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气了,哪知你这孩子这么倔,而且还忽然变得那么笨,哀家就觉着你是在较劲,罚了你你不服气,你可知哀家听说你在公主那里跪了一日一夜都不开口的时候,可是将哀家心尖儿都气疼了。”
我垂着头道:“奴婢知错了。”
她继续道:“这两日哀家是想明白了,你穿着宫女的服饰,也难掩你夺人眼目的锋芒,你说着奴婢的时候,神情比公主还高傲。你觉得哀家要你去向公主求饶是轻贱了你,你就宁可跪死在那里也不开口,你越是倔,哀家就越觉得你是在向哀家较劲,哀家就生气,越气,就越要你低头认输。”她忽然叹了口气,又道,“胤禩说得对,哀家错怪了你,你不是要和哀家作对,你只是太骄傲,不愿向轻贱你的人求饶。但你也错怪了哀家,哀家非但没有轻贱于你,反而是看重你呀,哀家想你与公主修好,想你好好教导她,哀家知你有这心胸,有这气度,更有这能力,哪知你却糊涂得看不明白。”
我心头一震,蓦然呆住,我昏迷的时候八阿哥到底都做了什么?竟能说动太后原谅我?
她抚着我额前的乱发,目光无比的慈祥,“连胤禩也觉得你像他的十二皇妹,那个哀家最喜爱的皇孙女,她十岁那年哀家也错罚了她,她就跪在这院外,一声都不吭,让她认个错就起来,她却死不开口,人虽小,但那股子倔强和傲气,却跟你一模一样。可惜她走得早,走的时候只得十二岁,胤禩说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因果,有定数,哀家也相信,所以上天才将你送到了哀家身边,难怪你怎么看都不像个奴才,你是上天赐给哀家的。”
我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惊人又华丽的逆转令我完全不知所措。我就在奇怪,我将她气得那么厉害,那么触犯她的威严,她没处死我都很好了,怎还会让院判来给我治病,而且还一天来看我几次。就算她有些欣赏我编故事的才能,也不会对我如此容忍,原来竟是觉得我与她那皇孙女儿相似。
我若是没有顶撞公主,她会觉得我懂尊卑,识礼仪,我也无事;我若是顶撞了公主又能和平修好,她会觉得我忠心耿耿为她分忧,能屈能伸,心胸宽广;但我顶撞了公主却又不与她修好,我还觉得受了天大的侮辱,头脑发热理智全无地冒犯了她,本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没想到我这冲昏头脑不要命的举动,竟让她觉得我与她那早夭了的孙女儿傲骨相当,在我身上看到了那个公主的影子,我这还真是误打误撞,弄拙成巧了。
这绝对不是能计划的事,这绝对是老天在帮我,我强压住心中的狂喜,装作很迷茫的样子,我预感我已经能在宁寿宫站住脚了,而且我未来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了。
她将我的乱发撇到耳后,慈爱地看着我,“哀家已经传令下去,从今往后,宁寿宫中谁要是为难你,哀家绝不轻饶,就算你犯了什么错,也只能哀家一人可以罚你。”
这个时候的她,真的有一种祖母才有的慈祥,我忽然想起了我那过世了的奶奶,悲伤袭来,不禁红了眼眶,哽咽道:“多谢太后厚爱。”
她以为我是感激得要哭了,连连拍着我的手,“傻孩子,别哭。”
我想着这一觉醒来的前后,从绝望到充满希望,真像是做了一场梦,原来看似绝路却未必没有生机。八阿哥,谢谢你在背后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真的不应该轻易放弃,以后任何时候,都不应该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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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章 情动
太后走后,我还沉浸在兴奋之中,病也像是好了大半。穿好衣服下床,准备出去透透气。在屋里躺了三天,身子又酸又软,再不活动就要成僵尸了。
出了门,沿着后院的一排房子往前面去,忽听书房方向传来一阵阵不大不小的喧闹声,书房是我平日工作的地方,我担心那些小宫女做事不小心,弄乱太后的经书,连清洁都是我亲自打扫,不让旁人进去。这一病了几天,我还有些挂念起我那工作室来了,循声走了过去,顺便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书房旁边那间房里,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正在整理一堆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一边清点,一边登记,还一边议论。
思雯一脸认真的神色,仔细登记着。她是这帮小宫女中唯一会写几个字的人,所以有东西入库这类的事都是她在打理。她登记了一个大花瓶,回头就看到我走进了屋子,笑道:“小陌,你不在房里休息,怎跑这来了?”
这时所有的人都看到我了,也不知是不是太后传令的效果,我隐隐觉得他们看我的目光与平时有些不同了,多了一丝敬畏的意味,本来还闹闹穰穰的,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我笑道:“在屋里闷了太久,我想出来走走,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看看。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思雯招呼人继续做事,向我笑道:“太子今日令人送过来的,似乎是外出办差带的,太后让我们先登记,明日再分给宁寿宫里其他主子。”
我有些好奇,“太子还要外出办差?”
