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南乔沉默不语,栀子又道:“董虎哥说,听李家在留在苏州的老仆人说,以前孙老爷是很疼爱李少爷的,而且,以前李家和孙家有结为亲家的意思,曾经对过八字。”说着担忧地瞄了瞄南乔的脸色。
南乔笑了笑,道:“合八字的是孙家大小姐,可惜她已经嫁人了。不必太担心,栀子,洗几个枣子来。”
果然,李言他这一出孝期,就有人惦记上了啊。他十七快十八了呢,有心人都会注意他的终身大事,自己还是做足了准备,不要时时都大惊小怪的好……但是,该盯着还是要盯着。
不过,孙家,拉倒吧,现在的李言可不是他们能想的上的。
南乔将双手伸到自己面前看了看——依然是稚嫩的孩童所特有的带点儿小肥的手——真是让人说不出的郁闷呀。
正如南乔所料——李言的假期只剩下了一天。
“乔乔。”
感觉到额头被温温软软的一触,南乔的幼长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你们谈完了?他们走了?”
李言再次亲了亲南乔的额头,含笑道:“走了。所有欠债人员都将在三日内得到户部出具的书面偿还通知,必须在一周内还清债务。如偿还不起,必须做出书面承诺,分期付息偿还。偿还期限定于十年之内。一月内利息百一,一年期百三,三年百五,五年以上百十。另外,四爷准备筹建钟表厂。”
“唔,利息倒是不算高。”南乔迷迷糊糊中嘟囔一声,身子向里挪了挪,给李言腾出了一个位置,道:“建厂的话,通知十七一声,他想入股来着。”
“恩。”李言侧身躺了下来,将伸手将南乔小小的身子揽在怀里。
房间床脚的木盆中的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空气中带着丝丝的凉意。李言身上干净暖心的气息很快让南乔满足地一叹,在李言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位置,很快安心地睡了过去。
……
“你说四哥要建的是钟表作坊?”十七难以置信地问道。
“恩,是这样没错,所以我才说一准赚钱。若我是你,就赶紧去找你四哥去,晚了可就拿不到股份了。”南乔抿了一口西瓜汁,真诚地道:“这件事情算是比较隐秘的,别说我没告诉你。如果不是考虑到四爷需要挑选入股人,我都要拿银子去的。那是钟表厂啊,你想一想”
南乔很细心地为十七算账道:“你看我一本书卖十两,你觉得是暴利吧?一个怀表多少钱?三百两银子卖不卖的到?一个座钟呢?那些镶金带宝石的,一个数十万有没有?往上咱们不说,如果钟表的价格能下降到几十两一个呢?多少人会买?不要以为便宜了,就不赚钱了,其实那里面的技术都是一样的,差别就差别在外壳上……咱们大清多少户人家?算算,算算银子啊比我折腾出什么布偶赚的多了去了”
十七在桌子上划了划,像是在做着计算。南乔半杯西瓜汁喝下去之后,他起身道:“对你我也不说谢谢了,我这就去找四哥去。”
“恩,”南乔笑了笑,道:“你如果没有本钱银子,我倒是可以借给你几千两应急。十七,你最好先去问问四爷,我估计他是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这作坊的。”一听是个钟表厂,是个人都知道是稳赚钱的……
“我明白,那我走了。”十七冲南乔点头示意。
“恩,你给四爷和十三爷带了话,说我明儿也回京了。他们若是惦记着这落脚处也没关系,我会吩咐大丫招待他们的。”
挥了挥手,笑眯眯地送别了十七,南乔的心情那叫一个愉快她终于可以和李言享受一下二人时间了喵喵的,她容易嘛她自打李言当上了官,他就没有空再给她当先生,两个人碰面的时间越来越少;而自打陈氏隐隐明白两人的心意,李言和她就不敢在如以前那般做出些亲近的动作,生怕把陈氏给吓着了;而她们家的仆人也越来越多,到处都是眼线啊眼线……
“你把那小子忽悠走了?”听见南乔的脚步声,躺在藤椅上补眠的李言睁开了眼,嘴角高高扬起,目光温柔而安宁。
“说什么忽悠那么难听的,我暴给他那么有价值的情报,他得感激我。”南乔斜靠在另一把小点儿的藤椅中,挥挥手道:“不得不时常留下栀子当电灯泡我都忍了,那位小爷若是在,我们俩个根本就别想说什么话”
想起栀子提起的,那一路奔到苏州的,长的不错的孙家表妹,南乔心中有些不舒服,她闷闷第道:“李言,你快十八了吧?这个时候,十八岁都该成亲了,而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个屁大的孩子,感觉好难挨的。”
是呀,像他这样人品出众家世清白前途光明又无父母长辈的少年英杰,一定有一堆人抢着让他当女婿,孙家那样的不够资格,那如果是那些朝堂大员呢?如果是他的上司呢?听说徐潮徐大人家就有个风华正茂琴书双绝的才女——那位老大人可是很欣赏李言的,若他提出来,李言要如何拒绝?
