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问题,这位公子请。谜面是——”
“这是个‘谧’字。”没等那老板重复谜面,那青年答道:“‘多少’二字合了盈亏之道,‘心’字添一笔,‘血’字减一笔,同‘言’字合在一起,便是个‘谧’字。”
那青年说罢,也问老板他的谜底是否正确,只是对李言略略点头示意,目光似乎又曾在南乔脸上稍做停留,然后迈步从容离开了。
“果然是怪蜀黍……”南乔小声嘀咕一句,复又问那老板道:“那个人答对了没有?”
“自然是对的。”李言笑着从老板手中接过那盏美人灯,塞给南乔道:“提着,现在它是你的了。”
说完,他往那青年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人他认识,十三的四哥,未来的雍正皇帝,他在十三府上的时候多次远远见过……他对自己颔首示意,应该是认识自己的,莫非十三曾对他提过自己?
提过没提过,也没有什么,日后总有相识那一天……李言微微一笑,再次看了看围在身边的众人,那桃儿已经不在了……
美人灯到手,南乔稀罕地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致。灯是好灯,但不是李言赢来的,于她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于是欣赏了一番之后,南乔就将美人灯往栀子手中一塞,自己继续提自己的布偶灯继续前行。
“嘿,你认识我四哥?”
南乔还没走有几步,就见一个小男孩蓦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惹得南乔差点又一拳上去……
“是你呀。”南乔没好气地道:“摆脱你出现的时候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来的正是南乔最不想看到的十七。
见他身边侍卫也没有一个,南乔问道:“你该不是又一个人溜出来的吧?”
“你管我那么多。”只见他十分不耐地道:“我问你话呢,你认识我四哥?”
“谁是你四哥?”南乔吃惊地问道。十七的四哥,也就是未来的皇帝了?大人物啊“就刚刚替你猜谜的那个。”十七鄙视地看了南乔一眼。
“啊。”南乔吃惊地长大嘴巴,又赶紧捂了起来,怪蜀黍是雍正?这太扯了“捂也没用,你豁牙我都看见了。”十七见南乔吃惊,于是明白南乔应该不认识自己那个严肃的四哥,也就没在这问题上多追问,他打量了南乔几眼,道:“你既然能出来玩,那应该是好了,过两日我们找个时间比过”
还比?这丫咋就揪着这个不放呢?
南乔心中一阵哀鸣,想说什么,却被十七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就见他一个闪身,钻进人群中不见了。紧接着就是呼啦啦五六位着装与上回在铺子里相似的侍卫闪过,中间还一个上回在铺子里死跟着十七的那个秀气小男孩。
小男孩一见南乔,当下眼睛一亮,就跑了过来,没待他发问,南乔就往十七离去的方向一指,道:“你家主子跟我说了几句话,就往那边去了。”
这个十七,果然是个问题儿童啊,总是喜欢摔开跟班自己溜,早晚得狠狠地吃个亏说这十七,来的快,去的也快,直找上南乔,完全不看她身边的那些人一眼,让其他人插话也没个机会——一来这十七身份尊贵,二来比起八岁的南乔和十七,他们个头太高了些……
既然又被十七缠上,南乔就没了逛灯的兴致,瞧见前面不远就是自家的吉祥铺子,于是无力地道:“乔乔累了,咱们去铺子里歇一歇吧。”
自己铺子门前檐下,也挂了一溜的布偶灯笼,此时铺子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正在营业。
李言知道南乔心中郁闷,就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边走边道:“我们铺子灯市期间八折优惠,瞧,热闹吧?”
