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令开始,胤礼出了令题,一连五轮循下来,只有胤禟和胤裪被罚了酒,胤裪苦笑道:“十哥,你可真是找了好帮手,不然,我下面至少有你垫着。”
十五阿哥笑赞道:“孟侍郎家真是书香门第,昔有将军夫人名动京城,现在又有八福晋……”
他一句话未说完,已被胤祯沉声打断,“继续行令吧。”
瞧着胤祯骤然阴沉的脸色,我隐隐心痛,十五阿哥说到将军夫人,他定是想起了我的死,他还是记着我的。
就在我没什么心情再玩的时候,小路子忽然走了进来,在我耳边小声道:“侧福晋,弘时少爷来了。”
我大吃一惊,在胤禩耳边小声交代了一句,匆匆出去了。弘时在前院正堂等着,一见了我便快步走了过来,递上一个红绒盒子,道:“八婶,今日是八叔寿辰,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无奈暗叹一声,让小路子收下了道:“你有心了。”
他神色一黯,默然许久终于还是问道:“八婶为何不请我来?”
我顿时头大如斗,一边想着说辞一边道:“我有向雍王府发帖子,想必你阿玛有事情忙,昨日已送了礼来……”
“他是他。”他忽然打断我,情绪激动起来,“八婶不欢迎我,是不是?”
“弘时,我……”我实在说不出胤禛那些蛮不讲理的话来,也不想破坏他们父子感情,终于还是把话忍了回去。
“我明白了。”他黯然一叹,转身往外走去。
我想叫住他,但终是觉得无话可说,只好看着他离去。心情沉闷,走出正堂,被那凉风一吹,顿觉有些头晕,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已是在柔软的床上,胤禩握着我的手守在床边,我坐起身,仍是有些迷迷糊糊。
“大夫说你气虚贫血,加上受了些风寒,所以才会忽然晕倒。”他忽然含笑看着我,“大夫还说……”
我这时可没心思理会大夫说什么,想着他生日大好的事被我扫兴了,心里难受,急着道:“今日还没过去吧?我准备了礼物……”
“我已经收到了最好的礼物。”他的手轻轻移上我的肚子,笑道,“在这里。”
“我有了?”我激动得声音发颤,“这是真的?”
他笑着点头,眼里满是幸福。我也幸福得一瞬落泪,我终于有了他的孩子?!
第176章 第一七四章 嫡妻
大夫说我体质不好,需要卧床养胎,前几个月我几乎是在床上度过。
胤禩病好以后,复了朝中政务,五十六年也是多事之秋,策妄阿拉布坦已经开始准备进攻西藏,离胤祯挂帅西征的日子也不远了,我知道他们要争那十万大军的兵权,定有很多事要筹划,也不要胤禩分心在我身上,但他一有时间,还是会回来陪着我。
春来花开,宁寿宫里办了花斋宴,邀请皇子女眷们进宫赏花,料想是珍格格弄的花样,我也许久没见着她,这一早便带了礼物进宫去。太后见了我送给她的药枕,心情大好,本来久病在床,并不打算出席今日的斋宴,这时也来了精神,要我替她梳妆。
她是真的老了很多,脸上的皱纹深了,皮肤也变得松弛,暗黄无光。我快速用蜂蜜、珍珠粉做了一个面膜,替她敷上,再轻轻按摩。她看了我一眼,皱眉道:“瞧你瘦得这样子,有了几个月身孕还一点都看不出来,回头哀家让刘太医给你开一些补品。”
我本想如实说大夫要我将身体调好了再进补,但想到年底她就将大病而去,我也再无多少机会能够享受她的关怀,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只忍着眼泪道:“谢太后关心。”
她闭上眼,放松地道:“你多吃些东西,养好身子,缺什么向哀家说,哀家特别想抱这一个重孙儿。”