就算回绝了徐大人,也还有许大人等等其他的大人……
“乔乔,你不放心?”李言坐正了身子,深深地看向南乔,道:“孙家的事情,我会处理干净的。如果他们再像这个方向打主意,我会让他们尝尝后果乔乔,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是最亲近的,别的人,都能够舍弃。”
就像你当初不顾一切地闯去江南一样。李言在心中加了一句。他知道,南乔就算接受宝柱陈氏当她的亲人,但是她的心中,依然是他最重要。而他同样也是如此,更别说对方只是一个亏欠他良多的舅舅。
“不是孙家的事情,他们根本就是妄想。”南乔揪了揪头发,苦恼地道:“我担心的是,你会得罪很多人。人家想要招你为婿,那是看的起你,你拒绝多了,岂不是要处处为难?而且,你没有借口不是吗?你总不能说你爱上了一个九岁的小姑娘,你在等她长大。”
“我会等你长大的。”李言抓过南乔的手,在嘴边亲了亲,柔声道:“前生的我对你的成长一无所知,今世我能够看着你,守护着你长大,心中万分的感激和满足。”
心中虽然十分的感动了,但南乔却是没好气地白了李言一眼,道:“我是说正经的。”
“说正经的。”李言松开南乔的手,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淡淡地道:“孙守财是个胆小的人,他抢了我的银子,而且不明不白地花掉了,这让他一直很心虚,不敢面对我,也不敢面对他的家人,将那笔银子的下落说出来。这样的心虚,直到直到我做了官时,就变成了胆战心惊——他害怕我知道真相后报复他。若不然,以他那贪便宜的性子,怎么会不急急地来巴结我?就算是有闭门不纳在前,但那又不算什么,脸皮厚一点也就过去了……”
“正因为他心虚,所以他只是象征性地在六部衙门打了个转,然后就放弃了。反倒是曾经与我有过婚约的那位孙大小姐,一直想要从我身上捞点什么。”怕南乔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位,李言解释道:“就是端午节前,咱们买粽子时候遇见的那个小孕妇。”
他顿了顿,道:“但这一次孙守财竟然直接跟去了苏州,还带了一个女儿去——这不像是他有胆量做出的事情。董虎说他曾经跟江南总督噶礼会过面,呵呵,这就有意思了。”
“你是说,有人给他撑腰了?”南乔皱了皱眉。
“噶礼是八爷的人。”李言淡笑道:“而我是四爷的人,最近又有些太出风头,过于引人注目了些。从治河工程开始的预算制度,到如今全面实行的复式记账法——撇去这中间我立下的功劳不谈,预算让他们能捞到的工程款大大减少,复式记账让他们通过做假账贪污的难度大大提高,你说,那一伙人会不会恨我?如今,他们好不容易设计四爷揽下这清欠的烂摊子,但发现四爷竟然没有将人得罪太多太狠就做成了,你说,他们查不查的到我在这里面的作用?”
