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里准备着犒赏三军的时候殷军已经又分别跟乌剌与北真迂回交战了两次。
不打仗的时候戚缭缭就带着黄隽在草原上转悠,但是仍然没有什么线索。
对此她开始有些迷茫,不知道是不是她和萧珩以及皇帝三方都对那要寻找的人都无头绪。
而战事进行到如今,其实打的也越发激烈起来。
因为经过这么多次的交锋,双方对彼此的战术及策略都有了一定了解。
再想如初时那样出其不意地进攻取胜已不那么容易,如今的状况,是更加接近于拼真刀实枪。
大军因此暂时在库哈驻扎下来,并且看样子还会有段时间的停留,越是接近王庭对方的防卫就越严,而且孟恩最近似乎也在忙着调整战术。
燕棠每日里都是跟将士们在一起,戚缭缭能见到他的时候只有晚上。
到库哈后她又跟他同宿了,除了行军途中她跟邢小薇一起之外,他们皆在一起这已成了他订的规矩。
军令如山啊!虽然这规矩订得透着那么土匪,可戚缭缭除了服从有什么办法。
戚子煜自跟燕棠同袍作战过几次之后,如今对他们俩已经完全睁只眼闭只眼了。
从前看见燕棠便拉着个脸,如今哪怕是看见他们俩肢体接触都顶多也就翻个白眼算数。
反倒是程淮之和邢炙还有戚子卿他们嚷嚷叫个不停,不许他们在面前辣眼睛。
当然,这些都是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出了他们这个圈子,戚缭缭无条件维护燕棠的所有威严以及决策!
由于这些青年们在交战中不断变得从容而沉稳,同行的靖宁侯他们便逐渐有敞开肚皮看着他们大放光彩的趋势。
要说除去燕棠以外的所有年轻辈里,萧珩的表现算是最令众人感到意外,原先在京时众人还有些许排外,如果非要选的话,他们当然会选择站燕棠,毕竟他们才是打小玩到大的兄弟,萧珩虽然出色,终是后来的。
但几场仗打下来,他明明跟燕棠有过隔阂,素日也确是有些不那么对燕棠恭恭敬敬,却从未在战事有半点违抗,指哪儿打哪儿,且还总无畏地冲在最前面。
赢得漂亮,输的也并不狼狈,且事后也并不怎么得瑟,也算是凭实力赢得人心了。
何况从前有些忌讳他还有些因为他想跟燕棠抢戚缭缭的原因,如今人家都修成正果如胶似漆了,且他们成亲自始至终也没见他出来搅什么浑水,多少也叫做是条汉子。
这圈子便开始真心接纳他,哪怕是燕棠与他们同在,商议战术时,气氛也始终自然。
只有戚缭缭知道萧珩压根就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燕棠揭过去了,也知道燕棠始终挺不待见他的人品。
如今两人呈现出和谐状态,不过是双方都知道轻重,不至于拿国事以及将士们性命开玩笑罢了。
萧珩心结不解开,便不会有真正的和谐。
殷军高涨的士气占了不少赢面,加上营中不时地分批次组织一些小范围的武拼,设下奖励,于是也更刺激了大伙的热情。
走在殷军营中,时常能碰上相互搭着双臂爽朗畅笑的士兵们。
“奇了怪了,就你们家那口子那冷面阎王,居然会带出这么有活力的一批将士,他怎么做到的?”
