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万事皆是有利亦有弊,无论结果如何,于她都无害。那么,何不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
第二天,萧子灵的头疼已好了大半,便和苏子容在庭院里下棋。秋情渐阑,萧瑟的秋风吹落一树碧玉,吹去万点红花,只有黄色的菊花依旧在东篱下悠然开放,给子灵一番淡泊的心境。
一盘棋还未下完,竟吹起了强劲的秋风,云层渐渐聚拢来,天阴沉沉的,似乎将会有一场无情的摧花秋雨。
仓促收了棋局,正准备往屋内等赏秋雨,却见白如霜神色匆匆地赶来。自从子灵来了夕花堂后,白如霜便不曾来看她们,今日,她怎么会破天荒地来了?
白如霜一见到子灵便焦急地说道:“灵姐姐,将军和我爹他们在边疆打了败仗,原本,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恨的是有人竟趁机落井下石,诬告将军早已暗中和匈奴勾结,是故意战败的。皇上一听便龙颜大怒,说是要把将军和我爹押解回京呢!”
她口中的“将军”便是萧子灵的大哥萧子寻,而白如霜的父亲白钟明是萧子寻手下的战将。
白如霜急得忍不住红了眼眶,掉下眼泪来:“灵姐姐,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灵姐姐,你是贵妃,又深得皇上的宠爱,要不,姐姐你去向皇上求求情吧?皇上一定会听你的……呜呜……灵姐姐,求你去和皇上求个情吧……”
子灵听白如霜这么一说,起初也是心中着了慌,差点乱了阵脚,然而,转念一想,总觉此事似有蹊跷——大哥战败已是多日之前的事了,当时,孟宏煜只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而并未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为何昨日礼部一奏请立她为后,今日就有人诬告大哥与匈奴勾结了?而更让子灵奇怪的是,孟宏煜竟然信了!要知道,他并非昏庸无能轻信谗言的帝王啊!
见子灵一副无动于衷犹自沉思的样子,白如霜更是急了:“灵姐姐,要是皇上要将他们处斩,那可怎么办啊?灵姐姐,你去求求皇上吧……毕竟,姐姐是贵妃……我人微言轻的……”白如霜说着便要给子灵下跪。
苏子容忙扶住她,说道:“妹妹别急,灵妹妹这不正想法子吗?况且,她如今正怀着孩子,不能受刺激啊……妹妹别逼她了……”
子灵回过神来,扶白如霜在椅子上坐下,吩咐筱如给她倒了杯热茶。白如霜伸手接过茶,那双纤细的手微微地发抖,可见,此刻她有多担心!
子灵忙安慰白如霜:“妹妹别担心,我心中有数,妹妹你留在这里候着,喝杯热茶,我这就去找皇上。”说完,子灵便站起来吩咐玉奴帮她更衣。
苏子容担心子灵去找孟宏煜,万一双方言语激烈,子灵受不了刺激,腹中的孩子将会有所不妥,因此劝她道:“灵妹妹,你还是别去吧……我怕,你……受不了刺激。”她本是想说“怕你腹中的孩子受不了刺激”,然而又担心真被自己的乌鸦嘴一语言中,因此赶紧改口。
“容姐姐放心,子灵自有分寸。再说,即使今日不去,总有一天也是要去的——去和他说清楚。”
苏子容听她一说,更是忧心——去和他说清楚——子灵要和他说清楚什么?子灵和孟宏煜之间纠缠的万丈深情,岂是可以说得清楚的?这世间,有一种解不开的结,叫情结!
看子灵挺着五个月大微微隆起的肚子,玉奴和筱如小心翼翼地抚着她,主仆三人慢慢地走出夕花堂——苏子容终于还是打消了拦下萧子灵的念头,毕竟,有些事,说开了说破了,更好!
第12章 泪纷纷
来到御书房,还未踏上台阶,便被李昭拦了下来。看着那虚掩的门,子灵心中只觉难过,为什么每次来这御书房,都是来与他相问责的?难道,这里注定是他们的伤心之地?