南乔看见每一个进出店铺的小姑娘们,面上都带着欢喜的笑容,心头那点郁闷也随之而走,跟着欢喜起来。能让别人觉得快乐,南乔心中很是自豪。
“本来我也想弄个猜谜台的,可太麻烦了,我是没有功夫主持的,秀子她要照顾铺子,忙不过来,想了想,只好来个打折促销,购物的,都赠送小灯笼一个……”
多日没来,铺子里的布置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墙上多了不少张陈兴医画的卡通画,显得更加欢喜温馨了。
陈兴医的画,让南乔想起自己已经完工的那册《喜羊羊》。前些日子她还与李言提起,说是既然可以匿名,且现在资金充足,最好收购一家印刷工坊,自己印刷,自己卖……书商们想卖我的画册,就让他们来自己来进货听说当初李言那本连环画,销售成绩那叫一个火,出版商至少赚的上万两银子,但李言只得了二十两,这让南乔心中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的卡通漫画更是新鲜东西,她才不想好处都被黑心的出版商捞去了,而且,她以后要出的画册也不止一本两本的,自己并购一家印刷工坊,才最实在。
她正待一排排看过去,打量着将来的书架该摆放在什么位置,只听柳絮惊呼一声,向南英和南乔禀报道:“少爷,小姐,桃儿好像不见了。”
桃儿?
南乔这才想起自己出门的初衷是为了让桃儿逃跑,她刚刚光顾着逛得高兴,将这一点给忘记了……南乔扫了众人一眼,见桃儿果然没在,于是心中一喜,装作不在意地道:“或许人多走散了吧。”
“那要不要奴婢去找找?”柳絮试探性地问道。
“找什么,万一你也走散了呢?”南乔一边往铺子沙发中走,一边不高兴地道:“我们歇歇脚就回去了,她找不到我们,自然也会回去的。那么大个人,又不会不认路”
柳絮一瞧小主子不高兴了,也就退下去没在多说了。这个小主子面上看起来很和善,但她从没忘记那日南乔让她给栀子绞头发的情景……
与此同时,北京城东,朝阳门外。
一个青年“吁”的一声停下骡车,掀开车帘,道:“桃儿,出城了,咱们给恩人磕个头吧。”
听见青年说话,车内很快下来一个女子来,正是“走失”的桃儿。只见她双眉紧蹙,忧心地问道:“赵广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赵广没有回答,而是搀着她并排向京城方向跪倒,和桃儿一起连磕三个头,道:“赵广多谢公子成全之恩”
然后双双起身,赵广一边扶桃儿上车,一边语带感激地道:“你被指给主子做妾,万幸有一位李公子前来告诉了我,并且答应今晚将你带出来,成全我们两个。所以我这才做了准备,用给你赎身的银子买了辆小骡车,带上干粮等物,在那里等你。万幸,你真的出来了李公子真是好心人”
这话听起来条理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桃儿还是听明白了。赵广说的李公子,应该就是那日出现在小姐房间的少年公子,而找到赵广,让赵广带着自己逃走,正是小姐指给自己的路……
想明白了这些,桃儿感激地又对着京城深鞠一躬,哽咽道:“多谢小姐成全”
半个月没有动静,若不是栀子每日给她送饭,安慰她宽心等着,她都以为小姐忘记了她,心中几近绝望……如今,自己终于能和赵广哥在一起了,这让她如何不感激涕零?
半晌,桃儿平静下来,这才发现小骡车不大的空间中,堆着些干粮衣物,于是掀开车帘问道:“赵广哥,咱们这是去哪?”
