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宜道:“徒儿哪里有表现了?”
东耳老人道:“好!我一件件的告诉你,不过,你先了解师父的苦衷,才不会觉出我对你使用权谋了。”
方雪宜愕然说道:“师父几时对我使过权谋了,怎的徒儿一点也看不出?”
东耳老人道:“有的因为你不够老练,所以觉不出来,但为师必得说明白,不然,你一旦悟得时,对此事一定极为不满……”
语声一顿接道:“师父病入膏盲,已到了不治之境,我必须善启珍得残余的元气,以求尽可能延续我的生命,因为我实在没有机会了,这一点你要谅解——”
方雪宜道:“师徒如父子,师父对弟子说话,用不着这样客气。”
东耳老人道:“在你未对祖师神像跪拜之前,咱们只算是一对忘年之交,你叫我师父,那也不过是徒具虚名而已,朋友相交,贵之以诚。”
方雪宜点点头道:“好吧!我谅解,师父对我用了什么权谋?”
东耳老人道:“我传你剑招,让你去解救中州三侠之危……”
方雪宜道:“那是权谋吗?”
东耳老人道:“不错,你如是智力不够,决无法在短短的几日之内,领受那奇绝一代的剑招,此去冒险,不但无能救得出中州三侠,连自己的性命,也将伤在魔刀田远的手中,对不对?”
方雪宜略一沉思道:“不错,”
东耳老人道:“如若不用谋,应该暗中赶去接应你,但我却没有如此,那是赌,置你的生死于不顾了,你如才慧不足以领受那绝奇的武功,只有死亡一途可循,但你还是一个纯洁的孩子,我却把你推进到生死中去冒险,这是权谋之一。”
方雪宜点点头道:“师父选才谨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东耳老人微微一笑,道:“你中选了,却要先冒一场奇险。”
轻轻地咳了一声,接道:“我明知你没有很好的武功基础,却留书叫你乘木排到此地来,这其间经过了无数的凶险,而且也有死亡的机会,固然是通此之路,以那水道最易,但我却未接迎你,如果你意志不坚,怕死畏险,自然会望而却步,不会到此地来了,此为权谋之二。”
方雪宜沉吟了一阵,笑道:“易境而处,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东耳老人道:“你能谅解最好……”长长吐一口气,接道:“现在,你终于到了此地,才慧、意志都已经证明为师的选才不错,余下的该是你的定力了,唉!孩子,如是作好人,他的武功、才慧愈高愈好。如是要作坏人,他的才慧,武功愈低越好。”
方雪宜道:“我明白,不知师父还要徒儿如何通过那定力一关?”
东耳老人神情肃穆他说道:“人之初,性本善,风因为受不了那花花世界的万千诱惑,沦入魔道,而且一步失措,回首百年,再想从魔道中重新回头,只怕是万元一成的机会了。”
方雪宜道:“徒儿自信有此定力,不致为魔道所憨……”突然长叹一声,接道:
“说来只怕师父也是不肯相信。”
东耳老人道:“定力的一关,事关重要,为师日后自有考验你的办法。”
方雪宜道:“徒儿随时候命。”
东耳老人道:“现在你可以仔细地想想了,是否答允老夫这些条件?”
方雪宜道:“徒儿答允!”东耳老人道:“好!为师请出你师祖的遗像,你要在遗像之前,立下重誓,我才能正式收你为徒,授你武功。”
方雪宜道:“师祖像在何处?”
