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燕宁看了两个人一眼,点头打过招呼之后,仿佛意识到什么,拉着南乔道:“我先过去啦,姐姐姐夫怕该等的着急了。对了,你若是看见十七阿哥,一定帮我告诉他,我在找他”
“恩,再见。”南乔应了下来,与燕宁挥手告别。
“乔乔,她刚刚提到了十七阿哥?她是哪家的小姐啊?”南黎挽着南乔的手臂,好奇地问道。
“尚书马尔汉大人家的小姐,刚刚和她一起的一对夫妻是十三阿哥和他的福晋,也是燕宁的亲姐姐。”既然燕宁已经走开了,南乔也就不再隐瞒。说起来,燕宁是因为布偶才同她相识,交情中并不掺杂其他,两家的大人也从未有过交集——毕竟他们两家门槛的高度不一样,而燕宁本人,甚至对常碰面的南英都不怎么理会……
“难怪……”南黎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突然对南乔一笑,道:“听她的口气,你也认识十七阿哥吧,乔乔真是有能耐,让人看了羡慕的很。”
“南黎……”晴兰拉了南黎,很是抱歉地对南乔笑了笑。
“见过面吧。”南乔无所谓地道:“算不上熟识,他们是贵人呢。”
而就在此时,她分明看见斜对面不远的一个字谜摊子的阴影中,十七正恶狠狠地瞪着她。被她发现之后,他的头骄傲地扬向一旁,三下两下将辫子盘在脖子上之后,就钻进了人群中,不见了身影。
这个小鬼也是古怪,自打她没有答应去草原之后,这小鬼再次见到她时,总是恶狠狠地瞪着她,就连送给她所猎到的狐狸皮时,也是厌恶地丢给她,仿佛与她接触会脏了他一般。反倒是他与燕宁一下子变得熟悉起来,虽说多数情况都是一个在“纠缠”,一个在“躲避”,但打打闹闹,更能体现出他们的交情不一般不是?
“乔乔,你不知道,当时我们在树林中玩,突然出现两只凶恶的大狼,哇,跟乡下看到的牛犊子一样大,牙齿尖尖的,还流着恶心的口水,当时我差点儿吓哭了多亏十七阿哥,他一下子就将我抱上了树,然后站在树上,唰唰两箭就将大狼给射死了真是了不起两支箭都是从大狼的眼睛中射进去……”
想起燕宁不止一遍地说起“十七英雄救美勇斗饿狼事件”时候,那夸张的语气,那闪闪发亮的眼神,南乔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微笑间,南乔还未从十七消失的地方将目光收回,视野中突然又出现一个面无表情的熟悉的半边面孔,正是一个人溜达的四阿哥。南乔心中一突,本想装作没看见,却没想到四阿哥突然转过来,正对上她的视线。
装不过去,南乔只得垂目行礼。
李言曾在信中说,这位爷曾经给他去过一次,表示近期适时调他回京,却被李言婉拒了——李言如此不给这位爷面子,也不知道他此时会作何想。似乎,她和李言的关系,这位爷知道了七七八八吧?有红绫在,虽然红绫看不懂李言所写的是什么,但她和李言之间有密切的信件往来,绝对瞒不过他……
这该死的上元节,难道所有人都出来看灯了?
