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心,所以才没用,芷陌并不知道药有问题,还是后来传出得月、樱秀二人闹翻一事,才知道的。”秋丹虽然对我不义,但我也不想背后捅她刀子,能掩盖还是掩盖过去算了。
但她的神色却更加冷厉,“秋丹一向与你亲厚,你也是为她解围才弄伤了手,但她送药你却信不过她,因为你根本就知道她是得月的人,是得月让樱秀在药中做手脚,你假意装作不知,却找人离间她二人,时机成熟,你再让得月看到你已经完全恢复的手,让她确信樱秀阳奉阴违背叛她,最后才两败俱伤,是不是?”
我心里又惊又赞,这个贵妃娘娘,只从樱秀片面之词中就看到了事情的全部,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虽非明智之举,但我还是只有抵死不认了,我淡淡一笑道:“这只是娘娘您的猜想。”这不算真的否认,我本就是要让她明白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是这种要落人把柄的话,我也不会亲口承认。言下之意,你猜对了也奈何不了我。
“果然是深藏不露,还能全身而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没什么表情,我还以为这一关已经过去了,但她忽然一拍桌子,厉声道,“你真以为能全身而退么?”
她前后反差极大的举动,别说是我吓了一跳,在她旁边服侍的小宫女也吓了一跳,我见她动作虽然夸张,声音也极其冷厉,但眼中却并无噬人的火光,略微定了定神,猜不透她是怎么回事,只好装作惶恐的样子,慌忙跪下了道:“娘娘息怒,芷陌绝无冒犯娘娘之意。”
她只是“哼”了一声,也并不叫我起来。我抬头无意一瞥,便看到对岸的竹林中走出一条人影,似乎是胤祯,正向着我们这条回廊走来。他该不会是以为我有什么危险,要来救我吧?说什么也不能将他牵连进来,我这下才真的慌了,脑子里拼命想着讨好贵妃娘娘的招。但是她不会真的是想利用我来对付得月,借此打击荣妃吧?这样我就真的只是个牺牲品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能称她心意的事,只好陪笑道:“娘娘如此抬爱,芷陌还不识抬举,实在是一时糊涂,恳请娘娘再给芷陌一次机会。”
“机会?”她冷冷看了我一眼,又望向别处,“你已经争取到机会了,本宫可不会为了打赏一些小东西亲自走这一趟,只可惜你却没有把握好自己的机会,方才你的作答,已是很明显的选择了。”
我选择什么了?站在荣妃的队伍?这真是天大的误会,看到胤祯已快走到岸边的木廊前,我更加着急道:“娘娘是说芷陌站错了队么?但跟着娘娘,又怎会是错误的选择?”
她脸色一沉,“你是说,你向着本宫的?”
“当然了,”我淡淡一笑,“良禽择木而栖,娘娘为六宫之首,芷陌就算是瞎子,也应当看得出跟着娘娘才是明智之举。得月那样的人物,娘娘实在是不必放在眼中,娘娘在意的当也是她身后的人,只不过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小,就算追究,也无非是在大树上砍些枝丫,于根茎丝毫无损,除掉一个得月,反而打草惊蛇,对娘娘有害无益,留着她,还怕她闯不了祸事,少了将大树连根拔除的机会吗?”
我对她们这些事没有兴趣,这么说也只是缓兵之计,但不知是不是这话说到了她心里,她阴暗的脸色柔和了许多,我接着说道:“并非芷陌不肯指证得月,只不过无凭无据,终是要不了了之,又何必多此一举?娘娘说是吗?”
