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才能令我安心。沧澜霄关切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对身边侍卫吩咐了两句,才在太极殿内的御座上坐下,我本想站起,却被他按坐下去。
“霄,这般不好。”我略有不安地看着他,现在那么多人,我虽然行事张扬跋扈,可应当的礼数却还是不忘的。沧澜霄这般,真是大逆不道,我不愿他再因我被世人诟病。
“无妨,我的便是你的。”沧澜霄挥了挥手,而后不顾我的劝说,饶有兴致地看着被压住的永顺帝,哼笑道,“父皇,这张御座真真舒服,怨不得你坐了二十多年还不愿挪位。”
“你这逆子!竟然谋朝篡位!”永顺帝怒道,斯文白净的面容被气得铁青,侍卫将他捆绑在一张椅子上,正对着沧澜霄。
“父皇,这天下终是咱们沧澜家的,何来谋朝一说?不过是觉得你窝囊了一些,想来帮你好好整治整治这沧澜而已。”沧澜霄说得漫不经心,可是嘴角却是挂着恼人的笑容。他敲着御座的扶手,玩味一般地打量着永顺帝,“沧澜棠,你这个靠女人支撑下来的朝堂,看来还是得毁在女人手里。”
“哼,若不是我的母亲,他根本就没有命在这里!当年他中了奇毒,我母亲偷取了族中秘药救他,可换来的却是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的灭族之举!”沧澜锐一改温文颜色,抬脚就对着永顺帝踹去,直把椅子都踹翻了。永顺帝惊呼着狼狈跌倒在地,抬头看着他的儿子们的时候,带着些恐惧,又带着些怨恨。“你道你不追究我私炼尸人便是抬举我了么?你不过就是假惺惺地来成全你自以为的仁慈!你当时若是想一刀杀了我,如今我还佩服你两分!”
沧澜珏上前用没有受伤的手将永顺帝的椅子扶起,笑容有些阴恻恻的,“我的母妃又是如何?当年我母族权倾一时,你费尽心机将她纳入后宫,待到外公树倒猢狲散,你便连母妃的死活也不顾!”沧澜珏上前便是一拳,把永顺帝的脸打得歪到一边,嘴角鲜血直流。
“你们这些逆子!朕真该早些就掐死你们!”永顺帝怨毒地看着我们,有气无力道。
“逆子?哼哼,在你眼中,恐怕就只有四弟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你待他这般好,看来如今他也帮不了你什么。那等穷山恶水,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沧澜霄笑得更加肆意狂放。我心中一惊,难道他知晓沧澜梓枫没有命回来?毕竟沧澜梓枫是永顺帝最喜爱的儿子,若是回来,会帮他报仇的吧。可是,鱼宁又该怎么办?
“梓枫自幼便孝顺,不似你们这般毒辣!”永顺帝气道,手挣扎着却解不开捆绑在扶手上的绳子。
“毒辣?比起毒辣,我们远不能胜过你,沧澜棠,你对自己的结发妻都能如此,还算不得丧尽天良?”沧澜霄讽笑道。
“若不是她鸩杀了意儿,朕又怎会为难她?”永顺帝虽是辩驳,可目光中却透露出刻骨的恨意。
“为难?你是想要了她的命!”沧澜霄怒道,手紧紧握着扶手,骨节泛白。
“她是自杀的!”忽而传来一道喝声,抬头看去,竟是孝娴后由护卫簇拥而来。她一身素白衣裳,未施脂粉,却是丽质天成,带着些凌厉的美。孝娴后冷冷对着永顺帝,一字一句道,“是她鸩杀了自己!”
