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敛住心神,目光重归冰冷。
颜璃清望着他,微微垂眼。
“将军,山对面燃起了浓烟,不知是否是敌军放火烧山。”轩易跪倒在地,有些慌张地道。
长孙煜璃倏地站起身,墨眸寒光毕现:“什么?赫连世颖果然决定放火烧山?”
自一个月前,赫连世颖采用迂回战术断了长孙煜璃水陆,陆路有重兵把守,如今更要放火烧山,是疯了不成吗?
颜璃清眼底划过一丝疑惑,转念一想,应该不会,这祁连山毕竟是与拂水国接壤,若要烧山,必然熊熊燃烧数天不息,说不定会危及到拂水国的边城!
如此一来,他势必会得罪拂水国。到时候引火自焚,赫连世颖应该明白后果,不会如此自断后路。
长孙煜璃转眼看向颜璃清,两人相对,长孙煜璃眸中清明一片:“璃儿,你好生呆着,我和轩易出去看看。”
“嗯,你们小心点。”
夜色下,群山苍莽,朔风簌簌。
长孙煜璃战袍飞扬,负手立在番旗边观看。
远处那浓烟虽滚,可终不见火光。
“将军怎么看这件事?”轩易问道。
长孙煜璃面露一丝冷笑,道:“疑兵之计,不足为奇。”
“可如今,敌军断我粮草,时日长了,总归会动摇军心,况且今日他出此一计,又意在何为?”轩易凝眉望着远方,月色寒了眉目,他的眼里亦似有浓烟翻滚。
这一战,已拖得太长,军力耗损、百姓负重,若再不结束,只恐怕未动摇敖来国的国本,他们便会彻底覆灭。
那么他们这些年来精心准备的一切就都付之东流了。
“许是一探虚实,两军本是旗鼓相当,更可以说,我军实力远胜于他们。若非是赫连世颖突然转变策略,时机把握恰当,封山封水,断我军粮草,使我军困在祁连山中,自我耗损。这个人物,果然不可小觑。”长孙煜璃有些忧心地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军不必思虑过多。”轩易看着长孙煜璃,长孙煜璃眸色一暗,却随即微扯唇角。
“这世上真正关心我的没有几个人,而轩易你就是其中一个。”
轩易亦笑道:“可对我轩易而言,这世上能让我关心的亦没几个,将军就是其中一个。”
同样的眸光相对,片刻,便是一阵朗声大笑。
群山嶙峋,回荡笑声直冲云霄。
战火在这夜里,也似淡去了几丝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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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气流荡,瑟瑟风寒。
穿过丛林荒野,便是山岭巍峨的气派,浮云缭绕,长孙煜璃领着三千人马,于抱云山正面直过山岭。
颜璃清立在大营口,山风扬起她翩然裙纱,绝色容颜却是忧色忡忡,目光若烟水沉沉浮浮,渺然云天之外,远远望着他终究策马执鞭,扬长而去!
尘沙迷蒙了双眼,他的身影早已消隐在山色荒凉之中,颜璃清只感到眼底涩涩然一阵酸楚。
昨夜长孙煜璃回来之后对她说,决定今日去会会敖来国主帅——赫连静玉,他们不可坐以待毙,粮草已经快不够了。
而今天一早,那边便递来战书,要与他们决一死战。
她总觉得心头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一样。
忽的,眼前出现一角青色衣袍,静立不动。
颜璃清的身子一抖,这么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到底是她太沉浸于出征的事,还是对方武功非凡。
她抬眼望去,豁然一惊。目光顿时凝住,眼前的人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好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但在那些温柔与俊朗中,又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可是她不认识,此人浑身散发的气质绝非一般人,应该不是长孙煜璃军中之人。
这么说来,他莫非是敌军之人……
“你是何人?”她双手扶住肚子,下意识往后退。
“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果不其然,你长得很美。”来人步步逼近,深邃的目光打量她一身纤柔绝艳,她眉不画而翠,唇柔美嫣红,素面朝天,亦有清艳绝尘的美丽。
“我是敖来国丞相赫连世颖,想请姑娘到我主帅军营商量要事。”
“你们两方交战我一个女流之辈怎么知晓,若要商量,等我方主帅回来就行。”
“此事还非得让姑娘走一趟不可,少了姑娘可不行。”
颜璃清大惊失色,正欲呼救,却感觉脖颈处一阵锐痛,身子一软,眼前顿时昏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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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煜璃兵临瀛水,瀛水河畔,两军对峙,他一身战袍,于春风中瑟瑟而动。
对面,敖来国兵队临风而立。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一身金色铠甲,面容柔美绝色,她望着对面的男人,战袍加身,目光肃然,她的眼光不再清朗如初,仿佛乌云遮日,有种看不透的纠缠。
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当日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让她魂牵梦萦的男子竟就是赫赫有名的护国将军——长孙煜璃。
战旗烈烈,赫连静玉目光痴惘。
一旁的将领高声喝道:“长孙煜璃,你无故侵我国土,却打着正义之师的名号,好不知廉耻。”
长孙煜璃肆意冷笑,道:“是你们招惹我在前,如今却又想把责任推给我,到底是谁更不知廉耻。”
赫连静玉顿时神色冷然,“既然如此,唯有将你们驱赶出我敖来国境内。”
长孙煜璃沉了眉目:“尽管放马过来,最后是谁驱赶谁现在可说不准……”
突地,剑光暗了日色,长孙煜璃手中长剑烁亮,骏马鸣嘶,勒马上前:“废话不多说,请!”手中一紧,剑气亦立时纵横如风,磅礴的剑气令赫连静玉眼目微眯。
战场之上,春风扬起尘沙飞扬,春日万丈柔光,却只落得刀光寒、剑影深。
还有一双望着对面的人,黯然凝眸的眼睛……
“国主接招吧!”长孙煜璃宝剑烁亮,旷野茫茫,瀛水河畔,河风裹着苦苦的涩味儿,剑风过处,草木尽凋。
赫连静玉闪身避开,长剑刺破春日,两剑相击,电光火石,她的眼神在剑光处,隐隐透着哀伤。
如何,愿意如此刀兵相见?
