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闺秀 夜有轻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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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闺秀 夜有轻寒-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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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崇严坐下,抓起桌上的冷茶就喝,冰冷的茶水入喉,让他稍稍冷静了一些。

  “皇上对吐谷浑许嫁了孟家女,孟家把主意打到了霜儿头上,老太太已经允了。”

  张氏一惊,急得柳眉双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女儿有父有母,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做主了?你是怎么说的,这事可不成,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让她嫁到番邦去,别说是做王妃,就是做女王,我也不让她去!你回了老太太没?”

  “我也不同意,她却以嫡母的身份压我,骂我不孝,我能怎么办?”林崇严是文人一个,一向讲究礼教传统,对吐谷浑的习俗他素有所闻,那里父死子娶母是常事,对他来说,那就是个没有教化的蛮夷之邦,女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受苦,何况那吐谷浑王谁知道有多大年纪了,万一是个七老八十的……

  张氏拿出手帕拭泪,伤心道:“早知道咱们不回这个家,在南临虽说苦些,一家人乐乐和和,也没人管着……”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有什么用,得想个办法回绝了这事。”林崇严烦躁地说道。

  “你没有说霜儿和大虎的事?”张氏问他。

  “说了,那又有什么用,口说无凭,老太太说这事反正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蔡家那里又没订下亲,便不算。”

  “霜儿定是不应的,这孩子的脾气我知道,”张氏说道,“对了,她是个有主意的,得让她知道,她去跟孟夫人说不愿意,让孟家另外找人不就行了。柳絮,柳絮……”她扯着嗓子大喊。

  柳絮掀了帘子进来:“太太唤奴婢何事?”

  “你知道七小姐去了哪里?”张氏知道女儿是个有主见的,一向不大过问林晓霜的事。

  “七小姐带兰香出门去了,说是晚些时候会和七少爷一块儿回来。”

  张氏想到林晓霜曾提过林念祖的授业恩师田司业的夫人知识渊博,为人极为和气,对林晓霜多有指点,便知道女儿定是又向她请教问题去了,遂唤了柳絮去田府,赶紧将小姐接回来。

  两夫妻正说话的时候,东边耳房悄悄闪过一个脑袋,不过谁也没注意。那是吴姨娘屋里的丫环紫菱,她等柳絮出了门,方才慢慢走出院子,寻到正与大老爷的妾室钱姨娘喝茶的吴姨娘,悄悄耳语了几句。

  “真的?”吴姨娘两眼放光。

  紫菱点头:“千真万确,奴婢亲耳听到的。”

  “妹妹,什么事这么惊讶?”钱姨娘噙了口茶,含笑问道。

  吴姨娘脸上的表情很怪,说是兴灾乐祸也不为过,却又带着几丝嫉妒,她转向钱姨娘:“原来传言都是真的,今儿孟家来人了,要咱们家的闺女代嫁,也说不准那丫头是命好还是不好。”

  钱姨娘当然也听过传言,神色一惊,羡慕道:“哎呀,这么说咱们家真要出个王妃了?”

  “又不是嫁给皇亲贵戚,一个番邦蛮子,姐姐有什么好羡慕的?”吴姨娘哂笑道。

  “不管如何,总是个王妃呢,别的不说,这一世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而且母凭女贵,女儿做了王妃,母亲怎么着也能封个夫人吧,可惜咱们没那个福份。”

  吴姨娘眯了眯眼,沉思片刻,又笑起来:“便咱们的女儿做了王妃,那封赏也是给人家嫡母的,咱们做姨娘的,总归沾不上半点好处。”

  “不是这样说的,我听说一般嫁去和亲的宗室之女,都能得个公主的封号,就算是庶出的,其嫡母封夫人,生母也能封个孺人,怎么说也是有品级的朝庭命妇,可不一般。奇怪了,不是说七小姐可是许了人家的吗?”

