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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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录-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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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心眼儿

    对于自家妹妹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徐其锦诧异得很:“你去佛堂做什么?”

    徐其容是想着,对于皇家的事情,她基本上是没有一丁点了解,若真想查出点什么,恐怕得从佛堂那位身上下手了。再加上,前世徐家人虽然拿出了徐四老爷不是徐家人的证据,却把徐四老爷真正的身世瞒得死死的。徐其容要想知道其中的真相,也只能从佛堂那位身上下手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时不时的派人往佛堂送东西,可佛堂那位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开始,徐其容还不着急,她跟了佛堂那位好几年,了解她的性子。可是,如今周纬已经出现了,徐其容不能再等下去了。

    徐其锦劝道:“我听说你这些日子没少让人往佛堂送东西,大家都看在眼里,那乔姨奶奶明里暗里跟我说了好几次。现在又想要搬去佛堂住,恐怕不大妥当。咱们虽然把那乔氏当姨奶奶,但是架不住府里上上下下把她当正经的主子啊!”

    “且不说父亲会不会同意,以佛堂那位的性子,只怕也是不愿意你去打搅她的。”徐其锦摇了摇头。

    徐其容抿了抿嘴,只道:“不管怎样,你跟爹爹说说看。我总归是有我的道理,只是暂时不能说罢了!”

    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提出这样的要求,还说有自己的道理,徐其锦有些哭笑不得。但毕竟是自己宠着护着的妹妹,到底还是答应了。

    当天下午徐四老爷一回到家,徐其锦便找徐四老爷说了这件事。

    徐四老爷眉头皱得死紧,试探着问徐其锦:“灼灼有没有跟你说她为什么想去佛堂住些日子?那地方清冷得很,可不是她一个小姑娘玩的地方。”

    徐其锦也愁,但还是帮着自己妹妹说话:“妹妹不是胡来的人,她总是有自己缘由的。爹爹,母亲走后,妹妹基本上没提过什么要求,要不然爹爹去问问祖母,妹妹这些日子总送东西过去,说不定她愿意见见妹妹呢!”

    “再说了,”徐其锦又道,“不管是乔姨奶奶还是叔祖母,身边总有孙子孙女陪着,祖母就带着一个贴身嬷嬷在佛堂,未免也太清冷了些。”

    徐四老爷有些为难,他是不愿意提起佛堂那位的。当年他还只是孩童,平泰公主忽然就搬去了佛堂,从此不再管他们两兄弟。也不愿意见他们,别说是逢年过节了,就是他们两兄弟成亲的时候,平泰公主都不曾踏出佛堂半步。

    说不怨,怎么可能?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此时徐其锦这么一说,徐四老爷心里也有些不忍,又想到小女儿那乖巧的样子,只好道:“我且去问问,她多半还是不愿意被打搅的。”

    徐其锦松了口气,这也算是完成徐其容交给她的任务了,笑道:“不管那边答不答应,妹妹知道爹爹去问了,心里一定很高兴。”

    听徐其锦这么说,徐四老爷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当下便道:“你先回去吧,我换身衣裳便过去佛堂那边。”

    不得不说,徐四老爷作为父亲,对于如何教养两个女儿并不大懂,但对于两个女儿提的要求,在大多数时候还是有求必应的。

    徐其锦一走,徐四老爷换了身衣裳,没有让人跟着,只身一人便去了佛堂。

    佛堂这边很是冷清,因为平泰公主喜静,所以一般不会有下人到这边来。徐四老爷到的时候,平泰公主身边的桂嬷嬷正在扫落叶。

    “桂嬷嬷。”徐四老爷有些心绪难平的喊了一句。

    桂嬷嬷一顿,扭头看到徐四老爷,愣了一下,然后才行礼笑道:“原来是二老爷来了,奴婢还在想,哪个送饭的丫鬟脚步这么沉稳呢!”