“那不知道了,”思雯轻声笑道,“总之是太子送来的。”
我也不好打扰她工作,就不再多问了,自己东瞧西瞧,看有些什么好玩的。那差不多满满一屋子东西,有吃的,有穿的,有用的,有玩的,真是种类丰富,看得我眼都花了。忽然那堆已清点过的物品中有一支笛子跳入了我的眼帘,翠绿的玉,通透无暇,光滑细致,其名贵程度绝不在当初江云升要送给孟清诺的那支玉笛之下。我忍不住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
思雯见了我爱不释手的样子,走过来笑道:“小陌,你喜欢就拿去吧。”
“这怎么成?”我慌忙将笛子放回原处,“这不是还要送去给宁寿宫其他主子的嘛?”
她点了点头,解释道:“一等品是分给主子的,二等是分给各宫房宫女的,青鸢和紫芸姐下午就来捡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了,太后以为你的病还没好,说明日再让你挑,你这会儿既然来了,那看看有中意的就拿去吧。”
我还是不放心,疑惑地看着她,“这等次是怎么定的?”
她扬了扬手里的笔,笑了起来,“我这儿一边登记就一边定了,这次太子送来的东西都好得很,这玉笛虽也好,但也只能算个二等,你就放心拿去好了。”
我暗暗一惊,她这明显是在与我行方便了,再不识货的人也看得出这笛子是上上品啊,她见我还在犹豫,干脆走过去拿起那笛子来塞在我手里,笑道:“我这上面都记着二等呢。”
我想着过去的字是繁写,要将壹改成贰还是有些困难,她这作假的事要是被发现肯定逃不了重罚,我也不能因为自己一点小小的私欲害了她,我就又将那笛子放回原处,向她笑道:“雯姐,你人真好,不过这笛子我真不能取,这样吧,你先别收起来,晚上让我玩一玩过过瘾就好了,明日我向太后请赏,她若赏给我,你再重新登记一次就是。”
她怔了怔,立刻也明白了我已领了她的情,而且还不让她有麻烦,看着我的目光中多了一分崇拜感激,笑容也更加亲切了,“那你先看看那边二等品之中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我就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走过去,都是许多小东西,发钗、木梳、项链、耳环、镯子之类的,材质做工也不见得多名贵,二等果然就是比一等差着一个档次呐,我心里痒痒的就想着那支笛子,也没细看,只象征性拿了一把木梳。
小静在一旁帮着整理被我翻乱的东西,忽然“咦”了一声,叫了起来,“小陌姐,你看这对耳环好像你平时戴的那一对。”
我从她手里接过一看,果然几乎是一模一样,吊坠是打磨成细细长长菱形形状的蓝宝石,纯银的耳针,只是坠子与座子接口处的雕花不一样,这个还更漂亮。
小静奇道:“小陌姐,你今日怎没戴那对耳环了?”
我笑道:“掉了一只,找不到了。”那对耳环是林老爷送我的见面礼,我只是觉得还漂亮便整日戴着从未换过,对我倒也没什么特殊意义,掉了就掉了,我也不心疼。
小静乖巧地一笑,“那现在是失而复得了,小陌姐就要这副新的吧。”
我就笑了起来,“看上去是差不多,但毕竟不是从前那对,不能说是失而复得,静儿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不行,不行,”她慌忙摇手道,“这是二等的东西,静儿可不敢要,三等品才是分给我们的。”
我心想这有什么难办的,便对着思雯一笑道:“雯姐,你就记着这对耳环是我要的吧。”然后我再将耳环塞到小静手里,“现在我送给你总成了吧。”
她又惊又喜地看着我,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声说道:“谢谢小陌姐。”
我又对着其他的人道:“你们都过来选吧,让雯姐记我的名字再拿去就好了。”我这是在借花献佛,慷他人之慨,反正我对这些东西兴趣也不大,不如拿来做人情算了,我不想她们像现在这样敬畏我,还是喜欢从前那种平等亲和的氛围。
听我这样一说,那些小宫女别提有多高兴了,纷纷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挑选起来。我自己要了一对玛瑙链坠,是两个嵌套在一起的心,一大一小,可以拆开。我觉得很精致,而且象征了我心里一生一人、一心一意的爱情。
被周围嘻嘻哈哈一阵闹腾,我又有些头晕,让她们自己选,我便出去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前院,这时天都完全黑了,我想着去给太后讲个故事,顺便再提个灯笼出来继续晃荡。
刚要走到正殿门口,便撞上了紫芸,她提着一盏宫灯走出来,旁边站着八阿哥,料想是请过安要准备走了。我忽然又莫名紧张起来。
紫芸也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惊叫道:“小陌,你怎起来了?”
我微微笑道:“病好了当然要起来了。”然后我又强装镇定地去给八阿哥行礼。
他语声带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起来吧,晚间风大,别出来久了。”
我“嗯”了一声,心中顿觉暖暖的。
紫芸忽然“哎哟”一声大叫,接着就用手捂着肚子,弯了腰,似乎很痛苦的样子。我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她问道:“怎么了?”
