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宜怒道:“无耻之尤。”
田远道:“老夫比你多活了数十年,人世一切,全部享用够了,用老夫即将入土之躯,换你这毛头孺子之命,有何不可。”
话音未落,寒芒电闪,刷的一声,挥刀狂劈而下。
方雪宜顿时心中大怒,忖道:“这种人阴险之至,是不必与他讲什么道义了。”心念一定,右手剑势忽起,只见一片光影旋转之中,夹着一阵阵金铁交呜之声,两人刀剑交击之下,人影一闪而分。
方雪宜退开五步,长剑已然入鞘。
他脸上一片肃穆之容,目光投往在田远身上。
那魔刀田远右手举着古刀,依然高过肩头,双目素皱一起,脸上神色一片苍白,左胸部位,却是汩汩地流着鲜血。
半晌,方始听得田远吐出了一口气,道:“你……你使的是……剑神之剑……”语音未绝,当的一声,连人带刀,仆倒在地。
高无故大吃一惊,走了过去,叫道:“田护法,你伤的很重吗?”
魔刀田远,双目已然闭上,敢情方雪宜这一剑,正好刺中了他的心脏。
一代魔刀,竟然就这么死去。
高无敌脸色大变,连忙俯身探视,方雪宜微徽一笑,道:“不必看了,他已经死了。”
高无敌怒形于色,转向方雪宜道:“你刚才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方雪宜笑道:“逢人且说三分话的道理,尊驾莫非都不知道吗?”
高无敌看了那业已气绝的田远一眼,冷哼道:“老弟,你似乎是专为杀他而来的了。”
方雪宜笑道:“那倒不一定。”
高无敌呆了一呆,道:“还有别的事吗?”
方雪宜道:“虽然有事,田远已死,那也不用说了。”
高无故目光中,露出一份奇异的神色,道:“老弟如果真是有事找他,为何你竟一剑取了他的性命。”
方雪宜笑道:“区区并未料到,武林之中大大有名的魔刀田远,居然这般不长进……”语音一顿,接道:“尊驾在四灵教中,位充首座,不知道首座可就是教主?”
高无敌摇摇头道:“不是。”
方雪宜道:“那是还有一位教主,在你之上。”
高无敌道:“不错。”
方雪宜心中忖道:不知这四灵教的教主是什么人。心念一起,脱口问道:“贵教的教主,不知是武林的哪一位高人。”
高无敌道:“这个……恕难奉告!”
方雪宜脸色很平静地打量了高无敌一眼,笑道:“尊驾既然不愿说,区区算是多此一问了。”语音一顿,抱拳道:“告辞了。”
高无敌一怔道:“怎么你要走?”
方雪宜道:“田远已死,方某留此已然无事……”
语音未落,高无敌忽然冷哼道:“你不能走!”
方雪宜道:“为什么?”
高无敌道:“那魔刀田远,乃是本教护法之一,你想必知道吧!”
方雪宜道:“尊驾已经说过!”
高无敌双眉一耸,道:“老弟既然听本座说过,就该明白,你眼下不能离开此处的了。”
方雪宜心中一动,忖道:“他莫非要为田远报仇吗?”
转念之间,接道:“区区爱来则来,要去就去,尊驾只怕无权过问!”
高无敌蓦地仰天大笑道,“好狂的小伙子,高某若是无权过问,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方雪宜似是已经听出了高无敌的话中含意,那是说,他既然来到四灵教中,想走,可就不易。
当下微激一笑,道:“依尊导驾之见,方某的去留,似是其权在你了。”
高无敌道:“算是你说对了,四灵教的川西重地,又岂是容人随意进出的所在!”
方雪宜冷笑道:“尊驾可是要动强吗?”
高无敌道:“你杀了本教护法,如是四灵教中无人过问,传说出来,本教岂不被天下耻笑?”语音一顿,又道:“少不得本座要将你留在此间,等候教主回来处置。”
方雪宜笑道:“话是有道理,方某杀了贵教护法,你们要拿下方某,那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只是……”他忽而沉吟不往下说,瞧着高无敌直笑。
高无故瞪目道:“只是什么?”