如何,想要这般生死相搏?
第九十七章:马蹄声乱迷情劫
赫连静玉透过剑光看向对面的男子,他神情冷然,眼神无情,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真的是她看到的那个翩翩俊公子吗?
还是,这才是真正的他?
战马嘶鸣,天宇暗淡。
两军肃然而立,看着各方主将挥剑劈剑!
赫连静玉横剑架开长孙煜璃凌厉的一招:“长孙将军,可否与我单独谈谈?”
长孙煜璃面无表情:“战场之上,岂容多言?”
刀锋前冲,赫连静玉闪躲之间,只听“嘶”的一声,战衣被划出一道长口。
瀛水河滔滔流淌,春日下,随着那残破衣襟落下一缕墨黑长丝,似与天边远山连做了一线……
那青丝飞扬在春风里,飘飘扬扬。
尘埃飞扬,秋沙眯眼,而长孙煜璃的长剑也刺入了她的左肩。
鲜血四溅,与沙粒混作污浊的气息,扑入口鼻。
赫连静玉却仍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随着那缕青丝,看着它飘扬,直到落到了沙土之中。
赫连静玉定睛一看,只见长孙煜璃淡淡微笑,她心头一震,眸光顿时似水,他的眼神软软的流过心底。那么一刻,几乎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可是,只听身后,已传来呼声连连。
“将军万岁,将军万岁……”
“将军不愧是常胜将军,每一场战都打得漂漂亮亮……”
那一声声的呼喊,令赫连静玉心绪顿时大乱,她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望着那些欢呼雀跃的兵将,望着他们大喜过望的神情。
赫连静玉低眸看向那静卧在沙土之中的青丝,她败了,她竟败在了自己的手上!
而并非功力不济,只是为那一缕青丝……
春日温煦,却晃得赫连静玉头晕目眩,她看不清长孙煜璃的脸,看不清他的眼神。
长孙煜璃淡笑如风,暗了春日,旷远大地,无垠江水,滔滔风来。
长剑再次破开日辉,直朝赫连静玉逼来。而赫连静玉却没有躲开,仍旧痴痴地站在原地。
“哐当!”
一把剑横空而过,接住了长孙煜璃这来凶凶地一剑。剑锋茫茫,火星四溅。
长孙煜璃一剑直指那人的脖颈,那人侧身避开,用剑隔开,两道目光相对,戾气相撞。
长孙煜璃冷笑:“来人可是敖来国丞相赫连世颖!”
那人微微一笑,道:“护国将军好眼力,在下正是赫连世颖。”
长孙煜璃眉间一肃,立时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赫连世颖,这个人他没有正面对付过,但却听闻他城府颇深,心计成熟,睿智沉稳,是赫连静玉的左右手,此次两边交战,也是因为他,所以才僵持不下。
然而他却也知道,赫连世颖从来都是紧跟随在赫连静玉身边,时刻保护着她的安危。可是,之前为何不见他?他去了哪里?又干了什么呢?
一个走神,赫连世颖剑走偏锋,直刺长孙煜璃的咽喉,长孙煜璃一惊跃开,赫连世颖便逃离开他的控制,反而占据上风,跟着一剑追至,长孙煜璃心思顿乱,反复思量赫连世颖目中深意,步步后退。
“护国将军,尊夫人近来可好……”
一声仿佛惊醒梦中之人,长孙煜璃顿时明白赫连世颖眼中深意,那分明就是告诉他,颜璃清在他们的手里,立即冷了神色,厉声道:“你们把璃儿怎么样了……”
说着,挺剑上前,直对赫连世颖的心口。
赫连世颖侧身避开,挥剑隔挡,冷目看他一眼:“呵呵,护国将军果真视你夫人为珍宝。将军放心好了,在下只是请夫人到我们这边耍玩几天,过几天就请将军过去与夫人团聚。”
赫连世颖见长孙煜璃握紧剑柄的手微微颤抖,心知他定然愤怒万分,此刻早已乱了心神。
于是,一剑震开长孙煜璃的剑,长孙煜璃果然身子踉跄后退,若是平日,这稀松平常的一招,如何能令堂堂的护国将军后退数步,赫连世颖长笑一声,趁机剑指长孙煜璃的咽喉,长孙煜璃未来得及退避,正是一惊,赫连世颖却忽的停手,笑道:“明日,请将军来我方主帅帐营商讨要事。”
长孙煜璃一怔,赫连世颖的神情,仿佛别有用意,正自思索,却听到赫连世颖一声令下:“撤军!”
