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鹤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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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鹤谱-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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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耳老人道:“不是,老夫是诚心诚意地称赞你。”

方瑜道:“我学了这样久,你说了十数遍,我还是有些不明白,那还能算聪明吗?”

东耳老人道:“我传授你的剑术,乃是剑法中至高之学,以你此刻的武功基础而论,你是根本不会了然,别说我说十遍,就是说上一千遍、一万遍,你也不会了解,但你却似有些领悟。”

方瑜道:“我领悟了什么?”

东耳老人道:“领悟了……”语声一顿,接道:“你现在可以回去,停留太久,会引起你大娘的疑心。”

方瑜道:“晚辈尚未学会,如何能走?”

东耳老人道:“你回去之后,找时间想想老夫所授你的剑法,明天再来告诉老夫。”

方瑜点点头,道:“晚辈遵命。”恭恭敬敬对那老人拜了一拜,转身而去。

东耳老人一直闭目静坐着未动,也未还礼,直待那方瑜悄然离去,才睁开双目,望了方瑜的背影一眼,关上门,静坐调息。

且说方瑜回到内宅,脑际之中,一直盘旋着那东耳老人的讲解,一个人坐在房中出神。

不知不觉过去了多少时间,方夫人从容而入。

方瑜正想得心神贯注,竟然不知那方夫人几时行入了房中。

方夫人缓缓行到方瑜身前,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你在想什么?”

方瑜如梦初醒,啊了一声,才瞧清楚来人是谁,急急行了一礼,道:“见过大娘。”

方夫人道:“你想什么,想的那等入神?”

方瑜道:“侄儿在想……在想……”

方夫人道:“在想你母亲是吗?”

方瑜微微一笑,垂下头去。

方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跟你大伯说过,我们待你怎么好,都无法消去你思念母亲之心,几次我都想把你送到你母亲那里住些时日,但却一直无法找到你母亲的固定住址,以致迟迟无法把你送去了。”

方瑜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娘待我赛过我亲生母亲。”

方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心里有些感觉,那就好了……”

谈话之间,突见人景一闪,方珞行了进来。

方夫人回顾了方珞一眼,道:“你到哪里去了?”

方珞道:“孩儿去练了一遍剑法,这次和人冲撞之后,孩儿觉着自己武功太坏了,过去,我一直不肯用心学武,此后要好好地用心练习了。”

方夫人淡淡一笑,道:“那很好,你们休息一下吧!”转身缓步而一向柔和,终日面带者微笑的方夫人,此刻,却显然有着很沉重的心事,她虽然仍和往常一般的带着微笑,但盾宇间却流现出一缕淡淡的忧苦。

方瑜心中明白,方夫人已然知晓方天成等这次赶赴的约会,凶多吉少,故而内心中忧虑重重。

方夫人形诸于色的愁苦,无形中增加方瑜的责任,只觉这番和魔刀田远之会,能否保得方天成的性命,全要看自己能否把三招剑法练的熟悉了。此念既生,求进之心,更是殷切。

方珞目睹母亲背影消失,低声对方瑜说道:“大哥,你知道吗?那东耳老人是一位武功很强的高哩……”

方瑜道:“你怎么知道?”

方珞道:“我回想他救我经过,如著不是武功很高强,岂能轻易把我救回来?”

方瑜心中暗道:连你这条小命,也是他救回来的?口中却微笑说道:“兄弟说的是。”

方珞道:“他既是武林高人,不知为什么要为人从仆。”

方瑜道:“这个吗,我也不知道了。”

方珞道:“我想把此事告诉爹爹,大哥意下如何?”

