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这边议论猜测,这边李言已经热完身,对着很是疑惑地南英笑道:“咱们练练?”
练练就练练。没想到,他这个少爷还会武,应该是学过花拳绣腿吧……南英点了点头,摆出个正儿八经地起手式。
“啪,砰……”
只一招,南英就被摔倒在地。
“哇!大哥哥好厉害!”南乔丢了手里的针线,站起身卖力叫起好来。“哥哥快点起来啊!”
没想到,这少爷不仅会武,还是个高手!“再来!”南英郁闷地一个挺身站起,收敛了心神,开始全力以赴。
“啪啪啪,砰!”
“哇!哥哥又输了!”南乔叫的十分夸张。
“再来!”南英没有理会妹妹的叫嚷,眼睛里亮了起来。原来这位少爷真是个高手!学堂里的师傅都是三脚猫的功夫,自己学来学去也没见多大进步,现在摆了一个现成的高手在家里,这让他如何不兴奋!
“注意左腿!前胸!速度,要有速度!这招力气使大了,收不回就会吃亏!”
“砰!”
李言一个闪身躲过南英的拳头,随即轻飘飘地借力送了南英一下,南英收力不及,当下稳不住身子,摔了个嘴啃泥。
“哇,好疼!”南乔见南英摔的惨,十分没好心替他叫起痛来。
“呸!”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南英爬起身吐掉嘴里的灰尘,不顾身上的疼痛,向着李言抱拳稽首道:“请大哥教我!”
“呵呵,切磋而已,谈不上教不教的。”李言笑着应了一声,偷偷地对南乔眨了眨眼。看吧,为了未来的大舅子,他可是一点都不敢藏私!
南乔收到他的眼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小样儿,敢不尽心试试!
当下李言与南英两人“砰砰”地对打起来,中间自然夹杂着李言不时的提点。而南英也是好样的,不管摔多狠都不吱一声,照样爬起来继续练……
“唉,言哥儿他……英子……”陈氏这会儿也没有了再做活的心情。李言比自己儿子强很多,她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看的出来;李言他是在指点自己儿子……“你家少爷真是个好孩子!”他先是救了乔乔,才承诺教乔乔书画,这又当起了英子的师傅……
“夫人谬赞了,多亏夫人收留。”李秀已经看傻了眼,混没觉得自己话里应对的有些不妥。少爷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自己一直都跟在少爷身边,怎么没见他练过!
感叹完李言的情义,陈氏又开始心疼起儿子来。瞧这摔的,这么大声,该有多疼啊!南英每挨上一拳或是一脚,陈氏的嘴角就是一抽,有多少次她都想叫他们停下歇歇,但……
“你别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宝柱回了家,正站在陈氏身边默默地注视着对打的两人。多年的夫妻,他只瞥了一眼陈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不经摔打,怎么能学到真本事!他这点功夫,怎么去考武举!”
“哦……”陈氏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半晌又道:“你说言哥儿去考武举的话,能中么?”
“他是汉人。”宝柱道。朝廷并没有规定说汉人就不能考武举,但是,李言就算是考上了,怕也只能得个芝麻大点的军官,而且也不知道会被分配到那个偏僻地儿去……但南英就不同。只要他能有所表现,前程就不会太差,被皇上收在身边也说不定,他董鄂家可是满清贵姓……这大清总是满人说了算的……
027 挣钱不易(四)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过犹不及。”李言馋起再一次被摔的很惨的南英,笑着点点头,仿佛是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很有为人师的范儿。
“恩,大哥,大恩不言谢。”南英抱了抱拳。
这么剧烈运动半天,又是三伏天,两个人身上都是被汗水湿的通透,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李言好一些,只是衣衫尽湿,大汉淋漓;而南英却是凄惨很多——身上汗水裹着灰尘,混成了泥浆糊的满头满脸,泥浆里面似乎还夹了些血丝……
“赶紧洗干净了,再擦点药酒,上次陈老给的药酒还有吧?”陈氏看着南英满脸心疼,特别是见南英还流了血,面上难免就显出些不高兴来,虽是没有看向李言,但语气中抱怨的味道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道:“瞧这,又不是生死相拼的,下手怎么这么重。”
“额娘!就是蹭破了点皮,不值得您怎么大惊小怪的。”南英闪过陈氏想摸上来的手,道:“额娘,我去洗了。”说罢拉着李言大步向厨房去了。
“额娘就是心疼我,大哥您千万别多心。”南英一边走,一边尴尬地跟李言道歉。若是因为这个,李言从此再不跟他对打,他可就亏大发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碰见一个高手!
