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了我的信笺,还把那信笺拿给皇上和太后看。”苏子容浅酌淡酒,愤恨地说。
“什么信笺?”
“什么信笺?”苏子容怔怔的,陷入往事无法自拔,“像利刃一般伤人的绝情信……可惜,本意是要让‘表哥’心死,结果却伤了皇上……他甚至都不听我解释,便残忍地将我们的爱情打入冷宫……”
表哥?谁的表哥?这“表哥”又是谁?子灵听得满肚子疑问,却又不敢开口问,只是静静地听她讲。
“我那么爱皇上……为了让表哥死心才写了那封信,谁知竟被德妃偷了去……她收买了我身边的人,给我的衣物熏麝香……”(1)回忆起往事,她不禁热泪盈眶,月光下,她泪光闪闪,明如星子。
“子灵妹妹,作为过来人,姐姐奉劝你不要对这个男人付出真心,否则,你会遍体鳞伤的……”她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子灵被她的愁绪感染,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不由己。从进宫到现在,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沦陷——被他的俊美迷惑,被他的睿智吸引,被他的霸道攫获。如今,她已经是无法自拔了!
将来,她也会如苏子容一般被怀疑,被遗忘吗?至少,她现在已经被怀疑了,否则,他怎么会试探她说要封她为皇后?从苏子容到她萧子灵,他始终是这样,不肯相信自己的女人!
该怎样,才能打开他的心扉,让他安安心心地被枕边人爱,也全心全意地去爱枕边人?
被愁绪笼罩着,她们不知不觉醉倒了,玉奴和秋霁姑姑到院子时,只见她们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刚想唤醒她们,却被孟宏煜轻声制止。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站在竹丛下,默默地看着她们对饮,直至她们在花荫下沉醉。他听到了苏子容的抱怨,看到了她晶莹的泪水,也听到了她“我那么爱皇上”的表白。
原来,那封信并非苏子容的本意,她是真的爱他,而非为了当上皇后?他该信她吗?
他轻轻地走过去,看着她们的睡容,然后,无比心疼地将她们抱回房内。
注:
(1)古代贵族妇女有用香料给衣服熏香的习惯。
第37章 缓兵计
林月瑶进宫已经三个多月了,孟宏煜依旧不曾临幸过她,她经常委屈得在太后面前哭诉,太后多次暗示过孟宏煜,孟宏煜只当听不懂太后的话中话。
不久,太后气得“生病”了,太医诊治过,药也吃了不少,却总是不见好,孟宏煜甚为“担心”。
这日,孟宏煜照常去向太后请安,太后懒懒地躺在床上不甚搭理他:“皇儿不用天天来看哀家,哀家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母后何出此言,太医说母后并无大碍,只要放宽心,病自然就会痊愈。”他亦是话中有话,在暗示太后不要太过“操心”。
“你也知道哀家的病是心病,那哀家心中的忧虑,你可也懂了?”太后听懂了他的“劝说”,生气地说,“你以为哀家是有意扶持林家,哀家却是一心一意为皇室着想!你已年近三十,却只有一子,哀家日夜忧心,寝食难安,你道是为谁?”
她越说越气愤:“瑶儿有什么不好?她年轻、活泼,又一心一意喜欢你,比起容嫔可好多了!你可记得当年那封信?容嫔自己说了,她要守着你,一步一步地‘母仪天下享尽荣华富贵’!”
提起苏子容,孟宏煜便觉心中难受,他忍不住为她辩解:“那并非容嫔本意!”
“那就是她的本意!试问,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当皇后?她们都是为了当皇后才进宫的!与其让其他女人当皇后,还不如让林家的女子当皇后,毕竟,林家是你母族,和你有血缘关系,总比外人好!”
太后越说越激动:“哀家知道你喜欢的是萧子灵,可是,你别忘了,萧子灵是权臣之后,她绝对不能当皇后!”
