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叹息一声,接道:“你师祖在武林之中,被人尊为剑圣,他老人家的名号是龙超群,你可要紧紧记牢才是。”
方雪宜道:“弟子记下了。”
神尼目光一转,道:“七十年前,师祖以羽冠之年,初入江湖,因为师祖不但武功超凡入圣,专管不平之事,而且从来不曾伤一个好人,是以一年不到,就已声誉鹊起,被黑白两道的人物,视作万家生佛一般,恰在此时,中原道上,忽然出现了两位武功高得出奇,却又心狠手辣的蒙面怪侠。他们为了要在中原武林上立威,竟然行事大大不择手段,不但在一月之内,连挑江南江北十七处绿林堂寨,更在半年之内,把武林六大门派的掌门人全部掳走……”
方雪宜听得心中大震,脱口道:“师叔,这两人是什么来路,竟敢将六大门派掌门掳走?”
神尼笑道:“他们是来自东海,这两人武功,确实不凡,六大门派掌门被俘,自是激起门下子弟的恼怒,遂由少林寺中的两位长老出面,联合了六门派的十大高手,在天台山的一处深谷之中,约斗这两位蒙面怪侠,质问这两人,掳走各派掌门,用心何在?”
方雪宜道:“不知那天台深谷之战,六大门派十大高手是胜是败?”
神尼笑道:“那十大高手自然是败了,否则,也不必劳动师祖逐退两人了。”
方雪宜恍然道:“原来是师祖把他们撵走的吗?”
神尼道:“天台深谷之战,六大门派的十大高手,竟然无一生还,经此一役,中原武林已全部沦入这两人的掌握之中。”
方雪宜忽然问道:“师叔,师祖为何不在那十大高手丧生之前,将那对怪人撵走呢?”
神尼笑道:“孩子,你问得好,足见你分析事理,十分有层次,比你师父强得多了。”话音一顿,又道:“其实,这两人进入中原胡闹之时,你师祖正巧应约到西藏,与密宗掌教的喇嘛较量神功去了。”
方雪宜哦了声道:“原来师祖不在中原?这就难怪了。”
神尼接道:“等到师祖打西藏返回中原……”
方雪宜忽然笑道:“师叔,弟子打岔好吗?”
神尼笑道:“你想起什么了?”
方雪宜道:“弟子听说密宗武学十分怪异,较之中土要强过不少,不知师祖去跟那密宗掌教喇嘛较量神功的结果,究竟是谁占了胜机。”
神尼笑道:“孩子,其实你不必问就该知道的!”
方雪宜道:“是师祖赢了?”
神尼道:“师祖如是落败,只怕也就无法再回中土了。”
方雪宜道:“是啊!弟子也曾这么想,只是不也有七分把握。”
神尼笑道:“孩子,那是你先入为主的看法在作怪,实则那密宗武学,比之师祖的武功,那还差得很多。”
神尼接道:“你师祖打西藏重返中土之后,这才发现中原武林业已沦入了魔掌之中……”
方雪宜道:“师祖可是立即就去找到那两个蒙面之人,将他们逐回了东海?”
