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念(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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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一夕念(清穿)-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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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劫灭缘续(完结篇)
  第183章 第一八一章 亲王
  胤禛起身向我走来,温言道:“私下无人之时,朕允许你可以以‘胤禛’称呼朕。”
  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垂了头道:“皇上就是皇上,没有其他称呼。”
  他重重哼了一声,“还是这般不识抬举。”
  我垂了头不理他,猜不出他找我来有什么事,但既然他已登上了皇位,那一切都已是定局了,我反倒可以将心一横,不必再总是做那些无谓的挣扎了。
  他向我逼近两步,嘲讽道:“你不是该有很多事想要问朕么?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等了几年的心愿才落空了?”
  我全身不停轻颤,绝望中竟还燃起一丝愤怒,抬起头怒目瞪着他。
  “你想要的东西在这里。”他淡淡悠悠地一笑,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个卷轴来,展开说道:“这是先帝遗诏。”
  我猛地一惊,紧盯着他手中之物,他已缓缓念了起来。
  康熙果然没有失信于太后,果然留下遗命,要新皇善待胤礽和胤禩,永不降爵,永不赐死。
  他念完之后阴冷地一笑,忽将那份遗诏扔进了旁边的火炉。
  那一刻,我竟什么都没想,冲上去伸手到火中捡那诏书,全然不知灼伤的疼痛。
  “你在干什么?”他厉声一喝,将我拉开,紧抓着我手腕,怒道:“都烧伤了,你发什么疯?”
  “放开我!”我拼命挣扎,大声道:“你把诏书还给我。”
  他只紧紧抓着我,直到那遗诏在火中化为灰烬,连最后一片尘屑都不剩,才推开我,冷冷道:“可以死心了。”
  我被他忽然一推,站立不稳摔在地上,他急得一步上前,忽又顿住脚步,一瞬收起面上心疼之色,只冷眼看着我。
  “为什么?”我抬起头绝望地看着他,本不想在他面前软弱,可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流下来,颤声道:“为什么要烧了它?你已经是皇帝了,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妨碍你了,为什么还要……”
  “为什么?”他打断我,冷笑道:“永不降爵,永不赐死,那不就是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与朕作对?你觉得朕会将这种东西留在世上?当日你千方百计讨好太后,向太后求这道免死符,你做到了,如你所愿了,但你机关算尽,怎就没算到这道遗诏会落在朕的手中?你还不承认输了?”
  “是输了,不是早就写定输了么?”我绝望地长叹,“那就请皇上让我输得明白。”
  “你不是应该立刻想到么?”他阴冷的面上浮起一丝嘲笑,“知道先帝留有遗诏的人,只有你和胤禟……”
  “不会。”我打断他,冷笑道:“你不必挑拨离间,我知道不会是胤禟。”
  “果然很肯定啊。”他脸色更加阴沉,“这么说来,朕是不必指望他弃暗投明,应该立刻除了他以绝后患了?”
  “你说什么?”我猛地一惊,“你把他怎么了?”
  “暂时还没怎么。”他淡淡道:“不过他污蔑朕继位诏书是假,又带群臣众卿大闹乾清宫,说真正的诏书在这‘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搜查无果之后,朕已以他妖言惑众之罪将他收押大牢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竟是我害了胤禟。这一刻,好像明白了错可能出在哪里了,收起眼泪看向他道:“知道先帝将遗诏放在这里的人,不止我和胤禟,还另有其人吧?”
  “不错。”他声音一沉,“朕索性就让你明白好了,当日太后临终之日,内间是只得你服侍,但外间却还有秋月候着,若是要刻意偷听里面说话,总有办法能听到的。”
  原来他一早收买了秋月,他真是深谋远虑,看得长远,难怪太后去了没多久,宁寿宫大多宫女都被遣送出宫,但那只是掩人耳目,他定已将秋月杀了灭口了。
  “先帝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贴身太监李德全,他知道遗诏真相,他定也难逃一死了?”
