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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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鸣-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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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却忙着调制药膏,根本无心理她。她只得伸手擦拭着凤羽额前的汗水,心中纠结万分。过了许久,周野老才道:“既然要治病,就不要怕这怕那,你心疼他的话就把这些东西解开,前面熬制的药也算都浪费了。”

    叶姿蹙眉道:“我只是怕他承受不住。”

    “他受不了的话自然会喊。”周野老慢悠悠道,“事先说好,这只是头一天,以后每日都会这样。”

    叶姿又惊又怕,可看凤羽咬着唇,却始终不发一声,知道他就是再痛也不愿显露出来,便只得哑忍了下去。

    这一日她始终陪在凤羽身边,吃午饭的时候她端着饭菜喂他,他都不愿去吃。

    “不吃饭没有力气,更加挺不过去了啊。”她伏在他身前,轻轻地揉着他的手背。

    他睁开眼睛,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咽不下去。叶姿看着他这虚弱的样子,不由道:“要是早知道治伤那么痛苦……”

    “没事……”凤羽微微垂着眼睫,低声道,“那时候腿断了都能忍受着活下来,现在,无非再经历一次……”

    她心里酸痛,屈膝跪坐于床前,侧着脸伏在他手边,静静地陪他。

    ******

    每一天的医治对于凤羽而言都是另一种折磨,只有在夜晚短暂的拆掉支架的那一会儿,他才能稍稍得以喘息。备受苦楚之下,即便叶姿就在他身边,他也没有精力再与她说话。

    只是在昏睡时,他会握着她的手。

    疗伤的第三日,叶姿难得的没有一直陪在他身旁,凤羽发觉了,可那剧烈的疼痛使他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其他。这天是他最难熬的一天,从早到晚,周野老不断地以银针刺激他腿上的脉络,那种钻心的酸痛犹如附骨蚁噬,让他片刻不能解脱。

    午间呼尔淳送来粥饭,说看到郡主在屋后坐着,不知在忙碌什么。

    黄昏时分,叶姿回到小屋,可凤羽已经又累又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捧着手里的东西,坐在他床头,默默地看着他。

    烛火缓缓亮起,又缓缓而灭。夜幕深沉,四野重新陷入寂静之中。凤羽苏醒过来的时候,小屋中仍是漆黑无光,他侧过脸,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边,却是空空荡荡的。

    诧异之余,他低声叫道:“叶姿。”

    床边椅子上的人这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匆忙间也没有忘记手中的东西,还紧紧抱在怀里。

    “你醒了?”她忙安抚了他一下,又道,“凤羽,你把眼睛闭上。”

    “干什么?”他想要拉她过来,但叶姿却往后躲着道,“先闭上眼睛,等我喊你的时候再睁开。”

    他只得闭上了双眼,腿上的刺痛还是一阵阵的,像在啃噬他的神经。他听到叶姿在摆弄着什么东西,吱吱咔咔的,可她不准他睁眼,他就不睁。

    过了许久,又听到窸窸窣窣之声,是她爬到了床上,躺在了他身边。

    “好了,凤羽。”她贴了贴他的脸颊,小声道。

    于是他睁开了眼。

    原先漆黑的屋子里,如今竟漂浮着数不清的光芒,如星辰,如流萤,若近若远,似有似无,仿佛天上银河降落人间。伸手拂过,耀目璀璨就在指间流泻而过,轻盈无痕,捕捉不到,却又宛在眼前。

    这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辽远的草原上。

    无边无尽的夜幕笼罩着寥廓大地,天际群星变幻着迷离的光影,时或清晰得似乎触手可及,时或朦胧得如同隐匿于云间,是他永远无法接近的神秘。

    而此际,漫天的星光在指间起伏错落,甚或微微移动,仿佛有从云中吹来的风,摇曳着清冷的星子,在黑夜里舞一支曼妙的曲。

    他凝视着这无尽的星光,心中满是惊讶与欢喜,可这浓郁的情绪萦绕不绝,竟难以言说。过了许久,他才发现在叶姿手边,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在缓缓地运转,满屋的星光,便是由其中映射而出。

    “这是哪里来的?”他惊愕道。

    “我做的。”叶姿悄悄道,“那最上边的几颗星,就是你的象征了。”

    “象征?”凤羽微微愕然。她生怕他不明白,就指着靠近屋顶的一群星光,用手指画出几笔,悦然道:“像是一个人用银瓶倒着清水。”

    凤羽其实并未看清她画的形状,但还是道:“天上的一颗星,就是地上的一个人?”

    叶姿想了想,道:“也可以这样说吧。”

    他又抬头望着满屋的星辰,忽而道:“你的星在哪里?”

    她皱起眉,抱着双膝寻了许久,才指着另一个角落:“那边,两边各有三四颗的那个。”

    “为什么与我的相距那么远?”凤羽转过脸看着她,星影在她眸中闪着银子般的光亮,她微微地笑着道:“因为你和我出生的时候相差很远啊!”

