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妻主啊,清平有些失望,前些天她让榛儿唤她清平,可是不知她的夫郎是害羞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不肯这么唤她。虽然妻主这称呼能昭示她于榛儿的不可动摇的地位,可是她更愿意榛儿唤她的名。
清平眯眼看他,语气里带出些撒娇的意味,“那,为妻不在的这几天,榛儿有没有想为妻呀?”
连榛怔仲。以前,妻主也曾这样问着闹过他,却没有现在语气里的期待和亲昵。他离妻主可是近了些?
见自家夫郎没有回应,清平有些急了,拉过夫郎的手摇晃着,“不能不想,榛儿要是说不想,我就……我就……”就了半天也没下文,自己对已上了心的人向来没有办法,她天生性情凉薄,对别人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即使是帮忙,也是抱着加倍讨回来的想法。唯有少数不多的放在心上的人,只想宠着惯着,而榛儿又是在这世上唯一让她挂心的人,她哪舍得让他不高兴。
“我就……就让你整天整夜地吃那些药。”说完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连榛微微一笑,看着越发孩子气的妻主,道:“想。想着妻主那么不会照顾自己,天又渐渐转凉,妻主会不会冻着了,生病了;想着妻主赶路,会不会累着;想着妻主忙着其他,会不会忘了吃饭;想着妻主远离家乡,会不会睡不惯……”想着妻主人在异地,会不会有一丝丝思念自己。
清平猛地抱住连榛,她的榛儿呵,心心念念都是他家妻主的衣食住行妥不妥当。
“嗯……我这般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下次绝不要不单独出门了,一定要带着榛儿才行。”
于是乎,两人甜甜蜜蜜,倒让清平有了年轻时恋爱的感觉,只是不同的是,年轻气盛的爱情寻求的是刺激,现在的却是想要相守。
就这样也算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
直到某日,关小孩经过酿酒房,正好看见她家老板娘走出,一脸严肃,让她产生一种老板娘好有气势的错觉。
“小南,”清平唤到。
“是。”
“把大家都叫到酒馆大堂。”
“是。”关小南应道,不敢马虎,小跑着聚集众人去了。
不是她怕老板娘,绝对不是。只是老板娘表情太过恐怖,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清平端坐在主位上,见大家都到齐了,抿了口茶,把杯子轻轻一放,眼神凌厉,直指清平在她雇用的四个员工中一向最为满意的李云天。
“李云天!”
关小孩被如此严厉的语气吓得一颤。连榛也是一惊,他与妻主相处数月,从未见妻主这么恼怒过。
李云天倒还泰然,应道:“老板娘何事?”
“我记得我去兰州临出行前把酿酒房的钥匙交给你保管,好让你在我离开的这段时日好好把酒馆经营好。”清平站起身,眼睛直视李云天,“那么,我问你,可曾把钥匙交给他人?”
“不曾。”
“很好,那么除你之外,可还有人进去过?”
“高手曾进去搬过酒。”
“其间可曾出过什么纰漏?”
“不曾。”
闻言,清平拿出一个酒碗重重一放,厉声道:“那么这个你们作何解释?”
李云天不解,什么什么解释?她上前,拿起酒碗,里面盛着的是颜色如血的葡糖酒,只是这气味……淡定的脸色出现裂痕,李云天含了口酒,果然……“这酒,酸了。”
这下向来面无表情的高手都微微蹙眉,关小南更是惊呼:“这可是给钟员外的酒啊!”
这下糟糕了,那钟家在烨城也算是颇有名气,因唯一的女儿就要娶女婿,特定提前好几个月亲自来乐天酒馆请老板娘酿造好几大缸葡萄酒,而现在,酒居然酸了,再重新酿也来不及了。这事得罪了钟员外是小,传出去坏了酒馆名声是大。
“刚才我去酿酒房查看的时候发现本该密封的酒缸被人打开了……”葡萄酒是用细菌在无氧条件下发酵形成酒精而酿得,因此必须密封,若是密封不当便会形成醋,就有酸味。
李云天面如死灰,这下是真的闯大祸了,那些个小错老板娘也许能够容忍,但是这次估计不行了吧。真是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所容身之处,就又失去了么?
深吸口气,清平把怒火压下,缓了缓语气,道:“云天,我只要你一句话,是不是你干的?”
能被相信么?李云天怀着渺茫希望,平静的道:“不是。”
清平环视大家一周,“你们呢?”
关小南关东儿连忙摇头,高手更是满脸不屑,扭头看也不看清平。
“很好,那么云天我问你,我不在期间,有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李云天有些颤抖,“老板娘,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可以留下来?”