“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李言笑了笑,与南英一起打水沐浴不提。
这边,宝柱皱了皱眉,显然是听见了陈氏的抱怨,只见他经过陈氏身边,道:“英子难得有人指导,你自己听听自己都说的什么话!”说罢,绕过陈氏,进内院去了。
“哎,我……”陈氏脸上有些慌了。道理她都懂,可她不是心疼自己儿子么!又想起宝柱的话,想到言哥儿可能会因为自己一句话,放弃教导南英,更严重一点,直接从他们家搬走……那儿子女儿都会怨她的!
李言还在洗浴没有出来,陈氏想要道歉找不到人,急的团团转,最后抓住了南乔道:“乔乔,额娘真不是有心的……”
“知道知道……”南乔安慰地拽着陈氏回到凳子上坐下,安慰地道:“大哥哥人那么好,一定不会跟额娘生气的。额娘,咱们晚上给多做些好吃的赔给他不就好了?”
“哎。”陈氏闻言多少安静下来,也是,言哥儿多好的孩子,决不会跟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计较一句无心话的。不过,乔乔的主意不错,他教导英子功夫,还答应了教乔乔画画,与情与理,她作为主家,都该好好招待他……
想到此处,陈氏松了一口气,笑对南乔道:“瞧你,就知道吃……当你大哥哥也会跟你一个样儿么!等会你大哥哥洗完澡出来,你替额娘道个歉,额娘这就买菜去!”
“恩。”陈氏见南乔点头应了下来,再次站起身,拍拍身上,找到菜篮子跨上,经过洗漱间,还不忘高声说道:“药酒就放在英子房间里桌子上的左边第一个抽屉里,你们两个都要记得仔细擦擦!”
……
“伯母那是心疼英子呢,我能理解。当年我娘不也是一样?”李言笑道:“这天底下做母亲的都是一个样……”灯光下,李言的笑容有些暗淡。两世为人,他竟然都没有父母亲人……
言哥儿真是可怜的孩子……陈氏想起他那令人感怀的身世,以为他是想起了自己过世的父母,当下就红了眼睛,心疼地道:“言哥儿,别的不说,从今往后,你就当是自己的家!”
南乔当然知道李言在想什么,她伸手握住他的手,仰脸道:“大哥哥,你还有我呢。”
是呀,自己还有她,自己再不是一个人。
李言回过来神来,感动地笑了笑,夹起一块嫩滑的鱼块放进嘴里,片刻又吐出几根鱼刺,赞道:“嫩滑爽口!伯母的手艺就是不一般!”
到第二日早餐后,李言拦住又要出门的宝柱,说了些什么后,两人一起进了宝柱的木匠房。再出来时,宝柱的手上就多出一根十分简易的牙刷。
这就做出来了?真够快的……南乔心道,这小子就是不错,自己就没想起拉上宝柱一起……
“伯父,先用开水烫烫,这鬃毛怕是有些硬了。”李言说着在粗瓷水杯里里倒了些滚烫的热水,示意宝柱将牙刷放进开水里。
过了几分钟,李言将牙刷拿了出来,用手指试了试,见牙刷上的鬃毛已经软化很多,就蘸上些牙粉,递给宝柱道:“伯父,试试看,好不好用。”
“好用!真好用!”宝柱试完牙刷漱了口,拿着那根牙刷反复看了看,赞道:“这样方便的东西,以前竟是没人想的到!言哥儿,你说这是你闲时琢磨出来的?”
