非常勉强的,与天启在这样的条约下休战,对郎星翰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他自然不会为了留你一个人而罔顾国家的利益。”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再加上解决了契阿人的问题,孝贤太后又已下旨让巫绮雅全权处理这件事情,所以,你剩下的事情,就是打点行状,准备启程了。”
能回去,是我一直期待的,我应该雀跃无比才是,可此刻我却觉得心口憋地厉害,充满难以宣泄地情绪。事情怎么会演变到如此地步?子轩的手轻而坚定地把我的脸扳了过来,让我看着他:“哥答应过你,帮你名正言顺地返回天启,现在哥已经做到了。你也别想太多,以后北辽的事情就与你再无瓜葛,安心地回去吧。”
“我怎么能安心?!”我抓住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嵌进了他的皮肤里,“那么多条人命,现在我是踩在契阿人的尸骨上往天启走,你知不知道?!或许你能在晚上睡得安稳,可我不行!”
他用另一只手擦掉我眼角溢出的泪水,目光仿佛穿透我的骨血,片刻之后,一字一句地道:“蓝雪,你要明白在这世上,要得到任何东西都需要付出代价。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若不愿牺牲自己,那就要牺牲别人,没有别的方法!”
我看着他:“这么说来,必要的时候,我也要牺牲你吗?”
子轩笑了,好像并不意外我的问题:“当然可以。”然后,温柔又慢慢地回到他的双眼中,“到了那个时候,哥会为你牺牲地心甘情愿。”
我的手松了下来,轻声道:“最后一个问题。这次的事情,是你最后才和穆容成联系上,还是从一开始,你们就有所策划?”联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我总觉得不那么单纯,穆容成那边怎么会每一步都和子轩配合地如此默契?全说是巧合,也太牵强了吧。
子轩波澜不惊,微笑更显温柔,只是说话的时候,垂下了眼睑:“你很快就见到他了,有什么疑问,就当面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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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一,秋高气爽
所有的和亲准备,都是在巫绮雅领导下完成的,很明显,对于这件事情,她是所有人中热情最高的。她曾拉着我的手,试探着问:“真地想离开这里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像从前一样,向往着回到天启,但我非常确定,我想离开这里。”我这样的回答,总算让她大舒一口气,红彤彤的小脸上终于飞扬起开心的笑容:“你放心,这次有我坐镇,一定把你嫁地风风光光的,绝不比真正的公主差!”
她那样毫无杂质的快乐,真的让我羡慕。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单纯的欢笑了?记忆已经遥远的模糊不清,而未来却更加茫然。命运永远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在实现我的愿望的同时,却附加了无比沉重的十字架,让我抬不起头来,让我不禁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执着,是否正确,是否值得付出这样的代价?
巫绮雅没有食言,我的陪嫁队伍壮观而隆重,我不知道究竟都有些什么东西,只知道有几十车的箱子要跟我一同启程。所有的仪式都按照最正规的皇族规格进行,甚至放了礼炮。临上车的这最后一段路,是郎星翰陪我走的。自从上次他送了我那些礼物后,我就再没见过他,而如今相见,就是离别的时刻。他牵着我的手,但握得太紧,让我隐隐生痛。一直走到车旁,他还是没松开,我转身看他。他的目光锁在我的脸庞上,半晌之后才低声道:“保重。”
我想我应该说些什么,比如得意地甩出一句:永别了!这是我以前一直想像过的情景,可现在,我的脑子里却组织不出任何语言,恐怕这时候,语言也是最无力的东西了。
“用汉人的话说,我这里是你的娘家。”郎星翰的唇边仰起一个略带自嘲的笑容,“以后要是在那里受了任何委屈,就回来。”那惯常的骄傲又回到他眼中,却又带了一点点促狭,“别忘了,你的娘家人可是很厉害的。”
听到这里,我也笑了出了,却觉得自己笑得有些牵强,有些苦涩。郎星翰心里一定明白,先不论我与他从前的那些恩怨纠葛,就是只凭着达忽尔他们的族人的这件事,我和他之间也再无谅解的可能。不知他是否看出我表情中的勉强,他也没再说什么,而是俯下身,把我抱了起来。这让我很意外,却发现他只是抱着我径直上了那辆华丽而巨大的送亲马车,然后再轻轻地把我放下。他拥着我的手臂却没立刻放开,就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停在了那里。他的鬓边正贴着我的脸颊,我能听见他的低沉的呼吸,热气微微喷进了我的耳廊,有些痒。我一动不动,目光落到了车门外十几米处站着的巫绮雅身上。她见了车里的情景,气地脸上起了一层潮红,又无处发泄,就把手上握着的马鞭在地上狠狠地甩了一下,发出一记响亮的“啪”声,随后转身就离开了我的视线。
那声鞭子响似乎也惊动了郎星翰,他终于松了手。最后看了我一眼,他转身就要下车。“巫绮雅是个好姑娘,尽你所能,不要辜负她。”我轻声说了这一句,他的身形停顿了片刻,却没有任何表示,按着车辕便利落地跳下了车。