“那,皇上什么时候能见本宫!”子灵面无表情地冷冷问道。她不想再像上次那样硬闯御书房,反而平静得很,可是,那平静下面似乎隐藏着一场汹涌的波涛。
“奴才也不晓得。”李昭为难地说道。
子灵不再多问,却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玉奴和筱如慌忙欲将她扶起。子灵却厉声呵斥她们道:“跪下!”
从不曾见子灵这般生气,玉奴和筱如愣住了,子灵看着她们,依旧用冷冷的语气喝道:“跪下!本宫命你们跪下!”
玉奴和筱如忙屈膝跪在她身畔,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昭也被吓到了,亦扑通一声跟着她们跪下,哭丧着脸对子灵说:“贵妃娘娘,您就饶过奴才吧!皇上说了,今天不见您的……您就回去吧……奴才求您了……”
子灵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跪着,倔强地咬着嘴唇。此时,她早已忘了自己身怀六甲,也忘了之前孟宏煜“我还有瑶儿腹中的孩子”的威胁,她和他拧了起来——我倒要看看,你会让我跪到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过去了,李昭去回报了两次,孟宏煜依旧无动于衷,似乎是铁了心不见她了。
秋天的日头虽不毒辣,但是跪得久了,子灵的双腿渐渐酸疼起来,额上也沁出微微的细汗。子灵知道,若继续这样下去,自己腹中的孩子定会吃不消的。然而,孟宏煜是狠了心不见她了,俗话说软硬兼施,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吧——只见子灵身体一倾,顺势“晕倒”在地上了,玉奴急得哭了起来,筱如正欲起身去叫人,却见孟宏煜从御书房里冲了出来——原来,他一直悄悄地躲在窗缝后看她跪着,心中又是气恨又是心疼,他希望子灵能知难而退起身离去,然而她却倔强地跪到晕倒。
见到她晕倒,孟宏煜在心里低声骂了句:“该死!”然后便夺门而出,冲下台阶,一把抱起她往御书房里去,将她轻轻地放在软榻上。回头,却见李昭、玉奴和筱如都焦急地围了过来,他气得大吼:“还不去叫太医!”
“不必了!”却见子灵一骨碌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理了理鬓角,轻声对一屋子的宫女太监们说:“你们都退下吧。”
然而,谁都不敢移步,李昭微微抬起头,用眼神请示他的主子,孟宏煜不悦地点点头,说道:“退下!”
一屋子的人都退下了,屋子似乎瞬间大了很多,然而,却也安静得很。
孟宏煜依旧是那样,转过身去,给萧子灵一个无情的背影。子灵看着那冰冷的背影,冷笑着说道:“皇上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将哥哥从边疆押解回京,如果哥哥真的有和匈奴勾结,倒不如一刀砍了干净!”
孟宏煜冷冷的声音传来:“要如何处置萧子寻,朕自有定夺,不劳萧贵妃操心!”她只是他的“萧贵妃”,不是他的妻,她的哥哥亦只是他的臣,不是他的亲人!在权势地位面前,感情寡淡至此!
“真是巧得很,昨日礼部奏请立子灵为后,今日哥哥就和匈奴勾结了!这下可好了,萧氏一族都有通敌的嫌疑了,皇上也不用为立后一事废脑筋了。”她冷冷地嘲讽,亦是在告诉他——你们的如意算盘,我萧子灵怎么会不知道?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他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地贴近子灵的脸,那熟悉的气息拂在她脸上,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得她可以看到他暴突的青筋;他们又离得那么远,远得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紧紧地捏着拳头,看着她晶亮而无畏的眸子,用危险之极的语气,冷冷地对子灵说:“朕忘了告诉你,聪明是件好事,但,太聪明绝非是件好事!”他这是在提醒她,有些事,即使知道了,也不该说,更不能说!
