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纳侧妃这种事对东宫夫妻来说也不是小事,哪里能有那么快松劲儿?
太子抽空去镇北王府看燕棠,由于女儿没人管,巴着他的腿不肯松,只得也抱着出了门。
叶太妃看见小郡主可欢喜了,家里没有姑娘,这姑娘又长得可爱,少不得要抱抱。
一会儿苏沛英和苏慎慈来了,苏慎慈去了内院跟太妃和小郡主说话,苏沛英到了澹明堂。
太子笑道:“你也过来串门了。近来往东宫来的少,可是忙婚事去了?”
跟冯家的事儿苏沛英还没有正经跟谁说过呢,说到这里,就直说了:“不敢瞒殿下,跟冯家议婚的事儿已经不作数了。”
燕棠和太子都感意外:“这是为何?”
念着冯凌的那份真情实意,苏沛英没把话说明白,只道:“八字不合。”
合欢(12)
燕棠和太子相视无言,眼里都有不着痕迹的意味闪过。
苏冯两家这婚事虽然没有走到文定那步,但是前后也拖了将近半年,倘若只是因为八字不合,怎么可能到这会儿才说不是?
但这种事旁人也不好轻易过问,便就皆有默契地岔过了。
“明日詹事府有要务磋商,你记得过东宫来执笔。”
一句话,话题便转开了。
苏沛英是为着叶家小少爷办弥月宴的事情来的。
叶家虽然在朝上地位不显,但家族里也仍是有人为官的。苏家与之没有亲密到非亲去不可的地步,但是贺仪按理也得着人送去。
王府里燕棠不能出门,戚缭缭又怀着身孕,便只有叶太妃带着燕前去。
苏沛英惦记着妹妹很快即要嫁为人妇,因此前来请叶太妃带着她去多见见世面。
“东宫那纳侧妃的事怎么样了?”燕棠问起来。
“殿下心里必然有数,我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燕棠啧了一声又问他:“那冯家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方才碍着太子在,不好说,眼下他可憋不住了。
苏沛英也只好把原委说给他听。
燕棠微哼着拢起手来,他原还以为冯家有附凤之心,原来问题出在冯小姐的气性上。
便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回头我让我母亲给你相个好的。”
不等苏沛英答话,他倒是又自顾自地往下出了主意:“我母亲这回去叶家赴宴,必会见到许多亲戚女眷,我看这次不如你也去去好了,瞅瞅有没有合适的。”
苏沛英自茶杯后慢条斯理抬起头来:“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才能把孩子娘早日给接回来吧!瞧瞧这都快过年了都。”
一席话说得燕棠又泄了气。
巧的是戚缭缭也在关注苏沛英跟冯家这桩,毕竟长时间没进展太不正常。
苏慎慈应苏沛英的叮嘱,初时没说,后来忍不住也吐露了。
“那冯小姐嫌弃我哥没情没趣,不甘心嫁。”
说到这里她也觉得挺没劲的,原先她对这个准嫂子印象还不错,如今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戚缭缭心疼。
虽说冯小姐想慎重对待自己的后半生并没有什么错,可当被伤害的那个人是苏沛英,她这碗水就端不了那么平了。
有什么想法,好歹也早些说出来不是?平白耽误人家那么久。
最后她抚桌道:“我跟我嫂子们说说,请她们去做个媒,说个好的!”
……
沈氏对苏沛英印象一直不错。听说跟冯家婚事黄了,也是感慨。
叶家举宴这日苏沛英刚回到府,后脚靖宁侯就登门了:“沛英赶紧换衣裳,随我去叶家赴宴!阿慈帮他打扮打扮,今儿有许多世族登门,我要把他介绍给大伙儿!”
苏慎慈笑道:“哥哥大约没打算去。”
“又没有什么公务要忙,为什么不去?”靖宁侯不由分说,已经笑呵呵地把苏沛英给推进房去了。
苏慎慈心知肚明,便也抿嘴笑着进内给哥哥参议。
戚家跟燕棠结了亲,自是要去叶家道贺的,苏沛英见他如此,不好拒绝,也只得从善如流换了衣裳。
午前到了叶府,半个胡同都快被车马挤满,时而有迎客的炮仗声响起,热闹得紧。
这喧闹声也传到了一街之隔的柳丝胡同。
顾小霜休整了两日,又开始准备出门找活计。
给人帮工自然不是长久之计,她能洗的碗别人也能洗,没有一份具备竞争力的工作,便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安稳,更别说做阶段性计划。
但眼下只能一步步来,首先她想靠本事吃饭就注定得有个契机,她去帮工做粗活,不妨碍她等待契机到来。
“我先出去了,今儿前面胡同里车马多,你要是出门,最好是绕开那段。”
出门时她叮嘱紫瑛。达官贵胄们总是气势夺人,凑上前去若是磕碰,也不好说理。
“知道了。我今儿不出去。”紫瑛也怕自己给她添麻烦。
“敢问顾姑娘在吗?”