方雪宜道:“只是你们少算了一桩事。”
高无敌道:“什么事?”
方雪宜笑道:“你少算了方某的心意!”
高无敌怔了怔,道:“这与你老弟的心意,又有什么关系?”
方雪宜道:“当然有关系。”
高无敌叫道:“快说出来,到底有什么关系?”
方雪宜道:“方某的心意,乃是主宰方某今后的行动,留与不留,至少该由方某自己决定。”
高无敌至此,方始明白方雪宜的话中意,原来是不肯留下。
试想以韵在四灵教中一向高高在上,臣指气使惯了的人,岂肯受这方雪宜的奚落?
顿时脸色大变,喝道:“小娃儿,你是不愿留下了?”
方雪宜道:“是又如何?”
高无敌道:“娃儿,你自以为武功很强,是吗?”
方雪宜道:“不敢。”
高无敌冷声道:“杀了区区一个魔刀田远,那也算不得什么高明,高某不必动剑,只须一指,就可取他性命于刹那之间……”
方雪宜接道:“你也自认武功很强的了。”
高无敌道:“不敢。”
方雪宜道:“尊驾如是想留下方某,今天只怕很难办得到。”
高无敌道:“你娃儿如想离去,只怕更难。”
方雪宜忍不住笑道:“咱们是谈不拢了。”
高无敌道:“不一定。”
方雪宜心想,我何不逗他一逗?
当下装出一副期待之色,道:“那是说尊驾尚有条件可谈了。”
高无敌道:“条件十分简单。”
方雪宜故意脸露喜色,急急问道:“什么条件,尊驾快说。”
高无敌笑道:“你留此十日,等候教主回来。”
方雪宜明明知道他会说出什么,但他依旧这么发问,显然是在调侃他,只因这位生来宛如霸王一般的神力天王太过愚蠢,才会上了方雪宜的当,只道他已经同意自己的想法,脱口说出,要他在此等候十天。
方雪宜容他说出真正用心所在,立即笑道:“十天吗?太长了。”
高元敌沉吟道:“五天如何?”
方雪宜笑道:“五天了贵教主五天之内,能够回来得了?”
高无敌道:“这个……可不敢一定,说不定你娃儿运气好,教主在今天就回来了,不然的话,也许十天半月也不会回来。”
方雪宜道:“听尊驾口气,根本不知教主何日会来此,是吗?”
高无敌道:“教主的行动,本座不能过问,但本座相信,三五日内,教主一定会来。”
方雪宜不待他稍有思虑之机,接道:“为什么?”
高无敌道:“因为三日之内,咱们有个强敌要来,如是教主不亲自抵此,本座将会应付不了。”
方雪宜道:“原来如此!”
高无敌道:“老弟可肯留下?”说话口气变得十分客气。
方雪宜笑道:“想不到神力大王也有对付不了的人物,看来你那强敌,一定很凶了。”
高无敌道:“五大魔主中人,自然很凶的了。”
五大魔主四字入耳,方雪宜不禁心中一震。
纺想起了恩师的遗命,这五大魔主,不正是师父所最最不能放心的武林强人吗?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却在此间遇上,那是千万不能放过的了。”心念一定,慨然道:
“好,我留下三日。”
高无敌有些意外地喜道:“你……老弟答应留下?”
方雪宜道:“方某说出这话,自是不会更改,不过,有一件事,在下可要先说明。”
高无敌道:“什么事?老弟请讲。”
方雪宜道:“贵教主如三日之内,仍未抵此,在下可就难以久候了。”
高无敌道:“那是自然……”语音一顿,接道:“屋外不是待客的所在,老弟既愿留下,咱们入内说话吧!”
方雪宜道:“不必了。”
高无敌闻言一怔,道:“老弟又改变了心意吗?”
方雪宜道:“没有啊!”
高无敌道:“老弟既是未曾改变心意,为何不肯入内稍叙,而且……,也好让本座为老弟备酒洗尘啊!”