待四阿哥擦身离去,南乔暗暗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心中腹诽不已。虽然她仍然不觉得四阿哥有多么可怕,但一想起他也是能够决定她和李言命运的人,而且将来会是最有重量的一个人,南乔就不由自主地觉得很有压力,下意识地不想面对他……
“乔乔,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晴兰注意到南乔神色恍惚,也有感觉到她微微摇动身体,很是关切地问道。
“恩,许久没有出门,看着人这么多,有点儿头晕。”南乔有些虚弱地揉了揉太阳穴。她突然不想逛下去了。再精美的灯笼,再精致的灯谜,再热闹的街市,完全引不起她的兴趣。面上维持的笑容也让她感觉很累很累……
“既然不舒服,咱们回吧。”晴兰建议道。
“算了,你们难得出来逛一次,继续玩吧,有我送乔乔好了。”南英关切地摸了摸南乔的额头,再摸了摸自己的,没有感觉到热,心中稍微放了心。
“恩,这样最好。南黎姐姐,晴兰姐姐再见。”南乔最后用力挤出一个微笑,与南英一同往回走。
这个时候,栀子四处张望了一下,向南乔回禀道:“少爷,小姐,似乎红绫姐姐又不见了。”她心中纳闷,明明她有仔细留意红绫的动静的,怎么一眨眼又让她给溜了呢?对于红绫,她总是觉得怪怪的……
“不用管她,她能找的到家。”南乔怏怏地道。
刚刚四阿哥单独出现过,那么,以红绫对四阿哥忠心中夹着暧昧的心思,一定会趁机会找上去吧,只是,自己这几个月,又有什么值得禀报的呢?
南乔猜的没错,红绫果然出现在背靠一棵老槐树,低头沉思的四阿哥面前,恭谨地行了一礼,想要说话却不敢开口。
“说。”四阿哥冷冷地开了口。
“奴婢没用,虽然有看到过小姐的信件,但信上用的是洋文,奴婢一个也不认识。”红绫请罪道。
“洋文吗?”四阿哥若有所思。
“是。”红绫道:“奴婢虽不认识,但信件完全是由洋文中那些一个个字母写成了,这一点奴婢还是认识的。”
洋文……四阿哥勾动了一下嘴角。李言懂洋文,他情报中写的明明白白的有,但是南乔懂洋文?她一个小丫头,以前病秧子一个连汉字都不认识多少,就算有李言教她,但完全掌握一门洋文,不仅会说,而且会读会写?这也太扯了些……
盘算一下南乔两年之间学会的:绘画造诣绝对不俗——她画的那些画册子,功底扎实且画工更有新颖独到之处,没有几年间的大量练习,根本是达不到她那种高度。而南乔呢?从她开始学习绘画,到第一本画册成功印刷,一共才多半年多一点……就算她是天才,但是画画,不做大量的练习,怎么能凭空成才?但据他调查,他们家两年中的绘画用纸量并不算多……
然后是书法。这也是同样需要做大量练习才会有成绩的,但南乔的字,仿佛也是一夜间练成的……
然后,她要学习读书认字,学习做生意的小窍门,学习记账,加上曾经听过的琴艺,现在掌握的洋文……四阿哥不相信一个人能在两年中学会如此多的东西关键的是,作为先生,李言根本没有不曾费心费时教过南乔作为学生,南乔也根本不曾刻苦用功过这中间……一定有秘密……他所不知道的秘密……四阿哥心道。
207 两年
“求您让奴才跟随您身边吧”红绫低声恳求道。
时过两年,她如今已是姑娘家最美好的年纪,她辛辛苦苦学的一身本领,让她就这么跟在一个看不出什么价值的小姑娘身边,一直做丫鬟?像大多数的丫鬟一样,待过几年,由她们的主子随随便便指个什么人,然后就是一辈子?
不,她不甘心。她红绫的人生,不应该只是这样。
“哦?”四阿哥从沉思中回神,眼神冰冷地在红绫身上扫视许久,直至红绫站在那里不住颤抖,才从所立之处走了过来,在与红绫擦身而过的瞬间,低声道:“最后一遍,做奴才的,不该有自己的想法,红绫,你过分了。”
“是……”
四阿哥走后很久,红绫才缓缓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躯,抬起头,露出一个不甘的表情。
应该会有办法的……她紧了紧拳头,摸了摸腰间,认了下方向,向前走去。她不能一辈子再一个小院子中做一个丫鬟,她一定能找到什么办法……
两年后。
“南乔,”静瑜微微蹙眉拨弄着休息室挂着的一串贝壳风铃,听着风铃发出叮叮铃铃的声音,装作不甚在意地道:“说起你那位李大哥,他外放有两年了吧?我听说朝廷几次有意调他回京,却被他婉言回绝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在京城不是才好做官吗?”