“不可能!你这贱妇!害死了意儿,现在还要来诬陷她!”永顺帝对着孝娴后嘶吼,暴怒道,额上青筋突现。换来的却是一连串的轻笑,“你道你那温柔可人如小绵羊的舒意舒贵妃真是如此么?在她手中了结的命数,可不
比本宫的少!她是下了狠心要自己的儿子当上皇帝,便用死来嫁祸于本宫,想要换得你的支持!”孝娴后嘲讽道。
我不禁发抖,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这是什么鬼地方?里面的人怎么一个个都疯癫成这样?夫妻不像夫妻,父子不似父子,兄弟笑里藏刀,转眼便是骨肉相残。沧澜霄发现了我微小的动作,紧紧握住我的手,低语道:“别怕,那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不可能!不可能!”永顺帝疯狂地摇着头,喃喃自语,“意儿是这么的温柔,连一只兔子都不愿意伤害,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一定是你!是你害了她!”
“哈哈,”孝娴后大笑,而后怜悯地看着永顺帝,“你真是可怜,这么多年连你的枕边人也看不清。我也可怜,竟嫁给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在这各怀心思的后宫,若是舒意没有些个心思,能爬这么高?难道就是因为你的恩宠?沧澜棠,你不要自以为是了。”
“不可能,不可能。”永顺帝仍是喃喃着,眼神有些涣散,束发的冠落了下来,显得十分疯癫,原本俊秀的面容也苍老了许多。
“你知道本宫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向舒意发难?”孝娴后问道,也不待永顺帝回答,便自嘲般笑道,“本宫以前总想着,万事只能怨自己遇人不淑,好在你我总算相安,你有自己喜欢的人,本宫能保住皇后之位,便该知足了,有了霄儿也就有了盼头。这些年来在后宫总是不多与他人为难,凭借本宫的手腕,早也没了争宠的必要。可是如今你却想置本宫于死地,真是枉费了多年夫妻相安无事,枉费了本宫容忍你良久!”孝娴后凌厉地看着永顺帝,而后便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抽出身边侍卫的宝剑,一剑刺向永顺帝的心口。
“啊!”我不由惊呼,再看去时,永顺帝目眦俱裂地对着孝娴后,满脸的不可置信,气若游丝,连说了几个“你”便没了下文,气数已尽。
“母后,你!”沧澜霄上前两步,还未来得及阻止孝娴后,就看她冷笑一声,果决地抽出宝剑,鲜血顺着剑锋流淌一地。
“不杀了他你还打算如何?让各路人马有个出师保帝的理由么?成大事者,必不可心慈手软!”孝娴后斥道。
“是,母后,儿子受教了。”沧澜霄恭敬地行礼,终是控制不住瞟向永顺帝,神情有些茫然。
“婉鸢,你可还好?”孝娴后带着些微的关怀看向我,眼神直直扫过我的肚子,“你是有了身子的人,万事得小心。”
“儿媳受教了。”我离座微微福身,就被沧澜霄扶住,示意我不必拘礼。我倒是不想,关键是被孝娴后的凌厉果决给吓住了,气场关系呐。可是,夫妻如此,心性如此,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幸事。
正文 张扬跋扈再现
“沧澜珏,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孝娴后转向沧澜珏怒道。沧澜珏瘪了瘪嘴,撩了袍子跪下,嘟哝道:“母后向来可是叫我珏儿的。”被孝娴后一瞪,他才住了嘴,转头看见正在被人拖下去的永顺帝的尸体,不由打了个寒颤。
“沧澜珏,当初坠马本殿便未与你计较,想是让你悔改,不想你却这般变本加厉!”沧澜霄一脚将沧澜珏踢翻在地,沧澜珏很快爬了起来,倔强地抿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不肯掉下来。*