神尼摇头道:“师祖行事,向来谨慎,他如不是亲自见到对方为恶之事,决不肯轻易伤害一位好人的。”
方雪宜道:“师父也这么对弟子说过。”
神尼笑道:“你师祖在觉出有异之后,使先自暗中查探,发现六大门派的新任掌门人,果真不能遵守侠义行道的精神,一派胡作非为,使武林同道,人人陷于自危之境,师祖一怒之下,便先将这六位混帐掌门,全数逮住,这么一来,那两位蒙面怪侠就自动的找上你师祖了。”
方雪宜道:“师祖才智,果然人所难及,这等以逸待劳,且又斩除了对方羽翼的作法,确是令人钦佩无已。”
神尼笑道:“师祖智慧过人,这等做法,也只有师祖能够沉得住气,做得出来。”
话音至此一顿,向方雪宜道:“孩子,你师祖逮住了那六位新任掌门之后第三天,那两位蒙面怪客,果真就找上了门来。”
方雪宜道:“师祖那时不知在何处等着他们。”
神尼笑道:“在嵩山少室峰麓的少林寺中,据师祖说,那是第三天的午夜时分,师祖正在少林方丈室内与六大门派几位幸存的长老商讨如何重建各大门派之事,那两位蒙面怪客竟是突然降临。”
方雪宜道:“师叔,师祖那时可是已经研创出了龙行十二剑。”
神尼道:“师祖下山之时,龙行十二剑的招式已然研创成熟,不过,威力还不足以惊世骇俗,但对付那两位蒙面怪客,却已绰绰有余,你师祖那次在少林一共只出剑七次,便将那两位蒙面怪客击败。”
方雪宜道:“师祖想是并没有取他们的性命。”
神尼道:“没有,师祖只是不许他们再入中原了。”
方雪宜道:“师祖一片仁心,实是教人钦佩。”
神尼道:“孩子,当日是由师祖亲自陪同蒙面怪客回至东海的,据师祖后来告知你师父和我曾说那两人乃是一对夫妇。一身武功,确是十分高明,师祖在东海的那座孤岛上,曾与那对夫妇盘恒了很久,就师叔我后来所见,显然那一对夫妇跟师祖已然成了道义之交。”
方雪宜道:“能使有恶之人,洗面革心,重新向善,也只有师祖这等大智慧方可感化得了他们,如是换了弟子,只怕当时那对夫妇就已死在弟子剑下了。”
神尼道:“师叔当日也跟你的想法一样,只是一个人如是年龄增长,心性已定,那就不会随意出手伤人,造那无边杀劫了。”
方雪宜怔了怔,道:“师祖那时不是也很年轻吗?”
神尼道:“大约只有二十六八岁,但师祖乃是非常之人,自是不可以常情衡量。”
方雪宜道:“师叔说武林之中,有人能够克制龙行九剑,想必就是这一对夫妇了?”
神尼笑道:“那倒不是,师祖以后告诉你师父和我说,能够克制龙行九剑武功的人,乃是那对夫妇的后代子女。”
方雪宜听得呆了一呆,道:“这怎么可能呢?”
神尼道:“师祖既是这么说了,那当然不会错的。”
方雪宜仍然不信道:“师叔,那对夫妇本人都不是师祖之敌,他们的子女又怎能更强得过他们的父母的呢?”
神尼道:“当时师叔也曾百思不得其解,但今日想来,却又不值得奇怪了。”
方雪宜道:“弟子可真是不懂这是什么道理哩!”
神尼笑道:“也许那对夫妇子女的武功,不是跟他们父母所习,孩子,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方雪宜这才恍然道:“是了,经师叔这么一说,弟子倒是明白了!”他顿一顿,接道:“师叔,那种武功,师祖知道什么名称吗?”
神尼笑道:“师祖曾说,那套武功叫做‘天鹤斩’,因为他在身法和招式上似乎处处都比龙行神剑要快上一些,所以他能克制师祖的剑法,孩子,你武功练成,下山以后,如果遇到剑法上比你施展的龙行九剑更快,而且袖中暗藏一根白色的软索,可以卷人兵刃,那个人就是身具‘天鹤斩’武功之人,千万莫要大意,致遭不幸。”
方雪宜听得心中自是有些不服,但他此时此刻,却又不敢说出心中所思,只是微微一笑道:“弟子记下了。”
神尼似是早已看透了方雪宜心意一般,笑道:“孩子,你心中是否有些不服气。”
方雪宜忙道:“弟子不敢这等想……”
神尼道:“其实,年轻人能够刚做一点也不为过,但此事乃是师祖遗训,你却不可不当心一些,否则一旦铸成大错,那就悔之晚矣!”
方雪宜听的心中暗凛,师叔那沉重的脸色,使他不敢再不信天鹤斩武功不比龙行八剑高明,当下接道:“师叔,弟子真的记下了。”
神尼点点头道:“师叔也相信你会记下的。”语音一顿,接道:“孩子,你师父教的龙行八剑,你再练一遍给师叔看看。”
方雪宜应声道:“弟子遵命。”当下走到石坪的中央,摇剑一挥,十分仔细的把那套剑法重新演练了一番。
神尼在旁瞧得非常认真,方雪宜剑势一收,立即长长吁了口气,道:“孩子,你师父虽有剑神之名,但他传授你剑招之时,显然己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方雪宜抱剑肃立,闻言道:“师叔,这恐是弟子太笨的缘故吧!”
