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月看他傻呼呼的模样,得意一笑:“自己想去,我不告诉你。”
邹书呆想了一会儿,想得脑子都快炸了,还是想不出,他拍拍脑袋,放弃了。
“八姑娘,你计算这些数字做什么?”
巴月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当然是在考察市场,看蓝印花布在百陵州还有没有市场,没有邵家,我就不信,这么多铺子会吃不下那些积存的布料。”
邹书呆擦一把冷汗:“八姑娘你有信心就好。”
“明天开始,我要一家铺子一家铺子地去推销,你也别闲着,到街上给我做访问。”巴月抓过纸笔,又哗哗地写上了。
“什、什么叫访问?”
“就是问卷调查……”巴月把写好的问题往邹书呆手上一塞,“拿去照着抄一百份,然后明天到大街上,抓一百个人问,把他们的回答全部写上去,记得要找不同身份、不同行业的人问,懂吗?”
“不懂。”
邹书呆的回答干脆利落,气得巴月直瞪眼。
“照我说的做就行,干不好这活儿,你就别说你是爷们儿。”
邹书呆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其实干问卷调查这活儿,得找个脸皮厚实的,邹书呆实在不合适,只是巴月一时间也没有别的人选,谁让张家村里,就邹书呆一个认得字的,而且也是她能支使得动的。
安排好邹书呆的活儿,第二天巴月就信心满满地去了天衣坊,整个市场的行情,她已经摸了个七分熟,自己只要把条件放宽些,哪怕是不赚钱,先把积存的布给卖出去,让资金周转开来,就算是胜利。
但是事实的进展并没有巴月想像的那么乐观,那些铺子的掌柜刚开始都还很客气,可是一听说她就是来推销蓝印花布的,立时就变了脸色,客气一点的,还是委婉的表示铺子能力有限,无法再经营其他布种,不客气的干脆就直接让她走人。
巴月气得要死,不甘心地几乎跑遍所有的铺子,最后还是一个心肠比较好的掌柜悄悄告诉她:姑娘,你得罪了邵家,在这百陵州就很难做买卖了。
感情,邵家在约定对她进行经济封杀的时候,就给天衣坊所有的商家打过招呼了,邵家是要彻底断绝她所有的后路。
回到客栈里,邹书呆苦着脸把一百份问卷调查拿了出来,结果完成的只有十份……巴月一肚子火立刻冒了出来,指着邹书呆的鼻尖骂道:“废物,一整天你就完成了十份调查……我跑的铺子都比你多三倍……百无一用是书生,你除了摇头晃脑地背书还会什么……看看,怎么全部都是男的,难道你不知道,女人才是我们的大客户,最容易赚的也是女人的钱……”
邹书呆被骂得头也抬不起来,嚅嚅着分辩:“男、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好……怎么好在大街上拦女、女子……有伤风、风化……”
巴月气结,倒了整整一杯冷水喝下去,才渐渐冷静下来。
“书呆子,刚才我心情不好,你别介意……”
道过歉,巴月想了想,邹书呆说得也不错,他一个大男人,要是在大街上拦女人做问卷,只怕不到半天工夫,就让人以有伤风化的名义扭送到衙门去了。以书呆子的为人,一天能弄来十份问卷,已经相当难得了。
“没有关系,我、我不介意……天色不早,八姑娘你好好休息,总、总还是有法子的……”
邹书呆也挺惭愧的,他觉得巴月一个女人都这么有闯劲,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似的,他一个饱读书生,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64 辛苦
邹书呆也挺惭愧的,他觉得巴月一个女人都这么有闯劲,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似的,他一个饱读书生,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邵家既然把事情做绝,巴月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势不如人,只能把这口气咬着牙和血吞,第二天还得挺着张笑脸,跟邹书呆继续上街做调查问卷。基本上就是她问,邹书呆在一边拿着笔记录,别的不说,这家伙一手草书写得龙飞凤舞,速度又快,完全是一个合格的速记员,只不过这字一般人看不懂,比如说巴月,她到现在,也就勉强能看得懂楷书行书,邹书呆的草书在她眼里,跟天书没区别。
几天的问卷做下来,事实证明她的布还是有很大的市场,她也不想放弃这个市场,于是巴月一咬牙,她就跟邵家扛上了,你不让我的布进铺子,我就自己上门推销,你邵家再势大,总不能让全百陵州的人不买她的衣服吧。就和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一样,这回她要走街窜巷卖布卖衣服卖手巾卖配饰。
志向很大,不过这件事的辛苦自然也不用说,巴月带着邹书呆回了张家村,把自己的决定和奶娘一说,听得奶娘直害怕。
“月儿,做买卖讲究和气生财,你这样跟邵家扛下去,要吃亏的,邵家势大,咱怎么斗得过他……”
“奶娘,你不要说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今天邵家势大,我要忍他避他,那明天又来个东家西家的势更大,那我是不是还要避开?避来避去,天下还有我做买卖的地方吗?”巴月咬牙切齿地发狠,“邵家要我低这个头,我偏不低,看他能把我怎么办?”
