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楚白的院子离二房的正院不远,环境更为幽雅,特别适宜养病,是之前特特搬迁过来的。
阮二老爷站在阮楚白房门前,深深的吸了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推门而入。
安二夫人正在亲手给阮楚白喂药。
自打阮楚白同安二夫人说了自己的秘密之后,就似乎越发黏安二夫人了,特别听安二夫人的话。
以往倒不是不听话,只是眼下这种百依百顺的服从,那却是从来没有的。
安二夫人见儿子这般依赖自己,却是下了决心,一定要护住儿子。
她可怜的儿子,他那个爹不可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鼓捣出私生子来,他唯一能倚靠的,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母子俩见阮二老爷这般沉着脸进来,两人俱是一愣。
阮楚白乖巧喊了声“爹”算是打了招呼,安二夫人却是接着就嘲讽起来:“呦,这不是咱们家的阮二老爷么?怎么,眼下想起来你还有个儿子了?”
自打那层窗户纸捅破以后,安二夫人在阮楚白跟前也是越发不忌惮。
阮二老爷脸色沉沉的,挥手屏退了那些个下人。
丫鬟们都大气不敢出一声的退下了。
安二夫人却是丝毫不怕,她冷哼一声,将还剩的一点药悉数喂给阮楚白后,又细心的拿着手帕按了按阮楚白的嘴角,这才起身,讽刺的看向阮二老爷,语气不阴不阳的:“怎么,觉得在下ren mian前说那些事丢人?……早在你那个好外室被抓进府衙里头的时候,咱们整个平国公府女眷的脸,都被那个孔氏给丢光了!”
孔氏被抓进府衙导致流言满天飞这事,尽管安二夫人一心都在阮楚白身上,但因着怀疑那个诡异的迎亲宴,特特使人出去打听了这件事。
当时安二夫人第一反应就是心情舒爽。
在安二夫人看来,这些都是报应!
虽然对他们平国公府的女眷名声造成了些许影响——但安二夫人早就不在乎什么名声之类的了,她的脸早就在知道自己夫君瞒着自己在外头置办了外室,还有了私生子时,就丢的一干二净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孔氏被抓导致外头流言满天飞这事,对二房造成的影响反而是最小的。
毕竟二房只有阮楚白这么一根独苗,没有待嫁的女儿要说亲。
而阮楚白要说亲,最少还有再等几年,等他身体好些了。
因此,安二夫人对于孔氏被抓这事,还是很高兴的。
“别再说了!”阮二老爷神色很是不好的低声吼道,“你真不怕……你做的那些事被孔氏捅出去?!”
阮二老爷有些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sha ren可是要偿命的!”
一说到“sha ren”,安二夫人下意识的就看了阮楚白一眼。
然而阮楚白的眼神却像是一汪碧泉,看上去清晰透彻的很。
再一听到“偿命”,安二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她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这才注意到阮二老爷话里头的意思。
安二夫人皱着眉:“你说什么?……什么我做的那些事?阮二,你给我说清楚了,我做的哪些事害怕别人捅出去了!?”
阮二老爷见安二夫人始终在那不依不饶的不肯承认,他也有些火了,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一些:“你做的什么非得让我当着孩子面说出来是吧?!安月,不要我给你脸不要脸!”
这话极大的刺激到了安二夫人。
她倏地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阮二老爷:“阮二!真正不要脸的人是谁?!一大把年纪了,还搞出什么私生子来!真不嫌给你们阮家丢人!还好意思骂我不要脸?!好,你就说说看,我怎么不要脸了!?我倒要看看,我安月能做什么事,还能比得过你阮二不要脸!”
阮二老爷跟安二夫人的话一个比一个捅的刀子更深。
阮二老爷被安二夫人气得脸色都有些发紫了,他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低声吼道:“安月,你真以为你杀了华儿,孔氏心里头没数吗!”
这话仿佛晴天霹雳,劈在了安二夫人头上。
安二夫人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嘴唇微微抖着,却是忍耐着不去看躺坐在身后的儿子。
若是从前,阮二老爷这般说她,她定然是要大声反驳阮二老爷的。
她理直气壮,她没有干过就是没有干过!
然而,眼下她却是有些心惊胆颤了。
杀了那个小崽子的事,虽然不是她干的,但她却知道,那是她的白儿干的啊!
安二夫人强撑着,却是有些强弩之末的意味,很没底气的反驳阮二老爷:“……我说了……不是我……”
阮二老爷见安二夫人这副心虚的模样,更是认定了这事是安二夫人做的,他低吼道:“不是你还能是谁?!家里头除了你,还有谁容不下华儿?!”
这话,让安二夫人如何接是好!
