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宝柱!”我感激地看着他“今晚我若能成功离开,以后我一定回报……”
“不用了,我这还的可是绮雅娘娘的人情,与夫人没什么关系。”他爽朗地笑着打断了我的话,迟疑了一下他又道,“穆夫人,如果将来有机会,你能否帮我打听一下我姐姐的下落?”
“哦?那她叫什么,长得是何模样?”
“她叫罗招娣,年纪应该快到双十了。我与她分开时,年纪非常小,所以不知道她现在长什么样子。但我记得,她后背脊柱右边有个铜钱大小的红斑胎记。”
我听了一愣,赶忙道:“我在天启的贴身婢女,名字叫碧玉。你说的这些特征,在她身上都有!不过她原来的名字叫小红,不是罗招娣。不知道她是否就是你姐姐。“
“真的?!”罗宝柱脸上流露出惊喜,“如此说来,小人就要拜托穆夫人帮我们姐弟团聚了!”
“放心,只要能回去,我一定尽力!”我笑,“好了,你回营去吧,要是让人发现你私自离开马厩,罪过可是不轻的。”
“如此,穆夫人,你多保重!”他右手拍着左胸,向我行了个北辽的送别礼。我点点头,然后猛甩了枣红马一鞭。那马吃痛嘶叫了一声,撒开四蹄冲进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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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营地周围大概的地形图,虽然不是很精确,但肯定没错。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不会有问题!”巫绮雅只用几笔就给我勾勒出了朗星翰驻军四周的地形环境。本来我还担心她不会画画,没想到北辽的贵族不分男女,从小都学习过汉文化,只是各人精通程度不同罢了。
“你要地图干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从这里一直往东南走就行了。都是草原,没什么特别难走的路。现在又是春天,连风沙都少,正是最好的踏青季节。你用来逃跑,是再合适不过了。”我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由得忍俊不禁。
清了清嗓子,我平淡地说:“多知道些情况,总没有坏处。”随后,我指着她在西面画出的山形图问:“这里是孤背山脉?”
“对,这是横跨西北的群山。”她的纤纤细指顺着画上的线路往上指,“这些山在西面更多,一直延伸到西南去。”
“是吗……”看着那图,我略微想了想,“那里的地形和道路怎么样?险峻吗?”
她先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忽然若有所悟地睁大了眼睛:“你莫不是要进山?!你都已经使了这么多法子掩盖行踪了,不必再多此一举了吧?”
我看了她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道:“让你看出来了。我是有进山的打算。对付你表哥那样的人,多少机谋都不见得够用。我必须有所准备,若是前面的障眼法都被他看透了,还可以用这最后一步,帮我争取逃脱成功的机会。”我站起身,在帐里走了两步,“当你表哥发觉自己被骗时,肯定会急着立刻沿东南方向追来。即使他稍后能继续推测到我不一定会直接往东南跑,也料不到我会先往山里钻。草原那么大,若没有个准确的方向,他也没办法派兵围追堵截。”说到这里,我目不转睛地盯住她,“只要没有人告发,等到他查出蛛丝马迹时,说不定我已经到了冻马河了。”
巫绮雅听了,立刻忿忿地说:“都已经计议到此地步,我怎么可能再出卖你?!你若不相信我,我现在就可以起毒誓,决不泄露你的消息。。。。”
“好了好了,是我小心眼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拦住她,然后一个劲儿的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些是应该的。”巫绮雅的怒气也消的快,“行了,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你别太担心,我派去接应你的人,会帮你挑一匹好马。另外,山里的路不好走,你又是夜行,所以一定要加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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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星翰没有带人,因为,不论蓝雪如何的机关算尽,她的对手,只是他一人而已。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角逐,所以她需要面对的,只有他朗星翰。蓝雪,他在心里一遍遍的重复这个名字,这女人使他困惑,让他着迷,更让他朝思暮想、牵肠挂肚。她究竟还有多少个侧面是自己没有发现的?聪明、狡猾,却带着懒散、笨拙;坚强、勇敢,却连着顽固、执拗;热情、开朗,却含着忧伤、消沉;还有面对仇人时的冷酷、残忍和无情——这些,都是蓝雪。一个女人,竟然可以有如此多面貌呈现,她本身,就是一个挖掘不尽的宝藏。朗星翰知道,为天下社稷,为宏图霸业,他需要这个女人。但是他从没有认真想过,他自己,是否需要这个女人。或许,他本就不打算去想;也或许,这样的问题,从没有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
此刻的朗星翰,正快马加鞭地在草原上奔驶,他的心情,既焦急,又极其兴奋。他想追回蓝雪,想看见当她突然发现自己仍然没能逃脱出他的掌握时的表情和神态。可他又不愿立刻发现她,因为他非常期待着,这个女人还会带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皇上!”远远的,身后传来呼喊声。朗星翰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庞威为他派来的侍卫。虽然他不想让人跟随,但他也知道庞威绝对无法放任他在深夜地草原上孤身前行,他只得妥协一二。
“后面跟着就行了,不用与朕走得太近。”
朗星翰虽然在夜色中赶路,但长久以来在草原上的生活,早已养成了他在某些方面的敏锐性。比如此刻,借着身后的侍卫带来的火把的光亮,他留意到草地上的一滩马粪。他翻身下马,蹲在地上,用手抓了抓还湿润着的马粪,又仔细看了看。沉思片刻之后,他重新上马,对身后的侍卫大声道:“四下散看,查找这周围那里还有这样依旧潮湿的马粪,找到后立刻回报!”