她轻哼了一声,终于又笑了笑,“今年秀女中出了你这样一号人物,将来的后宫倒是不会冷清了。”
我心头一震,这绝不是夸赞的话,是警告!从她皮笑肉不笑的神色中,我已经感觉出了危险的讯号。在她眼里,我是会兴风作浪的人,无论我如何表露衷心,她也信不过,她只是差一个置我死地的机会,就算没有这个机会,总有一天她也会制造一个出来。有那么一刹那,我开始觉得我的作战方针错了。
她语气中还是充满了和善的笑意,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和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本宫就喜欢聪明的人,话不用说得太深,一点就通。又聪明又漂亮的人,就更是世间难找,这么难找的人,怎么都让本宫给遇到了。”
我淡淡一笑,“谢娘娘夸赞。”
她让身边的宫女退下,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不过男人都是喜好美色又贪新忘旧的,要永远栓住一个人的心,却是好难。”料想这是她真心所感,话中还隐有编排皇上不是的意思,所以要支开下人了。但我是她眼中的聪明人,聪明人都懂得识时务,辨风向,不会乱嚼舌根,今日她对我说的话,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她也很放心这一点。
“要独占一个人的心,的确很难,尤其那个人还是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皆只为他一人,”她都不怕说皇上的是非了,我还怕什么,当然我也不忘拍她两句马屁,“但是对娘娘来说,却并非难事,皇上贪新,却也未忘娘娘这个旧啊。”
她面上的笑容竟有一些落寞,“再过十年,又会如何?还不说十年,便是三五年,怕也有很多事要改变了。”
敢情她还真是靠美色在吃饭?不过又一想,红颜总是悲老的。三十多岁的女人总是会有这些焦虑的。我不妨再刺激她一下,“再美的人,也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美人迟暮,的确是谁也无法更改的悲哀。”
她面上果然连一丝落寞的笑容也没有了,笼罩了一层忧愁,“本宫现在还可以不认老,但女人不认老就是最大的谎言,秀女三年一选,本宫也想为皇上选一个乖巧的女子,你明白的?”
我明白,后宫无专宠,她当然希望将来得宠的那人是与她同一阵营的,由她选出来的,自然是她的人,当然也得看准了选。她今日就是为这个目的而来,我得罪十阿哥,又与秀女不和,只是引起了她的注意,见识了我在得月事件中的表现,想将我收为己用,但更怕驾驭不了,所以中途还有想除掉我的想法,到我及时表露忠心,她觉得我大有竞争实力,除掉可惜,要是能拉拢,整个阵营的战斗力也要飙升一级,所以这时要对我推心置腹了。
我也明白了这大贵妃多年不失圣宠的原因,只怕每三年她都会做与今天同样的事,而今得宠之人,说不定多少得过她提携,一荣俱荣,大家互相照顾罢了。不过至少也说明一点,她眼光还算准,笼络人心控制人心的手段也还是有的。
但我却不愿做她的大将在这后宫的战场冲锋陷阵,轻声笑道:“娘娘既然不求独宠,那就容易多了,只要让皇上始终惦记着你,不论你容颜如何,都不失宠,又何须将机会让给旁人?而且万一看走了眼,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她惊讶地看着我,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可以么?真的可以永不失宠?”
“若只靠美色当然不行,容颜敌不过岁月,便是艳极一时,也终会老去,”我笑着回答她,“但是有一些东西,却是不会随时间改变的。那就是娘娘为皇上分忧解难的心。”
她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笑了起来,“后宫之中,便是没有这份心的人,也会装一个出来,又有何特别?”
我淡淡一笑,“有心还要有力,那却不是人人都有的。娘娘要明白,治理一个天下不容易,要做一个圣明的君王更是艰难,家事有娘娘打理,但皇上还要操劳国事政事,会为很多事烦忧,陪皇上赏花赏月饮酒弹琴,只能暂时舒缓情绪,并不能真的为皇上解决难题。”
她更加惊讶地看着我,“皇上的国事政事又岂是我们能够干预?当日容妃干政,就被打入冷宫了。”
“谁也没叫娘娘干政啊,”我知道这事要让她理解起来有些困难,但还是要耐着性子说明,“芷陌只是说为皇上分忧,其实天下大事,皇上自己岂会没底?有时他只是会有一些小小的困扰,需要从旁开解,做决定的当然还是皇上自己。”我深知这样说起来还是太抽象了,干脆举一个例子,“娘娘可知近日皇上为何事忧心啊?”