    不知怎么的,桂嬷嬷一直按照徐谨言这一脉的排行来叫徐亭远,并不是跟大家一样叫他四老爷。

    徐亭远哪里敢受桂嬷嬷的礼,赶紧侧身避了,然后规规矩矩的给桂嬷嬷行礼:“嬷嬷身子康健。”

    桂嬷嬷就那么站着,点了点头,又道:“殿下身子也好着呢,二老爷不必挂怀。”

    桂嬷嬷是跟着平泰公主从宫里出来的,因为当今圣上对这个表妹还不错,并没有削去平泰的封号,因此桂嬷嬷还跟以前在宫里一样称呼平泰公主。

    徐四老爷顿了顿,掩去一脸的苦笑,勉强道:“今日桂嬷嬷也不能让亭远进去坐一坐么?”

    桂嬷嬷看了徐四老爷一眼,并不回答,只微微叹了口气。

    徐四老爷立马明白了桂嬷嬷的意思,心里有些难过,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那亭远何日才能进去坐一坐?”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他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听到这话能有所触动的。

    桂嬷嬷上前两步,怜惜的望着徐四老爷,一双皮肤松弛的手抬了抬,终于还是放下了:“殿下也苦,二老爷就当是体谅殿下吧。”

    徐四老爷退了一步,嘴角就挂了些冷笑:“那谁又来体谅亭远?”然后又想起自己不是来吵架的,语气缓和下来,道,“亭远有两个女儿,小的那个叫其容,小名灼灼。去年沈氏去了,灼灼才六岁。”

    桂嬷嬷一听这话,便满脸笑意:“奴婢知道,这几个月,枫桦院总送东西过来。”

    徐四老爷点点头,道出来意:“灼灼想要来佛堂住一段日子。”

    桂嬷嬷一愣。

    徐四老爷有些疲惫:“您也不必拿小时候忽悠亭远的那些话来劝,您受累,进去问问她,同意还是不同意。”说到这里,徐四老爷轻笑一声,“也没有人教亭远如何当一个父亲,亭远只知道,那是亭远的骨血,亭远就有责任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桂嬷嬷踌躇了一下,她了解平泰公主,知道这件事问不问,答案都不会有所改变。可徐亭远后面那话,字字诛心,她哪里还忍心!

    徐四老爷见桂嬷嬷转身往里走,松了口气。只等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桂嬷嬷便出来了。

    桂嬷嬷站在台阶上,又恢复了惯常的严肃,冲着徐四老爷摇了摇头。徐四老爷皱了皱眉,不再多说,转身便走。桂嬷嬷忙跟上来相送。

    等徐四老爷彻底离了视线,桂嬷嬷终于松了口气,喃喃了一句:“难啊,都难。”

    刚感叹完便听到身后咔嚓一声响,飞快的转身,却只看到一片月牙白的衣角消失在了玄关处。桂嬷嬷想了想,或许是里面那位忍不住悄悄来看二老爷了,便也没有在意。以前也是这样。

    瞅了瞅地上还没扫完的落叶,拿起扫帚,又接着扫起来。

    徐其容在门后站了好一会儿,见桂嬷嬷没有起疑,若无其事的继续扫落叶了,松了口气。

    前世跟着平泰公主那几年,平泰公主整个人淡淡的,除了细心教导她,并没有流露出别的情绪。因此,比起平泰公主,徐其容更怕这位严厉到极点了的桂嬷嬷。

    她就知道搬来佛堂这事她父亲没办法,少不得,她只好耍耍赖了。之所以让姐姐把父亲劝来,不过是为了引开桂嬷嬷罢了。

    徐其容拍了拍怀里抱着的软枕,暗暗嘘了口气,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走进了里面供着观自在菩萨的房间。

    菩萨悲悯,在袅袅檀香中,一双眼睛满是慈悲。徐其容抬头跟菩萨像对视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背对着她跪坐在前方蒲团上数着念珠的人,徐其容扯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往前一跳,满脸的无辜和崇敬:“祖母,灼灼来了。”

    平泰公主穿着月牙白的长衫,款式有些像佛门中人的僧袍,但又有些不同,织锦的布料上有些暗绣花纹。虽然五十好几的年纪了,可保养得好,一头青丝没有一根花白,脸上也只有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发髻只用一根碧玉簪斜斜的插着,并没有别的华丽的首饰。

    徐其容这忽然出声,倒把平泰公主唬了一大跳!

