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番介绍,再加上周围那几个没规矩的小姑娘的衬托,一下子就显得方艾娘鹤立鸡群起来。
焦氏笑道:“原来是艾娘。”她转头吩咐琥珀去拿了个装着金叶子的荷包,那是平时府里备下的给小辈的见面礼,“一点小玩意,你们小孩子拿去玩罢。”
焦氏大方的很。
方艾娘高兴的收了。
焦氏又转头关心的问方菡娘:“菡娘今日起来了?背上手腕好一点没?”
方菡娘笑道:“还是要谢谢焦姨送的药,效果好的很,好的很快。手腕虽然还有些痛,但是不用力是无妨的。”
焦氏点了点头。
自从方菡娘受伤,尤其是方田氏走了以后,焦氏对方菡娘的态度的变化,方菡娘算是感觉出来了。
她向来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的,焦氏对她表达出善意,她自然也回报以友好。
至于别的,那就得日久见人心了。
俩人正说着,有个小姑娘故意喊道:“论辈分,我也该喊焦夫人一声表婶才是。春花给表婶问好了。”
说着,一边挤开那几个小姑娘,一边上前,学着方艾娘的模样,给焦氏歪歪扭扭的行了个礼。
方艾娘一下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焦氏瞅着眼前这小姑娘,红色的花布裙子,上面点缀着片片绿叶,算是做装饰了,两只粗黑马尾辫垂在肩侧,扎了两朵材质有点粗糙的假花。
焦氏也有点想笑,但她毕竟是一家主母,这小姑娘又喊她“表婶”,说不得是哪家的亲戚
“这位是”焦氏有些迟疑的看向方菡娘。
方菡娘介绍道:“她是奶奶的娘家表哥的孙女,姓田,名激ao chun花,要是真细细算起来,焦姨你一声表婶也是当的起的。”
既然方菡娘这么妥帖的人都这么说,看来关系是有点远了,焦氏暗忖了下,总不能给她的见面礼跟给亲侄女的见面礼一样,传出去,说不定就让方家的亲戚说她亲疏不分。她给琥珀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拿个次等的荷包。
琥珀作为焦氏跟前一等大丫鬟,除了秦婆子高婆子两个陪嫁婆子外,焦氏最信任的下人,自然是很会看焦氏的颜色,见状就去里间的放见面礼的匣子里拿了个荷包出来。
“来,春花,好歹喊我一声表婶,这是表婶给的见面礼。”焦氏和蔼的招呼道。
田春花一见琥珀递过来的荷包,嘴都笑得要咧到耳朵根了,结果荷包一入手,她脸色就变了变。
方才她可是看见了,方艾娘偷摸着从荷包里把东西拿出来看了看,那可是片金晃晃的金叶子,少说也值好几两银子!
她手上这个,一摸就摸出来了,顶多就是两个小银裸子,跟金叶子能比?
田春花直接就嚷嚷了出来:“表婶,你这给方艾娘的见面礼,跟给我的不一样啊。她是金银子,我就是银裸子啊?那句话叫啥来着,厚什么薄什么的?都是亲戚,表婶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按照亲疏远近,见面礼有轻有重这都是约定俗成的。
哪有人会收了礼后这么直愣愣的喊出来?
偏偏这孩子这么一喊,弄的真的好像焦氏看不起人似的
焦氏脸一阵青一阵白,心头一阵阵恼火。
偏偏那孩子还直愣愣的一个劲问焦氏为什么,焦氏更是难堪了。
她能说什么?她能直白的说,就你这跟我八竿子打一下的关系,给你见面礼那都是看得起你了?
她不能。
但方菡娘就能了。
“行了,”方菡娘道,“春花,你之前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田春花被问的一梗。
她这才想起来,她是来焦府当丫鬟的。
方菡娘又道:“先不说成不成,你来焦府当丫鬟,方艾娘可不是,给的见面礼一样,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吗?”
焦氏想起这凿子事,头又疼起来。
你说这沾亲带故的来府里说是当丫鬟,谁敢真把她当丫鬟使唤啊?