侍卫们应声散开,不一会儿便有人回来禀报:“回皇上,在西面又发现了这样的马粪。”
“西面?”他微愣了一下,脸上却又逐渐浮出一丝赞许的微笑,“亏你想的出来。”他拍了拍坐骑逐云的头,然后微俯下身子,低声对它道:“逐云,真是巧啊,这里有匹马,吃的是和你一样的草料。你想不想见见那是匹什么马?说不定,你原本就认识它呢。”
逐云打了个响鼻,四蹄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着急了?我也很着急,这黑灯瞎火的,一个孤身女子往山里跑,多危险,咱们应该把她接回来才对。”说着,他脸上的笑容更深。勒紧缰绳,胯下的逐云早已经迫不及待,还没等他挥鞭夹腿,便如离弦之箭般地跃了出去……
梦落繁花—蓝雪 第六卷 北望江山人断肠 北斗七星高
章节字数:11535 更新时间:07…08…04 00:19
“郭怀安,你不要在这里狐假虎威!若是他真想知道些什么,就亲自来问我!”巫绮雅拍桌子瞪眼,外加大嗓门。只不过,美女生气,依然是别有风味的,尤其是像她这样火焰般耀眼的女子。只是很可惜,朗星翰看不到。郭怀安在心里替主子遗憾了一番,当然脸上是不能把这种情绪显露出来的,所以他只是半低着头站在那里,等巫绮雅嚷完了,再语气平板地开口:“皇上来不了,所以派臣下走来问娘娘。娘娘当然可以不知道,知道了也可以不回答。臣会把实情转告皇上,一切由皇上定夺。”说完,他行个礼就要退下。
“你等等!”巫绮雅把他拦了下来,“你就这么去禀报,不是摆明了挑拨我和皇上的关系吗?!”
“娘娘言重了,臣只是实话实说,何来‘挑拨’二字。”郭怀安的声音毫无波澜,仿若死水一潭,“若是娘娘不放心臣的回话,何不亲自去和皇上说明。”
“哼!你以为我不敢?”巫绮雅把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瞪,“他现在在哪儿?”
“皇上已经骑马去西面追蓝姑娘了,娘娘要去就得快点动身,皇上的逐云,脚程快得很。”
巫绮雅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他怎么知道蓝雪是往西……”说到这里时,她看到了郭怀安脸上的微笑,那是一种奸计得逞后的笑容。
“多谢娘娘赐教。臣会将此原原本本禀告给皇上,皇上一定会非常感激娘娘的。”郭怀安一揖到地,没等巫绮雅回过神来,他就转身迅速离开了大帐。
“你……。”等巫绮雅明白过来,追出了帐篷时,郭怀安已经踪迹全无了。巫绮雅气得狠狠地跺脚:“我怎么这么笨,居然两句话就让他套了去!主子坏,连带着手下也没一个好东西!”骂完了,她还不解气,便冲着营地门口的方向大喊;“你们把她抓回来也没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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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夜近两更,一弯新月,如银色的弯钩,高挂天边。天空中无数繁星,不停地在眨眼,像是要把这夜幕下的草原看得更仔细些。而此刻,一队人马正在夜色笼罩的草原上疾速奔驰,领头的那匹马,浑身漆黑,似乎和夜色溶为了一体,却四蹄雪白,似踏雪逐云一般,跑得是最快。后面相隔十几丈,紧跟着一队装束齐整的骑兵。除了马蹄声和穿过草丛时不断带起的沙沙声,没有任何多余声音。一声啸叫,远远地从天边传来。听起来像是鹰的声音,这声音也让那跑在最头的一骑马渐渐慢了下来。
朗星翰勒住逐云,让它缓缓停下,然后他向右上方伸出右臂,他的小臂上套一个精铁打造的护腕,大约有手掌宽窄,上面雕着龙形的花纹,在星月的映照下,反射着微微的幽光。不过弹指的功夫,一只比鹰身形稍小一些的飞鸟,便飞落在了他的手臂上,爪子正抓住朗星翰所带的护腕。
这会儿,朗星翰身后的骑兵队已经追了上来,围拢在了他的身旁。一个领头模样的侍卫见朗星翰正用左手轻抚那鹰的羽毛,上前问道:“皇上,可是郭大人派海冬青送来消息来了?”朗星翰点了点头,那侍卫忙从怀里掏出了火捻子点上,递到他身旁。朗星翰借着亮光,摘下了那只鹰腿上带着一段白布,展开看了两眼,便挑着那布条,就着火捻子烧了。火焰顺着布条越燃越旺,快烧到他的手指时,他轻轻一甩,那最后的火焰伴随着灰烬便被风吹散在夜色中。在余光中,侍卫头领隐约看见朗星翰的脸上了然的微笑:“果然与我所料不差。”
“皇上,我们继续向西追去吗?”侍卫头领问道。
朗星翰一挥手,送走了海冬青,接着他紧了紧肩上的披风:“咱们在此兵分两路。你们继续向西追,不过要留心,若是再过去十里,没有看到地上有马粪,就到南边来找我。”
“皇上要一个人往南?那……”
“不用担心,我追不了多远。你们没看见这一路上,马粪越来越稀吗?”朗星翰打断了侍卫长的话,他的声音里,带了丝幸灾乐祸的味道,“她的马,就快要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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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夜风吹得十分张狂,却并不冷冽,毕竟已是暖春,确实是个逃跑的好季节。从朗星翰的营中出来,我就没敢停过,认准方向就一路飞奔。我是要往西跑,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改道。我并没有骗巫绮雅,我只是没有把自己的打算全部告诉她而已。这才是我的最后救命的一招。