方瑜道:“大伯久年在江湖上走动,岂有不知之理?我想他早已瞧出来了。”

方珞沉吟了一阵,道:“大哥说的是……”语声一顿,接道:“咳!我瞧爹、娘似都有心事瞒着我们。”

方瑜心中暗道:“那东耳老前辈不让我泄露传我武功之事,此事万万不能说出去,珞弟平日粗心大意,这次吃了一番苦头之后,似是变的细心起来,既对东耳老人动疑,又瞧出大娘若有心事。”

心中念转,口中却应道:“是啊!我也瞧出大娘神情有些不对,但是大人的事,咱们小孩子只怕不能多问。”

方珞道:“母亲一向仁慈和蔼,在找记忆之中,从来没有见过她有愁苦之容,但这几天我却感觉到要似有着重重的心事,今日更是明显,定然有着很重大的事了……”

语声一顿,道:“听说郑大伯受伤很重,我心中极是不安,如非我闯出这场大祸,咱们也不会和剑门五鬼结仇了。”

方瑜道:“闹出这番纷争,表面上虽然是你惹出的祸,实则正邪不两立,伯父还是为了帮助程子望程庄主。”

方珞道:“唉!不管如何,总是小弟燃起了这场纷争之火。”

方瑜道:“兄弟不用愁苦,忧心烦恼,于事无补,咱们借这机会,坐息一阵如何?”

方珞应了一声,兄弟两人各自盘坐运动。

时光匆匆,三日间弹指而过。在这三日之中,方瑜未浪费过一刻时光,不是打坐调息,就是思索那三招剑法。

东耳老人也一直耐心的解说那三招剑法窍要。

第四天日出时分,中州三侠离开了程家堡。

郑大刚经过数日调息,体能大复。

程子望为几人备了四匹长程健马,两辆坚牢篷车。

方珞低声对方瑜说道:“大哥啊!为什么要两辆篷车呢?”

方瑜点点头,道:“我也觉着有些奇怪……”语声一顿,接道:“也许郑大伯身体未复,不便骑马,也坐篷车赶路。”

方天成指着第一辆篷车,低声对方夫人,道:“你带着瑜儿、珞儿坐第一辆车,车后两只木箱内装有珠宝、黄金。”

方夫人欲言又止,伸手牵起方瑜,方珞,行向第一辆篷车之上。

那东耳老人早已坐在车前等候。

方天成大步行到郑大刚身前,低声说道:“大哥伤体未愈,坐车赴路如何?”

郑大刚哈哈一笑,纵身跃上马背,道:“我已大部复原了!”

方天成、石俊,言凤卿眼看郑大刚跃上马背,只好随后上马。

郑大刚一勒马缰,回头说道:“程兄请回吧!我等就此别过。”

程子望一抱拳道:“诸位一路顺风,再过嘉定时,希望能给程某一个信,大恩不言谢,程某人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也觉着无从说起了。”

方天成轻轻咳了一声,道:“程兄,兄弟想奉劝程兄一……”

程子望道:“程某人洗耳恭听。”

方天成道:“五鬼漏网二鬼,加上那金枪宗士义,实力仍极强大,对此番之辱,定然记于心中,俟机报复,但他们大创之后,元气未复,决不敢于近日之内,再来生事,程兄有足够的时间,结束此间事务,避祸远走。”

陈子望行笑一下,道:“方二侠的好意,兄弟呈感澈不尽,但程某生于斯,长于斯,埋骨桑梓,死而何憾……”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程某当先遣拙荆小女,避祸远走,老朽也将从今日起,加强戒备,以待强敌。”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程兄豪气,兄弟十分敬佩。”

程子望苦笑一下,道:“五鬼耳目遍天下,兄弟就算想逃,又能逃向何处呢?”

郑大刚豪放的说道:“五鬼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望程兄能够剪除余孽。”言罢,一抖缰绳,健马突然向前奔去。

方天成、石俊、言凤卿三骑马鱼贯随行。

东耳老人长鞭一挥,轮声辘辘,随在四匹健马之后。

另一辆空着的马车,竟然也扬鞭随行。

方夫人似是对那辆空着随行把车特别注意,不时拨开后面的垂帘,望着那马车出神,神色间无限凄惶、黯然。

方珞大为奇怪,低声说道:“妈妈啊!那辆空车,有什么好看的?”

方夫人凄凉一笑,道:“孩子,你今年十五岁了,是吗?”

