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她是那么的勇敢坚强,受牵连让马蜂叮得肌肤红肿不堪,却捺著性子安慰痛苦哀号的他。
“素薇……我该怎么做,你才会恢复成以前那样?”袁品修低头望著她小脸上的伤疤,手指微微抚过她的伤痕,慢慢别过脸,看向窗外。
他仿佛能看见当年在庭院中尽情玩耍的两个孩于,无忧无虑的身影。
当他病了、受伤、狼狈丢脸,只有她不厌其烦天天探望他,为他难过,哄他开怀,而不嘲笑他。
他就这么被她宠坏了。
孤独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她;调皮捣蛋被关在家时,总像怨妇期待夫婿归来一样的盼她出现。
“谁也不能教我放弃你。”动情的将温热的唇柔柔的印在殷素薇脸上的伤疤,袁品修郑重的宣誓。
当年他好不容易长得比她高大,有能力照顾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表现自己,以赢得她的心,结果她竞在家变后突然消失,不告而别。
如此令人饮恨的遗憾,他绝对不要再品尝!
殷素薇在昏昏醒醒中,一点一点的回复神志,睁开眼,明亮的光线照清了她所在,布置精致的寝室,到处装饰得鲜红一片,满是喜气,物品都是成双成对,好像传说中新婚夫妻的居室!
“醒了?”
“快去一禀告堡主。”
一阵惊喜的叫声及匆促的脚步吸引了殷素薇转头看向门口,只见室内站著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边吩咐外人做事,边端详她的脸色。
“你是谁?”殷素薇记得自己跟袁品修回家了,可是这寝室怎么看都有点洞房的气氛。
小丫头走近几步,行礼后,恭敬道:“殷姑娘,我叫喜儿,是堡主派来伺候您的丫鬟。”
话音刚落,房外传来一阵走动声,门倏地被人推开了。
“素薇——”袁品修欢喜的闯进,没走到床边,忽然又回头,拉上年老的大夫告诉她,“独孤家的人尚未到,你先将就著让这位大夫瞧瞧身子如何。”
“袁堡主,你说的那是什么话!”大夫在一旁听得吹胡于瞪眼的,“老身医术虽不及独孤世家的名医,但在太原也是小有声誉,居然说什么将就……”
“抱歉、抱歉,失礼了。”殷素薇抢先替袁品修道歉,似乎自己与他已是同一阵营的人,她需要为他负责一般。
袁品修见状,忍不住偷笑,两个酒窝在脸上像是可爱的星星那么动人。
“这姑娘的身子亏损得厉害。”大夫仔细的诊断一番,遗憾的道出令人忧虑的结果。
即便有药物控制殷素薇体内的毒素,若无解药解毒,任她如何调养,下次毒发,定有生命危险。
殷素薇平静的听著大夫的宣告,默默的观察著袁品修愈渐阴沉的容颜,假如两人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相处,她该如何奉献自己,以回报他的深情?
“别怕。”察觉到她的注视,袁品修以为殷素薇十分无助,挤开大夫,占住她身边的位置安抚她。“我已派人去寻找‘那人’的下落。”那个对她下毒的人。
“倘若有独孤家的医者出手相助,或许不必解药,亦能治愈殷姑娘。”大夫临走前留下话。
袁品修随即报喜似的告诉殷素薇,“独孤家的人就快到了,你放心。”
她并不恐惧,有他陪伴,她的心绪很安定。
死亡是否会比她这些年的遭遇更痛苦更可怕?她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唯一介意的是……她若死去,袁品修会伤心吗?
她不想令他难过。
“品修,这房子……有些奇怪。”殷素薇坐起身,左右环顾,试著找别的话题,分散环绕著他们的忧伤气息。
袁品修配合著她的视线,看著新房的摆设。“不奇怪,我们成亲后就会住这儿,自然得装饰出洞房应有的模样。”
殷素薇话没听完,忍不住惊呼,“成亲?”