照巫绮雅的性格,她肯定瞒不过朗星翰,就算她是真心想帮我逃走,她能一直守口如瓶吗?对此我深表怀疑。说不定没几句她就被人骗出实话来。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相信,只要条件允许,我就一定要靠自己的本事走出一条生路来。所以,在往西走了一个多时辰后,我就直接折向南,一路跑了下去。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反正肯定已经是深夜。这草原大得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儿。我开始觉得累了,还从没骑过这么长时间的马,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已经没有知觉了,身子也快颠散了架,只是凭着心里的一个念头撑着自己:我要离开,一定要离开!
不知枣红马是否也累了,我只觉得它跑得越来越慢。我知道这是一匹极好的马,围猎的时候我骑过,它跑得仅次于朗星翰的逐云而已,耐力应该不会这么差吧?才想着,这马居然渐渐停了下来,我夹紧马肚,又是勒缰绳,又是抽鞭子,可他哪怕原地转圈,就是再也不走一步!
到底怎么回事?我骑在马上喘着粗气,用手拍了拍马脖子:“喂,伙计,你怎么停了?累了?”
枣红马也在喘粗气,它晃了晃头,马鬃却没有跟着它的动作甩动起来,因为已经被汗湿透,粘在身上了。我也有些惊讶,枣红马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又等了一会儿,见它就是没有再跑的意思,我也有些无奈。回头张望,只见黑沉沉的草原上,高可及膝的草被风吹得左右摇摆,仿佛深夜里大海上黑色的波涛,起伏不定。呼啸而过的风声,间或还能听到远处传来些不知名的野兽的叫声,只有我这一人一马,孤零零地站在黑暗的草原上,真是有些阴森恐怖。不过我没时间害怕,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再跑远些。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身后的汗毛直竖,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我立刻回头看去,身后除了草原,还是草原。苦笑了一下,大概神经绷得太紧了。
虽然我还想赶路,可枣红马就是不走,我也没办法。估计跑了这么久,又绕了这么多圈子,朗星翰应该不会那么快追来吧。我叹了口气,算了,干脆我也歇会儿。松开缰绳,我扶着马鞍慢慢地爬了下来。之所以动作如此笨拙,只因为我的两腿真的是全麻了。脚落了地,腿脚却都没力气,根本站不稳,一下子我就跌坐在草地上。我抬头笑着对枣红马说:“看来我是真不行了,估计时间再长点,我的腿就要断了。”
话说这里,我就说不下去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因为我发现,枣红马的四条腿都在发抖。马屁股后面还不断传来“辟扑”地声音。我眯起眼睛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它是在拉屎。原来它停下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拉肚子!我强撑着站了起来,用手摸了摸马身,枣红马还在出汗,现在它甚至身子都在发抖。看来它拉肚子拉得很厉害。
我皱紧眉头,怎么会这样?偏偏我逃跑的时候,坐骑生病?而且,看样子它已经拉了不是一次了,难道这一路上,它都在拉肚子?糟了!我心里一凉,如此一来,沿路都是马粪,那我的行踪不是全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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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星翰折向南后,没走多远就发现了新的马粪,而且还没干透。他立刻快马加鞭赶了下去。马背上的颠簸,并没有把他唇边不由自主的笑容颠散,反而让他笑得更加畅快,因为他知道,他很快就要追上蓝雪了。她的那匹马很显然是被人下了巴豆,才会拉肚子拉得这么厉害。蓝雪,你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的马会被人下药,进而败了自己的行踪吧?
照现在的情况看,那马肯定跑不了多远了。朗星翰已经开始在心里琢磨,把那个女人抓回来后,该用什么方法“惩罚”她。
跑出几里路后,朗星翰忽然听到一声狼嗥,与此同时,逐云也立刻停了下来。它停得非常急,若不是朗星翰在马上坐得很稳,几乎都要被甩了出去。朗星翰连忙拍了拍逐云,安抚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