“可这与孙家有什么关系?”南乔隐隐明白了什么,但没有抓住,于是直接提问。
183 想做就去做
“如果我没猜错,在后面唆使孙家的,是八爷的人。说不定,孙守财已经变成他们哪个人的奴才了。”
李言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幅度,道:“李家和孙家的关系不是想摸就能摸的清楚的,只要散布谣言伪造证据说我和孙家某位小姐有婚约,然后来个重量级得官员前往说媒主婚,你说,我是从呢,还是不从呢?从了,我娶了是八爷那边的奴才家的女儿,也就跟他们沾了关系,你说四爷还会不会向现在这般信任我?不从,我这人品就能了个渣,连父母的遗命都不遵从——这样的人品,晋升长时间内甭想,严重一点,还可能会被免官获罪……”
这么严重?
利用一个小小的孙家,耍一些小手段,成了,离间了李言和四阿哥的关系,或许还可以趁机将李言拉到他们那边——李言的表现,已经充分说明他是一个有能耐的官,还有打着李言名义的吉祥铺子(如今铺子每个月的利润已经有三万两了),这对于四阿哥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不成,抹黑了李言,让他仕途无光,也能狠狠出一口气,更有可能,因为出主意的是个品行恶劣之人,那他那些建议可能会被推翻……
怎么算都有利啊
南乔担忧地道:“那我们该如何做?”
李言安慰地拍了拍南乔的脸颊,笑道:“不用太担心,说不定很快会有好消息传来的。昨晚,我已经将孙守财进出总督府的事情说给了四爷,以他对阴谋的敏感程度,绝对会联想的比我们多,更会去查个清楚明白,或者将坏的源头提前扼杀,或者做好应对的准备。他手里活动在暗处的人,都不是吃素的。”
“撇去针对我就是打四爷的脸面不说,像我这样有用能干的,四爷他是决不会舍弃的。”李言自信地笑了笑,道:“而且,太子屁股下面的那张椅子还没有腾出来呢,八爷分的清先后缓急,不会现在就跟四爷打擂台。”
“至于其他大人们可能有的提亲,”李言看着南乔,调侃道:“乔乔,你说,我勉为其难说自己是块玻璃?”
额……
“这是什么破烂理由”南乔抓起一把莲子冲李言丢过去,道:“你倒是会想”
“不好吗?”李言苦巴巴地道:“你看,你至少还有五年才能嫁人,玻璃的名声虽然不好听,但好歹能清净很多是不是?”见南乔气恼,李言笑道:“说着玩呢,别当真别当真。为了咱家的乔乔,咱也要保持身体和名声的双重清白不是?”
哪知南乔气恼之后,突然笑了出来,极为认真地道:“你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呢,值得好好考虑……”恩,必须将董虎和大牛拉过来叮嘱一番,真真假假的,更能拦人不是?
“我的小祖宗,不能这样啊”李言眼巴巴地看着南乔哀求道:“现在喜欢玩玻璃的人不少,你老公我会贞洁不保的……”
“没关系,我不会嫌弃你的。”南乔笑眯眯地安慰道。
“小姐饶命呀喂……”
清风吹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一片黄叶落下来,正好落在两人面前的小方桌上。
四周没有别人,就算是常常陪伴的栀子也很知趣地离的远远的,不来打扰。这样的悠闲时光极为难得,时间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的他们,坐在校园后山坡的草地上,肆无忌惮地说笑打闹。
南乔不是淡然随意的南乔,而是调皮撒娇的南乔。
李言也不是成熟沉稳的李言,而是玩笑搞怪的李言。
或许摆在他们面前的困难不止李言说的那些,但那又如何呢?南乔听见自己清脆愉悦的笑声,心地也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相信他能够给她他们的未来。
她相信他会在需要她帮助的时候向她开口。
……
一别两月,再次走在朝阳门大街上,南乔有些恍然,感觉有些不适。
各种声音哗的一下涌进她的耳中,让习惯了乡野清净的她脑袋一下子有些懵了。
“京城的空气似乎都很躁动不安呢。”南乔甩了甩脑袋,放下了马车的窗帘,对李言道:“李言,你说是不是?”