    他望着她,眼里有星星点点的浮光。

    “就像相隔很远的星一样,是吗?”他顿了顿,道,“有个词叫做,永隔参商。”

    “怎么会想到这?”叶姿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不是就在你身边吗?不会消失。”

    在那星光的映照下,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凤羽那双黑得纯澈的眼眸,眸子里,满是她的影子。

    “凤羽,今天是正月十七,你的生日。”她支起下颔,望着他的眼眸。

    他先是眼里浮起了淡淡的笑意,随后才慢慢扬起唇角。“所以你才做了这个吗?”

    “是啊,给你的礼物。”叶姿俯□,亲了亲他的前额。

    他望着闪烁不已的星莹,忽而道:“这些可以一直流转下去吗?”

    “只要不坏掉,都可以。你想要看的时候,就点亮它。”她重新又躺回他身边,伸手拨动身边的架子。

    烛光透过绘有星辰的灯罩映出更多的星莹,幽幽浅浅,落了一天一地。

    他与她十指相扣,看星光变幻,恍若流转千年。

    作者有话要说:星光投影仪……话说其实我没做过,美化了一下……
第六十一章 情势两立
    来到断樵谷的第十日;凤羽还是躺着不能行动。叶姿找到周野老想问问情况如何,但周野老似乎看出她的焦急,还没等她开口;便道:“我昨日替他检查过;双腿经络有所复原,但因为多年来一直卧床不起,暂时还无法下地。”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你看看他的腿都瘦弱成什么样子了,心急不得!”周野老说着,挑起竹筐又去山里采药了。叶姿在门口站了片刻;斜坡下士兵们亦在休息;呼尔淳却不见踪影。她正待发问,却见呼尔淳从通往山谷外的那条小径匆匆走来,神色颇为凝重。

    见到叶姿后,呼尔淳快步走上斜坡,低声道:“郡主,请过来一步说话。”

    “出了什么事?”叶姿跟着他远离了屋子,心中有些疑虑。

    呼尔淳浓眉紧皱,道:“上京出事了!”

    “什么?”叶姿一怔。

    “刚才军营有人传信来说,前不久上京突遭大灾,附近郊野山摇地陷,倒塌了许多房屋,死了不少人。只是我们这里距离上京较远,加之地处偏僻,到此时才得到讯息。”

    “王府中情况怎么样?”

    “送信的士兵没有说,想来他也不知道。但据说城墙都裂了开来,宫中也大乱一场,好些宫女侍卫被倒塌的屋梁砖石砸伤。不过万幸的是圣上早有准备,并没有受伤。”

    叶姿不禁道:“圣上怎么会早有准备?难道他知道这事会发生?”

    呼尔淳以不可思议的语气道:“末将也觉得很奇怪,听说是太子殿下事先密奏,说出某日某时会发生大灾,恳请圣上离宫避难。圣上当时半信半疑,没有离开皇宫,只是在祭坛祷告上苍,也幸亏这样才没被重物砸中。”

    “太子?”叶姿心中隐隐发寒,“他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灾难?”

    呼尔淳皱眉道:“据说太子殿下得到神人相助,那人神机妙算,能知过去将来诸多大事,圣上已册封他为北辽国师。”

    叶姿听到这里,悬着的心猛地一荡。呼尔淳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压低了声音道:“这讯息也传往伏罗边境了,想来王爷不久也将知晓。王爷素来不喜鬼神之说,要是他回来了,说不定又要与那新任的国师起冲突……”

    “那我们在这里替世子治伤的事,有没有被上京的人知道?”叶姿打断了他的话,径直问道。

    呼尔淳一愣:“只有附近营地的人知道,就算是乌木堡的将士们也未必知道我们来了断樵谷。”

    “你马上去叮嘱他们小心着点,如果有上京过来的兵马,即刻过来通报。”叶姿说罢,转身便向石屋走去。此时凤羽双腿上绑着的铁架已经取下,正倚着窗望着远处,见她神色凝重地回转,不由道:“呼尔淳跟你说什么了?”

    她蹙着眉,将听到的讯息告诉了他。凤羽沉声道:“以你看来,那个所谓的国师,就是先前一直追捕你的人?”

    “我不知道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精准地预测地震。”叶姿压低了声音,“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会认识了他。”

    凤羽思索了一阵,道:“最初在戈壁滩,我将那人撞下地窖后,太子有没有见到他?”

    “应该没有啊,当时我和你都受了伤,太子还特意加快了行程,将我们送出了戈壁。”

    “他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吗?”凤羽抬目问道。

    叶姿愣了一会儿,这才想到当时的情形。“那时候是夜间,风沙又大,我一直陪着你留在车里。他倒是曾有一段时间不在马队,士兵说他去前方探路了……你的意思是说,他是趁着那个空当返回了?”

    凤羽点了点头:“他在行宫时就见识过那个怪人的厉害,心中应该一直存有疑虑。或许就是在戈壁,那怪人受伤不支,便被折返回去的太子擒获……当然,也可能是救起,因此成了他的辅佐。”

    “所以后来太子能喊出我的真名……”叶姿喃喃自语,忽又扬眉,“那我当时急得要走,你还冷嘲热讽说我胆小!”