她摇了摇头,又奇怪地看着我,“你知道?”
我倒不知道康熙近日有什么烦心的事,我只知道他一直都为汉人的文字所苦恼,文字狱也是我特别痛恨的,扼杀了多少思想,多少才情,更妨碍了社会进步。我就笑了笑,“不就是怕汉人造反嘛,多少人写了一首诗,一首词,也许并无深意,便被视为对朝廷不满,收押了判刑了,长此以往,人们都不敢开口说话了,这又岂是皇上所愿见到?所以皇上也在为此烦恼,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其实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又有谁想造反,娘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看着她迷茫的眼光,暗叹了口气,看来她是没有一点政治见解的,半晌她才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那又如何?”
我有一些泄气,但想到那个时候女子所受的教育,我还是要体谅她,轻声笑道:“娘娘当然不能直接指出此事的弊端,可以说是做了一个梦吧,梦见涨大水了,拦河堵截,却越堵越涨,最后溃堤。皇上自然明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当然更知道真正的解决之道是疏散而非堵截,想来他会走出困扰的。皇上未必能明白娘娘的苦心,但他会觉得来娘娘这里有所启示,豁然开朗,长此以往,他自会看到娘娘不同于众人的好处,就算身边美女如云,但能为他分忧解愁的,却只得娘娘一人呐。只要他一天还是皇上,就一定会有许多烦恼,娘娘还怕他会忘了自己?”
她赫然站起,眼神中弥漫着惊惧之色,对了,我要的就是这眼神。我就是要让她明白,这个能为皇上分忧解愁的人,不是人人都可以做,但却是做了就永不用担心会失宠的人,我根本不需要投靠她的阵营,自有我的生存之道。她可以不断地找美女成为她的跟班,但却未必能找到我这样一个来自未来的“先知”。
为自己增添了足够的筹码,我等着她发话。她眼中那抹惊惧之色还未消失,脸色也有些发白,兀自坐下定了定心神,然后又起身看着我,温柔地笑了笑,柔声道:“陌儿,你真是百年难遇的人,有你为皇上分忧,本宫也放心了。”
她这笑容,这语气,算是示好了吧?我也要赶紧开始实施我的第二步策略,看着她微微一笑,“芷陌只想为娘娘分忧,还恳请娘娘成全。”
“这是何意?”她惊讶万分地看着我,“你要本宫成全什么?”
我低声道:“芷陌只想做一宫女,服侍娘娘身边。”
“这怎么行?”她脸色更加苍白,“你是八旗秀女,而且生得这般漂亮,定是会被皇上选中的人,本宫也不可能要了你去。”
我看见胤祯已快走过回廊,心中一急,想到一定要速度说服她,于是赶紧说道:“不瞒娘娘说,芷陌在宫外有一表哥,自幼相好,只因身有旗籍,不得不入宫选秀,但芷陌不愿辜负表哥一片深情,而他也立誓等着芷陌出宫,便是十年、二十年,他也会等下去……”想到这世间若真有一人会十年二十年地等着我,那该是多幸福的事,我忽然想到了仇诺,他会不会在那个时空等着我?我好傻,还在想着他,悲伤袭来,我已说不下去,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她眼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欣喜,她听到我心不在皇上的时候,一定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对我的提议,她心中一定在狂笑,但还是板着脸色,“荒谬,太荒谬了,陌儿,你可知这些话是要杀头的?”