清平奇怪地瞟了她一眼,“你,我用得好好的,干嘛要赶你走。”而后又恶狠狠地道:“可是敢耍把戏耍到我乐清平的头上,哼,绝饶不了她。你倒是快给我说,这段时间有没有特怪异的事。”
李云天沉思,怪异的,倒也没什么怪异的事,就像平常一样,除了有一次和隔条街的王二麻子去喝花酒……云天猛然一惊道:“有一件奇怪的事。那个王二麻子, 平时跟我也不太熟络,可是就在老板娘刚出发不久,开始经常来酒馆并跟我搭话。后来她拉我去了寻欢馆,我喝醉了,在那过了一夜……那时身上是带着钥匙的…… 但自那以后那王二麻子又和我疏远了起来。”
清平冷笑,犯人找到了,“那就是她没错了。”
关小南不禁插嘴道:“就知道上青楼就坏事,云天姐姐,老板娘的教训还不够么?”被清平眼一横,关小孩立即噤声。
轻咳两声,见连榛并无异样,才又继续道:“云天呐,所谓事不过三,这次就算了,但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是的,我知道,我以后会小心的。”
“可是老板娘,那个王二麻子该怎么办呢,要不直接报官?”
高手难得开金口道:“不可。”
“确实不可,这事要是传出去,有损酒馆名声。”李云天也反对。
清平笑得一脸阴险,“明的不行,咱们,来暗的。再说,”清平看了一眼连榛,而又继续道:“那王二麻子与我们无冤无仇,怎会想到害我们酒馆,她背后一定还有主使者。”关键是要灭了拿枪的人,而不是被人当枪使的人。“这事儿不用操心,我不会让那人好过的。”
“那给钟员外的酒呢?”
“这个我也有办法,”在烨城活不下去大不了在找另一个地儿,“可是云天呐,”清平语气一转,不怀好意地笑着,“那十几二十缸酒也不是小数目,虽说你不是始作俑者,但也是因为你疏忽导致,这损失,该赔吧。”
李云天寒毛一竖,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该……”
很好。
“榛儿。”
“是。”
“拿算盘和纸笔来。”
算盘纸笔来,连榛拨动着算盘,清平在他旁边念着:“咱也不跟你细算,那些葡萄酒大概一千两,安抚钟员外大概需要一千两,还有再酿新酒大概需要一千两,还有精神损失费什么的……”许久,清平停下,问:“榛儿,大概有多少?”
“约一万两左右。”
清平点头,“再来就是立字据,我念,榛儿写。”
“好的。”
“我,李云天,乐天酒馆现任掌事,因疏忽过错,导致酒馆损失严重,先欠下乐天酒馆主人乐清平一万两白银以赔偿其损失。但因资产不足,以劳力抵还,从今日起愿为乐天酒馆免费工作五十年。”大概就这些了吧。
“好了。”
夫妻俩默契十足,一个说一个写,彷佛演练了无数次般。
清平接过榛儿写的字据,扫了一遍,拿到已被清平如抢钱般的行为吓傻了的李云天的面前,“李云天,画押吧。”
一旁的关东儿怕怕的退了两步,“老板娘好恐怖。”
“不会呀,”连榛笑得灿烂,“妻主蛮可爱的。”
可爱……连榛哥你也很恐怖。
看着李云天满含泪水签下等同于卖身契的关小南警惕自己,长大了决不能去青楼,只守着哥哥就好。
“那,老板娘,接下来该干什么?”
喜滋滋地收好那张字据,清平闻言挑眉,“接下来?”看向自己的夫郎,挽上他的手,兴冲冲地说:“榛儿,今天冬至,晚上会有花灯会,和为妻约会去。”
第十八章
华灯初上,烨城最为繁华的朱雀街上灯火通明,来往的人,脸上罩着面纱的是未出阁的男子,露出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没有罩面纱的已为人夫,随着妻主儿女,显得有些拘谨。
街道上熙熙攘攘,笑语不绝,如此热闹之景,倒赶走了预示着冬天将来的寒气。
冬至过后,就将进入一年中最为寒冷的一个季节。
清平伸出手包住连榛的手,细细地摩挲着,有些不满,她家榛儿的体温较常人低,晚上睡觉时手脚捂了半天都不见暖。“快冬天了呢,过些天为妻去买些裘袍,可不能让我家榛儿冻坏了……不许说不要。”
暖意从手里阵阵传到心里,连榛道:“嗯,还有妻主的。”
两人的手相握着,又走了几步,停下步子,连榛有些紧张,低下头,“那个,妻主愿意让榛儿给你做件袍子么?”
“什么我愿不愿意的,”清平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榛儿要给我做衣服,高兴还来不及……只是你不许累着了。”
“榛儿知道。”
“那,在那个袍子上给我绣朵菊花好不好?”
“菊花?”
“嗯,要用那种金黄色的,穿起来肯定是贵气逼人。”
“可是妻主不是喜欢莲花么?”
“谁说的?”
连榛一顿,道:“妻主有件冬衣,在衣角地方就绣着朵莲花。”而且,一般来说是不会绣在那儿的。
绣着莲的衣服?没印象。“我比较喜欢菊。”
连榛想起了重阳时妻主酿的菊酒酒瓶上写的诗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嗯,还有菊花可以泡菊花茶。”其实这个才是清平喜欢菊花的关键吧。
“妻主,”他唤道,“咱们在家里种些菊,可好?”