  他淡淡答道:“先帝驾崩,他伤心过度,已追随先帝而去。”
  我长声一叹,“既然天下已在你手,你也不介意让我知道先帝真正传位于谁了?”
  “是朕。”他眉头一轩,面上忽现一丝怒气,“连你也怀疑朕得位不正?你知道先帝遗诏有两份,一份是方才烧掉的,而另一份就是传位诏书,朕只是拿到畅春园宣读,并未篡改一字。”
  “皇上何必激动?”我冷冷一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现在还不都由皇上说了算?皇上既然早知遗诏一事,定早已想办法看到了遗诏内容,若先帝真是传位于皇上,皇上何不等李德全说出遗诏存放之处,再当众宣读由皇上继位,那样不消了所有人的猜疑了?现在,恐怕连皇上生母都要觉得皇上得位不正,又何况是旁人?”
  “不管你信与不信,先帝的确是传位于朕。”他先前激动的情绪忽然平静了,冷哼了一声,“朕知道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不设局引你们扑个空,又何来你们妖言惑众一说?朕又如何能将你们治罪?朕只是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你竟一直没告诉胤禩,这次倒是让胤禟做了替死鬼了。”
  “皇上得位正,众心归之,收拾我们,以后多的是机会。当前是得人心,还是除我们,孰轻孰重,皇上心知肚明,这番解释,恐怕也难有说服之力。”
  “朕问心无愧,何须向你解释?”他脸色一冷,对我怒目而视,“你不要以为朕多次容忍你,你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你是不是完全没看清楚眼前的处境?”他忽然指着远处闪着金光的龙椅,沉声道:“现在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朕,朕随时可以让你和胤禩灰飞烟灭,你当真一点都不怕?”
  “怕?为何要怕?”我忍着手上被烧伤的剧痛,撑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向他走近,大笑道:“你能把我怎么样?最多不过处死我,将我挫骨扬灰,让我轮回转世沦为娼妓受尽折磨,历经十世苦难,那又如何?我受得起,十世以后,我再回来和你赌这一局……”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厉声打断我,指着门外,高声叫道:“给朕滚!”
  我轻蔑地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冷冷一笑,转身往外走去。
  临出大殿,身后忽然响起他沉沉的脚步声,他已吼了一声“站住”,追上前来。
  我转身冷笑,“皇上打算现在就将我挫骨扬灰了?”
  他似强压下火气,叹了一声,忽然抓着我的手,往我手心放了一件东西,轻声道:“今日召你来,本是要给你这个。拿着,以后你想见朕,随时可以进宫来。”
  我垂眼一看,他给我的竟是一块镶着金龙的玉牌,我拒不肯要,他硬要塞给我,几番推脱不得,我抽出手便要摔了,他冷眼看着我,淡淡道:“你要是觉得以后没有求朕的时候,你就摔了它。你是横了心不怕死,但是你还要能狠得下心看着其他人死才行。”
  我一瞬愣住,手已扬在空中又用力握紧,明知他是在威胁我,但还是只有对他屈服。
  他嘴角浮起一丝笑,转身往殿上龙椅走去。
  我一瞬心情沉重到极点,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不让我死,留我着,要我看着胤禟、胤禩一个个死去。他想我求他?如果求他有用,我可以每天将他当活菩萨又跪又拜又求,但是那有用吗?
  胤禩知道我回了府,急冲冲迎出来,一把抱住我,好似生怕我会忽然消失一般,沉重急促的气息落在我耳边,半晌才平静下来道:“他叫你进宫干什么?他有没有为难你?”
