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妃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当面给她两巴掌,“死贱人,嚷什么嚷!”
俯视着跌倒在地的谷秋,其他女人皆显出鄙夷嘲笑和幸灾乐祸,冷哼声连连不断。
人群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整个草地上,只剩下双眼含泪的谷秋,清秀的面容布满了不知所措和伤悲难过。
【侍寝卷】:第三十七章 招认?
裕承宫的偏殿,寂静异常。韦烽面容严肃,端坐在雕龙大椅上,深沉地斜视着跪在眼前、由于惶恐而哆嗦颤抖的人——淑华宫的宫女。
“是你。。。首先发现小皇子被害于云霄岛?”静默了一会,韦烽才出声。
“回皇上,是的!”宫女战战兢兢地回答。
“云霄岛是后宫禁地,素来无人敢去,你因何去哪里?”
“回。。。回皇上,前些日子,奴婢曾经不经意看到二狗偷偷带着小皇子出门,心里好奇,便尾随他,后来发现他把小皇子带到云霄岛,菱昭仪正好也在那儿。”宫女依然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昨天,淑妃娘娘午睡醒后,问起小皇子的下落,奴婢见二狗不在淑华宫,心想他一定又偷偷带小皇子出去了,于是私下去云霄岛,竟然看到。。。看到小皇子躺在草地上,菱昭仪双手用力地压打他的胸膛,奴婢惊慌失措,赶紧跑回来禀告淑妃娘娘,正好庄贵人来拜访娘娘,她一时慌恐,惊动了其他娘娘。”
韦烽听后,再次沉默了下来。
宫女重新垂下头,继续跪在地上,直到韦烽命她退下。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韦烽斜靠在椅背上,眉头紧蹙,脑子不断地转动。
刚才那名宫女,说得有条有理,然而正因为她说得天衣无缝,使他总觉得有点不妥。
审问宫女之前,他曾经审问过二狗,二狗的供词是,昨天下午,趁着珏儿午睡,二狗去了内务府领取日用品。那到底是谁把珏儿带到云霄岛?珏儿是被人陷害呢?还是自个儿掉进湖中溺死?
皇位,人人窥视之。自小就看惯了后宫女人的尔虞我诈,为了尊贵的后位争个你死我活。宫奴、甚至皇子皇女都有可能成为她们明争暗斗的牺牲品,当年倘若不是姨娘的拼死照顾和保护,他恐怕也未必能够安然长大,还继承了皇位。
他看得出,寒菱非常疼爱珏儿,应该不会做出对珏儿有害之事;况且,以他对寒菱的了解,她表面看似很冷漠,很好强,其实内心非常的善良,殿里的奴才做错事,她都不忍心责备或者惩罚,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会对一个疼爱有加的孩子下毒手?
可是,她何以正好那时出现在云霄岛?还浑身湿透?她在珏儿胸前挤压,有什么用处?当时她含含糊糊地说救不了珏儿,难道那样做就是为了营救珏儿?
一想起寒菱失魂落魄的样子,韦烽杂乱的心又涌起了阵阵心疼。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指证她,为了暂时控制大家的情绪,他只好先将她关进慎刑堂。足足一天过去了,他都忍住没去看她,不知她现在怎么样,是否还恍恍惚惚,痴痴呆呆?
“皇上,王学士求见!”忽然,陆公公走了进来。
王璟鏘?他来干什么?韦烽满怀疑惑,吩咐陆公公准见。
“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璟鏘一踏进内,便先行礼。
“有事吗?”韦烽冷漠地瞥了王璟鏘一眼。在爱情方面,韦烽算是一个很记仇的男人,虽说寒菱已是他的女人,可每次见到王璟鏘,他仍然感到很不爽,毕竟寒菱曾经真心喜欢过王璟鏘,还让他多次撞见他们亲热的行为、听见他们之间的柔情蜜语。
“皇上,微臣听说,菱昭仪害死了小皇子?”
“不错。”得悉王璟鏘到来的目的竟然与寒菱有关,韦烽的醋意又悄悄产生了。
“皇上,菱昭仪不可能是凶手,她被诬陷的!”