“他终是护了我的。这番也好,若是晚些,怕是与我们无利的。”我叹息一声,看着沧澜珏那孩童般的容颜,忍不住为他辩护。沧澜霄动手打他,怕是比别人刺他一剑还让他觉着难堪难过。不知是不是怀了孩子,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了,总觉着沧澜珏没有真想伤害过我。那时在马场,他不顾一切想要拉住我,就是方才,他也为我挡了一剑,许是他心中的结没有解开,就盲目地以为是恨吧。
“鸢儿,这你就不必管了,早些回去吧。这里由我来善后,晚些便来陪你。”沧澜霄拍着我的后背诱哄道,“二哥,便由你送她回去吧。”
“怎的?怕本王也来分一杯羹么?这政权交替善后,危险是不少,好处也是免不得的。”沧澜锐笑得奸诈,狐狸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还是,你急不可耐要本王拐了她去?啧啧,这江山如画都唾手可得,莫说美人如花了。”靚靚…最新章节
我立刻警惕地打量着沧澜霄,鼻子里发出哼声。沧澜霄长叹一声,几近长啸,抚额无力道:“你怎么像炸了毛的猫,谁撩拨一下便了不得。”说完,还狠狠地瞪了沧澜锐一眼。
“要不你给我顶这么大个球试试?哪家男人不是乘着这个时候偷腥?”我拍拍肚子,蛮横道。这举动吓坏了沧澜霄,他赶忙抓住我的手,低哄道:“我错了还不成么?你手下留情。”四周皆是闷笑声,沧澜珏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异样伤感。
我脸上一红,便挣开了沧澜霄的手,嘱咐他小心些,便匆匆跟着沧澜锐走了。行走在皇宫中,处处可见宫变之后的惨状,硝烟铁戈,断肢残骸,清晰明了地见证着这番血雨腥风的权力之争。宫人小心翼翼收拾着战后的零乱场地,有些胆小的甚至在一旁呕吐,只是被侍卫压制着,不敢逃离。
沧澜锐见我脸色不好,便吩咐人架了马车,掩住了外间的血雨腥风,也止住了我胃中的反酸。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般作为倒是十分体贴的。
“你怎么回事?不是很排斥她么?如何又会走到一起?”我冲沧澜锐抬抬下巴,笑道。真没想到,一个慢条斯理心机深沉,一个风风火火心思单纯,没想到竟真的混在了一处,我原先还以为不过是给沧澜锐添了个女人而已,想不到如今他会真心以对。
“你真觉着本王何种风流?她既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自当对她负责。”沧澜锐说得一板一眼,极是正经,我惊讶非常,很难相信这是一个皇室子弟所说的话。沧澜锐沉默了一会,才有点艰难地开口,“本王是塔纳族的后裔,那里一个男子只能娶一个女子,这般很好,不会有我家母那样的惨剧发生了。”
许是触到了沧澜锐的痛处,我有些过意不去,转了转眼珠,打趣道:“你不是对我有心意么?怎的变更得那么快?”
沧澜锐耸耸肩,歪头想了一下,笑道:“许是用情不深,不然怎的甘愿拱手相让?”
“这不公平?你不觉着我比迟柳妍漂亮么?”前些时候甚是无聊,现在我决意与沧澜锐打趣到底,左右那时也是他害了我,我还帮他促成了姻缘,虽说是歪打正着,但也得找准机会刺刺他来着。
“再漂亮也不是本王的,还是,还是家中丑,丑妻来得好。”沧澜锐说这话时有些勉强,沉默片刻,他才嘟哝着,“也不丑,笑起来其实很迷人的。”我不禁大笑,这只狐狸也有这种时候,一直以为他是个心思深沉的人。
“吁”车夫不知作何将车停下,有些为难地掀起帘子,我讶异望去,竟是一袭红衣张扬的迟柳妍。第一眼见她就觉着她十分英气,这番窄袖袖衣,风姿无双,我都有些微恼方才说她不及我漂亮了。
“你不记着答应了我什么?”迟柳妍用马鞭指着沧澜锐,昂了昂下巴,居高临下道。
“你不也忘记了么?”沧澜锐面上带着一贯的笑容,眼睛眯起,不经意间泄漏了些许怒意。
迟柳妍低哼一声跳下马去,随意将马一赶,几步便跨上了马车,沧澜锐趁着这档口挪离我些许。迟柳妍便坐在我们之间,只是离我也有些距离。
“哼,你莫要以为我这次帮了你便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当初你怎么对我我可是记得清明!”迟柳妍恨恨道。
“我怎么对你的?”我不由好笑,挑着眉头拽拽道,“是给你上辣椒水还是老虎凳还是鹤顶红啊?”