“是。”我低声应道。替她洗去面膜,开始精心修眉,茗珍则为她梳着发髻。
妆化到一半,她睁开眼,忽然对着镜子惊叫起来,难以置信地道:“这……这是哀家吗?竟……竟然年轻了二十年,不,是三十年。”
“太后本就不老。”我在手上调着黛粉,轻声道:“太后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好,好。”她依言闭了眼。
这个妆我足足画了一个时辰,单是修脸型就调了深深浅浅几层粉,比嫁给胤禩那时给自己化的妆还要复杂,或许是我能再为她做的事已经不多了,从前卖乖讨好,还多少想得好处,只有这时,我是只想着为自己的祖母化一个美美的妆,让她的年华去得慢一点。
她在镜前呆了半晌,忽然激动地道:“哀家还能再有这么好看?快去叫皇帝来,哀家要让他也看看。”
她久病多时,康熙难得见她高兴,竟带了儿孙一起到宁寿宫来,还让公主、亲王格格也来助兴,小小一个花斋宴,最后成了热闹非凡的大盛宴。
用过斋饭,我觉得有些累,茗珍带我去她的房间休息,一进屋,遣退了下人,她便打趣道:“你这一表现,太后对你赞不绝口,皇上也盯住你不放,我要找个机会和你说话都难了。”
“格格不要多心,”我懒懒斜躺在宽大的宾座上,“我可没想要表现什么,你别把我想得进宫就是为打仗来着。”
“我是多心了。”她抿嘴一笑,“我还以为你已经打算对付她了,哪知席间见你对她跟没事人似的,看样子你还不知情。”
“你说谁?”我立刻坐起,惊讶问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
“胤禩立嫡福晋的事算不算大事?”她看着我悠然一笑,“八爷府上始终还缺一个嫡福晋。”
“什么?”我脸色一沉,有些急道:“他要娶谁做嫡福晋?”
她在我旁边座上坐下,轻叹了一声,“正是今日和你同坐一席的沅婉格格,她是简亲王的女儿,现在也到了出嫁的年龄,皇上封了她郡主,本是为她觅了一个蒙古王子,但是简亲王舍不得她嫁那么远,苦求皇上赐婚给胤禩,皇上考虑到郭络罗沭敏没了,倒也可以给胤禩继一个嫡福晋……”
“岂有此理。”我气得在旁边的紫檀案几上重重一拍,“这个简亲王是看我好欺负么?之前抢我诺儿,现在又让女儿来抢我的胤禩,我上辈子和他有仇么?”
“瞧你气的。”她起身走到我身边,挨着我坐了,拍着我手背道:“皇上还没有下旨,只说这事还要再考虑。”
“没回绝就是有那打算了。”我哪能不急,气冲冲地问:“这事胤禩知不知道?”
“这怎会不知道?皇上还叫他去问了他意下如何。”
“那他意下如何?”我顿时将气转移到胤禩身上了,那么重要的事,他竟然都没有对我说。
“他求皇上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娶嫡福晋的事。”她看了我一眼,轻叹道:“虽然他没有一口拒绝,但你应该要理解他的缓兵之计,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后,皇上对他再无耐心,要是他再像从前那样拒婚冒犯皇上,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何况现在正值西征选将之时,也不能……”
“我知道了。”我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打断了她。
她又拍了拍我的手,笑道:“你也不用气,说不准沅婉郡主也没想嫁给胤禩,有谁想进门就守活寡呢?”