    平泰公主站起身,把手上的念珠往供桌上一放,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徐其容,眼神中除了那一丝打量,竟看不出别的情绪来。

    过了好一会儿,平泰公主才开口道:“你是枫桦院的容姐儿?”

    徐其容点点头,笑得一脸的憨厚:“祖母,我小名叫灼灼。”前世的时候,平泰公主就是叫她灼灼的。

    平泰公主视线落在徐其容怀里的软枕上,表情有那么一刹那的崩裂:“你爹教你的?”

    意思就是,表面上征求我的意见,拖住桂嬷嬷,然后你趁机溜进来,这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主意是你爹出的吗?

    徐其容想也不想就从善如流狠狠的点了点头,把污水泼到了她爹头上。

    平泰公主嘴角抽了抽,她怎么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学坏了?以前远儿还小的时候,她也曾想过,他会不会有一天耍诈来见她。可是,远儿就像他爹,每次都是规规矩矩的去跟春桂征求意见。没想到,君子了这二十几年,突然就小人了一把,还真让人防不胜防!

第四十五章 跟踪

    平泰公主惆怅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清冷的样子,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对徐其容道:“是春桂送你回去,还是你自己回去?”

    徐其容一噎,心道,没见我抱着枕头来的么!

    平泰公主见徐其容不说话,以为她是怕生:“我让春桂去叫你爹来把你领回去?”

    “不必了。”徐其容忙道,眼珠子一转,开始讨价还价,“明儿个早上,我自己回去就好。”

    平泰公主皱了皱眉:“这里可没有你睡觉的地方。”

    徐其容撇撇嘴,对这佛堂最熟悉的人,除了平泰公主和桂嬷嬷,就数她了。当下道:“佛龛后面有个小休息室,可以让桂嬷嬷睡那里,其容睡在祖母脚下的软榻上,正好陪祖母说说话。”

    平泰公主被祖母这个称呼弄得一愣:“说说话?”一时之间倒忘了质问徐其容为什么对佛堂的布局这么了解了。

    “对呀对呀!”徐其容直点头,“听说祖父是个大英雄,当今圣上都夸奖了的,祖母正好给灼灼讲一讲祖父的故事。”

    徐谨言确实是个有勇有谋的英雄,但他的英勇都展露在帮陈乾帝夺位这件事上,长公主当时正好滞留宫中,前朝昏君悉知皇后娘家叛变,立即以长公主为质。得亏徐谨言献计献策,又身先士卒,这才保下长公主。

    若是跟平泰公主聊徐大老太爷的英勇事迹,要把话题拉到长公主府上面来,就容易多了。

    徐其容觉得自己真是机智得不行!

    正得意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扭头,跟提着食盒进来的桂嬷嬷对视了个正着。

    桂嬷嬷望着徐其容一头的雾水,这小丫头怎么在这儿?

    徐其容望着桂嬷嬷一脸的懊恼,就不能等我说服祖母了您再进来么?

    平泰公主眼神一凛,轻咳了两声,对桂嬷嬷道:“你送她回枫桦院吧,别被人看到了。”

    桂嬷嬷头一低,掩去了眼里的诧异:“五小姐请。”

    她叫徐亭远二老爷,却叫徐其容五小姐。

    徐其容不甘心好不容易算计来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流失,忍不住失声道:“祖母,您准备就这么看着?非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出手么?就不怕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徐其容前世的时候一直以为平泰公主清心寡欲幽居佛堂,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直到后来她自毁前程赖上云岚,东阳侯府却不认她,平泰公主出面收拾残局,她才知道平泰公主其实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后来云岚秘密把徐其容献给东厂,又流传出徐亭远兵败的消息。徐其容在东厂收到平泰公主写的小笺,叫她安心,很快就会没事了。

    徐其容便真的安心等着,等来的却是大太监陈德,以及平泰公主自尽的消息。徐其容自然不信平泰公主那么骄傲的人会自寻短见,少不得是有人先下手为强了。

    徐其容此时也是没有办法了,说出这话来平泰公主或许会怀疑她,但她并不后悔。

    平泰公主一脸的震惊,桂嬷嬷惶然开口:“殿下,这……”

    平泰公主回过神来,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模样,扭头望着窗台上那盏宝塔镂空经纹熏香香炉,淡淡的开口:“送她回去吧!”