方雪宜道:“区区虽然年纪不大,倒也喜欢山居野宿,尊驾用不着为我张罗了。”
高无敌显然猜不出方雪宜用意何在,接道:“老弟,你既然留下了,怎地——怎地——”
他一连说出了几个怎地,都未能讲明要问的话。
方雪宜道:“天为翠幛地为床,尊驾用不着多为在下食宿担忧。”
敢请方雪宜已然猜出了他的心意,不待再问,就先行说了出来。
高无敌讪汕地笑道:“不错,本座正是想不出老弟既已愿意留此三日,却又为何不入本座的居住之所……”
长长的吁了口气,接道:“但老弟露宿屋外草莽,不是本教待客之道啊!倘是教主抵此知道,本座少不得要挨一顿骂了。”
方雪宜道:“贵教主如有责问,区区自会为你担代,不过……”
高无敌道:“不过什么?”
方雪宜道:“适才尊驾言下之意,贵教主一旦来此,十之七八,要拿区区治罪,不知尊驾又为何以宾客身份留住在下,莫非那田远早就该死了吗?”
如此一问,把高无敌问得半晌无言相对。
原来,这神力天王高无敌所以要留下方雪宜,乃是有了一片私心,他目睹方雪宜出手的剑法,简直是高明得自己意想不到,容得魔刀田远被他一剑穿胸致死,更使他惊凛莫名,高无敌心中有数,方雪宜跟他要反脸之时,也可真的暗暗耽心,虽然他比田远强了一些,可是,绝对无法那么容易杀死对方。
虽然表而上看,高无敌似是个不懂心机的莽夫,实则,这等武功高低,可判生死的大事,他也会粗中有细,不敢冒失,因此,方雪宜倘如真要跟他动手,他绝对不敢应允。
幸而方雪宜正想套他的话,而缓和了口气,于是予他以借口之机,不借道尽自己教中强敌压境之事,想博取方雪宜的相信,究其私心所在,不过是想留下方雪宜来,共御强敌,也只有他明白,教主短期之内,不会来此,放着这等大好帮手,用来对付那五大魔主中的一位,令自己借他之力,想必是可以稳操胜算的了。
因此,他才一再挽留方雪宜。
但方雪宜这么一问,却又把他给问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方雪宜见他沉吟不语,笑道:“尊驾为何沉吟,莫非区区说对了吗?”
第十三回权宜之计
高无敌无可奈何地长长叹了口气,道:“老弟虽然不会完全说对,但高某人决无向你报复之心。”
方雪宜道:“这一点我早已瞧出来。”顿了一顿,皱眉接道:“但在下不了解的是,你将如何向教主解说田远致死之因。”
高无敌笑道:“老弟不必为此耽心,本座自有道理。”
方雪宜瞧他这种神态,心中忽然灵光一现,哈哈笑道:“在下明白了。”
高无敌一愣道:“老弟明白什么?”
方雪宜道:“你们教主,可是最近不会来此吗?”
高无敌道:“这事咱已向老弟说过了,教主行踪飘忽,本座怎敢断言?”
方雪宜道:“这就是了。”
高无敌顿时脸色大变,嗫嚅地道:“这……本座……本座……”敢情他用尽了心思,也想不出方雪宜因何猜出了自己的私心?一时间,他答不出道理来了。
方雪宜道:“你用不着隐瞒,方某虽然年轻,但却向来不容易上当。”
高无敌闻言,既觉惭愧自己的骗术低劣,又心中大为着急的叫道:“老弟可是不肯留此了?”
方雪宜严肃他说道:“不错,我本来在识破你的用心以后,不打算再留下来了。”
高无敌失望地叹息道:“本座不敢强留老弟……”言下之意显然已在认错。
方雪宜冷笑道:“只是,区区先前已然说过,在下行事言出必行,所以,我……”
余音未绝,高无敌已大声道:“老弟还肯留下?”