“我肚子痛,”她仍是捂着肚子,面容也一阵扭曲,向着八阿哥道,“八爷,奴婢肚子好痛,让小陌送你出去吧。”
“啊?”我吃了一惊,“我还是先扶你回屋请大夫,让秋月她们来个人送贝勒爷吧。”
“不用,不用,”她将宫灯硬塞在我手里,忽然向我眨了眨眼,又痛苦地小声叫着,“我去方便一下就好了。”然后她就向八阿哥告了退,一溜烟儿跑了。
我想着她使那眼色,应该是故意装肚子痛的,她不会是以为我与八阿哥有什么,故意给机会让我们单独相处吧?一想到这里,我竟耳根发烫,一颗心跳得飞快。还好天黑他也瞧不见,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奴婢送贝勒爷出去。”
他只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知他有没有怀疑紫芸那蹩脚的表演,更不知他怎么想,我就埋着头在前面走,想着这条路要是能忽然变短一点,再短一点,那该多好。
忽然我觉得肩上一沉,竟多了一件厚厚的披风,一惊之下定住了脚。他已走到我面前,帮我系着领口的丝带。我一抬头便看到他俊美如画的面容,嘴角挂着柔和的浅笑,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我迷惑了,竟没有退开,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时间好像在此刻停留。
他已帮我系好披风,淡淡道:“你病才刚好,不要再受凉了。”然后他又转身往前走,我回过神来,赶紧跟了去,小声道:“谢贝勒爷关心。”
我想着这一路无语地走出去似乎太冷场了,总要找点话说,但又不知和他说什么,正绞尽脑汁,他忽然开口了,“十四弟今晚已经来给太后请过安了,他本想来看你,但德妃将他叫走了。”
他提起胤祯,我又没办法接得下去话,只得“哦”了一声,表示在听他说。
他又继续道:“他下午被德妃叫去训了一顿,说他整日赖在宁寿宫里影响了太后休息,恐怕最近几日都要被德妃盯着了。”
我还是只能“哦”一声,心里却在奇怪,他对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我一眼,轻笑道:“你的态度是不是也太冷淡了?”
冷淡?那他希望我怎么个热情法?我就微微一笑道:“奴婢只是觉得道谢这种事也要贝勒爷转告就太没诚意了,十四爷对奴婢的关心,奴婢感怀于心,早已打算见了他时当面道谢。”
他又侧头看了我一眼,淡淡笑道:“这样最好。”
好什么好?他来提醒我胤祯对我很好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将胤祯这个话题绕开就对了,我就对他笑道:“奴婢也要多谢贝勒爷在太后面前,为奴婢说情。”
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你现在想通了?”
我怔了怔,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与上文毫无联系,太跳跃了,我还反应不过来,只好问他,“什么想通了?”
他哈哈笑了起来,“想通是继续作一个奴才,还是做皇妃啊?”
我蓦然一愣,脚下忽然像被钉子钉住,一股恐惧的感觉直窜入我心底,他是怎么知道我内心的动摇和挣扎的?
他也停住了脚,回转身来看着我,失笑道:“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
我心里慌得要命,虽然他面上眼里全是笑意,我却还是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那种被人看穿的不安全、不踏实的感觉,令我的脑袋完全没法思考,只能像见鬼了般地瞪着他。
他止住了笑,看着我的眼神中竟多了一些怜惜的意味,“皇上早晚两次到宁寿宫请安,只要你愿意,成为他的宠妃绝不是什么难事,你随时都可以改变决定。”
不行了,不能再让他说下去,我暗吸了口气,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奴婢只想尽心服侍好太后,不明白贝勒爷在说什么。”
他深黑的眼眸中忽然亮起了一片星辉,又笑了起来,“那就是想通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快关宫门了,奴婢还是送贝勒爷快些出去。”
他只是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继续走着。
我琢磨来琢磨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了,“贝勒爷觉得奴婢与你那过世了的十二皇妹很像?”
“不像,”他一点都未迟疑地道,“她没你这般聪明。”
聪明?他是在赞我?还没让我来得及开心,他又轻笑道:“不过我近日才发现一件事,聪明人犯起傻来才尤其可怕,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犯傻,那才是让人措手不及。”
他在挖苦我,我哼了一声,语气也不觉冷淡了下来,“贝勒爷还为一个犯傻的人补救,那不是更犯傻?”
“是啊,”他淡淡一笑,“那日太后让你去给公主赔罪,十四弟就很紧张,叫我想办法,我还说这种小事你完全能解决,叫他不用担心,还拉着他走了,谁也没想到你会那么倔,事后十四弟将我怪上了,我若是不补救,就要少个好兄弟,当然也只能与某人一样犯傻了。”
十四弟,十四弟,又是十四弟,他不提胤祯要死啊?我也不知怎的,忽然一股无名火直窜脑门,冷冷的一句话脱口而出,“谁要你犯傻了?没你我还活不下去了?”
话刚出口我自己就吓了一跳,我忽然那么生气,我竟然在生他的气?气他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帮我,气他都是看在胤祯的份上才对我好。
他忽然停住了脚,转脸看着我,脸色蓦然变冷淡了两分,眼眸中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