阳光灿烂的日子,他们在山坡上看营地里正在举行的赛马,邢小薇盘腿坐着百思不得其解地说。
戚缭缭只是咬着草尖笑笑。
燕棠只是习惯了严肃,又不是天生只会严肃。
就好像他很懂得借助蓝钟离与戚子煜的那一战来树立信心,以及又懂得让萧珩出马任先锋激励士气一样,他同样懂得怎么样捉住士兵们的心态,让他们在军队中感觉到积极热血的一面。
最为融洽的还是她和程敏之戚子湛他们的这个小圈子,因为加了个勤快的黄隽,更加热闹起来。
除了悠闲得像狐狸一样排成排地坐在山坡上晒太阳,他们还有经常开小灶打牙祭。
这次戚家几个小的里只来了戚子湛,这就成了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了,有仗打的时候六爷抡起刀剑就冲进人群,没仗打的时候伙房就是他六爷的战场。
邢小薇和黄隽最喜欢给他打下手了,因为菜熟了总是她第一个尝到鲜,就连戚缭缭这个小姑姑都要不好意思往后排一排了。
戚缭缭就疑惑:“你既是追着子卿过来的,你跟他到底怎么样了?成天跟着子湛跑,男人能追到手吗?”
她都替她着急。这多好的机会,她就惦记着吃!
“追不着我有什么办法!”邢小薇摊手说,“强扭的瓜不甜,我觉得追子湛还好些,他会做吃的,这个出门在外起码饿不死。”
戚子湛端着锅走过来恰巧听见了,忍不住伸脚踢她的凳子:“你麻溜地起开!这么能吃,我哪里养得起你!”
“谁要你养?我又不是没嫁妆!”邢小薇自锅里捞了根羊排。
不远处正与戚子煜他们边唠磕边走过来的戚子卿听见这段,瞬即瞅了她一眼。
戚缭缭也瞧见了,似笑非笑碰了下邢小薇胳膊,扬声道:“真打算放弃子卿?”
“要不然能怎么着?”邢小薇专心吃肉,“每次我跟他打招呼他都对我视若未见。
“我想过了,你们家老三虽然长得是我的菜,但是长得好没有什么用,不能做饭吃,不如子湛实在。
“哪怕是将来成了亲,他压根连正眼都不给我,那我还不得守活寡!”
邢烁一把拍在她后脑上:“瞎说什么呢?本来就糙,出来一趟更糙了!人家戚三哥喜欢的是温柔贤良的淑女,你这个样子,你追断腿他都不会喜欢你!”
“他本来就不喜欢我!”邢小薇完全不为所动。
不远处的戚子卿脚步不晓得怎么回事,忽然就慢了下来……
戚缭缭总是抱起胳膊伸长腿,玩味地望着这群人。
当然,别的好的消息也是有的,她真的没有怀孕。
然后就是邢炙这批受伤将士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小部分重伤的,日前皆驾马赶到了阵营。
第414章 那个狼头
再然后同来的还有包括徐夫人在内的几名眷属,以及留守的红缨翠翘,全都跟着过来了。
在下一次大军推进之前,女眷们将会留在这里照顾她们各自的丈夫一段时间,因为他们当中也有人负了伤,索性就都接过来团聚了。
因着徐夫人上次给了润肤膏,虽然戚缭缭没用,但仍然领了她这份情,后来也偶有接触。
这回到了库哈,女眷就更少了,戚缭缭因着将领们对燕棠的支持拥护,于是也让子湛就地取材做了十来样菜,整出了一席席简单但厚实的宴席,邀请女眷们到帅帐来赴“接风宴”,也算是侧面代表燕棠犒劳一下众将领。
“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无非是吃肉,倒是这里两道野菜是黄隽带着我去采的,夫人们尝尝。”
北地有肉吃新鲜,能有几样绿油油的蔬菜吃简直太难得,戚缭缭诚心地邀请着众夫人。
又道:“我这个人向来随意,此处也不比京师,希望夫人们也随意一些。”
赴宴的女眷共有六个,都是高级将领的妻子,有些是戚缭缭认识的,有些是后来才熟的,但她这么豪爽,大伙很快也消除了拘束,自如地交谈起来。
徐夫人浅尝两口,说道:“早就在围场领教过六爷的手艺,这次尝来,又精进了。”
戚缭缭笑:“他自幼就喜欢参研这些,你们吃得惯就好。”