  我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他,透了口气,强颜笑道:“没什么,因为我曾经在先帝身边呆过两年,所以他召我去问先帝丧事上有何需要特别准备之物。”
  他好似信了,松了口气,忽然看到我还流着血的手,脸色大变,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是我昨日夜里没睡,头脑昏昏沉沉,自己不小心撞在火炉上了。”我抱紧他,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胤禩,我真的没事,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不理我,你不要再像昨日那样不理我好不好?你以后多陪着我,我们好好在一起,不管有多久……”
  “陌儿……”他声音一沉,打断了我,“昨日是我不好,一时无法接受那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后不会了,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不理你。”
  我用力眨着眼,挤落那层濛濛泪珠,看着他清晰如画的眉目,傻傻笑起来。未来会很难,但我们还活着,我还能看到他如此俊朗丰神,无论还能看多久,有一天我便会满足一天。
  这之后,胤禛将操办康熙大丧的事交给了他,而且为了安抚人心,没过几日,把胤禟也放了出来。
  再没过多久,宫里又来人送来了贝勒福晋朝服,胤禛将孟轲由兵部侍郎提升为户部尚书,明着好似升了官,实则明升暗降,那里全是他的人,孟轲有着尚书之名却毫无实权。同时他还将孟轲连带家人由汉军旗抬旗为满洲正红旗,将我改名孟佳清清,给了我个满洲旗籍的身份后,接着册封我为胤禩的嫡福晋。我不禁想起当日在宁寿宫,沅婉郡主骂我身份低微没资格做嫡福晋,那番话正好被他听到,会不会是那时之因,他今日才给了我这样的赏赐?
  再之后,他又赐封胤禩为和硕廉亲王,不日再任命他为理藩院尚书。
  过了年,年号便改成了雍正。
  胤禩生辰那日,本来我们仍是办家宴庆祝,但许多人不请自来,因这数月里,我们家连着我娘家实在是蒙受了浩荡皇恩,一些远亲也借着祝贺前来拉关系,听着那些烦杂虚伪的祝贺,我顿时想起史上八福晋那句“何贺为?虑不免首领耳”的经典语录,不禁脱口说道:“有什么可祝贺的?说不定哪日就被赐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胤禩看向我,一如既往纵容宠溺的眼神里却已多了一丝忧伤。
  第184章 第一八二章 白绫
  晚上,宾客闹了很久才散了,胤禩这日好似很累的样子,我让蔻儿准备热水,伺候他沐浴。
  他浸在冒着腾腾热气的水里,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也不和我说话。我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试探问道:“是不是我今日说错话了,你不高兴?”
  他许久才开口道:“你并没说错。”
  “那你怎么又不理我了?”我有些赌气地道:“你说过无论有什么事,都不会不理我的。”
  “我哪有不理你?”他轻叹了一声,将手伸出水面,抓着我的手放到他胸口上,“陌儿,别乱想好吗?我只是觉得累,不想说话。”
  我轻声道:“那你想对我说的时候再说。”
  他“嗯”了一声,再不做声了。
  我抽出手,搬了张椅子坐到木桶后,伸手在他肩颈处按摩推拿起来,思忖着他可能有什么心事。这一日应付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我也很累,被室内热气一蒸,加之气氛又异常的安静,竟伏在他肩头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觉醒来,垂手到水里,猛地一惊,不禁叫道:“糟了,水凉了,胤禩,快醒醒。”
  他睁眼看我,淡淡笑道:“一直醒着呢。”
  我慌忙拉他站起,拿干毛巾擦着他身上的水,着急地道:“你怎么不叫醒我?水都凉了,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
  他穿好衣裤,抱我上床,笑道:“哪那么容易就得风寒了?见你睡得那么香,怎么忍心叫醒你?”
  见他有了笑容,我心情也大好起来,就势搂着他脖子,撅起嘴在他唇上轻轻一啄,笑道:“你现在想说话了?”
