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种醉生梦死达到极致，甚至会自我毁灭。”
白歌顿时明悟，和这个文明相比，地球处于多个国家竞争的格局，从历史辩证角度上来看，反而是有利的。
而这个文明，如果长期以往地下去，自我毁灭是迟早的事。
比如当全体成员的价值观渐渐趋于追求终极艺术时，他们会一致决定，缔造一个超级辉煌的艺术品，或艺术行为。
为此，他们甚至会舍生忘死，因为这是大于生存的高等追求，高级**。
所以最终极的艺术，或许就是最精致的作死。
一次没死，那还会有第二次，总有一次等于自杀。
“你们统一得太早了。”白歌对水银人说道。
对于神秘外星文明的话，大部分水银人表示不解。
统一有什么不好的？可以将资源集中，可以将人才集中，可以团结最大的力量。
不过还是有个别水银人中的有识之士，体会到了文明现在的困境道：“统一是时代的浪潮，艺术是生命赖以生存的毒。”
“我们文明有一句话：不要追求尚未到来的泡影，及时地发现美，才能让有限的生命精彩。”
虽然文明基本沉迷于艺术，但肯定还是有清醒的人。
可即便是这样清醒的人，也还是选择了现在，而不是未来。
他们将未来可能达到的星际航行，当做虚无缥缈的泡影，至少在一千年内都是如此。
不会有谁会为了一千年后整个文明的伟大腾飞而活着。
活在当下，是这个时代的选择，也不能怪他们。
水银人说道：“其实在发现你们之前，我们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独的。尽管有无数的艺术作品在描绘着宇宙文明的各种图景，可大静默，让我们觉得很绝望。”
“感谢宇宙，让你们来到这里，你们是值得敬佩的伟大文明，你们做到了宇宙的自由航行，做到了去欣赏更广阔世界的资格……”
“或许在你们看来，我们现在的时代是不成熟的，但我不相信，你们的文明就没有经历过沉沦的时代吗？”
“你们的存在给予了我们信心，我相信，未来我们的文明，也可以畅游星海。”
白歌眉头一挑。
他们觉得自己很文明，虽然技术弱于白歌，但却依旧要体现出文明的尊严。
白歌的文明既然能做到，那他们的文明肯定也能做到。
不过这显然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白歌的内心毫无波动。
因为他同时也在检测着对方的权力中心，在那里，水银人们不知不觉暴露了真正的想法。
“他们愿意交流，并且没有恶意行为，这肯定不是我们想象中邪恶的文明。”
“是的，我们太幸运了，这个文明的技术远超我们，或许我们可以借此得到帮助，踏入到星际航行阶段。”
“好激动啊，先不要暴露我们的意图，要庄重一点！不要被小瞧了！不过尽可能地让对方感受到我们的善意，能满足的尽量满足，若是能得到星际航行技术，我们就也可以探索宇宙了……”
“是啊，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见证更多的美，创造更多的伟大成就……”
尽管他们在屏蔽电磁波的房间里交谈，可还是一览无遗地暴露在白歌面前。
所以嘴上说一定可以达到星际航行技术，可实际上，还是寄希望于能从白歌这里直接得到。
甚至于基于某种清高的心态，还硬是要绕着弯子。
“伟大的客人，我相信不同文明的文化可以碰撞出最美的火花……关于我们的一切，可以毫无保留地传输给你们，我们有最大的诚意，去建立更深层次的交流基础。”水银人道。
白歌回道：“你们是想交换技术吗？”
“技术的话，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们是不会强求的。就算只是文化上的交流，我们也非常乐意。”水银人说道。
虽然他们这么说，但其实心里是很紧张的。
哪怕是追求艺术的文明，对星际航行技术也是梦寐以求，嘴上说不要，其实心里很想要。
白歌笑道：“事实上在不久前，我们还与一个文明进行了技术上的交易，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水银人大喜，但却又再次矜持道：“你们真是伟大的文明，其实我们坚信，自己也可以克服科技的瓶颈，踏入宇宙舞台。我们可以先进行文化上的交流，我们已经发过去了自己文化的精粹，你们也可以让我们欣赏一下你们的文化，在文化上相互理解，会增进我们合作的基础……”
白歌听着水银人各种废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此时歌德等人已经开始查看水银人发来的各种艺术作品，说实话，惊艳至极，美不胜收。
虽然很多过分精致与晦涩难懂，但能看得出，这个文明真的是有超级浓厚的文化底蕴。
第一次接触异类的文艺风格，给歌德等人的心理冲击非常明显。仿佛西方人第一次在敦煌发现那些超脱想象，充满异域风情，惊艳绝伦的壁画一般。