  “许什么许啊,不过是口头上这么一说,没有交换庚贴,都作不得准,”吴姨娘冷笑一声,“何况姐姐不是说做王妃有福么,就算真订了亲,那也是可以嫁的,反正嫁得远,又言语不通,还怕男方家能找了去闹不成。”

  钱姨娘笑了笑,没再说话。吴姨娘也觉察到自己说话冲了些,转了口气和钱姨娘随便扯了几句,带上丫头回了西院。

  林晓妍这里也得到了消息,拉了她姨娘的手就退进卧室,让丫头关上了门。她兴奋地看着吴姨娘:“娘哎,孟家真的提了,这下可好了,她早早嫁去,我才不用等五年了。”原来她是怕林晓霜守着与大虎的承诺,拖累了她,林家家规大,姐姐未出嫁,妹子是不能先嫁的。

  吴姨娘心疼地拉住林晓妍的手道:“我的好小姐,你也别这么高兴,露在面上给别人看到了不好。”

  林晓妍眨了眨眼,笑道:“娘怕什么,我姐姐要当王妃了,做妹妹的怎么能不替她高兴呢。且看着吧,等她知道了,有得闹的,老太太的决定,谁敢违抗!”她眼里闪过一丝狠毒,似乎说的是仇人。

  见柳絮去催,林晓霜不舍地结束了与司业夫人的谈话,急忙赶回家,见张氏与林崇严一个面有恼色,一个脸上哀凄,顿时愣住:“爹,娘,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在林崇严的示意下,张氏将她拉到一旁,将来龙去脉说清楚。料想中的气恼与悲伤,一样没在林晓霜脸上见着,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哦,是这么个事啊。”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着急,难道你想去做那什么劳什子王妃不成?”张氏恨道。

  林晓霜笑了:“娘您别慌,您和爹都不答应,谁还能逼得了我去,没听说过谁家女子出嫁是由祖母作主的道理,而且我还有婚约在身,这事是谁应了孟家,谁爱嫁谁嫁,与咱们可不想干。”

  这件事虽然还不清楚,可林晓霜知道绝对不会是孟贵妃的主意,前两天进宫,那位娘娘还对她说过,要她别离开京城,随时有事好找她。在她的调理下,孟贵妃如今恢复得很好,面色更是比生产前亮丽,尤其是她调制的熏香特别醒神,连皇上都夸赞,说是劳累了一天,只要到孟贵妃的宫里,这疲倦就能减轻几分。若说是让她进宫她还信些,嫁到外邦去,孟贵妃这里首先就不会允许。

  张氏见林晓霜成竹在胸的样子,带着几分疑惑道:“你真的有把握?”

  对于父母的维护,林晓霜很是感动,他们没有因为荣华富贵迷了眼,把女儿推向火炕,当然,也许那是个好坑也不一定,但不是她所求的。她拉了张氏起身,走到林崇严身边,一手一个挽着两人的手臂,含笑道:“爹,娘,谢谢您们,您们真心为我着想,我很高兴能做您们的女儿。”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林崇严伸出另一只手,在她头上轻抚了一下,“你是爹最疼爱的女儿,可不能让你受了委屈。就算将来你嫁人,也要嫁在我能去的地方,爹娘也好时时能看着你。可惜爹没用,如果老太太一意为之,就算拼着人说不孝,大不了我们搬回南临去,一切从头开始。”

  “这件事,爹和娘只要咬定了不同意就成,其他的交给我来办,现在我就去一趟孟家,看看到底是怎么搞的。”林晓霜说道。

  “那就快去问清楚,还以为那孟夫人是真心疼你,没想到却是打的这主意,咱们不和他们家做亲了。”张氏道。

  林晓霜噗哧一笑:“没准这事就是个误会,爹,娘,我先去了。”

  等女儿走后,林崇严搂住妻子的肩头,安慰她道:“快坐下歇歇,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件事是他们做得不对,父母不同意,哪有逼着人家嫁女儿的,我还是在京城呢,天子脚下,由不得他们嚣张,实在不行告御状,拼了不要功名,我也不会做这悔约卖女之事。”

  得到林崇严如此承诺,张氏放下心来。大安朝的规矩,平民告御状要先打一百杀威棒,学子则是先革掉功名,林崇严能说出这番话,证明在他心中真的看重这个女儿。张氏现在觉得,有没有功名也没那么重要了,只要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就算是仍旧回去种地做个农妇,她也是愿意的。

  林晓霜坐着孟加驾的马车,并非先进孟府,而是去孟家的商铺找孟言轲,孟言轲在珍妍轩旁边的宾至楼有房间,他常在那儿办公,林晓霜不止一次去找过他。

  见面第一句话,林晓霜就说道:“孟二公子既然毁约,咱们的合作到此为止,违约金你也就不用给了,就抵了舒心斋的投入吧。”

  孟言轲大惊:“晓霜妹妹,此话从何说起,我没有毁约啊。”

  林晓霜冷笑一声:“不想和我合作就直说,我也不会赖着你们孟家,天下生意这么多,不独你家,有的是人可以合作,我自问没犯着什么事吧,你们家为何要害我,想把我直接给踢到国外去,连故土都回不来么?”