  他刮着我鼻子,轻叹了一声,“我若是不对你说有什么事,你夜里又要胡思乱想睡不着了。”
  “你知道还让人家担心?”我瞪了他一眼,在他怀里睡下,问道:“是不是和苏努有关?你白日里见了他,和他说过话之后脸色就不大好了。”
  “嗯。”他搂在我腰上的手竟轻颤了一下,良久道:“今日他儿子勒什亨被皇上革了领侍卫内大臣一职,发往西宁,他来找我,看能不能说情。”
  “那哪能说情?”我皱了皱眉,将头枕在他手臂上,轻叹道:“年前皇上才登基,政局不稳,他还借着你稳人心,封你个亲王,兼授理藩院尚书,苏努往日和你好,也封了贝勒,勒什亨升了领侍卫内大臣,但他一方面对我们施以皇恩,一方面却将九弟发往西宁,让十弟护送什么灵龛去蒙古,十四弟回来了也不让他进京,将和你亲厚的人都隔开。现在才过了多久?勒什亨就被革职发配了。他这是觉得局势稳了,要开始和我们这些人清算旧账了,你自己都难保全,还为别人说什么情?”
  他默不作声,只是气息忽然沉了。
  我知他帮不上苏努心里也很难受,又叹了一声,问道:“勒什亨是什么罪?”
  “能有什么罪?”他微微冷笑,“九弟曾说阿玛留有遗诏,带人去乾清宫一闹,被皇上关起来,后来皇上迫于朝里的压力,又将他放了。其实皇上继位之事,朝中一直有人存疑,倒和九弟闹不闹这一场没多大关系,有人质疑他得位不正,他施政也难,就将怒气都发在九弟头上了,之前已经责了九弟许多次,还让他去西宁,苏努、勒什亨和九弟关系好,这次当然又是结党之罪了。你说得没错,我们这都是往日结下的仇怨,今日做对做错都无关紧要了。”
  不知他心事的时候,胡乱猜着睡不着,现在和他说了这番话,心情更沉重睡不着。
  “陌儿,你害怕吗?”他按着我微微轻颤的肩头,沉声问道。
  “不害怕。”我闭上眼吻他,摸索着解他衣扣。其实我好害怕,怕他步步后退,而胤禛就步步进逼,从遗诏被烧掉那一刻开始,也许就意味着胤禛已打算赶尽杀绝了。我不敢想以后,只有不想,内心才能有片刻的安宁。
  他没有动,我的手自他下腹滑去,低声叫道:“胤禩……”
  他轻叹了一声,终是翻身压上了我。
  在他的温柔中沉沦,和他做最快乐的事,什么也不想,把过去未来都忘掉,只要眼前一刻,好好爱着,幸福着……
  几日后,他被转调去了工部,仍总理上驷院事务,但理藩院尚书一职由裕亲王保泰接替。
  保泰来找他,和他在后书房里呆了很久,我以为只是谈政事上交接的事,让人备了晚膳,准备去请他们移席,但见他送保泰出来的时候面色极其悲伤,似已难受得说不出话,没有理任何人,又转身将自己关入书房。保泰也匆匆告辞。
  我代他送保泰至前院,问道:“王爷今日来……?”
  他不等我问,也是一脸悲戚,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我长叹道:“这是茗珍让我交给你的。”
  他说完这句话,也似难受得无法言语,快速抹了抹眼角泪花,转身疾走了。
  我心中顿时涌起不祥的感觉,往日茗珍有事都是让克塔给我带口信,难道克塔出事了?保泰是她的弟弟,在裕亲王福全去世后袭了亲王爵,除开心腹克塔,他就是茗珍最信任的人。
  我已经无法去猜想可能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颤抖着手展开信,茗珍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小陌,如果你看到此信,那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只看了这一句,我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幸得蔻儿上前扶着我才没有晕倒。想继续往下看,但手却抖得更厉害,一个字也看不清楚。
  蔻儿扶着我的手,惊慌地道:“福晋脸色不好,可要去叫大夫来?”
  我摇着头,心中好似被什么撕扯着,疼痛难当,整个身子的重量都似压在她手上,用力呼吸,一遍一遍,深深呼吸,许久才将余下的话看得清了,信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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