赫连世颖跃上战马,马踏血尸,适才的一场血战,令草木凋零。
赫连静玉在走的时候却回头看了长孙煜璃一眼,见他神情有些呆滞,不免心中一酸,轻叹一声,逐勒马离去。
“将军,适才他与你说了什么?”身边之人小声询问。
长孙煜璃见赫连世颖领军撤退,战马奔远,方捂紧胸口,闷声咳嗽。
昔日北沅寒那一剑今日竟然隐隐作痛,适才,他已强撑了太久,此时终于不能支撑,面色煞白。
他以剑撑住身体,战甲之上已有丝丝血水流渗,身边之人见了,忙扶稳他:“将军……”
“回营。”
一个手势,轩易亦会意。
马蹄阵阵,山气浮游流荡,峰峦尽处,一痕流云似血,忽而暗淡了整片天空!
长孙煜璃大军回到营地,日色已渐沉。
轩易紧随在长孙煜璃的身后,生怕一直强撑的长孙煜璃不期然倒下。
毕竟伤在心口,可大可小。
轩易走进营地,便感觉气氛甚为诡异,安静异常,他们虽带去了多数人马,但顾念夫人本一介女流,又怀孕九月,更怕敖来国搞背后偷袭,所以留下了不少人马镇守军营。
心中顿觉不安,步步谨慎,行至帅帐口,赫然惊见六名心腹俱都躺倒在地,立时脑中嗡然巨响。
顾不得主次之别,轩易连忙快步而行,掀帘而入,然而帐内却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夫人呢?”轩易的心中已冷却半截,四下观看,帐内静谧,不见颜璃清的踪影。
“她已经被赫连世颖带到他们那边去了,”长孙煜璃目光凛凛,森冷冷的寒意直透眸心,他一掌几乎将身边案桌拍裂,心口的伤处,痛入骨骼。
他咬紧牙关,身子却倒下去,勉力撑住,紧捂胸口的手,已血色鲜红。
“将军。”轩易连忙上前扶住长孙煜璃,“此事莫要焦虑,需从长计较。”
长孙煜璃却抬手挥开轩易,一双深潭冷眸,仿佛欲将轩易顷刻淹没。拔剑冲向帐口:“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将璃儿救回来!”
轩易忙追上长孙煜璃几步:“将军息怒,此时此刻,您需养好伤势,方能与敖来国决一死战,营救夫人……”
长孙煜璃痛悔的凝眉,他与颜璃清,才经过了一番磨难,真心相对。
他此生,也许唯一一次流露真情,却来不及更多疼爱,本该好好享受的颜璃清,却又因为他惨遭横祸。
她如今怀孕九月,身子笨重,怎么经得起这般折腾。
长孙煜璃紧握剑柄,指节欲裂。
“赫连世颖,这一次,若璃儿和她腹中孩儿有什么闪失,我一定杀了你!”长孙煜璃一剑劈断身边的桌案。
巨大的响声,震慑心房。
轩易望进眼里,竟觉得分外酸涩。
这个浴血归来的铁血将军,眼里逐渐浓郁的悔恨与深情交汇。
心似乎,有点懂了。
至少如今看来,将军对夫人的情意不浅。
一时间,帐内静得窒息。
忽的一人在帐外高声叫道:“将军,敖来国遣特使过来了。”
长孙煜璃眉峰一肃,收敛情绪,冷峻的脸,顿时一如平常,喜怒无形:“嗯,让他进来。”
帐帘掀开,进帐一人,娇小玲珑的身材,眉眼带笑。
长孙煜璃道:“你是何人?”
那人躬身一礼:“护国将军,小女子是陛下身边的贴身暗卫素心,陛下有要事托我转告护国将军。”
长孙煜璃冷冷坐在帅座之上,俯视座下眉目傲然的女子,心中翻滚,面色却不动分毫,只是直直的看着她,不语。
素心身上不自觉得一股寒意笼罩,却勉强一笑:“护国将军,小女子这里有陛下写与将军的一封秘信,现交与您。”
长孙煜璃示意轩易伸手接过素心递上的信笺,展开望去,但见信上,几行娟娟小字,确乃赫连静玉亲笔,想来是早已写好,只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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