奶娘急得直跳脚:“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怎么就变得这么胆大包天了呢?在百陵州,邵家就是地头蛇,你你你一个女子,他随便找几个人,就能砸了你的买卖……”
“他敢!”巴月横眉竖目,“他要是敢砸我的买卖,我就敢上衙门去告他,州衙告不了,我就告郡衙,郡衙告不了,我就告进京里去……”
就算是做一回现代小白菜……呃不,是重生小白菜又怎么样,她就不信这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奶娘说不动她,只得唉声叹气。
巴月却越发发了狠,准备了几天就找村长家借了一辆板车套在小毛驴后面,把积压下来的布搬了一部分上去,又放了这几天赶制出来的衣服、手巾、头巾还有小玩偶配饰,就头也不回地再次往百陵州去了。
“月儿……月儿你等等……让小虎跟你去……”
奶娘到底不放心,在村长大娘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终于说动了村长大娘,让张小虎跟着去保护巴月。
没有干过沿街走家串巷卖东西的人,永远不会懂得这么干有多么辛苦。眼下已经将近年关,天气越来越寒冷,气候也干燥,大半个月跑下来,巴月的脸蛋上都被风吹得像干了的葡萄,手上甚至还起了水泡,很像是冻疮的前兆。除了身体上的吃苦,精神上的压力也大,有时候敲别人家的门,还会被人当是骗子一样防备,甚至被恶狗追咬,要不是有张小虎在,说不定她真要被狗咬住了,至于那些直接甩上门冷冷扔下一句“不需要”的人家,反而是比较和善的了。
当然,也是因为年关将近的缘故,大多数人家都要购置新衣,巴月的蓝印花布确实有特色,质量也好,而且她设计出来的衣服也十分讨人喜欢,所以辛苦归辛苦,收获也大,仅仅半个月,她带过来的一车布料就卖空了,尽管这一车布只是仓库积存的二十分之一数量。
“月儿……姐……我们可以回家了吧。”
自从那次从山里回来之后,张小虎再叫巴月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姐字,可见这小家伙心里已经完全放弃了。这次跟着巴月跑了大半个月,巴月吃的苦他全看在眼里,只恨自己口笨嘴拙,帮不上忙,也只能尽心尽力护着她的安全,打跑了两只恶狗三个想调戏巴月的地痞流氓,外加下雨的时候,帮巴月撑了两回伞。
这些都是小事,只是看到巴月这么累,这么低声下气,他便心疼。都是那个混蛋害的,都已经订了亲,可是巴月在吃苦的时候,那个混蛋跑到哪里去了?别让他看见,看见了一定要狠狠打一顿。
“你先回张家村吧,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对了,驴车你带着,回去以后,让邹书呆明天再装一车布赶紧过来。”
布虽然卖完了,但巴月并不轻松,按这个速度,剩下的布,她至少要一年才能全部卖光,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恨邵家,但冲进邵家大吵大闹是行不通的,这些天她四处推销卖布,邵家没过来找茬儿就算很不错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年关,邵家要对各地的生意做统计,查帐、收租、考绩等等等等,暂时分不出人手来顾她。
不过她不会为此而感激的,该她的,她一定得要回来。邵十六的铺子,有她的五成干股呢,现在是年底了,该分红了吧。
“可是……”
张小虎还要说什么,被巴月拦住,塞给他两个钱袋。
“小的这个是给村长的,里面的钱正好交今年的税,你帮我带过去。大的这个,你替我给交给奶娘,让她放心。”
张小虎见她主意已定,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只好闷闷地应了一声,收拾了一下,当天就走了。
第二天没什么事情,巴月躺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天的觉。她落脚的地方,是一处旧房子,房租很便宜,比住客栈划算得多,当然,相对的环境也比较恶劣,那房子是漏风的,屋顶也漏雨,灶还是坏的,还是张小虎充分发挥自己动手,住好睡好的精神,用茅草修补了屋顶,用泥巴填住了漏风孔,还重砌了炉灶。
傍晚时分,邹书呆来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奶娘,连张小虎也回来了,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奶娘是个老妇人,邹书呆更没用,手无缚鸡之力。
来了以后,张小虎又塞回一些碎银给巴月。
“我爹说了,你交的税金多了,他让我拿回来给你。”
巴月瞥了一眼,推回去,道:“多的是我孝敬村长和村长大娘的,年关到了,让他们多办点年货。”
“这不好……”张小虎又推了回来。
巴月嘴角一抽,这样推来推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对张小虎的死心眼她也有点了解,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取回了钱,回头抽了空交给奶娘,让奶娘明儿上街买点年货给村长家捎过去。