李言含笑点了点头,道:“说话要小心哟,你这句会容易让人引发不得了的联想呢。”
南乔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有再多做议论。
路过回春堂的时候,她特意停下了车,给陈老送了些田庄的特产,并邀请他们祖孙参加陈氏举办的小型的接风晚宴。
“不错,身体倍儿棒的。”陈老欣慰地替南乔诊完了脉,乐呵呵地感叹道:“看来还是乡野的水土养人呐瞧这小脸,红扑扑的喜人。”
“陈爷爷您这是在夸自个儿吗?”南乔甜甜一笑,道:“乔乔这小身板,可都是您一手调理的呢。”
陈老摸着胡须呵呵直乐,看着南乔的目光中满是自得,一点儿也没有平常时候的严肃样子。
陪着陈老说了一会儿乡下的趣事,见有病人上门,南乔叮嘱了陈老晚上一定要到后,就告了辞,陈兴医送出了门。
而李言则是在送南乔到达回春堂的时候就骑马走了人——他今日要去销假上班了。
“怎么样,兴医,听说你这个小先生当的很好呢。”南乔笑嘻嘻地问陈兴医道。她本想不坐车步行回家,不过想到陈氏肯定在焦急地等她,也就算了。这家门口的街,爱什么时候逛就什么时候逛。
“我还不是你教出来的。”陈兴医淡笑道:“一次培训十个人,只要有八个人考试合格就有二两银子好拿,我哪能不积极。”
“既然是我教你的,得的银子分我一半儿。”南乔笑嘻嘻地伸出了手。
“成。”陈兴医当真解下自己的荷包,摸出约十多两的银子来,递给南乔道:“迄今为止一共开了十次课,一人一半。”
南乔没有接他手中的银子,而是取过他的荷包,挑出一锭一两的银子抛了抛,笑道:“你教会十个人才得二两,我的费用比你高,所以,教会你一个收你一两银子,兴医,你没意见吧?”
他当然没有意见,笑了笑将银子收好。这是他的劳动所得,倒是没有什么客气的,没见他爷爷都没有进行没收吗?
“对了,南乔,”陈兴医道:“听说我在铺子里教这新的记账法,附近的好几个账房都想听,还有医铺的账房,总是拿着书问来问去的。给他们讲解吧,这又不是一句两句讲的完得,不讲吧,倒有些不好意思。南乔,你有什么好想法没有?”
“让他们一起上课呗。”南乔乐呵呵地道:“知识就是财富。他们想学,就要付学费,一个人五百文,你是先生得大头四百文,铺子提供场地得一百文,书本自己买。瞧,你多教几个学生岂不就发达了?”
培训班耶……
南乔兴致勃勃地替陈兴医出着主意:“这相熟的账房能有几个?咱们雇点小孩子们去发传单……兴医你看,这新记账法肯定比老记账法好对吧?既然好,那些掌柜账房们想不想学?自己是可以买本书自学,但记账是大事容不得错,他们会不会怀疑自己理解有错?如果有人讲解,那啥,你就说你是这着书人亲自教出来的,他们一定会愿意花点儿钱的,五百文,又不多,是吧?”
“你赚得了学费,铺子赚了场地费、书本费……”南乔笑眯眯地抓住陈兴医的手握了握,道:“兴医,合作愉快哈”
感觉到手中的柔软触感,陈兴医慌张地抽了抽手,掩饰道:“我怕没有时间的。”手中真的空了,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失望……
南乔主意到陈兴医失望的神色,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