正说着,虚掩的院门外忽有人发问,声音陌生却透着涵养。
阿吉腿脚利索,跑去开了门,引了个中年男人进来,只见浑身干干净净地,见着她后细细打量了几眼,然后就微笑颌起首来:“敢问这位可是顾姑娘?”
顾小霜纳闷:“我是。您谁?”
“在下是孙公公府里的管事,我姓于,奉公公的示下,想来请问姑娘如今可曾找到地方高就?”
孙公公?!
顾小霜立时想起那日被萧珩搅黄了的差事来!忍不住跨前两步:“没有。孙公公这意思是?”
来者笑道:“公公对姑娘的身手念念不忘,说倘若姑娘方便,还是想雇请您当我们夫人的护卫。”
顾小霜惊喜莫名,顿了下才道:“公公当真还想请我?”
“正是。”于春笑着说,“报酬是每月十两银子。日常嚼用按惯例,都是府里给包了的。姑娘要是嫌少,日后时间长了,自然还会往上提一提。您看合适么?”
顾小霜可真叫心花怒放了!
这年头一个大户人家的一等丫头也就二三两银子吧,护卫凭本事赚钱,自然工钱贵些。
照一两银子四百块现代币来算,十两银子就是四千块!
当然,这么说起来并不算多,但是对于走投无路到需要去给人刷碗的她,简直已经算是巨款了!关键是日常嚼用都给包了,这种好事还上哪里找去?!
“方便,方便的!”她连声道,“不知几时要人?”
于管事微笑:“越快越好。若姑娘方便,即时与我去最好不过了。”
顾小霜遂飞快地跟紫瑛打了招呼,然后回房换了身衣裳。出来直接往孙府而去。
紫瑛送她到门外,也是高兴不已,总觉得姓何的这事过了之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呢。
“紫瑛。”
她刚转过身要跨门,身后忽就有人道。
听到这声音,她蓦然转身,只见五步外槐树下赫然站着昨日才对簿公堂的谭子韶,锦衣绣服,足蹬云履,完全不是昔年布衣草履的模样。
“你来干什么?!”她立时沉了脸,抻直了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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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13)
谭子韶看了她一会儿,径自跨门到了院中,扫视完之后又转身过来打量她:“进京多久了?”
这声音之平和,仿佛昨日在公堂上矢口否认与她有婚约的是两个人。
“怎么住在这地方?”这便又仿佛他生来便是锦衣玉食的达官贵胄,瞬间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我不住这儿,难不成住谭大人的府上么?”紫瑛打发阿吉走开,寒脸道。
谭子韶露出些为难意味。“紫瑛,别这么对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左大人赏识我,肯提携我,我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条件不选,是不是?
“我寒窗苦读多年,终于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我步上青云了,也是给你父亲脸上添光,不是吗?”
“你住嘴!”紫瑛脱口道,“你提我父亲做什么?他泉下有知,绝不会认你这个学生!”
谭子韶望着她,退身在树下摆着的一张条凳上坐下来,看看这四面土墙,说道:“我记得林家在乾州的房子前后有四进,还有座花园。
“你最喜欢在花荫下读书,还有在小湖边垂钓,宅子大,住得可真是舒服。
“我如今在京师也住着四进的宅子,只是可惜,不能让你住进去了。你不觉得这样很委屈吗?”
权当狗吠了!紫瑛没理会他,转身走回盆边坐下,搓起衣裳来。
“你从前说过,我是除了你父母亲之外对你最好的人。紫瑛,我来这趟,也是为你好。”
谭子韶自顾自往下说着,语气始终平静软和没有起伏。“我知道你钟情于我,可是左府权势太大了,我便是有心收你进府,他们也”
“谭子韶!”紫瑛怒而抬头,直接自盆里舀了盆水泼过去:“谁给你的脸?!”
谭子韶有防备,抬袖挡得及时,衣袖虽湿了,脸上却滴水未沾。
“林紫瑛!”
紫瑛冷笑起身:“看来这趟进京真是不虚此行,让我看清了你这无耻嘴脸!
“我钟情于你?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我钟情的?即便当初有几分旧情,如今也化为乌有。
“谁稀罕你的四进宅子呢?我巴不得你跟你出身高贵的未婚妻恩爱百年,不要再来祸害我!
“你在我林紫瑛眼里你连渣滓都算不上!我来京师只为求个结果,不是因为我非嫁你不可!
“现在我反倒要感谢你不肯承认这婚事,托你的福,我还是无牵无挂的自由身,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这里配不上你的贵足,也请你立时给我滚,去做你的东床快婿吧!我林紫瑛永生永世都不想再跟你有瓜葛!”
谭子韶阴翌的眼底有怒涛翻涌。他上前两步,缓声道:“你真是变得一点斯文也不要了!”
紫瑛道:“跟你这种连脸都不要的人说话,我要斯文做什么?”
“林紫瑛!”谭子韶面色阴寒。
眉头紧皱了半晌,他掏出几张银票,极力忍耐着道:“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这里是五十两银子,你拿着当盘缠,给我立马回乾州去!”
“凭什么?”