赵广鞭子一甩,道:“李公子说,你的卖身契还在原来那老太太手中,他没有办法拿到,于是告诫我们走远一点。我想过了,咱们回老家的小城镇去。我手上还有点银子,咱们买点房产地产,重新入了籍,美美地过日子”
“能成么?”虽然对赵广说的美好未来心怀憧憬,但桃儿想起自己还是奴婢之身,或者还会被安上个“逃妾”的名头,被人指认出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罪,连带赵广也好不了,于是忧心地问道。
“能成”赵广转头给桃儿一个安慰的笑,道:“我早摸清了,向咱家乡那种小地方,离京城七八天的路呢在那儿,只要买上三五亩地就能重新落户,我是个身底清的,本就有户口,你跟着我落户,准出不了岔子桃儿,我记得你家姓夏,以后你大名就叫夏桃,以后就是我的赵夏氏”
眼见赵广说的笃定,又听到“赵夏氏”这个甜蜜的词,桃儿的心放了下来,脸上爬满了红晕。赵夏氏,自己是赵夏氏了……这一刻,桃儿觉得自己是如此地幸福。她从车厢内挪了出来,让自己滚烫的脸贴在赵广宽阔的后背上,喃喃地道:“咱们有了家,开了春,我就买小鸡仔回来养,养大了,下了蛋再卖钱……我还做得一手好针线,以后生几个娃,给你传宗……”
090 借名
十三阿哥府。复亭。
此时的十三阿哥府内与百姓家的宅子一样,同样挂满了各色各样的灯笼,不同的是,这些灯笼做工更精细,样式更华丽。
“宫里赏下来的?”四阿哥背着手站在面前的一盏九宝莲花灯前,问道。这九宝莲花灯,每层约寸许,共有九层,层层如红莲绽放,如莲开九重,华美异常。若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内务府的专供,这个样式,今年只得一盏。
“可不是。”十三眉飞色舞地道:“四哥您走的早了些,后面武比的时候皇阿玛又出来了,赏了我一盏灯。您没看到,那十四弟当时眼都红了哈哈”
满人尚武,武比一直都是皇宫中皇子们过节时候的助兴节目。
四阿哥含笑点了点头,十三能在皇上面前露脸,他也很高兴,勉励道:“你能赢过十四,说明你最近没有贪图新婚享乐,武艺一点没有落下,这很好。但是,武比终是比赛,你能帮皇阿玛多做实事,那才是正经。”
“四哥放心。”十三笑道:“我虽没有领实职,但也没闲着。”
说罢伸手请四阿哥坐下,亲自斟了茶,道:“四哥,那个李言确实是有真本事的原先的几个先生先还不服,但最后都被他一道题给震住了。而且,听他讲学,深入浅出,许多模糊不明之处,他都能说个清晰明白,我感觉自己这几个月,竟然比以前几年的进步都大,这回巡河,定能帮上皇阿玛”
“那真的很好。”四阿哥回想起刚刚街上那一幕,那个少年,自信,潇洒,答不出谜题之时竟是那般的坦荡,毫不拖泥带水地认输放下……这样的心性,就是自己……
“听说你收了他的沙发图纸,已经派人在建工坊了?”四阿哥沉吟半晌,突然问道。
“四哥,您听我解释——”十三脸色一愣,有些焦急。他建工坊是想为四哥赚钱,但又怕四哥不同意他经商,于是就没有立即告诉他,而是准备建成营运之后,成功赚到了银钱,才去说的。
“四哥若不是九哥这些年不顾脸面,抢夺了那么多的产业,又得了那么多的黑心钱,怎么能收买了那么多的大臣为八哥说话四哥,你是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人公然称八哥为‘贤王’了”十三压低声音,急切地道:“我们不能去捞黑心钱,但自己赚总是没没有错四哥,我们再无动于衷,怕就来不及了”
“闭嘴”四阿哥低声厉喝一声,道:“你瞎说什么太子殿下还好好的,你心里瞎琢磨些什么”
这京城哪个不知道,太子已经不稳当了被四阿哥凌厉的眼神逼着,十三张了张口,将那话咽了下去,但却是极不服气地哼哼着。
两人相对半晌,四阿哥当先收回目光,低头喝了一口茶,才平静地看向十三道:“十三弟,你的理想志向一直都在沙场。一点银钱,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四哥……”十三诺诺几声,心中温暖。四哥不需要钱么?不,四哥很需要银钱。但四哥却更关心自己的志向……“四哥,你就放心吧,都是下人们去做的,没让**心。”
“能被银钱收买的,多是无能之辈,那些个人,我从没放在眼里过。”四阿哥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朝堂就是被这帮人给弄的乌烟瘴气的将来,我饶了他们“但十三弟你不能与老九一样,沾上‘商’这个名你的理想,你的才能,都应该在沙场上”四阿哥默默喝着茶,皱眉思索很久,才抬头道:“沙发图纸既然是李言和董鄂家献上来的,那就依然是他们家的产业”
“四哥,您什么意思?”十三迟疑地问道。
“人还是你的人,但对外都要一致说是李言的产业,或是董鄂家的产业,只是借了你的名头。京城王公贵族家中,哪家不是吃许多铺子干股的?”四阿哥顿了顿,道:“沙发……布偶……他们董鄂家也没有资本没有势力去占这大清这么大的市场,他李言既然要搭上我们,就要搭个彻底。你找时间与他协商,你借他家的‘吉祥’名字,将沙发连带布偶一起,在全国铺开。就说那布偶铺子,我们不开分店,别人也会学了去,倒不如让我们做大了,他单单吃干股的钱,就是现在的几倍几十倍了……”
他四贝勒不经商,并不代表他不懂经商。他若不懂经济,怎么在户部混下去?