她这句话还提醒了我,不能让胤禩拒婚得罪康熙和简亲王,那就让那郡主自动放弃,简亲王不想她远嫁就跑去求康熙,想必是很疼爱她的,她的话才最有用。
打定这主意,第二日我就将沅婉格格请到了府上,与她随口闲聊搞好关系,临送她走时,将精心整理的小说递与她道:“这是我闲暇无聊时写的小说,想与郡主分享,郡主就当是消遣,随便看看给些意见,文中俱是真名,郡主看后自会明白。”
她看着我的眼神深了,“侧福晋似乎另有深意。”
我微笑不语,深意就深意吧,我就是要你看看我和胤禩是怎样患难情深,就是要让你知道即使你嫁进来他也不会看你一眼。
她让人小心收好,然后离开了。
几日过后,她命人将小说送了回来,但却没给任何回应,我顿时心急了,猜不透她到底如何想,但八成是和谈不成了,我也要做好后面的打算,于是找了个借口进宫请安,没想到却是冤家路窄,竟在宁寿宫前院东门小径上遇到了她。
我向她打招呼,她却并不是很想理我,浅笑应付了一下转身就走。
“郡主请稍等。”我追上两步拦住她,暗中留意她的反应,笑道:“上次让郡主看的小说……”
“很不错。”她打断我,笑得有些勉强,“故事很曲折。”
我恳切地看着她,“那郡主能不能看在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才在一起的份上,成全他们彼此相守。”
“不能。”她竟很干脆地答了这两个字,脸上虚假的笑容也没剩下一分,悠悠道:“看了你的故事,我更觉得八爷那样情深义重的人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顿时怔住,看来我是弄巧成拙、事与愿违了。
“郡主真的不肯成全我?”我又问了一遍。
“你烦不烦?”她忽然翻脸了,一改先前斯文的形象,顿足道:“你只是区区一个侧福晋,有什么资格要我成全?你拿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给我看,无非就是想叫我知难而退,告诉你,本郡主从小到大,万千宠爱,没有本郡主得不到的。”
“我也是想着郡主心地好……”
“没什么好与不好。”她狠狠瞪着我,“我想要的,没人能和我抢。”
“恐怕这句话应该我对郡主说。”
“你真是痴心妄想,也不看看你的身份,你父亲只是一个小小侍郎,我阿玛可是堂堂简亲王,你一个汉军旗,难道还想做嫡福晋?你有什么能跟我比?”
早些年,我可能会因为她这番话怒火中烧,不过现在,早已能喜怒不形于色了,只微笑看着她盛气凌人的样子,目光一转,忽然愣住,不知何时,胤禛竟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面上阴云密布,沅婉的话倒似惹他不悦了。
沅婉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他了,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我也不避着胤禛,对着她的背影淡淡道:“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清楚,要是你冥顽不灵,那我只好让你有多远滚多远了。”
她头也不回去得远了,胤禛缓缓向我走来,面无表情沉声道:“你现在有了身孕,难道都不能安分些?”
“可人家也没有看我有了身孕就不欺负我了?”我不想与他多说,转身往太后寝宫而去。
他的一声叹息,在我身后随风散了。
三日后,我住进了宁寿宫,茗珍早有默契地在太后面前说与沅婉投缘,让太后也召她进宫住几日。
太后午睡起来,命紫芸去书房将茗珍抄的佛经拿来,沅婉为她奉茶,茗珍为她梳头,我则给她按摩。片刻后,紫芸捧了一卷佛经进来,太后展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这……这……你是从哪里拿的?”
紫芸不知所措,吓得哆嗦道:“奴婢在桌上拿的。”
“不可能。”茗珍脸色也是大变,声音有些发颤,“这……这是小陌从前抄写的经文,早已锁在箱子里,还上了封条,怎会出现在我的桌上?”
紫芸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摇头,“奴婢不知,奴婢不认得,见桌上只有这一卷……”
“小陌,是不是你来看哀家了?”太后颤抖着手抚摸那发旧的墨迹,落下两行泪来,“小陌……哀家一直都念着你。”
“何人装神弄鬼?”茗珍微微皱眉,忽然道:“来人,去将仓里那口封着的箱子抬来。”
立刻有四个小太监抬了箱子来,此时箱子原封不动上着锁,封条也完好无损。太后更加激动了,紧抓着手里的佛经,向着门口走去,“小陌,哀家在这里。”
忽然屋外吹进来一条白绫,其上密密写满了字,太后抓着白绫惊叫道:“小陌,是不是你来了?回答哀家。”
沅婉郡主吓得面无人色,直往我身后躲,茗珍已两步上前,展开白绫细看道:“太后,这真是小陌的字,而且墨迹未干,显是刚写上去。”
“啊!”沅婉捂着手尖叫,“好痛。”
我展开她的手,只见她手心立刻红肿开裂,渗出血来,她指着我,害怕地道:“你……你……”
太后走了过来,脸色一沉,“何事大呼小叫?”