东耳老人道:“你在此稍候片刻,为师去请你师祖遗像。”言罢,起身策杖而去。
片刻之后,东耳老人去而复返,右手中捧着一幅白绢。
东耳老人缓缓放下左手中提着的杖,恭恭敬敬,把手中白绢打开,挂在壁上。
方雪宜凝目望去,只见那白绢之上,画着一个身着道装,长髯飘拂的老人,一派仙风道骨。
东耳老人先对着画像拜了三拜,站起身子,说道:“孩子,先在你师祖像前立下重誓,再拜他老人家的遗像。”
方雪宜应了一声,先对那画像大拜三拜,然后行到画像面前,恭恭敬敬他说道:
“师祖神灵在上,徒儿方雪宜,如蒙恩师收留为徒,当终身一世,守义行侠,如若不守师训,为非做歹天诛地灭。”
东耳老人哈哈大笑道:“好!”方雪宜对那遗像拜了一拜,回头望着东耳老人,道:
“师父,弟子再拜师吗?”
东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好!你既有如此的孝心,为师如坚持,你心中反而不安了。”
当下端坐在竹椅之上。
方雪宜恭恭敬敬,跪了下去,行了大礼,站起身子。
东耳老人点点头,道:“从此开始,你才算为师的徒弟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师父,此刻,弟子心中有几件不解之事,现在可以问问吧?”
东耳老人道:“好,你问吧!”
方雪宜道:“师父不是姓东吧!”
东耳老人道:“我姓陈——”
方雪宜道:“剑神陈大侠,可是师父?”
东耳老人道:“不错,你听何人说过?”
方雪宜道:“我那位郑大伯父。”
东耳老人略一沉吟,道:“郑大刚一身正气,确是一位侠义人物,你那三叔父也不错,只是你那位二怕,就有些不对了。”
方雪宜吃了一惊,道:“师父怎知晓?”
东耳老人道:“我只是观察所得。”
方雪宜黯然叹息一声,道:“弟子心中,有一桩百思不解的事,正想向师父请教。”
东耳老人道:“什么事?”
方雪宜道:“在弟子看过师父留言之后,准备来此之时,我那位大伯父坚持要送我一程。行至中途,突然出手点了我的穴道,要取我之命,幸得郑大伯及时赶到,救了徒儿之命,徒儿割发代首,还了他养育之恩——”
东耳老人接道:“他为什么杀你?”方雪宜道:“这就是弟子百思不解之处了,平常之时,他对我和珞弟,虽然稍有分别,但还算慈爱,想不到一下变脸,竟然要取我之命。”
东耳老人缓缓他说道:“为师未病之前,在江湖之上走动,凡是力恶之徒,只要看到为师,无不退避三舍……”
方雪宜道:“所以,武林之中,才送师父一个剑神之号,神之所至,自然是宵小回避了。”
东耳老人道:“为师的本名陈希正,这剑神之号还是二十年前为师剑服江湖五魔之后,武林中人送给为师的,唉!但这剑神二字,太难当了,自从他们送了为师此号之后,为师得了一种不治的绝症……”
方雪宜接道:“师父武功已达玄通之境,而且年岁亦盛壮,会得什么不治之症呢?”
陈希正微微一笑道:“世上没有不死的人,为师也不把什么不治之症放在心上,重要的是,为师必须找一个人,能够承继你师祖留下来的衣钵,如今总算被为师寻到了,此后,为师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设法使你能学得你师祖留下的全部武功……”
方雪宜接道:“弟子自知愚拙,恐叫师父失望了。”
阵希正笑道:“那倒不是,论你才智,尤在为师之上,但恐无法赶上你那师祖,须知你那师祖是千百年中难得一见的人才,为师的受了十年苦心教诲,也不过得他武功十之五六。”
方雪宜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陈希正道:“不过,天下没有状元师父,也许你能够青出于蓝,强过为师。”
方雪宜道:“弟子怎有此能!”
陈希正道:“你师祖留下了无上妙法,看看咱们能否运用,人定胜天——”
语声一顿,接道:“至于为师的病,此刻说给你听你也不明白,日后,为师慢慢地告诉你吧!”