不过，白歌并不打算回馈地球的艺术作品。
只见他说道：“我们的艺术你们未必懂得，就不必交流了。”
很快，水银人得到这个回答后，有不少人脸上现出优越感。
“哈，这个文明的艺术看来很没自信呢……”
“真正的艺术，是可以跨越种族的，说我们未必能懂得他们的艺术，这意味着他们的艺术尚未达到跨越种族的境地，还属于很肤浅的阶段呢……”
“他们一个也没发来，说不定外星人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艺术，这可能是个专门钻研科学的文明。”
“其实看他们的飞船也能明白，那设计过于平庸了。”
从监控中听到水银人们暗地里的议论，白歌一脸被打败了的表情，忍不住气乐了。
只见他突然发送信息道：“你们的文化、艺术确实造诣非常高。然而宇宙并没有公共道德秩序，只要我想，毁灭你们只需要一刹那。”
水银人听得前半句，还非常兴奋，可顿时就被突然发狠地话给镇住了。
他们说道：“我们是最最爱好和平的文明，我们对你们毫无恶意，我们有着悠久而美丽的文化……请不要再说这么可怕的话，我相信你们也是非常文明的种族。”
白歌道：“我再说一遍，宇宙没有公共道德秩序，什么时候，你们觉得生存是一种唾手可得的东西？”
“什么时候，突然有了‘其他文明就一定要给你们生存权力’的幻觉？”
……
第二百七十四章 真实的第一笔交易
“我不是在威胁你们，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一个你们觉得理所应当故意忽视的事实。”
听到白歌冷不丁，关于生存权力的话。
水银人傻了，刚才不是还聊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这么凶了？
“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么残忍的话？我们都是文明啊……”
白歌说道：“残忍吗？即便是像你们这么彰显和平的文明，也依旧在不断地剥夺着其他生物的生存权力。对待同一星球环境下的物种都如此……”
“你们到底凭什么认为，来自遥远星系的我们，要给你们活下去的资格？”
“难道你们是靠着所谓精致而又晦涩的高雅艺术，才在蛮荒之时从众多天敌中延续至今的？”
水银人的体液，在紧张中从体表蒸发出来，凝结成水银滴落。
从悬浮在大气层外发来的冰冷通讯，令他们如坐针毡。
仿佛下一秒，就会从那艘巨大战舰中激射出可怕的毁灭型武器。
有几个水银人，突然从白歌的话语中，惊醒般察觉到，自己的心理到底腐朽到什么程度了。
事实上，他们文明早期，为了自己的生存，剥夺了无数物种的生存权力。
而当他们不用为了简单的生存而努力时，却又为了艺术，为了科技进步，为了种种**，继续导致了很多物种的灭绝。
他们有资格这么做，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是在残酷的自然竞争中走到了现在。
生存不是唾手可得的，而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然而当他们统治整个星球后，却有了自己本该是主人的错觉，本能觉得其他生物应该有让他们继续活下去的义务。
“我们都是文明，我们可以交流……”水银人依旧想说，文明之间的接触，自然应该与物种间的竞争不同。
白歌说道：“正是因为你们可以交流，所以你们才有被交流的基本资格。你们应该庆幸，我们确实不是什么酷爱毁灭的文明，而你们也不是那种异类到无法建立交流的生物，否则你们连交流的资格都没有。”
“但这不代表你们同时有了生存资格，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在这珍贵的交流机会中表现出你们值得让我们不毁灭你们的理由。”
“明白吗？生存资格，就是我们将要卖给你们的……第一件商品。”
水银人欲哭无泪，这也太真实了！
他们的想法中，既然这个文明愿意交换技术，那么他们或许倾尽全力，能得到想要的星际航行技术。
本来还在幻想着得到高级文明的帮助，技术腾飞呢。
结果倒好，白歌直接给出了一个真实而又残酷到极点的商品生存资格。
想谈其他，可以，先把这个买了。
是，大家都是文明，所以他们还有买这个资格的可能。
若换上鸡鸭鹅般某些无法表达自身思绪的种族，想买还买不了呢……
水银人，又曾几何时与他们所统治的本土动物们，谈论过该如何进行这种生存交换呢？
不是施舍，就是无视了。
明白这一点的水银人，暗地里吵翻了天。
他们很多都无法接受这么真实冷酷的交易，想买技术，先买命。
顿时，这场文明之间的首次接触，从自以为的和平交流，变成了没有硝烟的生存之战。
他们现在必须拼尽全力地从强大文明手中，争取到活下去的资格。
就在水银人内部疯狂商讨时，处女号内，歌德忍不住说道。
“死神大哥，你这和抢劫有什么不同？”
白歌说道：“没有不同，这就是抢劫。”
