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就不奇怪了,”他微微冷笑,“他刚好在储秀宫见到你之后就不再找沁竹了,是不是太巧了?不过我还真是没有想到你会是我找了大半年的人。”
看来狡辩是没用的了,我叹了一声,“好,八爷说得对,八爷什么都知道了,那还和胡都统翻脸干什么?”
“我还能把你交给他么?”他看着我的眼神忽然柔和了一些,声音也没那么冷了,“维护你是一回事,要你说实话是另一回事。”
好吧,我招了。我将那一日被抓进青楼的荒唐事说了,还未说完,他就笑了起来,我轻叹了一声,“就知道八爷不会相信。”
“我信,”他看着我,忍俊不禁,“你如果编故事,可以编得好一点。”
我怔了怔,立刻松了口气,早知道这么容易过关,先前就不扯那些没用的了。
但紧接着他脸色又沉了下来,语气中还有一丝酸涩的味道,“能对着青楼里的男人又弹又唱,就不能为我抚琴一曲?”
我顿觉好笑,他还吃起嫖客的醋来了。忍不住就笑道:“那就等奴婢哪日再回醉云阁,八爷来给奴婢捧场,保证八爷想听什么奴婢就唱什么。”
“你想都不要想再进那种地方,”他眼眸一黯,忽然将我拉进了怀里,我一惊之下伸手推他,他却更用了两分力,将我紧紧搂着。他的下颌抵着我的头,温热的气息散入发里,我不再挣扎,他的手就松开了些,轻轻抚上我的头。半晌柔声问,“在青楼,真的只有一日吗?真的没被人欺负吗?”
我怔了怔,“八爷在意什么?”
“在乎你,”他紧抱着我,声音低沉而温柔,喃喃低语,“你知道的……我在乎你……”
我又有些头脑不清醒了,但还是努力保持冷静,“奴婢已经和八爷说得很清楚……”
“我知道,”他打断我的话,抱着我的手有一丝轻颤,温柔的语声中却又似带着极度的压抑,“我知道你想和我了断,但是……我不想放开你。”
他的怀抱,他的呢喃细语,实在是致命的诱惑,趁我现在还没完全迷失,一定要坚持之前的决定,我还是不带感情地开口,“可是奴婢……”
“你不用再说,”他还是不让我说话,“你想换多少人玩都无所谓,我只要你停在我身边的时间久一些。”
我无语了,实在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轻吻着我的额头,有些像在喃喃自语,“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不知道还能怎么对你你才不会离开我。陌儿……你想我怎么样?”
那声“陌儿”出口,我就知道我又沉沦了,无力叹道:“是奴婢不知道八爷想怎么样。”
“你真的想嫁给十四弟,我无话可说,”他的手环上我的腰,微一用力,令我更紧地贴向他,“如果你只是因为玉容,受制于德妃,我不会放手。”
我愣住了,他的话我不敢再相信,趁还剩着最后一点点理智,我用力想推开他。
“再等几天,玉容就不会在永和宫了,”他在我耳边柔声道,“再给我几天时间。”
我心头一震,如释重负的喜悦一瞬涌上心间,有他这样说,那玉容是不会有危险了。但是我忽然又想到了胤祯,他是无辜的,他还一心等着我嫁给他,要我说之前是因为德妃用玉容的生死威胁我,我才嫁他,现在玉容脱险了,我就不嫁了,我怎么能这么对他?是我给了他希望,我就要负责的。只一瞬,兴奋喜悦立刻被悲伤内疚取代。
“怎么了?”他的手抚上我的脸,竟有丝冰凉,“你不高兴?”
我终于还是用力推开他,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垂眼盯着地面,暗吸口气道:“德妃娘娘是用玉容威胁过奴婢,但奴婢决定嫁给十四爷并不是因为这个事情,是因为奴婢觉得十四爷真的是可以托付终生之人,他会真心对奴婢好……”
“你是说我对你不够好?还是说我对你不是真心?”他的声音骤然转冷,又带着那丝凌人的逼迫,“你还要我怎么对你?”