神尼摇头道:“不是,瞧你出剑之势,每一招剑法都只发挥八成威力,但却在变招之际,不曾意到剑到,这便是你师父在教你之时,因为他自己已力不从心,才会难以将刽势控制的吞吐自如之故。”
起身接过方雪宜手中长剑,接道:“孩子,师叔遁入空门以来,就很少舞刀弄剑,你那雪涛师妹虽然也学了一些武功,但那都是健体防身的拳掌工夫,……唉!为了师祖遗志,师叔我却不能不再动兵刃了。”
方雪宜道:“弟子会永远记得师叔的大恩……”
神尼淡淡一笑道:“孩子,师叔又岂是要你记恩才指导你练剑之人?”笑容一敛,忽然低声道:“孩子,留心了……”
但见她白衣飘飘,漫步行至石坪当中,右臂一伸,却是漫天寒光乍现,剑光迷蒙中已然难见身形何在!
第十回初试啼声
方雪宜眼见同样的剑法,在师叔手中施展,顿时与自己演练之时大不相同,他仔细地留心着师叔每一招,每一式,果真比自己所使的要完整得多多。
他已然觉出,虽仅是那么毫厘之差,但剑势所及,竟是比自己随师父所学的要绵密甚多,显然师叔并未说错,师父因病之下,确属已难意在念生,发挥师祖所留剑法的精华奥妙了。
方雪宜一面在暗中寻思,一面却目光炯炯,一瞬不瞬的盯着师叔那腾跃有如龙行的剑势,刹那之间,却是领悟了不少精妙的变化,大感受益匪浅。方雪宜瞧得意犹未尽,神尼业已收招抱剑,向他走来,含笑说道:“你看明白了吗?”
方雪宜恭敬的应道:“弟子瞧得虽是十分仔细,但却无法记下剑法中精奥变化……”
神尼笑道:“孩子,你如能瞧上一遍就可记下,那你的才智,岂不是超过师祖了吗?”
方雪宜凛然说道:“师祖乃是武林至圣,弟子怎可妄自比拟,师叔言重了。”
神尼道:“眼下你说你确是比不得你师祖,孩子,师叔说句不客气魄话,你连你师父,也还不能相提并论呢。”
方雪宜道:“弟子知道,师父乃是一代剑神,弟子又岂可与他老人家相比。”
他说的相当惶恐,不禁使神尼看得笑起来,低声道:“其实,你也不用妄自匪薄,假以时日,你要赶上你师父,那也并非什么难事。”
方雪宜道:“但凭师叔栽培了。”
神尼淡淡一笑道:“孩子,师叔自然尽心培植于你,但成就如何,可得赁你自己努力了。”
方雪宜听的悚然一震,连声应道:“弟子记下了。”
神尼点了点头,笑道:“孩子,咱们这就开始吧!”话音一落,顺手把宝剑交给了方雪宜,接道:“你且依照师父所授的八招剑法,一招一式的演练,我如发现有不妥之外,自会指正于你。”
方雪宜双手同伸,恭敬地接过长剑,道:“弟子一切遵命。”
当下便依照师父传授,缓慢地刺出一剑。
这正是“龙行八剑”的起手之式“排云吐雾”,剑光一闪,丈许方圆之内,具是袭人的寒风,十步之中,逼人难以立足,果然是旷代的绝学。
这一招共有三式变化,方雪宜小心翼翼的施展,自是更见功夫,只瞧得神尼点头笑道:“很好,这一招之中,你已学会了十之八九,但第三式变化,却稍嫌不全,如是在横剑上撩之际,能够飞身跃起八尺,则这式威力要比你眼下所施展的增强两倍有余。
方雪宜抱剑笑道:“师叔,剑身横扫之际,持剑之人只怕很难再飞身跃起啊……”
神尼笑道:“为人所不能之为,正是你师祖过人之处,孩子,你把长剑给我。”
方雪宜大步上前,递过长剑,神尼微微一笑道:“小心看明白了……”右手剑势一振,照样把那招“排云吐雾”施展了一遍,只见剑光寒芒四射,较之方雪宜施展之际,也并不犀利,不过在第三式变化发出之时,神尼果真在长剑横着上撩的同时,身形忽地倒拔而起,离地约有七尺,登时使得那剑势比方雪宜要强过多多。
方雪宜只瞧得脱口叫道:“果然是比弟子强的多……”
他话音未已,神尼已收剑笑道:“孩子,看明白这式的诀窍没有?”