田春花被说的哑口无言,嘟囔道:“那,不都是亲戚么”
那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抽了抽鼻子,她刚才哭了一场,有点流鼻涕,她怕焦府的人见她流鼻涕会嫌弃她,不用她,一直暗暗的吸着鼻涕,不让鼻涕流下来。
小姑娘道:“春花姐,话可不能这么说。说起来俺也算是你家亲戚,你家里可从来没给过俺什么压岁钱见面礼的。”
说着,又使劲吸了吸快要流到嘴唇边的黄鼻涕。
焦氏看得花容失色,她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样的?
秦婆子更是大惊失色,连忙道:“哎哎哎,那谁,你这是风寒了吧?离我家夫人远点,我家夫人怀孕呢,别过给我家夫人。”
焦氏也觉得有点不妥当,反正亲戚也算见到了,她起身勉强对方菡娘笑道:“菡娘,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剩下的事,你做主就行了”
方菡娘点头笑道:“好,焦姨放心去休息,这里有我呢。”
焦氏放下心来,由秦婆子扶着手,往外走去。
一直没吭声看戏的方艾娘这才急了:“哎?二婶,我怎么办?”
刚才田春花“童言无忌”的时候,方艾娘在一旁看好戏的眼神她可是看见了,焦氏当时对方艾娘的感觉一下子就跌了下来。
焦氏看了眼方菡娘,见方菡娘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焦氏不知怎地,一下子就放下心来。
她神态也从容了几分,笑道:“艾娘,二婶怀着身子你也看见了,实在没精力招待你们了。你同你菡娘mei mei说吧。”焦氏顿了顿,“她能做主的。”
秦婆子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她们家夫人这是怎么了,对方菡娘的态度越来越和蔼了?
方艾娘犹豫了一下。
她跟方菡娘之间的过节,这个新二婶可能不知道。
找她?
方艾娘可不觉得方菡娘是那种你打她一巴掌她不还手的人
这么一犹豫,焦氏已经由秦婆子扶着手,干脆利落的走了。
方艾娘也没别的选择了。
花厅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六双眼睛全都直勾勾的看着方菡娘。
田春花先开了口,她咽了咽唾沫,道:“菡娘姐姐,你说咋整?来之前姑奶奶跟我爷爷保证过了,说一定让我能在焦府干活。”
那个十岁出头的小丫鬟也着急的接口:“是啊菡娘姐,你奶奶可是答应俺娘了,说能让俺在焦府挣到钱,给俺哥盖房子娶媳妇呢。”
有人开了头,其余三个小姑娘也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无非是方田氏跟他们家里人如何如何说,说能在焦府怎样怎样。
方艾娘倒是没参与,她想明白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她二叔的亲侄女没错,这里可是她二叔家。再怎么着,方菡娘也不能敢她走!
第一百七十二章 都是亲戚
方菡娘镇定的坐到椅子中,从从容容的伸手招来个外面打帘子的小丫鬟。
“荨麻,你来一下。”
叫“荨麻”的小丫头爽利的应了一声,大大方方的从门边走进来,正儿八经的给方菡娘福了一下,清脆的叫着:“大xiao 激e。”
方菡娘点了点头,笑道:“荨麻,你来这府里多久了?现在是几等丫鬟?”
荨麻笑道:“大xiao 激e你忘啦,荨麻是府里的家生子,八岁起就在院子里当小丫鬟了,一干就干了四年。今年夫人看奴婢手脚麻利,特特把奴婢升成了三等丫鬟。”
方菡娘点了点头:“那荨麻,你从前月银多少,现在月银又是多少?”