“明日,巳时,拜堂。”他说得铿锵有力。
“不——”这未免太性急了吧?况且她生死未定,对他的情意是感激或爱恋都没分清楚,他怎能如此的独断独行?
“今天早些休息。”袁品修为防止她与自己发生口角,摸了摸她的头发,急著想开溜。“我得去准备婚事,待会儿偷闲再来陪你。”
“品修、品修——”她边叫,他边跑。
两个丫鬟连忙进门服侍她梳洗,说说笑笑的引开她的注意。
“殷姑娘,我们来为您整理仪容。您别动,让我们伺候就好。”
“等一等领您出门逛逛,这座‘欢喜楼’是堡主专门为您兴建的,在您进门前,还没人来住过呢!”
有什么样磨人的堡主,一定有同样磨人的下人,殷素薇插不上话,只能任她们摆弄,听她们诉说著袁品修为了接她回家的种种努力。
“堡主准备了许多漂亮衣裳,裁缝刚依照您的体态修改了几件新衣,您看看,喜欢翠绿色或是嫩黄色?”
“再瞧瞧这些珠宝首饰,全是堡工为您挑选的……”
当丫鬟们搬来几个装满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箱子,一掀开盖子,流溢出的光灿亮彩照得殷素薇眼花撩乱,直想晕过去算了。
“你们的口音似乎和北方人有些不一样?”她揉著抽疼的额际,毒发过后的身子经过药物的控制,暂时轻松不少。
“我们听说现在‘欢喜楼’的下人没有一个是北方人。”
“尤其是派来伺候您的,必须在北方以外居住过十年以上,家里绝不能有意外伤亡的亲戚呢!”
殷素薇不禁苦笑,袁品修找侍从还怕对方有家人曾死于她爹的手中,用心良苦的为她设下诸多防护,以防她会遭到暗算。
他实在对她……太过体贴与爱护了。
殷素薇换上许久未曾触碰过的华丽衣饰,在丫鬟的牵引下,走出了寝室。
在“欢喜楼”第三层接近围栏处,她放眼观望,发现整个“翔龙堡”的面貌居然可以完全入目。
堡内湖光山色,气度恢弘;堡外草长鹰飞,景色壮丽。从今起,这将是她……不知几时会失去的安身之地。
斜阳和著暮色,徐徐潜入袁品修的书房,听到细微脚步声的他抬头看去,房外出现了殷素薇的身影。
“晚膳用过了吗?”他放下笔,屏退随从,领著殷素薇来到书房内的座位歇脚。“你该多躺在床上休息的,否则明天没体力。”
侍奉的人退去,房中只剩袁品修说话的余音,清晰而扣人心弦。
殷素薇赧颜的低下头,心里惦记著他的话语,体力……保留体力是要做什么?
男女成亲后,各种应当发生的事火速在殷素薇的脑海中逐一浮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颊上染开了两朵红霞。
“品修,我问你,你娘亲晓得我在这儿吗?”她努力回忆那位长辈的模样有多么的令她畏惧,以便抑制动情的心绪,让自己别再对他动心。
“她出门去了。”他避重就轻的道。
殷素薇见他目光闪烁,立即明白了他必定暗中算计著自己的母亲。“你呀!不要三思孤行。”她很怕他们母子失和。
“你才别烦恼无关紧要之事,放心养伤,当我的妻,其他什么都不必管。”他站到她身前,深幽的眸子浏览著她盛装华贵的外貌。
“别直盯著我看……”殷素薇有些自卑的伸手掩住睑上的疤痕。
袁品修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遮掩,赞美道:“你还是那么漂亮,和以前一样。”
她整个人恰似天边温暖的夕阳,散发出淡淡的柔光,薰人迷醉,而他则是因她而迷乱。
殷素薇摇头,不肯相信他的话。“我不能嫁你,这只会抹黑你。你曾答应过不勉强我,请你遵照诺言,取消婚事的进行吧!”
“我是答应过你,而你已经自愿投靠我了;在你扑到我怀里的那一刻,你应该有想到我将会做些什么。”手指轻轻按住她的唇,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袁品修露出魅力十足的温柔微笑。
进了他的门,他必须给她名分,否则她没有地位,不能名正言顺的陪他一起对抗他的娘亲。
他不要她受一点委屈!