孟宏煜心中一阵难过,想自己身为帝王,却连贩夫走卒都不如!贩夫走卒尚且得以随心所欲,择妻而娶,而他的后位,却关系着错综复杂的利益,不能留给心中深爱的女人!
“儿臣已经向母后起过誓,有生之年决不会立萧子灵为后!请母后无须多虑。”当日,在得知萧家欲部署让子灵立后的消息时,孟宏煜曾在慈宁宫向太后起誓。
“皇儿记得就好!”太后的语气缓了下来,继续语重心长地劝说孟宏煜,“你要记得,我是你母亲,始终都是为你着想!当年五子争位,你之所以赢得天下,你舅舅他们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你当了皇帝,让林家的女子当皇后,又有何不妥?”
太后是在告诉他要知恩图报吗?他何尝不想呢?可是,可以给林家高官厚禄,又何必一定要立林家女子为后?为了皇位,他早已失去了太多,如今,他只想有立后的自由,把后位留给心爱的女子,难道,连这最后的自主,太后都不给?
“儿臣答应母后,若瑶儿为儿臣诞下皇子,就立瑶儿为后。”不能与太后正面冲突,孟宏煜决定再次使出这招“缓兵之计”。
“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的缓兵之计。”果然是知子莫若母,孟宏煜心中所想,太后早已洞悉,“你至今都不曾去过瑶儿那,瑶儿怎么可能生得出皇子?!”
“儿臣答应母后,今夜定让瑶儿侍寝。”孟宏煜终于决定暂时妥协。
是夜,思安院里,林月瑶早早便吩咐太监宫女们歇下了,只留自小相伴的贴身丫鬟比梅侍候着。
午后,从太后那里得知皇上晚上要来思安院的“喜讯”,林月瑶开心了一个下午。黄昏时分,敬事房便派了三个姑姑来说晚上皇上要召她侍寝,然后便开始帮她沐浴更衣。
林月瑶精心打扮了一番,酉时(1)便开始在思安院门口翘首以盼,夜渐渐黑下来,天空中星光熠熠,夏虫嘶鸣,林月瑶心中的喜悦渐渐消失,她开始焦急和不耐烦,到了亥时(2)仍不见孟宏煜的身影,林月瑶终于绝望。
就在她转身准备回屋就寝时,孟宏煜来了。他身边跟着陆遥,李昭在旁边提着灯笼,主仆三人闲闲地散步而来。
林月瑶欣喜若狂,她连忙迎上去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孟宏煜点点头示意她平身,她站了起来,轻快地走上前去挽着他的胳膊,嗲声嗲气地向他撒娇:“瑶儿还以为皇上表哥不来了呢!皇上表哥让瑶儿等得好苦!”她娇俏地对他笑,眼中是迫不及待的讨好。
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孟宏煜不禁为她感到难过。说实话,他是喜欢这个活泼刁蛮的小表妹,也一向最为疼她。但是,他当她是妹妹,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为妃立她为后,因为,他知道这富丽堂皇的皇宫里潜藏着多少险恶,也知道后宫里的女人甚少能得到幸福。
他不希望林月瑶踏进这高墙内,从此不见天日,夜夜孤清,也不希望她卷入后宫争斗,从此失却了纯真。他希望她可以快快乐乐地恋爱,然后,择一如意郎君,相敬如宾,白首不离。
可是,她却被父母和太后安排着,一步步走近阴谋和诡计,从此身陷泥淖,无法自拔!
明亮的烛火下,她低着头手足无措地坐在床沿,双颊灿若桃花,眼底流露出一丝羞涩。孟宏煜看着她娇羞的模样,无可奈何地闭眼长叹,然后放下床帏……
恰在此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李昭在门外焦急地说:“禀皇上,永业宫派人来传话,说淑妃娘娘突然腹痛难忍,太医瞧过了,说是娘娘腹中的胎儿恐怕不妥。”
孟宏煜一骨碌起身,穿了鞋子便要离开,林月瑶连忙拉住他,苦苦哀求道:“皇上表哥不要走啊!这肯定是淑妃的计谋,为什么早不痛晚不痛,偏偏却这时候痛了!”