子灵怎么会不懂呢?只是,她早已对爱情绝望,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她迎上他怒火燃烧的眸子,亦冷冷地说道:“皇上不就是怕子灵当上皇后吗?若是如此,您直说无妨,何必把我的亲人当棋子,以生命相要挟!”
她竟然无视他的警告,继续口出狂言,孟宏煜气极了,大喝道:“大胆!此乃国事,岂是你一介妃嫔所能插手过问的?!”
终于,子灵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她的语气缓了下来,哀求他道:“皇上,子灵求求您,放过哥哥吧!今日,子灵也在您面前立下重誓,我萧子灵有生之年绝不当您的皇后,有违此誓,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住嘴!”一听到她并不想当他的皇后他的“妻”,一听到从她口中说出一个“死”字,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她果然住了嘴,只是流着泪,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她才幽幽地说道:“就如当日皇上在太后面前立下誓言一样。希望,今日子灵的重誓,能让您心安。要不……您活得太累了……子灵亦是……活得太累了。”
如果,他们只是平凡夫妻,寻常饮水,不用陷于权力的纠葛中无法自拔;如果,他们只需忠于爱情,忠于内心,不用步步为营身不由己;如果,他们得以爱所爱,恨所恨,逍遥于红尘之外……
可惜呵,人生由不得选择,没有如果!
“您活得太累了……太累了……累了……”子灵的话在耳边回响……孟宏煜不禁踉跄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她什么都知道!知道他苦心孤诣的计策,知道他心灵累累重负,也知道他的身不由己……
“既然您始终都不肯相信子灵,那么,为了让皇上彻底心安,子灵倒是有两个好法子,不知皇上可否一听?”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子灵抬起泪眼,望着他。
“你……说来听听……”孟宏煜失魂落魄,喃喃说道,心中却隐隐不安起来。
“要么,让子灵死——要么,让子灵出宫。”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滚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跌得粉碎,“只要皇上做个决定,二者选一,那么,皇上便得以拔去心中的钉子,再也无需日夜煎熬了。”
第13章 凤囚凰
“不!你这辈子都休想逃离朕身边,朕绝不会让你出宫的!”孟宏煜摇着头说道,他真的从未曾想过若没有萧子灵,他该怎么办?如今想来,他只知道他死都不愿意让她离开。
“那可怎么办?子灵若留在皇上身边,皇上便如坐针毡,寝食难安,可是,皇上却又不让子灵离开。您说,这可怎么办?”子灵直接道出了孟宏煜心中的矛盾,只希望他答应让自己逃离这黄金囚笼。
“怎么办?哈哈哈……”孟宏煜忽然仰头大笑,笑罢,低头对子灵说:“你就乖乖地呆在朕的身边,当朕的贵妃,一辈子都别想当皇后,也别想离开朕!”
“子灵已立誓,永生之年绝不当您的皇后,只求您,放过哥哥……”眼泪从子灵眼中扑簌簌地掉下来,她苦苦地哀求他。
“你退下吧!这是朕的国事,不是你们的家事,你不该过问!”孟宏煜无视子灵的眼泪,背过身去向她下令道。
她却是无动于衷,依旧一动不动,紧紧地抿着嘴唇透过朦胧的泪水望着他的背影,她出言威胁他道:“若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便是被子灵害的,子灵愧对萧家列祖列宗,到时唯有以死谢罪了!”
听到萧子灵的话,孟宏煜心中大怒,厉声说道:“你敢?!你已是朕的贵妃,不再是萧家的女儿,萧子寻的生死,与你何干?!”她是他的妃子,心中只能有他,也只能为他而死!
“哼哼”子灵冷笑了两声,诘问他道:“原来,不顾家人的生死,不顾至亲的安危,就是皇上心中的人伦亲情!”