殷素薇在他全神贯注的凝视下,心跳失去控制,如同一头不安的小鹿,到处乱撞,企图撞破她的胸膛,飞奔到他的怀抱。
她自厌的咬住嘴,暗骂自己无能,愈来愈抵抗不了他的诱惑,明知他是故意勾引她,她却无法排斥。
别对她笑、别对她温柔、别对她好,她想劝告他……然而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的柔情,她其实十分需要。
袁品修突然从袖袋内取出殷素薇给他的一对手镯。“你的订情信物,我清洗过了。”
镯子在她眼前散发出亮眼的光泽,她的一手衣袖被他撩起——“我们一人戴一个。”袁品修兀自将手镯套入殷素薇的手腕,然后交给她另一个,自己把手伸给她,撒娇般要求道:“你帮我戴。”
“这是女子的手饰。”她接过镯子,不赞同的告诉他。“你手那么大,套不上。”
袁品修不死心,拿过手镯,非要套进自己比她大了许多的手掌内,可惜屡屡失败,手上的皮肤都擦红了。
殷素薇心疼的阻止,“放弃吧!品修。”
他微微一哼,在他的人生中可是从无“退败”两宇,于是他开始运气,施展出“缩骨功”硬是把镯子戴上手。
即使手镯套在手腕,紧贴著肌骨的感觉不太舒服,但他仍不在乎。
殷素薇看得傻眼,不知该说他不择手段还是无所不能?
“幸好我学过缩骨功。”他自满的扬眉。
“……”她败给他了,萌生了永远斗不过他的自觉。
他执起她的手,愉悦的俯身吻住她欲言又止的唇道:“乖乖和我成亲吧!我会疼爱你一生一世。”
许多反对的话要说,殷素薇却无法开口,抵御能力全让他霸道的抽取掠夺,只剩下缠绵的滋味回荡在体内,感受著他柔暖灵活的舌,挑动起她全身早已湮灭的火种,燃烧了她灰暗的魂魄,让她像复活般,展现出别样火热的生命力。
第五章月华正浓,宏伟的“翔龙堡”沉浸在柔和的月色中,富有南北特色的精美建筑汇集堡内,相映成趣,华丽得毫不逊色于皇宫。
为了筹备婚事,堡内所有人忙到深夜仍未休息;袁品修亦不例外,等筹备完毕,已是万籁寂静的子时。
他遣退随从,独自回到点著晕灯的寝房,夜风拂起了他的罗袍衣带,潇洒的身影今天空的月娘见了也心醉。
尽管繁重的事务为他的眼角眉梢增添了一丝疲惫,不过人逢喜事,他的精神反而十分爽朗。
入了寝房,透过灯影,发现里问有人,袁品修随口吩咐,“说了不必伺候,我自己会梳洗,你们先去休息,明晨还有诸多杂事要忙。”
里间的身影微微一动,并未回覆。
袁品修进门,意外的看到竟是殷素薇端坐在床杨上等候著他。
两人相视无言,隔著一段距离,默默的端详著对方。
过了半晌,袁品修轻叹,先开口,“你还不睡,又来劝我放弃了?”她还真是愈挫愈勇。
下午被他打发掉,晚上接著来缠他改变主意,嫁他为妻,难道这么让她难以忍受吗?
“我的劝根本没有任何效用。”殷素薇心不在焉的捏弄著手指,话说得有几分丧气。
他的坚持不懈总能使她软化直至弃械投降。“每次争议的结果,哪次不是你大获全胜?”无奈的她,荏弱的姿态像极了需要滋润的花儿。
袁品修情潮涌动,怦然的心瞬间滋生了疼爱她的渴望。“知道劝告无用,你还来?”
意味深长的笑,让他俊俏的脸上出现了两个调皮的酒窝。“莫非是想使些旁门歪道的伎俩,害我明日不能跟你拜堂?”
被他说中了!