“书呆子,你明天跟我去邵记成衣铺。小虎,前儿答应石斜巷宋老太太的两匹布,你帮忙送过去吧,奶娘,你明儿就在屋里,帮我再做几个小玩偶……”
巴月把各人的活儿一一安排下,然后下厨做了一顿饭菜,大家围在一起,吃了一团接风饭。
到了夜里,别人都去睡觉了,唯独巴月睡不着,因为白天睡太多了,只好点了油灯,拿出新取来的布,又剪裁了几套新衣服,只等明天让奶娘缝起来。
65机会
隔日,巴月就带着邹书呆去了邵记成衣铺,邵十六一见她,神色竟是有些慌张,却不等她开口表明来意,便从柜下取出一包钱。
“八姑娘,这是今年的利钱。”
巴月一愣,转而也不多说什么,更没有接过钱,只是道:“十六掌柜有心了,还请把今年的帐册取出来,书呆子,过来盘帐。”
邵家既然不仁,她也就不义,非要把这帐目盘清楚不可。
邹书呆听巴月一唤,讷讷地过来,先对着邵十六一揖,口中只道:“掌柜的有礼了。”
邵十六呆了呆,然后闷不吭声的将巴月和邹书呆请进里面,搬出帐册,拿出算盘,一副任你盘算的姿态。
邹书呆帮着巴月做帐也有好几个月了,虽然这不是他的本行,但是所谓一法通则百法通,他也算是略窥其中的门道,好在邵十六的帐目也是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搞什么假帐,邹书呆拨着算盘,半天工夫,就把帐目给算出来,再一清点邵十六给的利钱,居然是分毫不差。
巴月二话不说,收起了钱,临走的时候才对邵十六道:“难得你还算实诚……不要怪我铢锱必较,实在是你邵家太让人寒心。”
邵十六惭愧地低下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尽管他对大伯父的做法并不认同,但是在家族中,他一个没有什么地位的晚辈,实在没有说话的分量。他甚至没敢让巴月知道,邵家甚至下了死令,不许他把红利交给巴月,存心是要逼她低头交出印染技术。这些钱,是他自己东借西借凑来的。
巴月才走出邵记成衣铺,不料竟意外遇上一个人,正是李府那个小厮,叫李信。
李信一见巴月,便喜道:“八姑娘,总算找着你了。”
“是你?”突然见到李家的人,巴月脸色一黑,不过旋即想到,李大少爷干的事,跟李信没什么关系,她对李信一直是有好感的,因而便又舒缓了脸色,“找我有事?”
李信笑嘻嘻的上前,道:“我找八姑娘能有什么事,是老太爷要见你,我都上这铺子来找你七八回来了,每次你总不在,那掌柜的又是个闷嘴葫芦,问他什么都不说,真是快把我给气死了。快,快跟我走,再寻不着你,老太爷得拿我开刀了。”
“不去。”巴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们李府里面,没什么好东西。”
说着便要走。
“别啊……”李信连忙拦住,“李府谁得罪你了,说出来我帮你教训他。”
“你敢教训你们家的大少爷?”巴月冷笑。
李信一听便明白了,耷拉下脑袋,道:“八姑娘,这个……你瞧不上我们家大少爷,总不至于还瞧不上老太爷吧……老太爷可是想买你的布……”
这话听得巴月心里一动,跟谁过不去,也没有必要跟钱过不去不是,再说了,她会弄到今天这种举步唯坚的地步,李家要负一定的责任,想要解开困局,也得从李家下手。连李家老太爷都要买她的布,天衣坊那些商家,难道还敢再听邵家的摆布吗?
想到这里,巴月马上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不急不急,我昨儿正好有一批布带过来,老太爷想要多少?咱们先取了布,再去李府,省得回头我还要再跑一趟。”
“说得也是……”李信没有多想,顺口抱出一个数字,居然是三十匹。
“怎么要这么多?”巴月有些惊讶,她记得上次老太爷只拿了十匹布,还嫌她的布粗,自己给的坯布。
“老太爷说这布不错,价格还便宜,多备一些在府里,逢年过节的时候,正好赏给府中下人。”
巴月:“……”
这死老头儿,还是这么扣,真是扣成精了。
不过巴月也没有计较,她现在在想怎么利用这次机会,打破邵家的经济封杀,别说,她还真有点急智,脚下还没有走出七步,就眼珠子一转,从刚收的利钱里面取出一部分,塞给邹书呆,让他赶紧去买铜锣和炮仗。
邹书呆一脸疑惑,掂着钱道:“如何要买这许多?便是过年也用不了。”
那是,巴月让他买的份量,足够从小年夜放到年十五了,普通人家哪会这样乱花钱,买一点意思意思,在大年夜放一点,初一再放一点,然后留点零碎的给小孩子玩耍几天就差不多了。
“你别管,总之让你就赶紧去。”巴月这时哪里有耐性跟他解释,直接将人赶走了。
“八姑娘这是要做什么?”李信好奇地看着。
巴月微笑:“没什么,快过年了,买点炮仗去去晦气。”顿了一顿,她又道,“你先回去吧,三十匹布太多,我昨儿到的布,也才十几匹,今儿我让人连夜回张家村再拉一车过来,后日一早,准给老太爷送过去。”
“成,那我后日就在门口等你,记得走大门,这是老太爷特别嘱咐的。”
李信走后,巴月马上就去了天衣坊,什么也没说,只扯了三尺长的红布,回到租的小屋的时候,张小虎也正好去宋家送布回来。
“小虎,你再回村里一趟,取三十匹布来。”
“啊?月儿姐,昨日取来的布,还没有卖出呢?”张小虎吓了一跳。
“去吧,这次是李府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