“我……”我刚开口,他又将我一把拉进怀里,语声中难掩一丝气闷,“只要你点头,我就娶你过门,你肯不肯?”
我摇头。他微微冷笑,眼里的寒光若隐若现,忽然俯下脸向我吻来。我将脸撇向一边,带着一丝哀求,低声道:“八爷,不要这样好吗?”
他似怔了怔,身子一瞬僵硬,半晌松开了我,转身走向窗边。
他的背影修长笔直,肩头却一阵起伏,他那么骄傲的人,肯定没被人这样拒绝,现在对我只怕是又气又恨,要不是一向素养好,给我一个耳光也是有可能的。
他沉默了片刻,仍未回身,淡淡道:“觉得亏欠愧疚才嫁给他,对他更不公平,你自己想清楚吧。”
我心头一惊,他又看出了我心里在想什么,他说得也对啊,除非我能永远瞒着胤祯,一旦没瞒住,一旦哪一天他知道真相,那时伤害更大。又或者,嫁给他之后,我真能爱上他,那样也还没事。只是,我能爱上吗?
心神恍惚间,他已走到我面前,似乎将什么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低头一看,竟是那锁心姻缘结的一半链坠,那日我留在房中让他转送给福晋的,他竟然没给福晋?
他替我戴好,放入我衣服内,淡淡道:“这是属于你的,到你嫁人的那一天,如果不是嫁给我,你再将它扔了吧。现在戴着它,给我个理由继续照顾你。”
我一瞬怔住,他的目光柔和而温暖,如水淡笑,“如果你不想嫁给十四弟了,又不敢对他说,可以告诉我一声,我会去向他解释。”
我的心又怦怦乱跳起来,不是我不长记性,不吸取教训,只是,这样的八爷,让人怎么抗拒?
他微微一笑,“出去吃饭吧,他们肯定已在等着了。”
我们回到宴厅的时候,地上的血迹已被清洗干净,一切都收拾好了,他在福晋身边坐下,我也向胤祯走去。席间大家好似很有默契,竟连十阿哥那么损的人都没再提先前的事。
胤祯的手在桌下一直紧握着我的手,我知道他在担心我,其实那胡都统轻薄我的话,我倒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古代的女子都很保守封建,这样的奇耻大辱说不定还有要寻短见的了,他紧张我也在情理之中。
沐晨风今日的气色比以往任何时候见到的都要好,也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那痴呆木讷的眼神在看着格格的时候就变了,变得很明亮,但明亮中却又有一丝丝的阴影。我一直明里暗里盯着他看,就差没开口问他是不是仇诺了。
格格与他之间隔着一个座儿,但还是很尴尬,一直埋着头,没吃几口饭就放了筷子。我实在是不明白福晋将这两个人安排在一起干什么,培养感情也不能这样呀,反而是弄巧成拙。
九阿哥、十阿哥往日就不敢在八阿哥面前提格格这禁语,此刻更是一句话也不说,只顾着吃东西。
这真是我所经历的最难熬的宴席了,席上众人关系微妙,心里面上各是一套,都是伪装高手。
还是八阿哥最先打破了沉静,“晨风的病已完全好了吗?”
沐晨风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多亏八爷找的那两个苗人。”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极富磁性,完全看不出来这个病怏怏的人会有这么好听的嗓音。我心下又不免好奇,他的病和苗人有什么关系?以我看武侠小说的经验,苗人擅长养蛊用毒,他这一病三年,莫不是被人下毒?