荨麻脆生生的答道:“回大xiao 激e的话,奴婢从前当小丫鬟的时候,一个月是一百文钱,府里管吃管住,夏天发衣裳冬天发袍子,一个月下来,能攒好几十文呢。现在成了三等丫鬟,一个月是二百文钱了,一年下来就能攒将近二两银子啦。”语气里满满都是欢快。
“听到了么?”方菡娘怕那几个小姑娘听不懂,转过头去特特跟她们解释道,“府里的丫鬟分为一等丫鬟,二等丫鬟,三等丫鬟,以及不入流的小丫鬟。一般没经过的,进府都是要从小丫鬟开始干起。你们要真想在府里干活,也不是不可以,但也要按照规矩从小丫鬟开始干起,慢慢熬资历,一个月一百文钱。”
几个小姑娘都慌了,田春花嚷嚷道:“这可不成,姑奶奶答应我家了,说一个月给我二两银子呢!”
当上三等丫鬟一年下来才攒二两银子,眼下还要从小丫鬟当起?这可怎么能行?
其他的几个小姑娘也纷纷嚷嚷,说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她们要干的是二两银子一个月的活,可不是什么小丫鬟。
方艾娘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掩着嘴直笑:“哎呀我说菡娘,好歹大家都是亲戚么,你就通融一下呗。大家也不是什么在乎虚名的,当小丫鬟也不是不行,你把月银给到二两不就成了么。”
其他人眼睛一亮,纷纷应和。
方菡娘心里冷笑,焦府大丫鬟也不过一个月一两银子,并每月一套衣服补贴,她们这几个小姑娘,打着进府当丫鬟的名号,过来抢钱了吧?
方菡娘冷冷笑道:“我家规矩就是这样,哪个份位的丫鬟干哪个份位的活,领哪个份位的钱。要是我看在什么亲戚的份上就胡乱给你们月钱,那回头方家村的人还不得都来找我了?大半个村子差不多都是沾亲带故的,别说一个焦府了,到时候五个焦府也不够这么给胡乱给的。”
田春花还有些不服气,但方菡娘神色冷冷的看过来,眼里眉间带着一股凛然,看的她心里一下子有些发虚,她结巴了一下,嘟囔道:“那好吧,按照份位领钱也不是不行。你把我们安排成一等丫鬟总可以了吧?我们力气大的很,啥活都能干。一等丫鬟干的活,我们也可以。”
方菡娘笑道:“那好,春花mei mei,我问你,素纱、素罗、花罗你分的清吗?龙绡、绛绡、云雾绡又是什么?云锦、宋锦、蜀锦、金锦、绒圈锦哪种适合什么场合?漳缎、妆花缎、素锦缎这些该怎么防潮放置,你知道吗?”
方菡娘一大串衣料名字甩下来,田春花脸色都变了。
方菡娘笑盈盈道:“这可都是一等丫鬟要干的活,春花mei mei你可以么?”
田春花话说不出来了。
方艾娘又在一旁煽风点火:“怎么说大家都是亲戚,有这么层关系在里面,菡娘你给走点hou men又怎么了?焦府家大业大的,多几个一等丫鬟,也不算什么大事啊。”
方菡娘转过头来,那双明亮的眼睛清凌凌的直钩钩看着方艾娘,看的方艾娘心里有些发虚。
方菡娘可懒得跟方艾娘扯有的没的,她现在还忘不了方艾娘做的那起子腌臜事。她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府里一等丫鬟都是有定数的,几个主子几个一等丫鬟。方艾娘,你先别操心焦府如何了你大哥不是中了秀才么?我看你这穿着打扮,想来近些日子家里收了不少银子吧。那你,是不是也该添置几个丫鬟了?”
方艾娘愣住了。
田春花眼神却放出光来。
对啊!方艾娘也该添丫鬟了啊!
田春花掉头就向方艾娘过去了,眼睛放亮道:“艾娘,你身边是不是还缺一等丫鬟啊?肯定缺,我看人家xiao 激e身边都有丫鬟,就你没有,也太不像样了啊。”
方艾娘说不出话来。
向来爱好虚荣的她,能说不要吗?
