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全是吧!”菡瑾转头看向窗外斑驳的树影,眼神有些迷离起来,“我和侑士哥哥……是我做错了,我没有注意好,所以到今天,虽然我们交往了,还有很多人误会我和侑士哥哥的关系,甚至有人跑到我面前来质问我,是不是喜欢侑士哥哥,要成全我们之类的……我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会这么严重。所以,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在给你添麻烦,还有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完全相信你……”
迹部听她慢慢地叙述着,闷头沉默了半天,最后却服了软:“菡瑾,不管你和忍足如何,街头网球场这件事情,确实是本大爷做错了……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这次本大爷的做法,确实不是很华丽……”
气氛有些凝重,很安静,安静得两个人都能听见窗外的鸟鸣声。
“景吾,”菡瑾朝着他伸出了手,笑了起来,“我们来约定吧!”
“约定?”
“对,约定。从今天起,我们要试着去相信对方,慢慢地,总有一天,信任会成为一种习惯。”
这一世,她要勇敢一点,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就算最终失败了,她也不会再有遗憾了。
主动争取和消极等待,终究是两回事。她相信,结果也会不同。
忍足这几日过得有些不顺,也不知怎么搞的,平日里只要到网球社,第一个就会跟他打招呼的菡瑾,现在都是会先跟迹部打招呼了。顺序从原来的哥哥、男朋友,变成了男朋友、哥哥。
训练中场休息时,以前菡瑾会很贴心地给他递毛巾送水,现在这些福利都变成了迹部专享。菡瑾只会准备好他的一份,放在旁边,让他自己动手去取。他的待遇,和网球社的其他人相比,再也没有什么特殊了。
别的倒还好,这休息时的福利问题,也确实是折磨人了一点。
就像今日,向日在旁边“哼唧哼唧”地对他说个不停,眼神却不离那头说笑的迹部和菡瑾。时不时看向他时,眼神里总透出一股古怪。
忍足摸了摸鼻子,向日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是什么。只不过,向日这几日的眼神,还真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了。鄙视中带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那样子,总有一种“侑士你真差劲,居然输给迹部”的意思在里头。
果不其然,在看见那头迹部接过菡瑾手里的水时,向日“哼”了一声,突然就转过头,把他从头到脚看了好几个回合,直到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才罢休:“侑士,亏你还是‘冰帝第一情人’,结果居然败给了迹部!看来这是实力问题,大概你再交上百八十个女朋友,都是赢不过他的!”
“岳人啊,瞧你这话说的……”忍足想到了学校里一直风传的那个关于他和迹部、菡瑾的话题,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可是一直把菡瑾当成妹妹的!你可是我的搭档,可不能像有些人,眼睛长着不知道干什么的,听风就是雨,咋咋呼呼的!他们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拿别人消遣,像新闻社那些人,打着为同学服务的幌子,实际是捞钱……哎,岳人啊,你可不能像他们那样肤浅啊!”
向日被他噎了一下,他们和迹部那头离得不远,忍足这些话说得声音挺大,迹部可能是听见了,一双眼睛瞪着他,直把他看得两腿发软,他可没忘记前些日子,那100圈的处罚,再来一次,他可受不住。
菡瑾本来是在和迹部说话的,到一半时,手机响了起来。
她摸出来一看,没想到电话居然是柳莲二打过来的。
这是她在学校里第一次接到这位哥哥的电话,直到按下接听键,她还是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柳莲二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火急火燎地说了起来:“喂,菡瑾,我现在在医院,网球社的同学出了点事,今天我回家可能会有些晚,你们先吃饭,不要等我了。家里头电话没人接,我就告诉你一声。”
纷至(一)
……》
网球社的同学?在医院吗……
菡瑾眼皮一跳,难不成是那件事?
去年的时候,就有征兆了,现在算算时间,好像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不过,以上也都是她自己的推测而已,具体怎么样,还要探听一番才能知道。
“网球社的同学?”菡瑾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叫出了声,“出了什么事?是我认识的人吗?怎么好好的,去医院了?”