她嘴唇微微颤着,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这副模样落在阮二老爷眼里,就无异于安二夫人已经默认了。
阮二老爷又是伤心又是颓然道:“华儿才那么小……他能威胁到你什么呢?你不管怎么说都是二房唯一的女主人,白儿是唯一的嫡子……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安二夫人狠狠咬着嘴唇,却是沉默的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娘……”阮楚白轻轻的喊了一声安二夫人。
安二夫人像是被人从梦中惊醒一般,她猛的回过头去,按住阮楚白的手。
她的白儿一定是想跟他那个爹坦白了!
不行!她不能让她的白儿这么干!
安二夫人有些急促的,声音有些尖锐的开了口:“你就别管我为什么那么狠心了……阮二,你就直说吧。你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如果是想来谴责我的,那你就走吧!”
阮二老爷见安二夫人这么一副“就是我干的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只觉得又疲累又失望。
他有些心灰意冷道:“孔氏说了,下次堂审就当堂告你谋杀华儿。”
当堂告状?!这是要撕破脸,对峙公堂的意思吗?!
安二夫人的心都被攥到了一处去。
不行,她不能让她的白儿受这种罪!
不——她甚至不能让孔氏在公堂上说出那种话,万一衙门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查到她的白儿身上去怎么办?!
这怎么能行?!
安二夫人倏地又站了起来,声音尖的很:“不行!阮二!你不能让她去告我!这事不行!”
阮二老爷见安二夫人这才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冷冷笑了一声:“你终于知道害怕了?我还以为你不会亏心呢!”
第四百一十六章 别开我玩笑了
安二夫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有些烦躁的看向阮二老爷,声音尖利得很:“都这个关头了,你还有心思去打嘴仗!”
阮二老爷心中怨气哪里是这么一言半语就能化解的。
但安二夫人说的也对,都什么时候了,他即便是再怎么说得安二夫人哑口无言满心悔恨,那也对眼下的局面于事无补了。
阮二老爷像是满身的力不知道要往哪里使一般,一下子丧气下来。
安二夫人见阮二老爷这副模样却是有些急了:“你总不能让让我上公堂吧?!”
阮二老爷黑着脸:“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华儿的帐我日后再同你好好算!公堂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安二夫人,“毒妇!”
安二夫人却是松了口气。
只要是别让那个孔氏把这件事情捅到官面上去就行被阮二老爷骂一两句毒妇算的了什么?
安二夫人垂下眼睛。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因为阮二哥的微微蹙眉就彻夜难眠的少女了。
她现在,是平国公府的安二夫人。
但在那之前,她首先是阮楚白的母亲。
方菡娘一行人今日辗转了好几个京城周边的村庄,就连中午饭都是草草在马车上,用干粮解决的。
见几个小主子在这般恶劣的环境里吃的这么将就,秋珠心疼的直掉泪。
但无论是最小的方明淮,还是头一次来帮忙的阮芷萱,都没有一个人叫苦叫泪。
分发物资是件极累极操心的事,在体力允许的情况下,方菡娘尽量让三个孩子都亲力亲为。
这是他们人生里极为宝贵的一笔财富。
有感动,有收获
当然,也有警醒跟反思。
他们在一个穷到叮当响的村子里,差点被那些没有衣服穿没有饭吃的灾民冲击了车队。
好在假扮成镖师的阮家军们都是能以一当百的,几十个bao dong的村民,还是能收拾的。
尽管如此,却还是让方芝娘方明淮阮芷萱三个孩子对人性都有了新的认识。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天色逐渐暗下来,方菡娘才让人收拾好所剩无几的物资,准备打道回府。
今天一天的行程比较赶,到了回城的时候,三个孩子都累得互相瘫坐在一起睡着了。
方菡娘年龄大些,体力也要稍好些,饶是如此,也是累得够呛。
方菡娘正倚在靠垫上打瞌睡的时候,马车又停了。
方菡娘有些诧异,就听着外头彭老爹有些迟疑的声音:“好像又是昨晚那些人。”
方菡娘眼神一亮,浑身的疲惫似是一扫而光般,她掀了帘子跳到马车里,秋珠有些着急的想去给主子递伞,就见着她们家姑娘像只欢快的小鹿,飞奔向了前方。
秋珠心里头咯噔一下。
她们家姑娘这般失态,她只能想起一个人
谨王爷。
秋珠努力眯着眼睛辨认,毕竟天色有些暗了,只能看得清大体轮廓,看不出长什么模样。
不过她们家姑娘毕竟还是识大体的,在这么多双眼睛前,她们家姑娘同那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秋珠心里头微微松了口气。
方菡娘有些开心又有些纠结的看着姬谨行:“你怎么又来了?”