方雪宜点点头道:“希望吉人有天相,师父之病,能够不药而愈。”
陈希正道:“为师的事,不用你费心,倒是你自己要设法放开胸怀,不要再把你大伯之事,放在心上,需知你祖师遗留人间剑道,乃是武中之精,平常之人,无法学习,纵然是才智之士,也得专心一志才能期望有成,你如分心别用,那就很难有成就之望,尤其是在打基础之时,你那位大怕,确然有些不对,为师初见他时,就有此感,奇怪的是你那大娘方夫人,却是一位天使般的善良人物,不知他们如何相处了这些年。”
方雪宜道:“徒弟心中怀疑我的大伯,和我生父死亡有关。”
陈希正道:“为师的只能说你那大伯是个极为可疑的人,在未找出证明之前,不能轻易地出口诬人。”
方雪宜道:“弟子知道,咱们未能找出一个人的确实罪证之前,不能轻易诬人之罪。”
陈希正笑道:“如此才算得侠义英雄人物……”长长吐了一口气,接道:“你师祖有过一个心愿,那就是我们宁可放过了一个坏人,也不可误伤一个好人,因此,为师一生中格守着你师祖遗训,不敢轻易伤人,有时虽然明知对方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但因一直未能找到对方的确实罪证,不能斩草除根,取他性命。”
方雪宜道:“师父尊守师祖的遗训,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陈希正道:“但这数十年来,为师再三想过之后,觉着你祖师的遗训,有些问题!”
方雪宜道:“什么问题?”
陈希正道:“为师想了很多年直到今日才想通了个中的道理。”
方雪宜道:“什么道理?”
陈希正道:“你师祖才华绝世,知有所不知,为人所不为,不论什么为难之事,在你师祖眼中,都难不倒他,但为师就不同了,这数十年来,为师遇到棘手的事,却常常无能解决,因此,我想到你师祖的遗训实有修正之必要……”
方雪宜道:“为什么?”
陈希正道:“因为,此刻咱们不可能再有你师祖那等才智了!”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师父说的是。”
第八回拜师练剑
陈希正道:“你师祖为人,一向是独来独往,为师的就吃了这个大亏,效法你师祖为人,独行其是,以致于无法和武林同道的正义卫道之士,结合一体,才致魑魅横行,无法诛收。为师在江湖之上行走,那些魔头们还有几分畏俱,但为师自患重病之后,武休之中就难再有一股力量,镇压那些魑魅了。”
方雪宜道:“是的,君子可欺之以方,但那魑魅之辈,不择手段对付武林中正义人士,或予斩除,或予收用,而且群恶相济,造成苍生劫难,我们既无师祖的绝世才华,消弥大祸于无形,只有设法联络仁人志士,同为武林正义效力,武林中公理伸长,才能使妖邪无所遁形!”
陈希正听了方雪宜这番言语,微现讶异之色,沉吟了一阵,笑道:“孩子,只听你这番言语,就使我放心了不少,这也是你师祖在天之灵相佑,才使为师在将要失望之中遇上了你……”
卷起那老人画像,接道:“我立刻传你奠基打坐之法,你要全心一意地练习,这山上琐事,都不用你管了……”
方雪宜道:“那怎么成,有事弟子服其劳……”
陈希正摇头接道:“孩子,咱们的时间有限,你身担重任,无暇善尽弟子之职,从明天起,你的饮食,都由为师调理……”
方雪宜道:“这个叫弟子如何敢当!”