十三听了四阿哥的话,也是细细思索。四哥的意思,他能明白,不过就是扯了李言或董鄂家的旗子去经商,这样既得了银钱,又将自己摘了出去……可是李言……十三小心地道:“四哥的意思,是收李言做门人,专管经商?”
若是南乔此时听见十三这么说,非要惊声尖叫不可四阿哥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李言那样的人才,只经商,太浪费了……生意上,你这里若人手不够,我府上还有几个得闲的奴才,你尽管用。想来有十三皇子的名头,做的又是新东西,经营起来并不难。那个李言,过年就十六了,该慢慢用上了。”
十…头道:“我明白。”
“十三弟,你记住,一个忠心又能干的人,永远比十个百个庸才有用的多……”四阿哥缓缓道。
十三想了一会儿,道:“我听门人提及,李言似乎极想入籍成为旗人,但是问及原因,却不是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就是语焉不详……”
“我知道了。”四阿哥眉头抬了抬,心中却在思索,朝堂上虽是旗人掌握大权,但并没有过于排斥汉人,皇阿玛对汉臣也多有体恤,以他李言的年龄学识,参加科举应该问题不大……那他想成为旗人,必定有什么不得不为的原因……
再说南乔一行人在铺子里休息一番后,又一路逛回了家。南乔与陈氏说了会闲话,又吃了碗汤圆做宵夜,就装作十分困倦地与陈氏作别,起身回屋休息,走至门口,南乔又回头轻飘飘地道:“对了,额娘,桃儿她与我们走散了,您让严老伯注意给她留个门儿。”
说罢,不待陈氏发问,就拍着嘴巴打着哈欠离开了。
陈氏一听桃儿走散了,眉头一皱,本想细问,见南乔困成那样,就没留她,只找来杏花柳絮问话,但也不过是何时还在,何时不见人了之类,问不出什么来。
“夫人,咱们家离街不过只隔了两条胡同,桃儿她说不定等一时就自己回来了,夫人不必忧心。”杏花低声劝道。
“也只能这样了,你们也都累了,都去歇了吧。”陈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问不出个什么来,转而一想,灯市上那么多人,走散也是常有的事情,就放缓了心思,吩咐门房上注意后,也没有跟宝柱提起,就歇下了。
直至第二天一早问起,知道桃儿依然没回,陈氏就觉得有些不妙了,赶忙将事情说与宝柱,忧心地道:“爷,您说这会不会是出了事儿?”
“我会让严宽去街上打听打听……若是没有消息,就报官吧。”宝柱眉头也皱了起来。
到黄昏的时候,桃儿依然没有任何信息,只好到衙门里报了官备了案,说是“走失奴婢”,请官府追查。
这点儿小事,宝柱又不曾打点银钱,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