两年多了。她原本想让李言受点儿挫折,然后再在半年到一年内调他回京,让他认识到背后有人支持的好处,却不曾想,李言这一去两年多,从四十五年秋天到如今四十八年春天过去了一半,他竟然就这么在那个小县城待住了而她却已经满十五快十六岁了……
“你问李大哥?”南乔仿佛被人问了个不及,愣了一下,想了想,才笑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哥哥偶尔说起,似乎他想踏踏实实地做满一任才另做打算,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如今的南乔已经完全脱离了两年前稚嫩的孩童摸样,虽然看身板依然青涩,但已经有了娇俏的少女风情,清新恬淡,让人难以忘怀。
“你这么不关心他?”静瑜从窗边回到南乔身边坐下,凑近她的耳边调笑道:“我记得以前感情很好的呀?记得就在他离京之前在阳台山上,你们手牵着手走路呢,就像这样”静瑜说着,一把抓过南乔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南乔的反应。
两年过去,李言他已经十九了,却一直没有订婚结婚,甚至身边连个亲热的丫鬟都没有静瑜庆幸之余,心中也不免起疑:他这样洁身自好,为什么?若说什么他好男风或是身体某方面不行的话,她死也不会相信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如李言当初所说,他有喜欢的人,而且因为某种原因,一直在等她。可是,他到底在等谁?两年中,李言有来往的,数来数去根本没有几家:四阿哥府,十三阿哥府,南乔家,和他舅舅孙家。
十三阿哥府上最大的格格才三岁多,可以首先排除。而孙家是有一个待嫁的女儿,但其不过是商贾之家,双方无人在孝期,若是李言有意,就算因某种原因不能立即成婚,也能定亲吧,根本不需要这样默默地等待,因而也能够排除在外……
剩下的……就是四阿哥府有一个兰儿格格,南乔家有一个南乔。而这方,也有一个必须等待的原因,那就是女方年龄较小……
若是兰儿,李言更应该努力升官好使自己更能配的上兰儿的身份才对,绝不应该沉寂在一个小渔村中;可若是南乔……她那时候多大?才九岁吧?怎么可能但万事不能绝对,南乔确实是一个早慧的小丫头……
南乔听得静瑜提起牵手事件,脸色微微红了红,身体也跟着扭捏地动了动,道:“静瑜姐姐千万别乱说,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不太懂事的……李大哥他,就是李大哥……说起来,我快记不起李大哥的样子了呢……”
“似乎,他很高很高的样子,”南乔伸出手臂比划了一下,好玩地笑了笑,道:“所以我总是看不到他的相貌,呵呵。”
“那是因为你原本年纪小,个子小嘛。”静瑜也轻笑起来,心中却是有些失望。南乔的反应很正常,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来,而且,她如今也才十二,也应该是对于男女之情懵懂无知的吧?
其实,她琢磨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李言又不会回京,她再怎么上心,也毫无用处……
想到这里,静瑜有些意兴阑珊,随意与南乔交谈了一会儿,就告辞走了。
南乔起身送她出了铺子上了马车,听着铺子廊檐挂着的几串贝壳风铃随风而响,微笑着出了会儿神。这些风铃,先是李言送回来做礼物,后来燕宁见识了说想要,再然后逐渐就有许多小姐们来问,最后,终于由李言特意组织了他下辖的民众,将风铃当成了一个产业才做,居然卖的很不错……
“渔民们的生活本来艰难,如今托着吉祥铺子,建起了几个风铃加工作坊,家家都颇有收获……我这个小县太老爷也因此颇受尊重,呵呵……”
李言……
南乔再次上了楼,站在了静瑜刚刚站过的窗边。
看来,那位格格还没有放弃呢……难道是因为没有随了她的心意,所以特别的执着?那样一个基本等同于销声匿迹了的小县官,值得她惦记至今?