    徐其容哪里肯走!可又不能像真正的孩童一样在平泰公主面前造次,一着急,眼眶都红了。

    桂嬷嬷不知道是询问还是劝说:“殿下……”

    平泰摆摆手:“带她走!”顿了顿,又道,“告诉你父亲,只要我在这里,他便不会为难他们兄弟。那些旧事,不管他查到了什么,就当烟消云散了吧!”

    徐其容一愣,他是谁?什么旧事?随即恍然大悟,平泰公主以为是她父亲叫她来说那话的!

    天大的误会!

    等徐其容反应过来之后,桂嬷嬷已经抱着她出了佛堂,徐其容也顾不得对桂嬷嬷的畏惧了,当下抓着桂嬷嬷的衣袖,有些急切的问道:“嬷嬷,你快告诉灼灼,他是谁?谁要为难我爹爹和大伯?还有,到底是什么旧事?”

    桂嬷嬷一言不发,挑了僻静的小路就往枫桦院走。

    徐其容见枫桦院越来越近,急得快哭了:“祖母到底是因为什么搬到佛堂的?”

    桂嬷嬷冷着脸皱了皱眉:“这不是五小姐该打听的事情!”

    见桂嬷嬷油盐不进,徐其容也有些恼了:“非要等到大家都死了我才能打听么?”

    桂嬷嬷一听这话,满脸愠色,见已经能看到枫桦院的大门了,直接就把徐其容放了下来,转身便走。

    “桂嬷嬷!”徐其容忍不住跺脚!

    桂嬷嬷冷笑道:“那五小姐便去死一死吧!”

    徐其容被桂嬷嬷这话给震住了,直到桂嬷嬷身影完全离开了视线,徐其容还没有回过神来。

    桂嬷嬷叫她去死一死?

    徐其容对桂嬷嬷多少也有几分了解,她不是奴大欺主的那种人,但是,她也只忠于平泰公主一人。

    可她是平泰公主嫡亲的孙女,桂嬷嬷如何说得出叫她去死一死这种话来?徐其容感到难以置信!

    “五姐姐,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啊?我母亲做了一些消暑的红豆凉粥,叫我送来给五姐姐尝尝。”自从得了徐其容一串黄玉手串,徐其蝶一直很愿意亲近徐其容。见徐其容站在这里发呆,徐其蝶忙上前拉着徐其容的手摇了摇,“五姐姐快回神了!”

    徐其容眼中闪过一丝清明,这才注意到徐其蝶和她身后提着食盒的大丫鬟。正要说话,却见徐其蝶对着假山方向行礼:“蝶儿给四伯父请安,四伯父要吃红豆凉粥么?”

    徐其容心里一惊,一侧身,果然看到徐四老爷目光灼灼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眼里还有一丝来不及散去的愤怒。

    “爹爹?”徐其容脸色一变,徐四老爷穿着宝蓝色的长衫,腰上缀着的流苏玉佩和镂空比目鱼络子却是纠缠在一起的,这样走路时捏着,也不会与衣裳的布料发出摩擦声响。脚上踩着的菱纹绮履上面沾染着新鲜的泥土和**的树叶。

    向来注重仪表的徐四老爷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个。

    听到徐其容的叫声,徐四老爷面上神色一缓,说了声:“好好带着七妹妹玩。”便转身走了。

    徐其蝶拍了拍胸口:“四伯父这是在外面跟人斗嘴了么?板着一张脸好吓人!”

    徐其容心里也欲哭无泪,所以说刚刚桂嬷嬷送她回来的时候,父亲其实一直在后面跟着么?

    徐其蝶还在那里碎碎念自己的四伯父刚刚表情有多可怕,徐其容哪里有心思陪她玩,当下就开口吓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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