其余几个小姑娘都急火火的去围着方艾娘,把目标转移到了方艾娘身上。
方艾娘一面有些不知如何去拒绝,一面被人这么哄着捧着要做她的丫鬟,虚荣感得到了满足,虚荣心也膨胀了,更是没法拒绝了。
方菡娘轻描淡写道:“大家都是亲戚,肥水不流外人田,虽然焦府的一等丫鬟二等丫鬟都满着,但你身边不是还缺丫鬟么?与其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了亲戚。”
方才方艾娘就是拿这句“大家都是亲戚”来给方菡娘添堵的,现在被方菡娘反过来拿这句话给堵死了。
荨麻在一旁双眼放光的看着她们大xiao 激e轻描淡写的就祸水东引解决了这么堆麻烦,简直是崇拜死了。
她双手捧起一杯茶,真心实意道:“大xiao 激e,喝口茶吧。”
方菡娘接过,镇定的喝了一口,嘱咐荨麻道:“对了,我记得假山东边的绿芜院还空着,你去问下夫人,问问那个院子给方艾娘住成不成。”
荨麻清脆的应了一声,麻利的出去了。
等荨麻回来的时候,方艾娘已经多了五个丫鬟。
虽然有点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一溜五个姑娘站在身后,别说,方艾娘觉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感觉不错。
荨麻动作标准的给方菡娘福了一礼,笑道:“大xiao 激e,夫人说了,全凭您做主。”
方菡娘点了点头,吩咐了下去,让人将绿芜院收拾了出来。
她扫了一眼方艾娘身后五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小姑娘们,顿了顿,对荨麻道:“你去找下王嬷嬷,让她喊人来给方艾娘的五个丫鬟做身统一制式的衣服,钱从我账上走。算是我送的贺礼。”
方艾娘身后站了一溜人,底气也前所未有的十足起来。
她想象中,自己应是有了方菡娘那般的气场。
方艾娘哼了一声,斜了方菡娘一眼。
方菡娘恍若未见,笑着吩咐荨麻:“你在这陪着她们说会话,讲讲咱们府里的规矩,想来她们还要在府里待几日。”
荨麻点头应是。
这么一嘱咐,方菡娘再也不理会厅里的几个人,迈步出去了。
方菡娘还是去了农庄。
毕竟她伤好的差不多了,也不能再偷懒不去上孟夫子的课了。今儿是想着出去放松一下,她甚至连丫鬟都没带。
坐着彭老爹赶的马车到了农庄后,因着这次她没提前通知,庄子上的牛婆子也没出来迎着。
等牛婆子得了消息急匆匆跑过来时,方菡娘已经进了放酒缸的屋子。
方菡娘掀开缸盖,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惊得刚进门的牛婆子差点不会说话了。
这些日子,她伺弄这些酒缸就跟伺弄祖宗似的,就怕最后酿造失败,希望主子能看在她勤勉的份上别迁怒她就行。
结果这味道
这是成了?
牛婆子表情瞬间变得惊喜起来。
“大xiao 激e,这”
方菡娘笑盈盈道:“想来是成了,其他的酒缸先别动,这些酒我另有打算。还有,牛嬷嬷,可以使人采摘葡萄,准备下一批的酿制了。”
方菡娘拿了两个小酒坛,盛满了酒,也没在庄子上多做停留,直接去了华福客栈。
到了华福客栈,方菡娘一手提着两个小酒坛的封绳,一手从怀里掏出一面牌子,笑吟吟的拿给掌柜看了一下:“我找赵四。”
这是之前去尤老夫人府上祭拜的时候,青禾给她的那面牌子,说若有事可以拿着牌子来华福客栈寻赵四。
掌柜神色立即为止一变,变得恭敬起来,点了点头带她上楼去找了赵四。
赵四这名字朴实无华的很,方菡娘一直以为这个接头人会跟名字一样,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小厮。
结果她错了。
这是一个比姑娘长得还要柔美几分的翩翩公子。
一头青丝被一枚玉环束住,鹅蛋脸,柳叶眉,杏眼桃腮,美貌不凡。
应该是女扮男装了。方菡娘心里这般想。
赵四见方菡娘一直在盯着他,他很想打她,但想想这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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