两年……
四十六年的选秀,南黎被指给了睿亲王世子做了侧妻,算是如愿以偿;晴兰也如愿地在复选中因为体味不雅而落选;南英离奇地立了功,升官变成年轻的御前二等侍卫,一时间媒婆频频上门,好在一家人都看好晴兰,两家已经达成了结亲的意向,正月里下过了聘……
似乎所有人都很好,除了李言不在以外。
“梆梆——”
“小姐,四爷,四爷他来了,说是要见您。”栀子说话声音有些结巴。
四爷?他见自己做什么?虽说以前的时候算是碰过几回面,但两年中自己“深居简出”,他们之间早没有交集吧?
南乔还未多想,就见四阿哥出现在门前,只好恭敬地请他进来。
比起两年前,四阿哥的脸色似乎更加的阴沉冷峻了,额头上隐约出现了些横纹,嘴唇紧紧抿起……难道最近的政治形势不好吗?南乔在脑中搜索一番,突然想起李言曾经说过四十八年太子会第一次被废,而十三阿哥也从此被康熙“雪藏”,心脏跳了一跳,控制不住惊骇地微微张开了小嘴。
“最近朝堂上发生了很多事……”四阿哥让其他人下了楼,坐下来突然说道。窗户和房门都大开着,风铃声叮当作响。
南乔望着四阿哥,惊骇变成了不解。废太子绝对是大事,之前肯定有很有事情发生作为征兆,这一点不容置疑,但是,她不解的是,四阿哥居然跑到她面前说朝政?
“李言必须回京。”四阿哥直视南乔道。
回想起李言在京城的两年——洪水之前交上了工程图;提到工程款后瞬间想出了处置方法;提前准备的复式记账法刚好赶上清欠;清欠中的困难之处处理起来也是轻描淡写……所有的这些,细细想来,就像他预知了事情会发生,从而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一般……
“四爷想要李大人回京,使人下调令就是……”南乔说完,轻轻地抿起嘴唇。
四阿哥没有接着这话题说,而是突然意味莫名地问道:“南乔,你刚刚很是惊骇,为什么?你从前并不惧怕我,应该不是因为我突然到来的缘故。”
这个人,怎么会这样敏锐
南乔心脏又是一通猛跳,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目光不起波澜,微笑道:“静瑜格格刚刚来过,问起了李大人。四爷,如果李大哥回京,再次违背皇上的圣意,李大哥会不会丢了命?”这一通话说完,她的声音没有颤抖,但睫毛还是不争气地抖动了几下。
“您也许可以考虑将李大人调到离京城很近的州县。”南乔轻轻在四阿哥对面坐了下来,咬牙说出了心中的建议。离近一点,通信方便很多不说,而且她或许能够偷偷去看他……对于四阿哥来说,想要商议什么,也是方便的很……
十三阿哥是个很不错的人,他倒霉也是南乔不希望看到的。
四阿哥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看着南乔。这个印象中的小丫头,如今已经长成这样一位少女了吗?就像……就像这三月清晨含珠带露的花骨朵,清新宜人……回想起当日那个在街上推着小车的女童才那么小的一点点……四阿哥目光一暖,冷峻的面容也微微缓和,点了点头。
“就这样吧。”四阿哥突然有些疲惫地往沙发背上靠了靠,对南乔道:“我想借你这地方,休息一会儿。”
208 赎人
四阿哥突然有些疲惫地往沙发背上靠了靠,对南乔道:“我想借你这地方,休息一会儿。”
“您请随意。”南乔闻言微微诧异,但也不能说“不行”的话,轻轻起身行了个礼,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四阿哥在房门合上之后,疲惫地合上眼睛。
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了些。真正严重的大事没有,但牵扯到几方的小事件却是如蜂拥般而出,让人应接不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