“朕不去看看,总觉得心中不安。”他不理会她的哀求,“瑶儿你就先就寝吧!”
望着孟宏煜匆忙离去的背影,林月瑶眼中充满了恨意——柳如馨,你竟然敢挖我的墙角,给我等着瞧!
注:
(1)酉时:晚上5点至7点。
(2)亥时:晚上9点至11点。
第38章 胎死腹中
孟宏煜匆忙赶到永业宫,只见淑妃倚在暖榻上气色苍白,太后坐在一旁忧心忡忡。
刚一落座,孟宏煜便焦急地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禀皇上,微臣替淑妃娘娘把过脉,娘娘的脉象极其不稳,恐怕……”
“大胆!自淑妃怀孕以来,一向是由你保胎的,你说出这番话来,是不想活了不成?!”一听到龙裔有危,孟宏煜便龙颜大怒。
“望皇上息怒。”太医战战兢兢地道,“前几天微臣替娘娘把脉,只觉脉象似有不妥,娘娘说睡得不好,微臣以为并无大碍……谁知今日情况危急……不知娘娘这几日可否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太医转而问淑妃。
淑妃脸色稍变,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说:“本宫每日照常饮食,按太医的吩咐进补,并不曾吃其他东西。”
“前几日哀家问你,你还说淑妃怀孕已经四个多月,胎象稳定,无甚大碍。今日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太后不无担忧地问道。
“微臣该死!请太后降罪。”太医忙磕头求饶。
“无论用什么办法,朕命令你一定要保住朕的皇儿,否则,到时候定拿你问罪!”孟宏煜下令道。
是夜,孟宏煜留在永业宫陪着淑妃,太医也在永业宫里待命,以防万一。
第二日,淑妃的气色好了很多,脉象较昨晚也平稳了很多,孟宏煜提着的一颗心终于稍微放下,看着淑妃吃下小半碗清粥,孟宏煜才放心地去早朝。
吃过早膳,淑妃便躺在榻上小眠,林月瑶却带着满腔怒火不请自来了。
“平日里总说把我当亲妹妹,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看淑妃“惬意”地躺在榻上,林月瑶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地将满肚子怒火撒到她身上。
“妹妹,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是身子不适。”淑妃急得要站起来,贴身宫女诺儿忙轻轻将她扶起。
“误会?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我好不容易才能侍寝……”说着说着,林月瑶不禁伤心得直掉泪,“你偏偏在此时身子不适?你害我成了白如霜的笑话……”
一想起早上去给太后请安时,白如霜幸灾乐祸的笑脸,林月瑶就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妹妹,你别难过,总还有机会的……”淑妃好意地走过去劝她,轻轻地拍着林月瑶的肩。
林月瑶气乎乎地甩手推开淑妃的手:“不用你假惺惺地……”
“啊……”淑妃惊叫一声,“不慎”跌坐在榻上,顿时脸色苍白,直喊腹痛难忍。
林月瑶被吓懵了,呆呆地站着,看淑妃表情夸张地哭喊,诺儿在一旁着急得直喊太医……
太医说,淑妃的胎儿已死在腹中,必须让产婆将胎儿引出,否则会伤及母体……
看着引产出来的已然成形的男婴,太后跌坐在榻上,泪流满面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这样待我?先是白昭容的孩子……如今又是淑妃的孩子……为何要这般惩罚哀家?”
孟宏煜定定地坐着,安静得诡异,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到底是谁做的?让朕揪出来,朕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平日里,后宫妃嫔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了然于胸,只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竟然伤及他的子嗣,他决不轻饶!