说着抬手让翠翘来上羊肉汤。
燕棠怕她吃不惯军中伙食,正好草原上牛羊多,便让人每日弄几头牛羊什么的到伙房让烹了,又或者去附近山上去猎点什么来,顺道也给将领们加加餐。
虽然说肉吃腻了,但是这加了些别的食材一道烹制的羊骨汤还是很鲜美的。
周将军的夫人说道:“王妃喜欢吃羊肉,妾身倒听说鞑靼人有种烹制羊肉的方法烹出来味道极佳,只不过一般地方吃不到,这里也没有馆子可下,须得他们鞑靼人自己动手拿锅灶才能做出来。”
“那还不简单,”曹将军的夫人笑道,“下一仗打完,便去找几个鞑靼人做来尝尝,或是跟他们学了那法子也就是了。”
大伙又顺势说起战事来。
徐夫人言语不多,但也不算沉默,很多话题她都能接上,关键是还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女眷们与她都熟起来。
戚缭缭听她们叙着话,也不时地附和几句,直到红缨来凑耳说黄隽来了,她才点点头起身,让邢小薇先帮忙陪客。
黄隽站在院外草地上,一身袍子拦腰拿汗巾系着,袍角塞进了汗巾里,露出底下的长裤与布靴,一张小白脸早就晒成了锅底,如今的他跟昔日京中文文弱弱的通译官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了。
“我打听到一点事,估计你会觉得有用。”看到戚缭缭后他立刻走上前来。
“二十一年前苏赫走失过一名宠姬,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早些年贺楚还没上位的时候,也曾经着人在西北一带寻找过这个人。”
自打戚缭缭决定把调查乌剌王室为初步途径之后,黄隽由于对北地民俗以及鞑靼语的精通,就成了她的重要帮手。
戚缭缭道:“贺楚真的也找那名汉姬?”
“没错。”黄隽肯定地点头,“当时在七子镇我就跟当地的老人打听过,留了个影儿。
“这些日子我在草原上走了走,竟然又听到有人这么说,还说由于自乌庭去往西北此地是必经之路,因此有人还确切地说应该是来找过三次。
“最后一次是五六年前。”
戚缭缭觉得这消息让人脑子不大能转得过来。
苏赫寻找那汉姬还好说,毕竟当过他姬妾,也算是有些情分。
可贺楚论辈份得管这汉姬为庶母了吧,他也来找她?还找了三次?!
当然,草原民族对这些事情似乎并不讲究,寡嫂嫁小叔子,继子纳继母为妾之类的事屡见不鲜,就是真看上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这是否说明,贺楚对这汉姬至少是关注的?那么难道是说,有可能贺楚跟皇帝心系的是同一个女子?!
“戏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她捏着下巴喃喃道。
又问:“还有什么?”
“别的就没有什么了。还有这个也问不到什么线索。”黄隽说着从怀里掏出张纸来给它,“没有人见过这东西。”
戚缭缭看了下,点点头,收进袖子里。然后道:“回头有时间我跟你出去看看,你先去忙你的吧。”
看他走了,她才又回到了席上。
“菜够吃吗?不够再让子湛来两个。”
席上仍在边吃边交谈,戚缭缭坐下后掏出帕子来拭唇,却不妨袖子里一张纸被带到了地上。
一张绘着半个狼身的纸,堪堪好落在徐夫人脚畔。
徐夫人盯着那狼身看了一会儿,然后弯腰拾起,递回给戚缭缭。
“这是王妃的画作?”并排坐着的曾夫人好奇看过来。
戚缭缭望了眼徐夫人,笑着接过来:“先前与邢姑娘在房里无事,画画来消遣,她偏让我画只狼,我又没怎么见过活的狼,哪里会画?
“记得前日在外偶见过这么一幅图,便勉强画了个前身,实画不下去,真是让夫人见笑了。”
说着淡定地将纸叠起,又塞回了袖子。
邢小薇听她说完连连看了她几眼。她让她画狼?!