“嗯,那个人你认识,还不陌生,”柳莲二的声音有些低沉,此时已没有了平日的冷静,带着些许紧张,“原本是在打球的,没想到休息的时候就这么晕过去了,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迹部站在旁边,耳朵里不时传来向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他在和忍足讨论他和菡瑾的事。貌似直到现在,这位向日同学,还对他和菡瑾交往的事颇有微辞。
从忍足一路埋汰,扯到了他身上,迹部忍不住丢过去狠狠地一瞥。在接收到他的怒意之后,向日总算闭嘴了,蔫蔫的退到一边去了。
迹部又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忍足,瞧见他蹙着眉,笑得满脸寒意,看着向日岳人的眼神,不觉比平时多了些什么。他忽然想起刚刚忍足斥责向日的话,说得也是极狠的,倒是把那些整日嚼舌根的人,分出了个三六九等,生生堵住了向日那张嘴,省的他再闲得发慌,到处乱说。
在一边独自想着,不觉盯着向日忍足的方向时间长了,忍足似是有所察觉,抬起头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神就这么对上了。
迹部沉住气,想装着没事撇开他,没想到忍足却像故意似的,看看他,又看看教学楼天台,但笑不语,眼中闪过促狭,分明是意有所指。
迹部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心知那日偷听之事忍足已经知晓,又恼又气。这事情自然不可能是菡瑾透的风,他也确定自己那天的行踪没有暴露在忍足面前。记得后来他问过菡瑾,那天她为何看见一个影子就能如此笃定那人是他,她的回答让他生气了好一阵子,竟然是向日坏了事。因想着这次向日阴错阳差,反而增进了他和菡瑾的关系,他才没有去找他算账,没想到他倒好,居然还把事情抖到了忍足那里。
虽然菡瑾的承诺和最近的一些做法让他对忍足放心了不少,可是心里还是存着芥蒂的。这会儿他被忍足抓住了把柄一般,让他面子连着里子什么都没了,被笑话了,心中五味杂陈。
最终怒意占了上风。迹部心里合计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定要好好打磨打磨一下向日这块顽石,省的他再到处惹是生非。都怪他平日里对待网球社的这几个家伙太仁慈了,才让向日有机会上房揭瓦,给他添堵。
菡瑾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打电话,轻声说了几句之后,声音突然拔高了起来。
迹部抽回神,禁不住往她那里看过去。菡瑾的说话的口气似乎很激动,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奇怪,淡淡的,波澜不兴的样子,反正怎么看怎么觉得跟她现在的声音不搭。旁人很难分辨,他却是跟她相处久了,熟悉了她的各种样貌,生气时该如何,紧张时该如何,开心时该如何,心里都有数了,才看出不对劲。
“真是我熟悉的人?”菡瑾看着网球场散落了一地的黄色小球发呆,眼睛里有一些无神,嘴上却还是努力地装着不解,说出的话,让人直觉得她现在很是担心,“不陌生……难道是柳生哥哥?他怎么样了?没事吧?哥哥,你就别卖关子了。”
柳莲二有意无意在回避着谈起幸村,他心里有数,菡瑾不是很喜欢幸村,整个立海大网球社,她对陌生人都比对他来得热络。根据他得到的资料,幸村、真田的妹妹,还有菡瑾,曾经在同一所小学上学,那时候三个人就闹过不和。再联系着之前交流活动月时,幸村和菡瑾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心里也就有了八九分数。
这会儿他本来是不想说的,见菡瑾东猜西猜,到后来愈发离谱,竟然把事情扯到了柳生身上。听见她的声音更加急了,柳莲二知道他这个妹妹和柳生关系不错,只能坦白说:“不是柳生,是……是幸村……”
“啊……原来……是他啊!”菡瑾轻叹一声,装出一副尴尬状,吞吞吐吐,不言语了。
柳莲二那头嘈杂起来,几个男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空空荡荡的,还带着回声。
菡瑾在这头使劲听着,那边七嘴八舌地叫着“医生,我们部长没事吧”、“医生,他怎么会突然就没知觉了”之类的,相比之下,医生的声音就有些轻了,还有些远,她也听不真切。
柳莲二匆匆说道:“菡瑾,我会晚回去,别忘了跟爷爷说一声。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哦,”菡瑾讷讷地应了一声,待再开口道别时,只听见那头传来“嘟嘟”地声音了,柳莲二已经挂电话了。
菡瑾默默地收起了手机,电话打完半天了,她都没有动一下。
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迹部走近她,可能是听见了脚步声,她转过了身。
见到迹部,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起来,很顺手地接过他手里的毛巾,举起手,慢慢地,细心地帮他擦汗。
“景吾怎么过来了,不休息了?”菡瑾似乎很开心,眼睛里都溢满了笑意,“脸上全是汗,怎么不擦擦……”
他们两个最近虽然关系好了起来,在人前却鲜少这般亲密,就算是一些情侣间经常有的关心或者是亲昵的动作,也是他做的,今天菡瑾这么主动,倒让他有些受不住了,脸“腾”地红了起来。
“谁的电话?”迹部轻咳一声,压下脸上的热意,没话找话,“是你哥哥?出什么事了?”
“嗯,”菡瑾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勾起,“哥哥打电话来告诉我,他今晚可能会晚点回来,好像是他们部长病了,挺突然的,就这么晕了过去,听着有些骇人,那头正乱着呢。他们都急坏了,因为是在学校网球社里晕倒的,好多社员都跟了过去!”