十阿哥嘻嘻笑道:“那就好了,沐将军不在这两年,多雷那小子耀武扬威得不行,几次欺到正蓝旗的头上,还夺了沐将军的三千精锐去,这下得找他算算账了。”
“哈尔吉多雷曾经也是我的部下,骁勇善战很得人心,我才提携他,请皇上将他抬旗到满洲正白旗,想是后来有些骄躁之心,但为人并没大的不妥,与正蓝旗的冲突恐怕多是误会。”沐晨风面上没什么表情,不急不慢地说,“我会让他给十爷一个解释。至于那三千精锐,我的病初见好时他就要我收回,不过我现在也给皇上说了不带兵,那些人就继续放他那里。”
“不带兵也好,”八阿哥淡淡道,“眼下无大的战事,没必要养着兵惹人多话。”
他们现在在说军机大事了,我凝神屏气竖着耳朵一个字也不放过,脑子里同时也将情报迅速地进行分析。我这才想起清朝的军事支柱是八旗系统,各旗都统才是军事长官,一等镇国将军只是封爵,并不直接带兵,只当有战事的时候才可能带兵出战,也就是说沐晨风并无兵权?那八阿哥图的是什么?他们提到的满洲正白旗,那是上三旗,由皇上直接统领,充亲卫军的,不知哈尔吉多雷到底坐到了哪个位置。十阿哥口中的他骄横跋扈,能欺到整个正蓝旗的头上,却对沐晨风又敬又畏,八阿哥看中的,一定是沐晨风在这些人中的威信。也许上三旗中很多人都和哈尔吉多雷一样,对沐晨风信服有加,下五旗的各都统参领,说不定也和胡都统一样,对沐晨风要巴结讨好,他虽然手无一兵一卒,却胜似手握十万大军呐。还有他的那三千精锐,握在哈尔吉多雷手里,留在皇上身边,实则还是听他号令吧?
我越想越激动,沐晨风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是又有些想不通,他年纪轻轻,这么高的威信从何而来?
只听九阿哥说道:“将军一病之后,其下将士陆续被各旗统领瓜分,日前兵部尚书马尔汉大人曾上奏,近年北方寇贼又不安分,时常侵犯,想请将军督兵备战。这是将军拿回兵权的大好机会。”
我心头一惊,北方寇贼,莫不是沙皇俄国?这个时候应是已签订了《尼布楚条约》,他们还想侵犯扩张?仇诺虽然不是个好男人,但也是个爱国的热血青年,他一定也赞成出兵的。
却见沐晨风面无表情地缓缓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我顿时就有些莫名的气愤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晚清近代,堂堂中华被俄国欺辱成什么样子,趁现在有机会挽救,为什么不放手一拼?近代的血泪史,我怎么也不能面对的血泪史,我是多希望将它抹去。
这一来气忍不住就冲他叫道:“为什么要以后再说?这种事能姑息,能退让么?你退一寸,别人就进一尺。你既是受万人景仰的大将军,那就拿出国之大将的样子,让那帮狗贼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这话脱口而出,我又发现所有的人都惊奇地看着我,十阿哥被一口饭噎着,瞪圆了眼,猛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气。胤祯握着我的手一紧,紧张地问,“陌儿,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斜眼瞪着沐晨风,“我就是不明白沐将军为什么不出兵。”
沐晨风有些疑惑,又有些恍惚地看着我,他未答话,胤祯却拉了我一下,笑道:“沐将军也没说不出兵,只说缓一缓,他现在即将有大事要办呀。”
“什么大事?”我还是盯着沐晨风,冷冷道,“儿女私情,怎么能和国家大事相比?你晚出兵一天,就有多少百姓要遭寇贼蹂躏?”