姬谨行手里头举着油纸伞,向方菡娘倾斜:“顺路。”
旁边几步远的青禾心里头默默道:“真的是太顺路了从城南一直特特绕到了城北来接人就是这么的顺路”
方菡娘抿着唇笑。
好吧,权当他顺路好了。
“我不能同你多说。”方菡娘小声道,“今天人很多,回去跟我大舅舅告一状,小心我大舅舅找你的茬。”
姬谨行喜欢看方菡娘这般娇憨的少女模样,他控制住自己想去摸一下方菡娘头的冲动,脸色平静道:“我不怕。”
却也没有伸手。
毕竟姬谨行知道,他或许可以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对眼前这个少女肆无忌惮,但是这少女却要因为他的肆无忌惮承受一些本不该承受的东西。
姬谨行舍不得方菡娘受半点委屈。
姬谨行顿了顿,又道:“过几日,朝廷赈灾的文书就要下来了。”
方菡娘突然想起今天在施粮时遇到的事,道:“对了,我今儿去施粮,怎么听人说今年的赋税还是三成?这几年收成不好,上头不是减了赋税吗?”
“三成?”姬谨行微微沉吟,神色依旧平静,“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去查的。”
方菡娘很是信任姬谨行的行动力,开心的点了点头。
“你施粮人手够么?”姬谨行突然问。
方菡娘的人手确实不太够。
她笑道:“我已经同大舅舅说了,让他找够一些可靠的人既然过几日赈灾文书要下来的话,那过几日大概我们也会很忙吧。”
姬谨行点了点头:“我那边庄子上有不少可靠的人。回头你派人去谨王府,我让青夏安排。放心,会提前通知他们,不能暴露他们来自平国公府。”
方菡娘见姬谨行果然看破了她的所作所为,眼睛更是灿然了,在昏暗的飘雪天里,亮晶晶的望着姬谨行:“好,我知道了。”
姬谨行深深的看了方菡娘一眼:“回车上去吧。”
方菡娘有些依依不舍的点了点头。
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没有什么一送三回头。
大概是因为二人都知道,日后他们定然会长相厮守,又何必只盯着眼下这一时半刻?
方菡娘回了马车里头,方明淮迷迷糊糊的醒来:“大姐,到家了吗?”
方菡娘动作轻柔的帮方明淮掖了掖身上的毯子:“没呢,还有一段时辰才能到。淮哥儿再睡会。”
方明淮极为信任方菡娘,嘟哝了句自己大概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后,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车队又缓缓的起行了。
姬谨行领着的人马,依旧不远不近的缀在方菡娘她们车队身后,护送方菡娘她们进城。
到了平国公府,方菡娘依次把三个孩子轻轻拍醒。
大概是睡了这么一程,又都是精力充沛的孩童,三个孩子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
垂花门前依旧是等着几个婆子,见着方菡娘她们回来,都高高兴兴的迎了上去。
薛婆子领着阮芷萱回去了,方菡娘姐弟三人自然是跟着王婆子往芙蕖堂走。
平国公老夫人候在花厅里,见三个孩子进来,又是好一顿心肝肉的搂着叫。
老夫人细细打量了三个孩子,见他们虽然神态之间还有些疲色,但精神头却是好得很,便微微放了些心。
只是平国公老夫人毕竟还有些担心几个孩子的安危,饭前又是好一顿耳提面命,让他们在外头注意安全。
三人都应了。
祖孙四人一块儿用了晚饭,平国公老夫人心疼的把方明淮方芝娘打发回去休息了,留下了方菡娘。
平国公老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女绝非寻常人,她也没有把方菡娘看成是那种羞怯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没有任何隐瞒的把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方菡娘:
“东都侯夫人shang men来提亲了,说是想要给她家长子纳你为妾。”
方菡娘正在吃着秋珠剥好的一个蜜橘,听老夫人这般说还有些迷茫的想了会儿东都侯夫人是哪位。
但方菡娘的记忆力是没得说的,很快方菡娘就把“东都侯夫人”这个名号同脑海里的人物印象对到了一块儿去。
她笑了笑,将蜜橘掰了一瓣塞入嘴巴:“这位东都侯夫人大概是对自家儿子极为自信的。”
老夫人想起来还是有些生气:“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他们家是哪根葱!”
被人当成“妾”的方菡娘反过头来去安慰平国公老夫人:“外祖母,所以说啊,她有眼无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平国公老夫人哼哼了两声,对那个东都侯夫人痴心妄想竟然想把自己心肝宝贝当成妾给她儿子纳回去的事,依旧很是糟心,但她也不想再同宝贝外孙女多说这个,便又转移了话题:“除了东都侯夫人,玉静公主也shang men了。”
玉静公主?
方菡娘微微坐直了身子。
她同玉静公主打过交道,多少也知道玉静公主的性子。
“她来做什么?”方菡娘纳闷道。
平国公老夫人起了促狭之意:“你猜猜看?”
方菡娘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总不能也是来想替她儿子把我纳回去做妾的吧?”
平国公老夫人哈哈一笑:“差一点就猜对了玉静公主shang men确实是为了林小公子过来的,但却是提出想把你八抬大轿娶回去给林小公子当正妻呢。”
方菡娘目瞪口呆。
这这又是哪出戏?
旁人不知道,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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