“哦?幸村晕过去了?”迹部的心思这下子又转到了幸村这件事上来,也忘记了之前的尴尬,蹙起了眉头,询问菡瑾,“是什么病?”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毕竟,刚才才出的事,人这会儿还躺在医院,”菡瑾收起毛巾,抿了抿嘴,提议着说,“你要实在是担心他,不如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他。本来咱们几家也是世交,不管爷爷他们怎么样,我们去也在情理之中。我哥哥这会儿也说不出啥名堂来,一帮人挤着医生,在问情况呢。”
迹部“嗯”了一声,不说话了,默认了菡瑾的这个提议。
既然菡瑾这么说了,必定幸村还会在医院里多待上几天。他只以为是柳莲二跟她透露了什么类似于“幸村的病有些严重”的话,她才会这么说。今日才是星期一,到周末的话,要隔上好几天。住这么几天医院,肯定不是小病了。
幸村住院这事,只是菡瑾自己说出来的。她自己没注意,说出来了才感觉不妥当,不过幸好,这个小细节没人会注意。
菡瑾回到家时也不早了,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
家中除了柳莲二和还在学校的千叶表姐之外,人都到齐了。
菡瑾放下书包,转身对早川奶奶说:“我们先吃吧,下午哥哥打电话给我了,说是他们部长出了点事,住院了,今天他要晚回来。留一份饭菜给他就行了。”
柳爷爷正坐在一边翻着报纸,听见菡瑾说话,特意留心了一下,“部长”两个字,倒是有些敏感,让他不觉心中一动。
“莲二他们那个网球社的部长……是幸村家那个小子吧?”柳爷爷放下报纸,看向自家孙女。
菡瑾倒是没料到爷爷会在意这些细节,竟然连孙子参加什么社团,社团的部长都记住了。在旁边怔了一下,脑子里浮现起上次幸村爷爷来时,两位老人家埋头说悄悄话的情景。
心里头猜忌着,爷爷对幸村这般了解,究竟是因为关心莲二,还是另有隐情。面上自然没露出来,她点了点头,笑说:“难得爷爷竟然连哥哥社团部长的名字都能记着,真是不容易呢!爷爷倒是说说,我们班上那班长是谁?要是说不出来,我可是要吃哥哥的醋的。”
“你这丫头!最近越来越皮了,该不是跟迹部家那孩子待得多了,被他带坏了!”柳爷爷跟着笑了出来,“那是你幸村爷爷家的孙子,我自然是记着的,难得还和你哥哥是好朋友,我多留意一点,还有错了?”
“爷爷这么说,自然是没错的了。”菡瑾撇开头,不去追着问了,不过,爷爷说到迹部,倒是让她好生不自在了,“至于景吾嘛,您可是别冤枉他了,他可是从来不油嘴滑舌的。以前看你挺看重他的,怎么现在越来越不喜欢他了?”
柳爷爷又拿起了报纸:“爷爷这么做,自然有爷爷的道理。”
菡瑾叹了口气,回房换衣服去了。
大抵是时间久了,她今天听到幸村发病的消息时,心里竟然没有丝毫感觉了,就跟个陌生人似的。
……》
幸村精市果然住院了。
当然,这个“果然”只是菡瑾心中所想的,旁人却不知道。
柳莲二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迹部拖着菡瑾讲电话,一不小心就讲到了9点多,直到菡瑾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实在是撑不住了,那边才不情愿地挂上了电话。
菡瑾站起身,往自己房间走,不想却在客厅门口碰见了从外头匆匆赶回来的柳莲二。
柳莲二是知道家里人的生活习惯的,一般这个时间,菡瑾早就在房里了,不一定是睡着了,可能是在看书什么的。像今天这样还待在客厅的时候,还真不多见,除非是有什么事情,被耽搁了。
柳莲二拧起了眉,有些在意地看了她好几眼,过了许久还是没忍住,问道:“怎么还没睡?出什么事了吗?”
菡瑾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见自家哥哥从外面赶回来,还满脸疲惫,跨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没什么事,刚刚景吾打电话过来了,和我商量了一下今年暑假去英了的事情,去年暑假有些忙……”她伸手接过柳莲二手里的书包和球拍,嘴里说出的“去年暑假”这个时间词时,她看见柳莲二动作明显顿了顿,想着去年暑假立海大败北,莲二车祸,芸姨去世,暗骂自己不注意,趁着背过身帮他放书包球拍的时候,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幸村那边怎么样了?”
柳莲二坐下来,叹了口气,苦着脸,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清楚,医生说还要再留院观察几天,好好检查一下,再看看吧!”
原先大家都以为是贫血、或者疲劳过度什么的,连忙打电话把幸村送到了医院,没想到隔了好长时间,医生才出来。当时幸村叔叔和幸村阿姨也是急急匆匆赶过来的,倒也没避着他们这一群人,紧追着医生就问了幸村的情况。他到现在还记得医生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不容易说了话,却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幸村就这么留在了医院。
大家都很担心,但是他们都知道,幸村现在,比任何人都要着急,所以谁也不敢表现出来。去年他出车祸,立海大就这么败给了冰帝,今年是他们在立海大初中部的最后一年,如果再有什么意外,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高中以后,谁知道他们这些人,还能不能在一起打球了。
网球社的人留在医院,正选们挤了整整一个病房。真田和他都不是多话的人,仁王一个人在旁边,说话活跃气氛,连切原都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难得乖了不少。幸村还跟没事人似的,笑着嘱托了真田一些事情,等他们走时,还不忘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