殷素薇心虚的将视线乱转,关上房门,她的娇躯不由得发颤,今夜她大概不会离开他的房……
“品修,我的年纪比你大,加上又伤又残,还没嫁妆,只有数不清的血债等著遭人追讨;无论你能否替我担当,我是绝对不能嫁你而害了你。”每说一段,便朝他走近一步。
“寻到你之前,你是什么情况,我一清二楚,若是害怕,我怎会带你回家?”与她并坐,袁品修边脱靴子,边点著床边的灯火。“你总是不断重复著一些废话,你说不烦,我倒是听烦了。”
她细瘦的手伸过去,按住他凑向烛枱的手指。
“素薇?”回过头,袁品修惊讶的发现室内唯一的灯也被她吹灭了。
室内突然暗下,他宛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显得出奇的晶亮,散发出神秘而迷人的光彩,让殷素薇的心跳因而猛烈。
“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你不必非娶我不可!”她怀著畏怯之情,细碎的声音带著近乎饮泣的颤抖。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袁品修的思绪转动,感受到了她的决心,然而他却预测不出她将做什么?
黑暗中,殷素薇的小脸红白交错,她就像个知错不改的孩子,紧张的用发抖的双手慌乱的解开衣裳。
“素薇!”袁品修马上洞察了她的意图,可他来不及制止。
她冲动得近乎赌上她的性命一般,狠心扯下自己的外衣、里衣,只留下单薄的亵衣勉强覆著私密处。
两人皆有武艺,视力都比平常人看得清晰,毋需一点光亮,袁品修看见了殷素薇弱不禁风的身躯是如何的发抖,那柔嫩且白皙的肌肤又是如何的诱人。
她居然是打著献身给他的笨主意,以换取他不与她成婚的念头!
“我……我不觉得自、自己美……这样的身子,你要……就、就拿去吧!”殷素薇的话细若蚊鸣,几次咬到舌头,说得断断续续的。
“你在惹我发火……”袁品修板起面孔,黑亮的眼瞳燃起怒火。
单凭他抑郁的语气,即可想像他有多生气,表情又有多严肃;殷素薇很怕这个年纪比她小的男子不高兴,没胆量正视他。“你说喜欢我,要的……不、不就是这样?”
“我带你回来,铁了心娶你,不是只为了圆房而已!”听著殷素薇略带哭腔的声音,本该动怒的袁品修顿时像泄气般的萎靡不振。
他从未如此委屈过。
那么努力的爱惜、珍视一个人,却总是被她顽固、不解风情的推拒到心门之外;可怜他唯恐伤到她,说话不敢大声、措词不敢严厉、行为不敢放肆,处处小心翼翼的呵护她,却还是打动不了她怯弱的心!
她就不能为他而勇敢一点的争取吗?“你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感受吗?”
殷素薇嗅到他失控的忧伤气息:心拧得隐隐发痛,在这无风无光的室内,空气凝滞,犹如她不肯进展的心。“我、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一无所有啊……”
到底会不会爱上他、能不能活不去,她自己都难以确定,哪还有权利成为他的妻,陪他一起同甘共苦?“我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个了。”
她卑怯的倚向袁品修,拿起他冰冷的手按住她的胸口,不顾体内的血液沸腾得快融化她的皮肉筋骨,鼓起所有的胆量告诉他,“你拿去……不必娶就可以得到我……不用给我名分。”
“够了!”袁品修怒极反笑,压抑著满腹心酸,不愿再委屈自己。“我不能再纵容你,盼望你自强了!”
—把被他放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殷素薇不安的仰望著他陷入阴暗的容颜,耳边忽然响起了他的移动声,她分不清他是拒绝或接受?
这让她感到她更惶恐了!“品修?”
他生气了吗?他要去哪?他要丢下她不管吗?他是不是轻视她了?如果令他厌恶的话,她真不如马上死掉算了!
转瞬之间,黑暗的房间逐渐亮了起来。
殷素薇诧异的观望,眼见袁品修在屋内每一个烛架上点满了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