林月瑶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皇上表哥,真的不是瑶儿,瑶儿只是轻轻地甩开她的手,是她自己跌坐在榻上的……真的不是瑶儿啊……姑妈,您要相信瑶儿……”她挪跪到太后身前,哭着向太后求救。
孟宏煜知道,林月瑶只是个替死鬼而已,她绝不是罪魁祸首!淑妃多日之前便已不适了,只是今天刚好不测而已,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淑妃躺在床上,哭着说:“你好狠心啊……说是我害你昨晚不能侍寝,一把将我推到地上……你还我孩儿……我可怜的孩儿啊……”
子灵闻讯赶来时,只见到这“泪水漫皇宫”的场景,她不便多语,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孟宏煜悲痛欲绝,心里一阵阵心疼。
就在半年前,白如霜也是这样失去了孩子,孟宏煜也是这样悲伤。子灵依然记得那晚在御书房里,孟宏煜眼中直入人心的哀伤,那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霸道帝王,而只是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普通男人,那巨大的哀伤让子灵心里难过。
子灵早已听闻事情的经过,她也觉得其中颇有蹊跷,因此,在听闻淑妃小产的消息后,她才赶来永业宫瞧瞧。
此时,看大家都只顾着伤心,子灵只好开口了:“来人啊!将太医收押天牢,午时之前,将他的家人一个不漏全都收押天牢!”
子灵知道,古人最看重亲情人伦,许多本来棘手的事若牵涉到亲人,就会好办多了,因此,她最擅长以亲人“威胁”他人了。
果然,太医忙磕头如捣蒜,不住地求饶:“贵妃娘娘饶命啊!真的不关微臣的事啊!淑妃娘娘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导致滑胎的,不关微臣的事啊!”为了保护亲人,太医不再顾虑重重,就算会得罪人,他也豁出去了。
“那依太医之见,淑妃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子灵端出贵妃的架子,严厉地问道。
“依脉象来看,淑妃娘娘是吃了寒毒的东西了,微臣私下揣测,似乎是雄黄。”太医忙将所知道的说出来。
“你胡说什么?本宫、本宫怎么会吃雄黄……”听到太医的话,淑妃反应激烈,顾不得身子虚弱无比,她挣扎着说,“本宫今日已经大、大好了……是林昭容把本宫推、推倒的……”
为什么淑妃的反应这么异常?做母亲的,这时候不是该满心怨气,一心要找出害死她孩子的罪魁祸首吗?她应该死死地抓住眼前的线索,刨根究底才对呀?可是,为什么她却急欲否认太医的话?
淑妃为什么不顺着太医的话追问下去,顺藤摸瓜地揪出凶手,却信誓旦旦地说是林月瑶推了她?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子灵满腹疑惑。
第39章 雄黄错
雄黄?淑妃怎么会吃了雄黄呢?孟宏煜亦是满脸疑惑。他急切地问淑妃:“爱妃近来可有吃了什么东西?抑或,可有人给爱妃送吃的东西来?”
淑妃声如蚊蚋,低声道:“臣妾近日谨遵医嘱进食,一日三餐与平日并无两样。”她拿眼角偷偷瞟了一眼太后,然后弱弱地说:“并没人给臣妾送过吃的东西。”
太后看出了她心中的顾虑,然而太后心中无鬼,身正不怕影子歪,反倒落落大方地说了:“前两天,哀家曾命舒文给淑妃送来高丽进贡的人参和鹿茸,只是不知道淑妃吃了没有?”
淑妃慌了,连忙说:“太后送来的人参和鹿茸都是极好的,臣妾舍不得吃,已经叫诺儿好生收着,是臣妾福薄,保不住孩子,此事断然与太后无关。”
孟宏煜阴沉着脸,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话,心中似乎若有所思。
难道,为了让瑶儿当上皇后,是太后下的手毒?不可能!太后不是那样的人,她的悲哀那么真切,他感同身受。而且,他相信,太后虽然一心想让林月瑶当皇后,但她断然不会为此而谋杀自己的子嗣!那么,此事又会是谁所为?
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孟宏煜心中被巨大的悲哀笼罩,再加上昨夜几乎是一宿未眠,他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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