方珞道:“是啊!”

方夫人道:“十五岁很大啦,以后,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爹妈都不能跟你一辈子了!”

方珞有些明白,但却不尽了然,还想再问,却为方瑜拉住,低声说道:“兄弟,大娘心情不好,咱位别再烦她了。”

但闻车外传来低沉的歌声,道:“为善全仗一片心,吉人自有天相佑……”

方夫人伸牧挑开车帘,只见那唱歌的正是东耳老人。

东耳老人是已知晓身后的车帘被人掀开,立时住口。

方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东老丈!”

东耳老人回过头来,拘谨的说道:“夫人有何吩咐?”

方夫人道:“刚才是你在唱歌吗?”

东耳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汉想起了两句格言,随口哼了出来。”

方夫人叹息一声,道:“东老丈,你有儿女吗?”

东耳老人摇摇头,道:“老汉孑然一身,天涯飘零?”

方夫人道:“以后你就跟着我们母子,好吗?”

东耳老人道:“老汉年纪老迈耳目已渐失灵,只怕难以胜任繁重工作了。”

方夫人不再多言,缓缓放下垂帘。

方瑜移动了一下身躯,拨开车帘望去,只见中州三侠和言凤卿并骑而驰,似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心中暗道:大约他们在言商对付那魔刀田远之策了。心念及此,想到自身的责任重大,立时闭上双目,推敲那三招剑术。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篷车突然停了下来。

只见垂帘高卷,中州三侠和言凤卿并肩停在车前。

方瑜目光转动,只见停身之地,是一片四无人迹的郊野,眼前是一处贫道。

只听方天成轻轻咳了一声,道:“贤妻……”风觉一阵凄楚涌上心头,竟自说不出下面之言。

方夫人举手理一下鬓前散发,黯然说道:“什么事?夫君只管说吧!要来的总是要来。”

方天成长长吁一口气,道:“我和大哥,三弟要赴一个约会!……”

方夫人道:“那约会很危险,不能带我同去,是吗?”

方天成点点头,道:“因此,我托付了这位言兄,由他带你们到安静的环境之中,暂住几日。”

方夫人流下泪来,但她仍然柔顺地点点头,道:“你一定要回来。”这淡淡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包含了无限的情意。

方天成强忍着心中酸楚,淡淡一笑,道:“就算为夫不回家去,我也根信贤妻,能够妥为照顾两个孩子。”

回答的也很轻淡,但言语之中,却隐隐有托孤之意。

方夫人道:“夫君之言,贱妾几时不听了?”

方天成伸出手去,握住了方夫人的柔荑,笑道:“你要善自珍重。”

方夫人凄苦一笑,道:“夫君保重,我将很耐心地等你回来。”

方天成回过头去,望着言凤卿一抱拳,道:“万事拜托了。”

言凤卿道:“小弟尽我心力就是。”

方天成一勒马缰,当先向前奔去。

石俊一抱拳,道:“嫂嫂珍重,但愿小弟还能吃到嫂嫂亲手烧制的几味佳肴。”

方夫人道:“我会烧给你吃的,兄弟,和你二哥一起回来。”

石俊纵声长啸一声,带转马头而去。

郑大刚一直冷眼旁观,见石俊纵马而去,才挥挥手,道:“弟妹贤淑美丽,柔中蕴刚,必能善自照顾两个贤侄。”

方夫人就车上检任一福,道:“大伯放心,天可老,地可荒,我对方郎情义不变、万一有了什么不幸,我也会善为照看珞儿。”

郑大刚哈哈一笑,道:“我们三兄弟,同赴鬼门关,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了。”

方夫人道:“劳大伯转告方郎,要他一切放心,珞儿加冠之年,我自会到阴曹地府找他,要他好好地等我。”

郑大刚叹息一声,道:“方兄弟有此贤妇,我们作兄弟与有荣蔫,弟妇请受小兄一礼。”抱拳一礼,拨转马头,急奔而去。

方夫人急急还礼,道:“怎敢当大伯之礼。”