清平眼角拉伸,盈盈地笑着,“好。”
突然,清平放开紧握的手,“榛儿呆在这儿别走,我等下回来。”
清平向一旁摆着小饰品的摊子走去,独留连榛一人,杵在原地。手在寒风中瑟缩了下,渐渐变凉,就像从未温暖过一样。隔着层层人海,连榛看着他的妻主时而皱眉时而比手画脚的和那摊主不知说些什么。
连榛不是没有察觉,他的妻主,变了。以前虽然对妻主印象不深,但他记得在新婚之夜初见妻主,以及后来的浅浅几次交谈中,她的妻主都不算是个善言辞令的人,但是自妻主受伤后,开始挑起家里的大梁,与巨贾云家家主和烨城中最有影响的一方势力刘老大打交道中,如鱼得水,再者,听明姨说妻主以前是会写字的,而现在……这些转变绝不是简单的忘记,就能解释的。
一阵寒风吹来,连榛不住地打着寒颤。
清平回来,手里拿着一支玉簪,按住连榛的肩膀,把簪子插入连榛的发间,柔和的色泽衬得本就温润的男子更加雅尔。
满意的点点头,“这是为妻给榛儿的第一件礼物,以后还有第二件,第三件……然后到我们老了拿出来回味肯定特别有味儿,”低头,看连榛神色有异,又问道:“榛儿,不高兴么?”
“没有,榛儿很高兴,”不论是对妻主送的礼物,还是对妻主说的那句他们老了后,只是……“妻主突然放开,榛儿的手有些冷了。”
清平一愣,微微一笑,伸出手,与榛儿的,十指紧扣,“要是下次榛儿还觉得冷,就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的手肉多,软乎乎的,到了冬天也是暖的。”
要是下次觉得妻主快走丢了,就紧紧抓住她的手么?
连榛一颤,展颜而笑。就算不能解释又如何,只要眼前的女子是他的妻主,那么就不放手。
“妹妹好不浪漫呀。”
清平回头,在这烨城会叫她妹妹的也只有那个酒痴了,让清平惊讶的是云枫身后跟着一位罩着面纱男子,嗯……想必就是传说中她那姐姐的未婚夫了。
嘴角微勾,带了些调笑的意味,“姐姐不也好福气,携着佳人出来游玩。”
腼腆一笑——这个大女人也有这幅摸样的时候,“反正以后也要熟悉的,我现在来介绍一下好了,”云枫退后一步,“瑜儿,这是我以姐妹相称的清平,那位是她的夫郎。”
只见他上前一步,向两人福了一身。那男子眼神平静,又带着面纱,清平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感觉被自家夫郎握着的手紧了紧,榛儿……这是在紧张?
“妹妹,这是我未来的夫郎文家公子。”
清平点了点头,道:“清平有礼了。”
“妹妹最近可有酿什么新酒?”
清平心里无语,这酒痴还真是酒痴,第一句问的就是酒。“恰巧,妹妹前几天试着酿一种新酒,还想过几天送过去给姐姐尝尝的。”
云枫听了顿时眉开眼笑,“那我可就有口福了。”对着瑜儿道,“瑜儿啊,我这位妹妹可是酿酒能手。你刚随着母亲从外地回来不知道,这乐家酒啊因我这妹子,在这烨城可谓是赫赫有名,众人赞不绝口。”
那男子只是低头不答。
“姐姐谬赞了。”清平秉持这该谦虚的时候还是要谦虚的原则,道:“清平能有这些小成就还是当初得有姐姐相助,要不然,清平现在恐怕不知落魄到何种地步。”
“那也是妹妹的酒满足了我那刁钻的舌头,也幸好,能遇到妹妹,否则我就错失许多美酒了。”
清平笑而不语。
“对了,我和瑜儿想去前面的戏楼里听听戏,妹妹接下来打算到哪儿去?”
“……妹妹正想去前面烨河边放花灯。”笑话,她还打算和榛儿来一次二人约会,可不想变成四人行,就算不是想去放花灯,也得想去。而且看她这姐姐的样子,也是不想被打扰的。
一方往东,一方往西。清平拉着连榛与云枫和她那未来夫郎相错而行,连榛低头,手紧紧抓住妻主的。
烨河边比那边街道静谧不少,满天繁星闪烁着,清平和连榛两人各自持着一盏花灯,漫步在河堤上。
“我记得小时候又一次也是这么片天空,我妈……我娘带着我回乡下,走在稻田间。”清平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鼻子,“我还小的时候,我娘老是嫌我粗鲁,不像个女孩子。”
“妻主粗鲁?”
“嗯,在外婆家的时候,老是和男……别人打架,还经常爬树掏鸟蛋,下河摸鱼,玩得一身全是泥。”清平想到以前,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她母亲是想养个窈窕淑女的,可惜,她的女儿压根儿和淑女扯不上边,不但扯不上边,都快赶上男人了,所以她母亲经常说:“要不是你胸前有两团肉,看上去就真成男人了。”
记得她是这么回的:“就算没有那两团肉,看上去像男人,拉下裤子你女儿我还是货真价实的女人的。”
气得母亲她脸都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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