陈希正道:“你要知道,那并非为师伺候于你,而是为了要你早担大任……”
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你师祖似是早已斜想到数十年后的事,他替我留了数十神药物,我自己这些年来,走遍了天涯海角,也采取了数十种药,这些药物,对一个人的身,本大有帮助,那就是说,明日开始,你就要食用药物,以备日后习练上乘武功之用。”
方雪宜道:“既是如此,弟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希正缓缓站起身子,大步向外行去。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重又行了回来道:“孩子,咱们现在就开始习练武功。”
当下传授了方雪宜吐纳之术的口诀、诀窍。
方雪宜长长吁一口气,开始试行调息。
一时间,竟无法使胸中之气,平复下来。
幸好,方雪宜有着人所难及的耐心,不厌其烦,一次不成,再行来过,一连试了数十次,仍不气馁,直到了深夜四更,才算找对了路子,开始依照吐纳之术,调息运气。
他试行了六七个时辰之久,直到五更过后,人已疲乏不堪,但他仍然不停地运气调息,直到心领神会,完全学成。
这等上乘内功,一经学成,立时气走经脉,精神大见好转,疲劳渐消,进入了无我之境。
一次坐息醒来,已是日升三竿时分,抬头看去,只见阳光满窗,陈希正满含微笑,站在身前。
方雪宜吃了一惊,站起身子,道:“师父,弟子……”
陈希正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坐着,不要紧张,我已经替你准备了吃的东西。”
方雪宜转脸看去,只见身侧放着一个瓷碗,上面还用一个瓷盘盖着。
但闻陈希正低头说道:“孩子,先把它吃下去,”
方雪宜怔了怔,道:“怎敢劳师动手?”
伸手揭开瓷盘,凝目望去,只见那瓷盘之下的白碗之中,盛了满满一碗白色的水汁,不知是什么?一股浓重的清香,由那白碗中直冒上来。
方雪宜望了那白色浓液一眼,伸手来,一口气喝了下去。
陈希正接过瓷碗,微微一笑;道:“好!你现在出室走走,散散步,然后再回到室中来按照口诀坐息,其他之事,你就不用管了。”
方雪宜道:“这个,弟子如何——”
陈希正脸色一整,接道:“你一定要听为师的话,不要多言,出房去吧!”方雪宜不敢再言,起身行至房外。
这是绝峰之顶,建筑的一座茅舍,室外是一片广场,遍地山花,青草如茵,一股幽幽清香草木气息,扑入鼻中。
方雪宜伸张一下双臂,长长吁一口气,沿着草坪上行了一周,重又行回茅舍。
午餐之时,陈希正又送一碗黑色的液汁,其味甚苦,和早上那碗白色液汁,大不相同。
方雪宜邹皱眉头,端起瓷碗。
陈希正微微一笑,道:“孩子,良药苦口,这是你师祖留下的仙方妙法,为师要凭仗此法,助你速长内力。”
方雪宜道:“一碗苦汁,算得什么?”举碗就口,一气喝完。
时光匆勿,转眼半年。
在这半年时光之中,方雪宜一直都在打坐调息,学习吐纳之术,除了每天一次的室外散步之外,很少离开那间茅舍一步。
陈希正每日都替那方雪宜送上煎熬的药汁,每日三次,从未间断。
这日,天色忽变,大雪飘飞,整个的山峰,茅舍,都为大雪掩盖。
方雪宜做完午课,望着室外积雪,缓步行了出去。
流目四顾,只见雪如鹅毛,不停飘落,整个世界一片皑白。
一阵强劲的北风吹来,刮起地上积雪,飘落峰下。
方雪宜仰脸望天,忽然想起了大娘,不禁长长吁一口气,暗道:“大娘如若知晓了大伯有杀我之心,不知要作何感想。”
原来,他这些日子之中,聚精会神的习练吐纳之术,心无旁骛,忘去了人间诸般烦恼。
只听一个慈蔼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道:“孩子,叹什么气?”
方雪宜转脸望去,只见陈希正手扶竹杖,身着棉袍,头戴毡帽,站在另一间茅舍门口,当下急急抱拳一揖,道:“师父。”
陈希正踏雪而来,一面笑道:“孩子,你可知晓你到这里好久了?”
方雪宜道:“约略算来,总在半年以上了。”
陈希正道:“算上此日,你已在这峰顶之上,住了六个月另七天了……”
语声一顿,接道:“孩子,半年来你有何感觉。”
方雪宜茫然应道:“没有啊!”
陈希正微微一笑,道:“你觉着自己和过去有何不同。”
方雪宜道:“弟子觉不出来,但弟子却担心一件事。”
陈希正奇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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