话落口,郑大刚已然奔出去数丈之外。

方夫人目睹中州三侠去远,才轻轻叹息一声,拂去脸上泪痕,回头望着凤卿,说道:

“有劳言大侠了。”

言凤卿心中暗暗赞道:“此女天生丽质,虽然三十过头,但看上去,但看上去,却若二十许人,她柔弱的令人怜惜,但也坚强的令人敬佩。”

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夫人但请放心,中州三侠此番赴约,虽然有些惊险际遇,但吉人天相,在下相信三位必然会无恙归来。”

方夫人按捺下心头无尽的悲伤,淡淡一笑,道:“言大侠准备带我们母子到何处居住?”

言凤卿道:“方二侠谆谆告嘱在下,未到之前,不便言明去处,还请夫人原谅。”

方夫人道:“夫君既有嘱,贱妾自是不便多问了。”

言凤卿道:“夫人请回车中,咱位立时动身。”

方夫人应了一声,退回车中,放下垂帘。

言凤卿目光转注到东耳老人的身上,道:“老丈请随在下马后赶路。”东耳老人应了一声,劝长鞭,轮声辘辘,向前行去。

方瑜躲在车中,眼看那中州三侠拍马而去,心中大是因惑,暗暗忖道:“他们这一走,我又往何处找寻他们呢?”

但见东耳老人端坐车前,有如一尊泥塑木雕的神像一般,毫无一点表情。这就更使方瑜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才好。

他想跳下车,直追中州三侠而去,但他知道,如此一来,必将为大伯挡回,而且也将引起那方夫人的注意,此后再想逃走,只怕再难有机会了。

因此,他不敢妄动,希望那东耳老人会及时告诉他如何出走。

但那东耳老人却深似不觉一般,别说帮想办法,就是连回头瞧他一眼,也是没有。

只听轮声迅急,想是篷车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驰。

方珞似是也从父母一番对话中听出了这一次分离,隐隐有决别之意,内心中也感染了深沉的悲伤,呆呆地望着母亲出神。

他心中有着千言万语,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方夫人惊觉到,自己深重的伤感,正自感染到两个孩子身上,当下强自忍住心中的凄苦,回目一笑,道:“珞儿,你在想什么?”

方珞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在想爹爹。”

方夫人道:“你爹爹一生中没有作过坏事,我想他一定能平安地回来。”

方珞道:“爹爹这次赴人之约,可是十分凶险吗?”

方夫人道:“是的,那约他们的人,武功十分高强,但我相信你爹能够应付。”

方瑜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娘,瑜儿心中想到一件事,想求大娘答应。”

方夫人眨动了一下眼睛,道:“瑜儿,这些年来,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在我心目中你和珞儿一般……”

方瑜接道:“这个瑜儿知道。”

方夫人道:“那很好,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方瑜道:“我想跟大伯一起去……”

方夫人奇道:“你去干什么?”

方瑜道:“也许瑜儿可助大伯父一臂之力。”

方夫人摇摇头,苦笑一下,道:“孩子,你在说梦话了!你大伯武功,强你何止十倍,他如非人之敌,你怎会是他敌手?”

方瑜心中暗道:我如说出东耳老人传我剑法之事,或可邀得大娘之允,但他又告诉我不能随便说出,只怕难获大娘之允了。

心中一急,脱口说道:“瑜儿之见,认为江湖上有很多事,似是不一定要用武功,瑜儿武功虽然不成,但或可说服对方,消弥一场杀劫。”

方夫人叹道:“孩子,这些年来,你确然读了很多书,但武林中有很多事,却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不用胡思乱想了。”

方珞豪壮他说道:“祸由孩儿引起,我要去助爹爹一臂之力。”

方夫人摇摇头道:“孩子,你如是有志气的男儿,就该从今日起,心不旁骛,苦苦习练武功,日后能够承继你父威名,此时,你年未长成,武未习好,如何去助你父亲?”

方珞应道:“母亲教训的是。”垂首不再多言。

方瑜突然想起那第二辆篷车,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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