方雪宜豪爽的道:“你这等想套我留下的用心,果真十分可恶,但目下你处境又可怜,因此,我依然如约留此三日。”
高无敌喜道:“多谢老弟了。”
方雪宜瞧他一片真诚之意,暗道:“这人倒还不会坏到不可收拾,如是自己能够施恩于他,解他目下之危,焉知不是替武林正道力量,增一助益。”
原来方雪宜心中已然暗暗觉出,这四灵教既有田远作为护法,那自然也是就魔道中人所创,这位神力天王既是首座,在教中应是有着相当权势,自己倘能服此一人,说不定就等于暗暗拢络了四灵教四分之一的敌人。一念及此,当下大笑道:“高兄不必客气,兄弟决心留下,助你破强敌。”
口气一变,使那高无敌大感受用,忙道:“方兄如肯留下,我高无敌一辈子都感激你……”
方雪宜摇头笑道:“高兄言重了。”语音一顿,接道:“日内来此的强敌,高兄可知五大魔主中的哪一位?”
高无敌尴尬他说道:“这……这连在下也不知道。”
方雪宜听得大感诧异,脱口道:“你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吗?”
高无敌道:“方兄弟是否不信,其实,本教教主也是五魔之一。”
方雪宜目光一亮,忖道:“果然不错,这四灵教也是五魔教中人所手创,奇怪的是,他们之间,难道也有什么过不去之处,彼此结有仇怨呜?”果真如此,那倒是一个很值得高兴的消息了。
方雪宜故作诧异不安的神色,问道:“贵教主也是五魔之一吗?”
高无敌道:“兄弟,你见过五大魔主吗?”
方雪宜道:“没有见过。”
高无敌道:“以兄弟这等年纪,照说也应是不曾见过五大魔主。”语音一顿,大为感慨地长长吁了口气,道:“自从那被人称作为剑神的陈希正大侠以武功慑眼五大魔主以来,咱们兄弟可真是苦不堪言。”
方雪宜心中一动,暗道:“五魔等人忽然大提组帮,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了师父的死讯了吗?我何不套套他的口气?”当下放露同情之色,道:“听尊驾之言,那陈大侠可是你们的仇家吗?”
高无敌长叹一声,道:“不瞒你老弟说,剑神陈希正,正是我们的死敌,五大魔主退出江湖数十余载,主要的就是被剑神所败……”
方雪宜暗笑道:“这还要你来说吗?”但口中却道:“这么说来,五大魔主再现武林,莫非是已经练就一身武功,足与剑神陈大侠相抗吗?”
高无敌摇头道:“这个兄弟并不明白,但本教教主公开创立四灵教,必然是无须再怕那剑神了。”敢情,他并不知道陈希正已死。
方雪宜知道这位首座并不如自己想象那么聪明,登时不再多问,淡淡一笑,抱拳说道:“高兄请快派人安置这魔刀田远的尸体,在下告退了。”
高无敌道:“兄弟遵命……”话出口,才想起方雪宜那句告退的话,连忙又接道:
“方老弟,你要走吗?”
方雪宜笑道:“在下并非远去,就在这山后打坐一刻,三个时辰之后,再来与高兄把晤……”略一抱拳,便自转身行去。
高无敌目送方雪宜背影消失草丛之中,这才招呼手下人,掩埋魔刀田远的尸体,并将那柄成名的古刀,一起葬在田远坟莹之内。
且说方雪宜迅快的转入草丛之中,约行十丈左右,忽然折向右侧的一带山丘之后,举目望去,果然瞧见一位老人,坐在一块青石上,瞪着两眼,向自己龇牙裂嘴,直作怪笑。
方雪宜心中一震,付道:“当真是他!”
原来这发笑之人,正是在那茶馆中,自称宋老邪的老人,方雪宜在抵达茅舍时,就已觉得有人追在自己身后而来,只道这追踪之人,乃是宗士义的属下,孰料竟是这位高人,一时之间,倒叫他木立当地,怔怔地发呆不已。
那宋老邪瞧着方雪宜的呆相,不禁大声道:“老弟,真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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