方雪宜道:“弟子瞧是瞧明白了,只不知能不能依式学步?”
神尼递过宝剑笑道:“试试看吧!”
方雪宜接剑在手,凝神一志,把师叔适才施展的身法,迅快地在心中想了一遍,这才依样地演练一番。
别看神尼横剑腾身,十分轻易,但当方雪宜照样的施展之际,却觉着一口真气难以提聚,剑虽横撩而出,人却离地不及一尺。
方雪宜一连试了三次,都是如此,不禁心中大为难过,呆呆地抱着宝剑,向神尼黯然叹息道:“师叙,弟子太笨了。”
神尼淡淡一笑,摇头道:“孩子,你怎么了,可是有些灰心吗?”
方雪宜道:“弟子才识不够,只怕有负师叔的这番苦心了。”
神尼突然叫了一声道:“方雪宜,师门宏愿,全在你双肩之上,你如经此小挫,就灰心失意,你师父身在九泉,岂能瞑目?”
方雪宜只听得额际冒汗,双膝一曲,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弟子不敢。”
神尼暗自在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但口中却是冷冷喝道:“起来,重新练过!”
方雪宜毕恭毕敬地拜了一拜,这才站起身子,抱剑当胸,抬头默念道:“师父啊!
求你老在天之灵暗助弟子,练成师祖剑法,也好完成你老遗志……”他右臂一挥,剑光乍起,那一招“排云吐雾”的三式变化,竟是一气呵成的施展出来。
只是,当他们照师叔指点,横剑腾身之起,依旧觉着气机不纯,那使剑右臂挥出之后,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运真气,拔足腾身。
方雪宜颓然长叹一声,两眼忽然泪如泉涌而出。
一时间伤心难禁,不觉得哭出声来。
神尼在旁却反倒瞧得笑道:“孩子,你哭什么啊?这式变化的诀窍你根本未曾看明白嘛……”话音一落,忽然取过方雪宜手中宝剑,接道:“孩子,你再瞧瞧。”
剑光一闪,这回却是非常缓慢地把这招变化施展出来,并且很详尽他说出如何运气,如何运剑的方法。”
方雪宜睁大着泪眼,一瞬不瞬地望着神尼的身法,终于恍然大悟,忖道:“原来如此……”
敢情适才他所以不能腾身而起,乃是驭气运剑的方法不对,才会剑势撩出,已告无力运气腾身。
这时他明白了其中道理,顿时破涕为笑道:“师叔,弟子明白啦!”
神尼笑道:“孩子,你再试试看。”
方雪宜依言接过长剑,照着神尼所示,依佯施展了一遍,这回他略一运气,就已挥剑凌空,跃起了四尺有余,而且并不怎么费力。
神尼笑道:“孩子,就照着这么练,只要你能够腾身超出一丈,这一招剑法就算是练到极致了。”
方雪宜笑道:“弟子遵命……”
神尼在旁一直瞧到方雪宜练到已能够在出剑同时腾身六尺左右,方始回转庵内。
但方雪宜却一直不停,直到那雪儿师妹前来叫他用餐,他方才住手擦汗。
时日匆匆,转眼已是一个多月过去。
一个月时光,凭着方雪宜的学识和毅力,他也只勉勉强强的把龙行八剑的前两招各式变化,完全记住。
便他却仍未到达运用随心之地。
这一天,山中雪色忽消,方雪宜一大早就被庵外林中的雀鸟吱喧之声吵醒,他披衣而起,打开了庵门,不觉的长长吐了一口大气。蓝天深远,虽然还有几片白云绕着山峦飘飞,但那只是一间山风雾气,看来这是他上得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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