车帘放下,车门关上,听见郎星翰在外面用辽语喊了句什么,然后车身微微一颤,悄无声息地动了起来。我撩起车窗上的锈帘看了一眼,子轩正骑着马走在离我的马车不远的地方,他的脊背挺地笔直,他正挡在阳光照过来的方向,从我这里看去,仿佛晨光在他身子的周围形成了一层光晕,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的距离感。
我放下了帘子,将身体靠在车壁上。很累,这些日子一直也没怎么睡好,此刻疲倦更是如潮水般涌上来。我闭上眼睛,在抵达天启之前,还是睡一会儿的好……
梦落繁花—蓝雪 最终卷 人生聚散是无常 人生聚散是无常 尾声(下)
章节字数:3781 更新时间:07…08…04 00:26
天启崇德三年,八月十三,久居京州郊外行宫的蓝妃病逝。其葬礼在熙宗皇帝的命令下,低调而简单。同年九月,天启穆氏皇室按照与北辽达成的停战条件,迎娶了北辽昭明郡主,熙宗皇帝册封其为贵妃。朝中曾有人以“区区一位郡主,封号如此之高,有待商榷”为由,而提出质疑,但熙宗皇帝谕示,“后宫妃嫔称号,不过名称尔,两国战事初歇,奈何以此微小支末而徒增与北方和谈之艰?况且以此一名,示其天启之诚意,于国有大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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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尚书房的时候,里面没有人。因为穆容成吩咐过,我可以自由出入这里,所以门口的守卫并没有阻拦我,我知道他去了御林军营阅兵,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回来了,就先到这里等他。
尚书房这个天启政治权利的中心,我已经很久未曾踏足,即使我已经重返穆容成身边。因为考虑到这次自己的身份,毕竟表面上我顶得是和亲的外族,还是谨慎些,多避嫌得好。
尚书房的角落里,四鼎黄铜鹤顶的香炉里,正散发着缥缈的檀香。这里的陈设和过去一样,简单实用,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我坐在龙案旁的沉香木雕花长榻上,背后就是支开一半的窗户,阳光正照在我的后背上,暖洋洋的,还能听到院子里不知名的鸟儿的鸣叫,这样静谧的早晨,太容易让人变得庸懒,可他还要天不亮就起来去阅兵。我常想,明知道当皇帝这么辛苦,为什么男人们还要孜孜不倦地进行着权利的追逐?或许那种掌握一切,俯视众生如蝼蚁的感觉,确实超过这世界上的任何事物吧,值得任何
抛开这些乱糟糟的思绪,也不想总是坐着,我便在尚书房里慢慢踱步。走到龙案旁时,我并没有特别注意穆容成批阅的奏折的内容,但手却无意识地抚上了他所写下的朱批,那熟悉的笔体,苍劲有力,又不缺细腻周详,就像他的手一样……想着,脸上慢慢有些发热,赶忙深呼吸了一下,让心情平静下来。正想着“还好殿内此刻没什么人,否则真是尴尬”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带着笑的声音:“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见他进来的脚步声?心里一惊,回身时有些匆忙,碰掉了很多桌上的奏折。赶紧弯腰去拣,穆容成却笑道:“别忙了,让何鸿他们收拾就是了。”
“也不麻烦,这不就拿起来了。”说着我已经把奏折收拢放回了到了龙案上。最上面的那份奏章正好是打开的,眼见得里面的朱批密密麻麻,写得比大臣的内容还多,我便随口问:“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让你批这份折子批了那么多?”
穆容成已经坐到龙椅上,他看了一眼我手上拿着的那份折子,淡淡道:“今年南方阴雨不断,乾江的水位已经超了三次了,上个月决口了好几处,朝里面为了赈灾堵河,忙得人仰马翻。可这个月,情况还是好转的不多,尤其是下游的几个堤坝,情况岌岌可危。很多事情还要户部、兵部、工部和中书省的官员协同办理,所以为这事情,朕就多批了几行字。”
我听了也没说什么,站在他身旁,挽起袖子,为他磨那一块用了三分之一的朱墨。不一会儿就磨出一砚浓浓的朱墨,鲜红似血,看着异常刺眼。我没抬头,只轻声问:“八月份,你正和北辽交战,这么大的水灾,天启国内很难应付吧?”
一只温暖的大手把我轻轻地拉了过去,他抱着我坐在了他的腿上:“想问什么?这是不是我与郎星翰和谈的原因?”
“是吗?”我平静地反问。回答我的,只是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侧,透过丝缎,他掌心的温度清晰地传递到我的身上,却依然改变不了我僵硬的坐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我还是注视着他,缓缓问道;“若是没有这场雨,你会一直打到北方去,对吗?”有些事情,还是一次问清楚的好,因为我是一个非常习惯面对现实的人。
他手上微微有力,使我不得不靠到他的身上。前额碰到了他的下巴,他开口说话时,彼此的皮肤便缓慢地互相摩擦着:“你为什么不这么想,若不是这场水灾,我怎么能有理由把你接回来?所以,这正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不是吗?”
我看见阳光照在我们的衣袍下摆,他的明黄色和我的粉白色,在阳光里都有些看不清,仿佛是一个颜色。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充满我的鼻翼,钻进我的四肢百穴,让我绷紧的身体慢慢松弛了下来。轻轻动了一下,给自己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自然也更紧地靠在了他身上,这样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