韦烽一听,眉头挑了挑:“你因何如此肯定她是被人诬陷?”
“昨天下午,微臣与菱昭仪约在云霄岛见面,直到未时正点(我们现代时间下午两点整),微臣才离开,菱昭仪独个儿继续留在那。据说小皇子溺水的时辰是未时正点两刻(大约现代时间下午两点半),中间相差的时间才两刻钟,从淑华宫到云霄岛,即使坐马车,至少也需两刻钟,故小皇子的死与菱昭仪绝对无关。她是被冤枉的!!”
听了王璟鏘的话,韦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寒菱果真不是凶手。同时,他又感到一股恼怒,“王璟鏘,你好大的胆子,明知菱昭仪是朕的女人,你还够胆约她见面?”
“皇上请恕罪,微臣与菱昭仪只不过是普通朋友的见面。”
“朕不管你什么朋友,私下约见朕的女人,就理应受罚!”
“皇上,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如今最重要的是把菱昭仪释放出来。她是无罪的!!”
“这是朕的家事,不到你管!”见王璟鏘一副心急如焚和关切异常的样子,韦烽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有点烦躁。
“皇上”
“你若是没其他事,退下吧。朕公务繁忙,没空应付你!”韦烽顿了一下,继续道:“另外,以后任何关于菱昭仪的事,朕劝你最好不要插嘴过问,因为。。。那跟你没有关系!你,好好记住自己的身份!”
“皇上,微臣知道您对菱昭仪与微臣的那段过往一直耿耿于怀,可是微臣斗胆,现在并非意气用事的时候,请皇上放下个人成见,明察秋毫,微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菱昭仪绝对不是杀害小皇子的凶手,恳请皇上别因一时的失误,而下错了定断。菱昭仪有幸成为皇上的女人,微臣的确感到失落和伤心,甚至不忿;但是,只要她得到幸福,微臣宁愿选择默默地守候她,祝福她!”王璟鏘说出最后一番话,朝韦烽抱拳一鞠,扬长而去,仿佛韦烽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个普通人。
王璟鏘走后,韦烽继续陷入沉思,好一阵子,他才收拾心情,准备去慎刑堂看看寒菱,却发现淑妃不经通报就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芸妃,庄贵人和华嫔。
“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呀!”淑妃走到韦烽面前,递给他一张纸。
韦烽纳闷地接了过来,一看,霎时震住。
“我,寒菱,对淑妃怀恨在心,故联合二狗,把小皇子带到云霄岛,溺死他!淑妃嚣张可恶,我要让她尝尝失去至爱的感觉,让她痛苦后悔一辈子!”
看着纸上的醒目手指盖印,韦烽迷惑不解,转眼看向淑妃:“这。。。。。。怎么一回事?”
“皇上,菱昭仪刚才都认了,她对臣妾一直心存怨恨,又害怕珏儿威胁到她将来的地位,便使计接近珏儿。她对珏儿好,与珏儿亲热,目的就是为了做出陷害。”淑妃声泪俱下,痛哭流涕,“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要为珏儿报仇啊。”
“皇上,菱昭仪如此心狠手辣,继续留她,后宫肯定不得安宁,请皇上立刻处死她!”芸妃也趁机落井下石。
“不错,这次是小皇子,难保下次会轮到谁!”
“这样的蛇蝎女人,绝对不能留!”
看着眼前七嘴八舌的女人,看着纸上的供词,韦烽只觉得头很痛,心很乱。不行,他要亲自去问个清楚,菱菱绝对不是凶手,上面的手指印也不可能是她的。
大手紧紧拽着供词,韦烽推开淑妃等人,刻不容缓,疾步走出殿外,朝慎刑堂方向飞奔而去。
【侍寝卷】:第三十八章 顶罪
“菱菱——”跨过牢房大门,韦烽在寒菱面前蹲下,低声呼喊。
寒菱抬头望了他一眼,乌黑的大眼睛还是像昨天那样,呆滞无神,数秒后重新低垂下头。
意识到寒菱对自己视若路人,韦烽心头猛地一颤,大手连忙来到她的面颊上,轻轻一扭,让她与自己对视,“菱菱,是朕,朕来看你了,你应一声,可好?”