“芷陌知道,”我擦了擦面上泪水,“但芷陌相信娘娘不会出卖芷陌,也不忍棒打鸳鸯,芷陌会尽心服侍娘娘,以报娘娘大恩。”
我知她其实早就心动了,只是不能答应得太明显,她又道:“可是你何去何从,本宫也做不得主。”
我早已想好了方法,这时看到胤祯又已经走到木廊前,加快了语速,迫不及待地道:“这个好办,点选那日是皇上、太后都会在场,芷陌有办法不让皇上看中,娘娘只需先向太后说说,让太后点了芷陌,日后再送给娘娘就好了。”我猜想她这样玲珑的人,绝不会搞不定太后。
她看着我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猜疑之色,“你既是能做到不被皇上看中,那就是落选遣送出宫了,你正好与你表哥双宿双飞了,岂不更好?”
我就知道她会有此疑虑,只好借用玉容的故事,“娘娘有所不知,芷陌的父亲一直看不起表哥,芷陌若是出宫,他一定会另选一户人家将芷陌嫁了,但芷陌若在宫中服侍,出宫之日已是十年之后,除了表哥,哪还有人家会要芷陌?”
她默默不语,似在思考,但是到底怎么样给个答复啊,我看到胤祯已经走上前来,心中暗叹,完了。
第14章 第○一二章 流言
他走到贵妃面前,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调皮的笑意,“胤祯给贵妃娘娘请安。”
他自贵妃背后过来,贵妃对他突如其来从天而降也有些吃惊,看了我一眼,目光又移向他,面上一副了然的表情,“原来是十四阿哥,你今儿怎地到这里来了?”
我暗暗苦笑,这不也是明知故问嘛,但这是两个有身份的人在对话,我也插不上嘴,只祈祷这一切快些毫无差错地过去。
胤祯面上还是带着微笑,“本是来给额娘请安,见娘娘在此,便也来给娘娘请安了。”有身份的人果然就是不同,睁眼说瞎话都是对的。
贵妃脸上绽开着春花一般灿烂的笑容,“你真是有心了。”
我怎么听都觉得这“有心”二字语意不善,胤祯却是神色不变,“额娘她近日身体不适,做儿臣的自然要多加关心。”所以就关心到秀女营来了?看着贵妃对他这说辞也无可奈何的表情,我心里真是要笑死了,有身份果然好啊。
贵妃轻叹了口气,笑道:“德妃也真是的,身子不适便留在永和宫里休息吧,今日又没什么重要的大事,何必陪着我来这里,还难为了十四阿哥你也跑一趟。”
胤祯还是很有耐心的样子,“额娘她一向都是这个样子,自己再辛苦也不会扫了娘娘雅兴,胤祯走多少趟都是无妨,倒是额娘她真该回去休息了。”这明摆着就是在催促贵妃娘娘该走了,我看着他清朗的眉目和眼眸中自信坚决的光芒,心中暗惊,他这从容不迫又不失礼的应对,哪里是一个小孩子能做到的?他比我那小堂弟的外交手腕厉害多了,短短几句话,不但将对方暗藏的机锋化解于无形,还不显山不露水地逼迫对方快些收场,多高效啊。
贵妃与德妃表面上也是姐妹情深,自然也不能耽误了她休息,这时只好笑了笑,“我若是有十四阿哥这样一个孝顺的儿子,那真是做梦也要笑醒了。”
胤祯淡淡一笑,默然不语。目的达到了被人占占便宜也就忍了,总要给对方台阶下,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他可真是掌握得炉火纯青。
贵妃又看了我一眼,笑道:“难得我与陌儿如此投缘,一聊便忘记了时辰,倒教十四阿哥担心了。”
这句话也是极不怀好意,但胤祯仍是神色不变,微微笑道:“娘娘此时记起了时辰,那额娘她也应很快就能回宫休息,胤祯也没什么可再担心了。”
我心中暗笑,贵妃今日不认输还真是不行,他今日有德妃身体不适这把神兵利器,那是见招拆招,所向披靡。
贵妃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神色有些怏怏的,忽然伸手来拉我,“陌儿你起来吧,听你的故事也挺感人的,本宫便答应你了。”
我是可以让她永不失宠的人,她岂有不答应我的道理?虽知结果必定是如此,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