“我这是为你好!”他说道,“我毕竟已经是左府的女婿了!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我也不方便顾及你。比如何天全这事
“你听我的话,赶紧带着阿吉离开京师。你在乾州有田有地,比在京师好多了!”
“收起你的假惺惺!”紫瑛啐道,“我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你这是担心我留下来会坏了你的好事?
“你心虚了?怕我留在京师终有一日将你忘恩负义陈世美的真面目撕开给世人,阻挠你攀龙附凤,顺着裙带关系往上爬?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紫瑛冷笑,“谭子韶,那左晟能做到兵部侍郎,也不是好糊弄的吧?
“且不说你配不配跟我提这些,你觉得就你这点心思会真能把他耍得团团转?高枝不是那么好攀的,我奉劝你,可别将来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谭子韶沉脸:“谁教你说的这些浑话?”
紫瑛进而冷笑:“你若不来这趟,我还勉强可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可你这么急哄哄地想赶我走,我只觉得忍无可忍!
“这京师不是你的京师,你有什么资格赶我?!”
谭子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垂头望着她,缓缓地咬着牙:“任性对你没有好处。左小姐对我很满意,你觉得,如果让她知道你追着我到了京师,会容得下你?
“别傻了紫瑛,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们有婚约,又何必留下来跟自己过不去呢?
“听我的,赶紧拿着钱回乾州,对你我都好。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有第二个何天全!”
紫瑛怒了:“你也不过是个才刚刚攀上权贵的寒门子弟而已!我就不信,两年不到的时间你就能在天子脚下呼风唤雨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负了我林家恩义在先,如今还想来驱赶我,世间岂有这样的道理!”
“信不信由你。”
谭子韶把银票掷在条凳上,冷冷道:“我就算做不到呼风唤雨,终归也比你强些。
“给你十日时间,十日后我要京师城里再也见不到你的人,这辈子也不要再在京师出现!胳膊能不能拧得过大腿,你自己好好琢磨。”
院门一张一合,院里瞬间已不见他人影。
紫瑛紧闭着眼等那阵眩晕过去之后,才跌坐下来。
“姐姐!他怎么这么坏?”阿吉扑过来抱住她的腰,“我们要被赶回乾州吗?”
紫瑛心情糟得很,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只好摸摸他的头:“先去隔壁跟阿布他们玩吧。”
阿吉也快七岁了,说懂事不懂事,说不懂事又懂事,见姐姐神色不好,便默默出了门。
紫瑛回房坐了半晌,仍觉心口怒火难平,又回想起当年父亲常常训告她,让她将来需得信守诺言跟谭子韶成亲,不管他高中还是落第,都要做到宠辱不惊,又涌出来一阵悲伤。
她倒是信守承诺找寻进京了,只是对方却根本不屑什么诺言。
“紫瑛姐姐,发生什么事了?”隔壁的几个小姑娘在遇见阿吉之后,皆纷纷跑过来问候。
紫瑛不愿私事为人所知,勉强敷衍了几句,提起身边针线篮子:“我们出去转转吧。”
合欢(14)
叶家今日宾客甚多。
这自然与叶府素日待人的低调谦逊有关,也跟燕棠身世大白后还并没有跟燕家生份有关。
大元帅年轻有为,来日前途不可限量,众人抱着纵然没必要去做那巴结攀附之事、可是亲自前来捧个场总归也对日后仕途没有坏处的态度赴了这场宴,因此格外热闹。
靖宁侯夫妇自妹子处听了苏沛英的遭遇,嘴上虽没说冯家什么,暗地里却憋了要替苏沛英找个好姑娘、气气冯家的劲儿。
这边厢沈氏和叶太妃她们在水榭里与各府姑娘们说话,戚子煜就拉着他沿着湖岸上了画舫。
“穿紫衣和玫红衣的姑娘是姐妹,姓杨。穿秋香色的姓吴。还有那个穿蔷薇色的姓江。
“都是我母亲事先看好的姑娘,而且都是书香门第出身,家里的长女,自小学习持家之道,过门就是能当家主事的主儿。你好好瞅瞅!”
苏沛英瞅着他。
“瞅我干什么?”
“瞅你现如今定了亲,已像个十足的媒婆了。”
戚子煜啧地一声:“这话我就不乐意了,我这不是照着你的要求来的么?
“再说了,听我母亲说,刚跟那些个姑娘侧面提到你时,她们都很仰慕的,你要是看中了,那十成十是不成问题!”
再怎么说苏沛英现如今在年轻一辈,至少是同届进士里是后劲最足的那一个。
眼下势头这么好,苏家虽然出了苏士斟那档子事,可到底已经成为过去。
而反而因为苏士斟那件事又使苏沛英成为了苏家的当家人,关键是又风度翩翩,这样的男子有几个人会像冯小姐那样会看不上的?
苏沛英懒懒靠近椅背里,十指交叉搁在腹上,说道:“冯小姐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婚姻可以以门当户对为前提,也可以以两心相印为前提。”
说着他笑了下:“如果你跟蓝姑娘事先没有那段,有人给你们俩说媒,你会甘心吗?”
戚子煜摇头:“当然不会!”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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