    凤羽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我只是觉得你当初一个人贸然出逃也不是办法。”

    “两个人出逃就好了吗?”她原先紧张的心情这才稍稍缓解,于是坐在了他身边。

    他虽还虚弱,但扬起下颔笑了笑:“至少现在有人跟你一起商量。”

    她勉强一笑,凤羽又问道:“周野老呢?”

    “去采药了,怎么?”

    他攥着她的手,道:“等他回来,要即刻请他帮忙了。”

    ******

    那天晚上,叶姿趴在床上,背上的痛楚一阵接着一阵。她咬着牙不发出声音,生怕影响凤羽休息。可他却侧过身来,抚着她的长发,道:“忍过这一次,他就没有理由再说你是假冒的郡主了。”

    “我们为什么不趁机逃走?”叶姿冷汗淋淋,喘息着道,“这样也不需要再担心什么身份暴露了。”

    “如果这样逃走,只会招来更多的搜寻。北辽地域广阔,我如今还寸步难行,你带着我岂不是插翅难飞?”

    叶姿默默忍受着痛楚,眼角微微湿润。原先与他横眉冷目时,只想着要寻找机会返回现代,可也不知何时起,他的一笑一怒,渐渐牵扯着她的心绪……于是漫漫征程,狭窄的车厢内,她与他的碰撞一次又一次地发生,直至某个时刻,她发现这个习惯侧目轻视于她的少年,这个总是对她不留情面的“弟弟”,竟在她心中占据了那么大的空间……

    她没有后悔与他的亲昵,因为她觉得对于他而言,自己就是一注甘泉,她愿意浇灌他这株瘦弱却又充满韧性的青竹。

    但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未来。

    尤其是现在,尝到了清甜,又经受着煎熬,更看不到希望。

    黑暗中,凤羽摸到了她的脸颊,亦触到了她眼角的泪痕。他怔了一下,低声道:“叶姿,别哭。”

    她无声无息,许是因为疼痛而导致的脆弱,又一颗泪珠悄悄滑落。凤羽靠近到她近前,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着她。她的眼眸隐隐涌动着明波,长发缠在肩头,是少有的憔悴。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到底应该怎么办?”她泄愤似的说着,侧过了脸去。

    “但现在真的不是走的时候啊……”他踌躇了一下,拽过她的手,“我既然答应过你的,就不会忘记。”

    “那我们是不是还必须回到上京?”她忍着眼泪,问道。

    他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时间来得及,我还可以想办法。但是,我担心太子不会放任我们留在外面。”

    “你是说他会赶到这里?”叶姿一惊。

    他颔首道:“你做好准备,也许我们很快就要离开。”

    叶姿急道:“但你的腿伤还没有治好!”

    凤羽重重呼吸着:“我现在先要顾及的是你的安全。”

    ******

    三日后的清晨,成群的飞鸟自远处惊起,掠过灰暗的山林,划向低沉的云端。穿戴银白盔甲的队伍在山道蜿蜒而来,最终停驻于断樵谷外,将小路出口牢牢阻断。

    耶律臻持缰策马,带着护卫缓缓进入了山谷。

    小径崎岖,两旁皆为丛生的灌木,上有怪石枯藤,每行进一步,座下骏马都谨慎异常。紫衫人依旧戴着银质面具,始终不发一言,紧紧跟随其后。

    沿着这小径走了数里,古树枯藤渐渐隐去,转而呈现于眼前的是一道斜坡,在那陡峭山石间,一间石屋如雄鹰般踞立于上。此时风摇树动,多日未现的阳光蓦地破云而出,如万道金箭射向四方。

    身披雪白狐裘的少年坐在屋门前的青石上,为这金芒所笼罩,为原本清冷的样貌润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

    “殿下驾临,萧凤羽不能起身迎接,请勿怪罪。”凤羽望着耶律臻,平静道。

    耶律臻将马鞭交予下人,道:“世子忽然离京,我听到了消息后颇为意外,本想立即派人寻找,但不料上京发生灾祸,便延误至今。”他环顾四周,见石屋前后空空荡荡,不禁道:“怎么?难道世子独自在此,竟没人陪同?”

    “有劳太子牵挂,特意从上京赶到边关,专为在下而来。”凤羽微微笑了笑,抬袖指了指深林,“我在此养病,姐姐也一同前来,适才与随从们去了林中采药。”

    “堂堂郡主怎能去做那些粗活?”耶律臻叹了一声,翻身下马,始终如影子般在他身后的紫衫人也随之落地。

    耶律臻往前走了一步,向身旁的侍卫道:“速去将郡主找回!有什么要做的活,你们代为效力!”

    “是!”护卫们应声而去,转眼间便奔进深林。

    凤羽盯着耶律臻身后的紫衫人,忽而道:“殿下似乎有了新的下属?”

    耶律臻一笑:“不是下属,而是我朝新任国师。此次前来断樵谷,也是因他所言。”

    “为何?”

    “前段时间上京遭遇天灾,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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