李言笑着点了点头,道:“以前我用的要好一些,不过也只有木柄是用银子打造的,看着精致一些,其实与这个差不多少。”李言顿了顿,又有些难堪地道:“若不是现在身无进项,那画册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我还真想不起来这个……”
“你这个东西要怎么卖?”宝柱问道。
“这不是正与伯父您商量呢么?”李言笑道:“单靠我自己,这京城的道路都不熟,京城人的消费能力也不熟,两眼一抹瞎的,就算能做的出来,又能得几个钱?再说,没有伯父的这门手艺,我这牙刷根本就做不出来……”
他说话间,就又将宝柱引回木匠房,低声说着自己的想法。既然要卖牙刷,那怎么着也多挣几文。照他的思路,先做出上万把牙刷来囤积,再一次性地卖出去,等到其他人看见里面的商机,去做盗版,这京城的牙刷普及率已经八成了……
这种生活用品,他只卖十文一把,不怕没人买!若是一次卖不完,他还可以降价!按照成本,五文一把,三文一把也能成!只是费时了些……
接下来的时间,这个四合院显得异常的忙碌。陈氏和李秀自然不用说,针线整日不离手,就连做饭烧火的间隙,也不忘缝上几针;而宝柱也极少出门,和李言还有南英一起,一头扎进了木匠房,而李石则在宝柱的指点下,揣着张京城的简陋地图,到处收集着猪鬃毛……
“呼。”真有些无聊啊。南乔此刻就向是院子里被太阳晒蔫了的黄瓜叶子,手里拿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精神头差的很。人人都在忙,她做为最小最受疼爱的那个,自然没人要求她什么……
她其实很想给陈氏帮忙来着,但让她一坐一整天,她哪里受的住?先几日陈氏还与李秀时不时说句闲话,她还能听听,但离初十的大庙会越来越近,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常常一半天冒不出一句话来,只手上机械地忙个不停……
而那间木匠屋,更是连近都不让她近的。为啥?天气太热,几个老小爷们在里面光着膀子干活呢!
“有必要这么拼命么?”南乔心中嘀咕,布熊已经出现在市面上,为了抢在盗版前面,众人赶时间多卖些钱她能够理解,但那牙刷可是没人卖过!这会儿决不会有盗版,几个人慢慢地做不成么!
028 挣钱不易(五)
这种嘀咕与不解,除了宝柱,其他人可都有,只是不敢表露出来罢了。
你问为什么?因为作为一家之主的宝柱,对生产牙刷有着让人恐惧的热情!别说南英偷点懒,就是作为客人的李言敢露出一丝疲态来,都是立即引起宝柱不悦地皱眉冷哼……
这些年了!这些年了!
他宝柱总算对这个家有了些用处!
想起这些年来,自己除了卖产业、当东西,将好好一个家卖了个精光,除了每月能领取的那一两银子和几十斤大米,他宝柱就是一个废物!他一个大男人,竟靠着女人替别人做针线养家!
可是他能做些什么?他什么都不能做!有时候,他甚至深恨自己是个旗人!如果他是个汉人,怎么着也能去卖这一身力气,挣上个三五文钱!他不怕吃苦受累!
可他是旗人。
旗人尊贵,旗人高高在上,旗人……所以他不能去卖力气。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去卖力气。他的粗糙手艺做出来的东西也很难卖掉……
他不敢面对妻子信任的目光,他不敢面对这个越来越空的家,所以他整日整日地在游荡在外,无所事事。可他也不能逃避,他要撑起这个家!