“皇上,这毒妇都认罪了,您为何还对她这么好!”此时,淑妃等人也匆匆赶到,见到韦烽温柔地对待寒凌,恼怒嫉恨不已。
韦烽并没理会她们,继续柔声哄着寒菱,“菱菱乖,抬头看着朕。”
终于,寒菱抬起眼,先是怔怔地看了他一会,然后一把捧住他的脸,惊喜而激动地叫嚷:“珏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幸亏你没死,否则菱母妃会内疚伤心一辈子的!”
她。。。。。。怎么会这样!韦烽顿时震住。
淑妃见状,也暗自惊诧。
“皇上,您也听到,她亲自承认了。她一定是在为害死小皇子而感到愧疚和自责!”就在众人迷惑不解的时候,华嫔突然说出这句话。
淑妃听后,迅速回过神来,重新愤恨地道:“皇上,请立刻处死这个杀人凶手!”
“连龙翼都敢陷害,简直不把皇上放在眼中,这样的贱人罪该万死!”芸妃表现出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发觉韦烽依然没有反应,于是冲庄贵人打了一个眼色。
庄贵人马上会意过来,摆出一副甚是同情的模样,怯怯地道:“皇上,既然菱昭仪有悔改之心,不如免她死罪,就贬她为宫奴吧。”
“庄贵人此言差矣!”芸妃立刻反驳,“根据皇朝律例,杀害龙翼之人,皆要凌迟处死。皇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菱昭仪蛇蝎心肠,更应杀之!臣妾相信,皇上英明神武、廉明公正,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不错!皇上,其他东西臣妾可以忍耐,但这次,臣妾一定要替珏儿报仇。请皇上就地处死这贱人!”淑妃说着,大声痛哭了出来,神情甚是悲切凄凉。
“陆公公,传蓝太医!”韦烽声音冷淡,仍旧不减威严。话毕,注意力重新回到寒菱身上。
众女人见状,几乎愤恨得胃抽筋,心揪痛,肺爆炸。不过,最终也只能含怒地愣着,相互之间大眼看小眼,不敢发作。因为眼前的男人,是她们的夫君,她们的王,她们的天,她们的主人!!
太医院离慎刑堂不远,过了半个时辰,蓝太医跟随在陆公公的后面,急匆匆地赶到。来不及喘气,他就赶紧给寒菱进行诊察。
“怎样?”蓝太医刚放下寒菱的手,韦烽便迫不及待地询问结果。
“回皇上,菱昭仪脉象紊乱、沉弦;心绪不宁,精神萎靡,这类似心郁病的迹象。”
“心郁病?”
“对!此病通常由于患者太过自责和愧疚,内心甚感不安,极度忏悔,最后导致心生郁结,神痴发癫,喃喃自语,语无伦次。不知菱昭仪是否出现过这些状况?”
神痴发癫!喃喃自语!语无伦次!韦烽心头大震,这些迹象,不都是菱菱拥有的吗?
“蓝太医,这病。。。如何诊治?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康复?”
“回皇上,菱昭仪的状况还不算十分严重,诊治起来估计不是很难。不过这种病,因人而异,视乎患者的意志力和定力。”蓝太医捏了捏胡须,继续严谨地道:“微臣认为,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找到菱昭仪的病发症结,倘若小皇子的死与菱昭仪无关,要尽快找出真正凶手,这样对她的病情具有极大的帮助!”
蓝太医的话音刚落,淑妃便立刻怒斥出声,“蓝太医,你别在此妖言惑众!这贱人分明就是凶手,哪里还需要找什么真正的凶手!”
“微臣。。。。。。微臣也只不过就病而论。”蓝太医惶恐地低下头,嗓音也越来越弱。
“就病而论?本宫看你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贱人犯下弥天大错,难辞其咎。皇上,请您赶紧处死她吧,说不定这样正好满足她的‘心愿’,毕竟她也想忏悔,不是吗?”芸妃说得条条是道。
接着,其他女人也同仇敌忾地议论起来。
看着这些聒噪不休的女人,再看看昏昏沉沉的寒菱,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猛然朝韦烽包围过来,心乱如麻的他,沉怒地瞪着众人,最后严肃道出:“珏儿是朕的皇儿,对真正的凶手,朕绝不轻饶。淑妃,朕会给你一个公道,至于其他闲杂人等,统统给朕回去!朕不希望再有任何人趁机作乱,混淆视听,否则,休怪朕秉公行事!”