让对方付出有价值的东西，来换取自己的生命，这就是典型的抢劫。
可是，宇宙有谁来维持道德吗？文明之间的事，也能叫抢劫吗？
这个文明在白歌眼中，几乎没有价值，若说特产什么的，也就是艺术成就了。
可有什么用呢？白歌连跟他们建立交易渠道的兴趣都没有，仙国之人起码还有个人实力，可以去往各个危险的地方工作，他们的潜力也很高，能开创出极为有用的法术、法宝等。
然而水银人，潜力连地球文明都不如，个人身体素质当劳工都不行。
说实话，发现这里的情况后，白歌想转头就走的。
可偏偏水银人还特别想交易，交易就交易吧，说不定有什么白歌没发现的特产呢？可非要磨磨唧唧绕弯子，明明心里很想要，嘴上却很硬，甚至于因为他们的艺术成就高，而产生不自觉地优越感。
一个优势在于艺术，全民耗费大量资源造奇观满足虚荣心的种族，有什么资格蔑视一个能秒杀他们的陌生文明？
真是一点自觉性都没有，这样腐朽的文明活该被抢劫。
“我只给你们三十分钟。”白歌发出了最后的通知。
只见从处女号飞船上，激射出一个庞大的物体。
这场景顿时把水银人吓惨了，可好在那不是什么武器，而是一个巨大的沙漏。
他们并不认识沙漏，可不妨碍他们看出来这是一种计时装置。
由铃铛制作的灵性物质沙漏，里面的沙子从上半部全部流逝到下半部，刚好三十分钟。
水银人能很直观地看懂这种时间地流逝。
与此同时，一颗巨大的星球猛地出现在大气层外，过近的距离下，它的引力场很快影响整个半球，造成了极大的潮汐效果。
强烈的风压、席卷的寒流，不同大气间的相互摩擦……
让水银人们惊悚至极。
“那是……一颗星球？”
“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突然之间就……”
冒出来的星球，正是冥王星，它已经比最早时大很多了，体积仅仅比月球小五分之一。
骤然出现，遮天蔽日！
对于站在行星上仰望天空的人而言，月球那么大的天体，突然出现在大气层外。
其视觉冲击是无与伦比的，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的末日景象。
冥王星并没有掉下去，它自己是可以飞的，只见冥王星从过于靠近的地方拉开一些距离，仅仅让自己的大气层贴着这颗行星的大气层。
随后如同教官审视学生一般，在行星附近来回晃着……
一会儿跑到某颗卫星处，一会儿又蹿到行星的北极，还有的时候以高速环绕行星。
天空到处在冒火，高温气体纵横苍穹，形成一条条蓝色火烧带，数量庞大的带电粒子剧烈运动着。
“轰轰轰轰轰轰隆……”庞大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到处都是电蛇乱舞，等离子态火焰与高速带电粒子混为一谈。
“这是什么啊！为什么星球可以自由运动？”水银人没有在冥王星上看到明显的推进器之类的东西。
其实就算有，一颗这么大质量的东西，也不可能如此灵活地运动。
白歌说道：“作战单位。”
“作战单位？”水银人知道，这东西就是该文明的武器。
可这种武器，已经超乎他们的想象。
竟然用一颗行星当作战单位，而且这貌似仅仅是这艘战舰所佩戴的武器之一。
先不谈它之前是装在哪里的，光是改造这么一颗自然行星成为战星，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冥王星其实已经不再是原本的样子，它的表面有个心形的盆地，无限暴雨云的降水，虽然还没有形成海，但水流的冲刷已经给冥王星表面留下来纵横八方的水系脉络。
在铃铛和小冥的主动改造下，山体层层叠叠，规律排列，环绕心形盆地，东西南北耸立着。
地壳一直在变化，调动着更坚硬的物质输送上来，又有深不可测的庞大天坑，直通地底，冒着红光释放着热量改造大气温度。
两个这样的天坑，就如同冥王星上的两颗眼睛，注视着他们。
通过电磁探测，水银人们能察觉到冥王星内部有大量的金属造物，其连成一片，浩浩汤汤，数以百亿计。
此时此刻，他们母星的五颗卫星，都被冥王星所捕捉。
通过法力束缚，五颗卫星如同被绳子牵着的球，螺旋降轨式地跟着冥王星转动。
看着这样壮观的奇景，两个对称的地珥算什么？
“伟大的工程！这就是技术达到不可思议地步的伟大工程！”
多愁善感的水银人哭了，他们看到了一项自己文明绝对造不出来的超级奇观。
虽然它的艺术性并不怎样，可这种辉煌的造物，本身就有一种震撼力。
没有太多的刻意设计与骚柔的装饰，有一种自然直观的美。
能给人最直击心底的震撼，其本身就是一种纯粹的艺术。
而这，并不是什么为了艺术成就而创造的东西，它仅仅是个武器而已。
有些水银人，突然就感觉到。
当科技停滞时，没有更广阔的视野与创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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