我拉开衣袖,茫然地道:“方才郡主害怕,想抓臣妾的手,只是碰到这个镯子,没想到手就变成了那样。”
“取下来哀家看看。”太后紧盯着我手腕上发着淡蓝光芒的镯子。
“回太后,这个镯子来历奇怪,正是姐姐死的时候,不知如何就到了臣妾手上,似生于肉上,触手生温,取不下来。”
“这等奇怪?”太后满眼惊讶之色,伸手摸上那由晨风天魂幻化而成的镯子,惊道:“果然温热暖手。”
“臣妾一直觉得那是姐姐留给臣妾的。”我自然而然泪流满面道:“姐姐定是想在死后也继续守着臣妾,保护臣妾。”
“哪……哪有这等鬼怪之事?”沅婉口里不信,面上却满是恐惧之色。
太后瞧了一眼她的手,顿时不悦,向紫芸道:“带郡主下去上药。”
紫芸带她走了,我和茗珍对望一眼,相视暗笑,让那沅婉郡主休息片刻,夜里就有大戏伺候她了。
第177章 第一七五章 妒妇
夜幕降临,我推开沅婉郡主的房门走了进去,她惊得从床上坐起,白日里那种种离奇的事,一定还是让她有些害怕,此刻那恐惧的神色还挂在面上。
“你……你来做什么?”她睁大了眼睛瞪着我,身子往床里缩了缩。
我缓缓走过去,笑道:“我来看看郡主手上的伤,怎么说也是因我而起,我那姐姐只是一心想保护我,冒犯了郡主,还希望郡主不要怪罪。”
“你还来说这等鬼话。”她颤抖着手指着我,大声道:“定是你装神弄鬼,我要去告诉太后。”
“告诉太后什么?”一个清幽缥缈的声音从床帐后面传了出来,紧接着一阵狂风吹开了窗子。
她“啊”的一声尖叫,连滚带爬从床上冲下来,躲在我身后,紧抓着我手臂,惊魂未定地道:“什……什么人在……在那后面?”
“哪有人?”我奇道:“这里只有我和郡主啊。”
“不是。”她将脸撇向一边看着地面,指着床帐的手直抖个不停,颤声道:“在那里……有人……”
我几步上前拉开帐子,轻声道:“郡主看,这后面什么也没有。”
她半晌才壮着胆子侧过头看了一眼,惊疑不定,“可我明明听见声音从那后面传来,你……你可也听见了?”
“什么声音?”我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那吓呆了的表情暗笑不已。
“你没听到有人说话吗?”她更加惊恐,一把抓着我的手,深吸着气问道:“你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没听见。”我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咦”了一声,小声道:“似有人影。”
她转过头,也向窗外看去,又是一阵狂风大作,墙边几盏灯瞬间熄灭,只剩外间烛台还有微弱的火光透进来,屋子里顿时昏暗下来。
她身子一阵轻颤,回过头,忽然“啊”的一声惨叫,松开我的手,向后疾退,摔倒在地,好似看到了极恐怖的事,瞪大了眼,紧捂着口,语声断不成句,“你……你……何人……”
“我是孟琳啊。”我向她走过去,“郡主怎么了?”
“你……你旁边……”她坐在地上继续往后退,惊恐的目光直盯着我身侧。
我旁边已多了一条白色的人影,头发披散,衣衫随风飞舞,长裙拖拽在地,遮住了脚面,缓缓前移,仿似飘动。我茫然四顾,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