刚毅俊美的脸,并没显露丝毫怒气,可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慑人无比的气势,令人不冷而寒,不颤而惊,不得不听从!整个牢房赫地静了下来。
片刻,韦烽站起了身,再次对她们冷冷一瞥,径直往外走,跨出牢门的时候,严声吩咐狱卒,“好好看管菱昭仪,没朕的同意,任何人不得进入牢房半步!”
韦烽出去了,陆公公和蓝太医也跟着走了,芸妃和淑妃等人,恨恨地瞪了寒菱一眼,终于也忿忿不甘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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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天,到处笼罩在黑暗沉寂的夜色当中,裕承宫的御书房,却还灯火辉明。龙椅上的韦烽,眉头依旧深锁,对着案上的奏折,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才一天而已,菱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变得黯淡呆滞;那对明亮的大眼睛,以往总是溢着聪明和狡黠,如今却一片茫然与无神。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真如蓝太医所说,她良心受到谴责而导致自我责备和自暴自弃?
下午在牢房的时候,他曾留意到她的左手拇指染了一块红,看来招认书上的指印真的出自她手,但她根本就不是凶手,何解会盖手指印?还有,她竟然把他当成了珏儿!!
“菱菱,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手中的奏折轻轻一放,韦烽往后一靠,双眼缓缓地阖上。看似坚强沉静的他,实质上背负着深重的无奈和哀伤。
忽然,房门被推开,陆公公走了进来,见到双目紧闭的韦烽,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做出禀报:“皇上,淑华宫的奴才求见。”
“不见!”韦烽想也不想,便出言拒绝,眼睛也没有睁开。
陆公公稍作静默,接着道:“皇上,那奴才说。。。。。。说他叫二狗,有紧要事禀告您,关于菱昭仪的。”
二狗。。。。。。二狗!韦烽立刻睁开眼,身体向前趋,急声吩咐:“叫他进来!”
陆公公出去不久,二狗便走了进来。
“奴才参见皇上!”二狗诚惶诚恐地来到御书桌前,恭敬地向韦烽行礼。
“平身吧。”
“谢皇上!”二狗稍微抬头,怯怯地看着韦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奴才该死,奴才一时意气,杀害了小皇子,请皇上降罪!”
韦烽眼神蓦地一瑟,随即坐直身子。
“皇上,菱昭仪是冤枉的,奴才才是真正的凶手。请皇上赦免她。”这时,二狗重新抬起脸,仰望着韦烽。
“你,说自己是凶手,为何当时不承认,而等到现在才讲?”韦烽压住心底的迷惑,俊容一派平静,“你根本就不是凶手,你只不过想替菱昭仪顶罪而已!”
“不!皇上,不是这样的!”二狗顿时慌张了起来,“奴才的确是凶手。淑妃娘娘凶恶无比,根本不把我们做下人的当人看待。每次遇上不称心之事,就将怒气发泄在我们这些下人身上。奴才受的牵连最多,掌刮,殴打,脚踢,鞭打,她全都用在奴才身上。奴才对她恨之入骨,于是把仇报在小皇子身上,誓要令她难过和追悔一辈子!怕死之心,人皆有之,奴才原本不打算认罪;然而,看到菱昭仪被冤枉,奴才深感不安,昨晚还噩梦缠身。”二狗说完,拉高宽大的衣袖,只见两只黝黑的手臂上布满新旧交替的伤痕。
韦烽不做声,深邃凌厉的黑眸在二狗的手臂和脸上来回转动。
“皇上,一人做事一人当,请您放了寒昭仪,奴才愿意以死谢罪。”
“死?你可曾清楚,杀害龙翼该当何罪?”韦烽咬一咬牙,蹦出四个字:“凌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