如今,这种神奇的牙刷就是从他的手中一把一把地做出来,想象着它们被一把一把地卖出去,得到一把一把的银钱……他宝柱不是废物!他宝柱有用!只要想起这些,他就浑身充满无穷无尽的干劲……
“唉,还是去熬起绿豆汤慰劳慰劳他们吧。话说,天真是热啊……”南乔嘀咕一声,走进厨房,将大锅添满水,又舀了一小碗绿豆仔细洗了放进锅里,再盖好锅盖,擦了把汗,坐在灶膛前试着升起火来。
不是煤气灶,不是电磁炉……希望自己也能搞得定这种古老玩意儿。南乔蹲坐在小几上,回想着几日里观察到的李秀的生火步骤,开始往灶膛里送起柴火来。恩,要留有空间才燃得快,还需要添把干草,木柴和树枝可不容易引燃……
哈,搞定!也没那么难么!得意地望着灶膛地的火苗从小变大,南乔心里美滋滋的,欢快地打着扇子,竟也没觉得灶膛前有多热……
“咦,乔乔小姐呢?”李秀毕竟没有陈氏那么有耐心,加上盯着一个针头看久了,眼睛就难免有些胀痛,于是揉了揉眼,四初张望了一下。这一张望,就发现一直在附近的南乔不见了。
“乔乔?许是回房间去了吧?”陈氏抬头跟着四处看了一下,也没看见南乔,疑惑地嘀咕道:“这个点不是她睡觉的时候啊?回房间做什么?”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于是高声喊道:“乔乔?乔乔!”
“额娘,在这儿呢!”
怎么好像在厨房?那地方多热啊!陈氏心下疑惑,突然发现厨房上的烟囱正在冒烟,心中一惊,顿时站起来丢了手里的针线就往厨房冲。一边冲一边惊慌地叫道:“乔乔!你在厨房做什么!”她的乔乔可是从来没碰过火!这会可别出事!
陈氏冲到厨房门口,瞧见南乔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心下一松,身子发软,无力地靠着门。乔乔没事,乔乔没事……“乔乔!谁让你碰柴火的!不知道多危险么!你这是想让额娘担心死么!”陈氏脸色一白,红着眼睛冲着南乔大吼了起来。
“额娘,我煮些绿豆汤给您们喝,解暑。”南乔被陈氏这一通吼吼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一见陈氏那样子,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心中感动不已。也怪自己忘记了这具身子才七岁,还是从没做过碰过厨房的……南乔当下不安地捏着衣角,小声地道:“我就是想……想……兴医哥哥给的书里说,夏天多喝绿豆汤,能解暑……额娘,我……”
“你又没碰过锅台,熬什么绿豆汤!以后不许了!”陈氏有些费力地走到南乔身边,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汗水和灰尘,道:“你吓坏额娘了……”
“可是,额娘,乔乔都七岁了!能给额娘帮忙了!您瞧,我火烧的好呢!我看秀姐姐烧了好几回了!”南乔争辩道。她总要长大的,一直装作小孩子也不是个事儿……若是陈氏总是这也不许,那也担心的,她什么时候能有主见?
“你……好孩子……”陈氏的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她那个猫一样细弱的乔乔的长大了!她的女儿长大了!“好孩子,以后想做什么,要告诉额娘一声,免的额娘担心你,知道么?”
“知道了,额娘!”南乔从身上摘了帕子替陈氏擦了擦眼泪,甜笑道:“额娘,您去忙吧,一会就能尝到乔乔煮的绿豆汤了!乔乔有放细糖,一定甜着呢!”
“好好!那你小心些。”陈氏转身出了厨房,她明明笑着,可眼泪却是总也止不住……
到了六月初十,陈氏和李秀以及南乔都是起了个大早,天才擦亮,几人就带着干粮水葫芦出了门,希望能在庙会上占了好位置。离隆福寺要近,最好还能有荫凉,不然南乔会受不住……
本来陈氏不想带着南乔来的,可南乔说了,有她叫卖的话,人家看着她小,不忍心还价不说,说不定给的价钱还能高一些。陈氏想起上回几十个布熊被南乔卖出的高价,就被劝动了心,加上若是有南乔招呼客人,她和李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