……
一席饭吃到太阳微偏才散。
徐夫人走出院子,脚步没有半丝凌乱地回了自己营房。
进了门,她又平静地拿过架上的帕子来擦手。
直到把掌心擦干,她才顺势坐下来,定定望着落在对面壁上自己模糊的影子。
忽然她起身走到书案旁,提笔沾墨,在纸上刷刷一阵,一只呲着獠牙的狼头便倏然显现出来。
她静静地凝视着这只狼头,抬眼时眼里又露出来些许迷茫,像忽然看不透一幅画,又像是忽然看不懂一本书,再接着,她又垂眼看下去,接而嗤地一声苦笑,她将这画蓦地拧成团,接而又摊开来撕了个粉碎。
……
第415章 去盯着她
戚缭缭回了房,也拿着那张故意画得只有六七分像的狼头出来看。
皇帝说密旨的事情不能泄露,她不敢疏忽,但是当真把它捂得死紧,又怎么往下查呢?
所以她就大致画了个狼身的样子,使狼头与图腾有六七成像,并编了个由头让他出去转转看。
对此她是有些把握的,虽然那画跟原图有差距,但是如果见过那只狼头的人,看到这幅画后一定会有印象,但可惜的是并无所获。
她忽然又想起先前帮她捡画的徐夫人,她清楚地留意到,她是正面看到了这幅画的,那么她在看到这幅画会有什么触动吗?
虽然说在关五娘那里并没有印证到想要的线索,她的说辞听起来也无懈可击,可是她仍然觉得在徐夫人房里发现的蔷薇色锦缎与关五娘房里的一样,这不会是什么巧合。
关五娘既然就是以此谋生的,那么徐夫人当年又在西北呆过多年,她会去找她打听她家人的信息顺理成章,为什么她说没见过这个人?
但刚才自她身上完全看不到什么破绽,她又有些迷惑。
是她疑心错了吗?
她握紧这张纸沉吟片刻,忽然开门又走了出去。
程敏之他们也是住的帐蓬,这会儿几个人正在讨论着如何用擒拿术近身攻击敌人。
戚缭缭躬身进来,顺势就与落了单的邢小薇过了几招。
完了坐下来歇息,她说道:“大伙近日有空,你们谁能不能帮我盯一个人?”
“谁?”邢烁立时抹着汗走过来。
“徐坤的夫人。”
他愣住了:“你让我一个大小伙子去盯个年轻女眷?”
“什么事儿?要不然我去呗?”邢小薇接口道。
戚缭缭想了下,她去倒也合适。
便道:“于我来说算是挺要紧的事情,你就帮我盯着她,看她平时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就行了。
“不过这个徐夫人行事十分谨慎,你当极之小心,就算是问不出什么来也不要冒险,倘若被她发觉,那就什么事儿都不必干了。”
“行了,”邢小薇道,“你说不要打草惊蛇,我就有数的!”
……
戚缭缭其实并不觉得这趟行动能够捞着什么线索。但是了解了解一下总是无害。
邢小薇则因为实在是闲得慌,却正正经经地在想办法给她跑好这道腿。
先是精心策划着跟徐夫人的偶遇,然后是投其所好的攀谈,再接着是逮着机会就邀她陪着去散步,顺便还抱怨戚缭缭几句,说她自从有了燕棠就不跟她玩儿了。
一来二去,倒还真被她攀上了交情。
而戚缭缭也告诉她,特别留意她对乌剌的态度,对自己生活琐事的提及,最重要的是她是不是也在打听什么消息。
她想,也许她还是不能把徐夫人当成一般人看待。
殷军一度势如破竹,贺楚孟恩开始有了颓象。
加之与北真那边的联手也险些出现崩裂,近期已经在紧锣密鼓商议对策。
而紧接下来殷军要攻击的察罕草原便成了他们防御的重中之重。
自察罕起,到王庭这一整片皆是开阔的草原,再也没有什么城墙,一旦察罕失守,事实上除非乌剌兵马足够强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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