“哼,你这毒妇,这都想得出来!”迟柳妍忿忿道,难以辩驳。
我默默思索一下,坏笑道:“还是没准你和沧澜霄同房?”迟柳妍脸一红,低咒数声,沧澜锐不停咳嗽,却还装得若无其事。
“这是我府上的马车,你该下去了!”迟柳妍想了半天,只得这般说道,还不忘狠狠瞪我一眼。
“我可说了,你不要得罪我哦,反正我是最毒妇人心。指不定再弄个人来也如当初让你和沧澜锐好上一般,送给沧澜锐,到时候让你好
好头痛!”我斜眼看她,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笑话,难道以为靠上了沧澜锐我就治不了她了么?
迟柳妍气得面色通红,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沧澜锐终是看不过去,拍拍迟柳妍的背脊,低叹一声,“你与她有什么好置气的,平白气坏了身子!”
“啧啧,可真上心,一点都不容他人说得。”我似笑非笑看着他们夫妻情深的样子,还有沧澜锐嘴角带着些纵容的笑意,不禁恍惚。人生,真是很奇妙,当初被我死死压制住的如今与我倒算得上是平起平坐了。而曾经的眼中钉肉中刺,此刻却能谈笑自若。
“你就倚仗着你牙尖嘴利,也难为三弟时时受累。”沧澜锐摇头叹息。
“哼,我倒是扰了你们夫妻情深,便放我下来吧。”我掀开帘子看去,恰巧在百汇楼门口,心思急转,便要求道,“也省得气坏了你的美娇娘。”
沧澜锐看见百汇楼的招牌,也是一怔,略微皱眉,“你可想好了是否要去?你不是做了决定,为何还要牵扯不清?”
“你错了,这如今可是我自家的产业,自然得照看一二,与那人又有什么瓜葛?”我立刻辩驳,这百汇楼可是莫忧送给我的,自然与他没了关系。
迟柳妍面上带着些不解,而后似想到了什么,缩了缩身子,也没了方才那嚣张,小声问道:“去这里不要紧么?要不要陪同?”
“自家的铺子有什么的?迟柳妍,我就不给你找气了,我们后会有期。”我冲她拱拱手,虽然这个动作在我做来十分的不伦不类。迟柳妍似懂非懂地拱了拱手,略带担忧地看了眼百汇楼。沧澜锐摇了摇头,便吩咐车夫继续驾车。
我看着这仍旧熙熙攘攘的百汇楼,恍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受。当年,我与莫忧初初相识的时候,百汇楼便是这般大气,大气到让当时的我只能揣着自己的荷包估摸里面有几两碎银子。可是如今,我可以昂首挺胸地进去,莫忧却不会在二楼那个角落笑着对我说“你来了。”
店里的小二对我更加恭敬,引我去了二楼与莫忧经常见面的地方。而后掌柜恭敬地把这几年的盈利账目交给我对照。我如今对钱财倒是有些不甚在意,毕竟太子府中大多事物都是由我来掌管的。我兴趣缺缺地收下了那一累累银票,当然是秉承着不嫌钱多的优良传统。而后也没的什么兴致,也不知自己怎的会突然想到这百汇楼来,或许是思念莫忧,或许是思念曾经那困苦时候。毕竟,在我最举目无亲最穷困潦倒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是莫忧,而不是沧澜霄。
我透过岩洞的出口对着窗外的街市发呆,慢品着手中的铁观音,直到华灯初上,我才恍然回神,雇了轿子回太子府。
正文 所坚持的
沧澜霄近日来已经控制了皇宫,只是朝堂之上些许有识之士颇有言辞,有的言辞激烈者甚至直指沧澜霄作乱篡位,有违天道。不过令我惊讶的是,沧澜霄倒是将永顺帝的死讯掩盖得严严实实,世人只知晓永顺帝因宫变一事遗失帝位而郁郁寡欢,整日抱病在宫中,作为太上皇被迁往永乐宫安享晚年。而此次宫变的诱因便是妖孽惑朝,也就是孝娴后所说的舒贵妃的死因,沧澜霄将之原原本本还原到世人眼前,贤妃之名即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便是妖妇乱政。*
我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