孟宏煜知道,若要和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逞口舌之争,那么,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生气,越来越无力。因此,他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萧子灵亦沉默着……
许久,孟宏煜冷冷地下令:“陆遥!将萧贵妃‘送’回永乐宫,增派侍卫好好‘守护’永乐宫,未经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出!”他真的怕她会因为萧子寻之事而做出什么傻事来,因此,忙下令好好看着她。
这不明摆着就是要软禁我吗?——然而,他的话在子灵听来却觉得是一种软禁,她如坠冰窟,一颗心冰冷得仿佛已被冰冻了千年,眼泪亦在眼中凝固了。
陆遥走到她身边,俯首说道:“贵妃娘娘,请回吧。”说着似要动手,子灵深深地吸了口气,望着孟宏煜的背影,恨恨地说道:“本宫自己会走!”
——是的,她会走的!一定会走!
话说,白如霜在夕花堂里等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渐黑下来时,依旧不见萧子灵回来,一会儿,传来了子灵被软禁在永乐宫的消息!
白如霜几乎昏厥,想到连萧子灵都无法救出将军,看来,爹爹这次定是凶多吉少了!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思同院,茶饭不思,只是呆坐着流泪。
到了永乐宫,子灵反倒心安了——经过刚才和孟宏煜的一番“交战”,她已料定哥哥被诬通敌真的是因为礼部奏请立她为后,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就放心了。因为,孟宏煜只是想通过此事转移萧家的重心,让萧家忙着解救萧子寻,而无暇再提立子灵为后之事。孟宏煜虽说霸道了点,但还不至于是个暴戾凶残的君主。况且,他多少还会顾虑到萧家的权势和地位,因此,哥哥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倒是苏子容听说子灵被软禁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想去看子灵,怎奈皇上已将她禁足于冷月宫,她出不得冷月宫半步。只得让秋霁姑姑不时趁着去内务府领东西的机会,帮忙打探消息。得知子灵并无大碍后,苏子容才渐渐地安下心来。
这日,秋霁姑姑去内务府领了茶叶回来,便赶紧把她听来的消息和苏子容说:“奴婢在回来的路上听慈宁宫的小太监们说,萧贵妃的哥哥已被押解到京了,现正在天牢关着呢……皇上派了羽林军卫尉章文彦去边疆,暂代萧将军的职位……林昭容被升为嫔了,现在该叫她瑶嫔娘娘……”
苏子容静静地听秋霁姑姑絮絮说来,在心里暗暗担心子灵会受不了这番刺激——萧子寻被诬蔑通敌,萧子灵被软禁于永乐宫,在萧家接连出事的紧要关头,林月瑶却被升为嫔了,这不明摆着是在告诫萧家别作非分之想吗?
正想着这些事,却见白如霜来了,往日,她都带着流云的,今日却是独自前来。
见到苏子容,白如霜便微微苦笑,说道:“因家父之事,多日来不曾来看望姐姐,望姐姐见谅。”
苏子容已渐渐地不喜欢白如霜,本不大想搭理她的,可是见她因家里出了事,近来情绪并不是很好,今日难得愿意出来走动走动,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聊着。
临走时,白如霜从怀中掏出块锦帕,慢慢打开,只见锦帕内包着一根精致的玉簪,只见那簪子通体晶莹,碧玉无暇,簪头雕成两朵素洁淡雅的并蒂茉莉,一看便是能工巧匠做出的上好玉簪。
白如霜把那簪子放进苏子容手中,然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禁红了眼眶,哽咽着说道:“容姐姐,我知道自己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不敢指望姐姐原谅,只是希望你能收下这簪子。”
“这……这簪子这么好,我怎么能收呢?”见她这般异常,苏子容慌忙推脱。
“姐姐一定要收下……我……我已经决定要去求皇上了,希望能用我的命……去换爹爹一命……您也知道的,皇上喜怒无常,灵姐姐尚且被软禁了……我此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白如霜越说越伤心,泪水不住地往下掉。
“这是我平时最珍爱的玉簪子,现在将它送给容姐姐……万一我有什么不测,望容姐姐能不时拿出来看看,不要忘了妹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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