胤祯似是被我这样子吓到了,怔怔地看着我,不敢再开口,沐晨风缓缓道:“与北方寇贼的争端有条款约定,先应和谈,不成再说出兵的事。”
我严重怀疑他是不是穿越来的时候撞伤了头成了白痴,忍不住大声道:“和谈?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上一次和谈谈出了什么?《尼布楚条约》?从一开始的勒拿河边界,退让到楚科奇半岛为界,再退得连贝加尔湖为界也放弃了,最后以额尔古纳河至外兴安岭为界,放弃了多大一片土地?就算是苦寒之地,对沙皇俄国来说,却是进一步扩张的跳板,你怎么可能去相信和谈?就算和谈,也要有武力为基础。你——你……”我都气得不知道要说他什么了,仇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我认识的仇诺,只是在感情上有缺陷,其他各方面都是完美的啊,是个顶天立地,嫉恶如仇的男子汉啊。
众人脸上的惊讶之色更重,我却不想理会,只要仇诺知道我在说什么就行了,如果他就是仇诺,他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但他却很茫然地看着我,好像看一个疯子一样,我的心再一次如浸凉水,他不是仇诺。
八阿哥目光冰冷地看着我,“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是啊,我在胡言乱语什么啊?竟说康熙签订的《尼布楚条约》不对。好像一想到仇诺我就特别容易激动,完全不受控制。又或者因为这是在他的府上,觉得他什么都会维护我,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他忽然向胤祯道:“今日都累了,你带她和格格回宫去吧。”
我站起身,谁也不再看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此后几日,我哪也不再去,一直期待听到玉容离开永和宫的消息,却等到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佟佳静璃由璃嫔晋升为璃妃了,而且是皇上身边的李德全李公公亲自来宣我去长春宫,为她新的宫房打点一切。
不知道我那最恐怖一级名单里的人物忽然找我想干什么,我愁眉苦脸极度不安地去了长春宫。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暗助
一个小宫女将我带去佟佳静璃的房中,这还是秀女点选之后,我第二次看到她,上一次是在贵妃逼我续故事的时候,也就才半个多月时间不见,她此刻却似消瘦了许多,脸色有些苍白,不施脂粉,但更有一番楚楚动人的模样,好似病中西子,人见犹怜。
她的房间布置得并不奢华,素淡雅致,燃着幽幽熏香,一座象牙雕刻的琴台上放着她的琵琶。
我心里猜测着她找我来的各种可能,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璃妃娘娘,娘娘吉祥。”那一声璃妃出口,我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历史上并没有璃妃这个人,这是不是已预示了她的结局?如果她只是个嫔,是个贵人,说不定还有漏记的可能,但她是宠极一时的妃子,那要怎样的事,才会将她抹去?还是她后来会有另外的改封?
她让伺候的人都退下了,不待我继续胡思乱想,已拉起我笑道:“姐姐不要多礼了。”她的笑容,还是和那时一样,美得令人失魂。
她虽然客气,我却不敢和她套什么近乎,还是公事公办,一本正经地道:“和娘娘住同一院落的主子都已搬去了其他地方,现在也可以开始着手扩建娘娘的寝宫了,娘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都可以告诉奴婢……”
“这些小事就不劳姐姐费心了,”她打断我的话,拉着我走到桌前坐下,“只是想见姐姐,才对皇上随口一说,姐姐必定也知道的。”
我微微苦笑,还跟当秀女那时一样,她的笑容,她的语气,都一点未变,似乎是那时场景重现,我有片刻恍惚。半晌干笑道:“那就开门见山吧,奴婢也一直在好奇娘娘找奴婢来有什么事?”
“请姐姐来听个故事,”她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我也倒了一杯茶,缓缓说道,“上次贵妃让姐姐续的故事,静璃觉得应该这样续最好了。其实小妖从始至终都是忠心耿耿,一心一意向着瑶池仙子,只是受到月宫仙子的威逼胁迫,才不敢当面对瑶池仙子表示衷心,但她却并没有真心投靠月宫仙子,和月宫小神走在一起也只是为了利用他,方便找机会对付月宫仙子,也好自己脱身。”
我一下愣住了,来这的时候我起码想了十多种她找我的可能,却没有一种是像这个样子,打死我都想不到她还对那个故事上心了。
她喝了一口茶,看着我,“姐姐觉得这个结局好吗?”
我也喝着茶,却心事烦乱,猜不透她想干什么,一下被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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