  孟言轲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还用问吗,你妹妹不肯嫁吐谷浑王,别人的妹妹就肯了?”

  孟言轲顿时明白了她是为什么事而来,赶紧换上一张笑脸:“晓霜妹妹说的是这件事啊,怎么,今日我娘去林府找你了么?这事我娘说过,她舍不得妹妹,想着你是她干女儿,所以问问你,毕竟是做王妃呢,我心想没准你会愿意,便随她去说说了,反正只是这么一提,如果你不同意,那也就算了。”

  “你说算了能行吗?我可是压根没见着孟夫人,”一气之下,干娘也不叫了,林晓霜冷淡地说道,“一回家就听说我家老太太答应了这门亲事,我爹娘都没应呢,只不知道你们家是什么意思,想强迫我嫁么?别说是个番邦王妃,便是正经的大安朝王妃,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

  孟言轲却是不知道孟夫人去向林家老太太提亲了,原先他和父母商议时,说的只是让孟夫人去问问林晓霜的意思,没想到他娘没问当事人,直接就和人家长辈把亲事定下了,听林晓霜这么一说,他蓦然一惊,想起了林晓霜背后那人。

  猛地握紧拳头,在自己额上捶了一下,孟言轲懊恼万分,竟然忽略了这一层!当时只顾着这件事能解决,他没多想,这会儿想起来林晓霜背后站着燕王,才警醒过来,燕王既然让林晓霜帮他出头敛财,又如何会放她离开大安,自己真是糊涂了。尤其听到林晓霜这一番话,让他有些心惊,难怪道燕王信她至此,什么都交给她做,自己根本不露面,看来两人关系菲浅啊!

  林晓霜压根不知孟言轲想歪了,她只是想到借此敲打一下孟家,如果得罪了她,合作也就没有必要进行下去。

  酒楼奇遇

  有了孟言轲的保证,林晓霜未去找孟夫人。孟盛誉在商言商,与她所争的都在明面上,便是他占了诸多好处,在林晓霜看来也属正常,那是商人的本份,若不利字当先,他们非亲非故,她反而还会怀疑其别有用心。孟家人对她的好,也许并不是那么单纯,但是她始终没想到孟夫人会算计她。

  林晓霜一路想,一路生气,她不是气别人,气的是自己,因为一切太过顺利,一一按着她原告计划的发展,让她无形中放松了警惕,她并没有强大的靠山,与孟家对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之前自己也太过自以为是,如果孟贵妃不像她想的那样,在面对外甥女的婚姻问题时将自己的利益放在了后面,跟着以权势压人,她岂不是没了退路?毕竟这个社会不是法制社会,法制社会面对强权都一样存在阴暗面,何况这里一切以权力为先。

  她掀开车帘往外看去,马车稳稳地行驶在路上,孟加不时吆喝一声,就连这个人,也是孟家送过来的。她皱眉思索着,不管如何,这一关总归要过,但愿孟言轲能说到做到。

  她想起了司业夫人的一番话,林晓霜开始只是姑且听之,并未细思量,这会儿看来,是不是应该为自己争取一番呢?可是她只会制美容护肤品,调调香这类的,要想考进国子监,实在是太难,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从头学起,来得及吗?又该找谁做老师呢?

  越想心下越是烦躁,她忍不住出声让孟加停车。

  下得车来,她嘱咐孟加:“你先回去,我在前面酒楼坐一会儿,让夏昭过来这边找我。”出门时她是一个人来的,这里离家不远了,本来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过孤身一个女孩子,给人看到总是不好,让夏昭过来,也不过片刻功夫。

  孟加点了点头,驾着车回去了,林晓霜转身进了酒楼,在角落找了张空桌坐下。这间酒楼档次不算高,格局也小,但却干净清雅,这会儿不是吃饭时间,大堂里只坐了两三个客人。

  小二殷勤地上前问道:“姑娘要点什么?”

  林晓霜也不知道该点什么,见左边桌子上摆了壶茶和几样点心果子,便指着那桌说道:“照着他那个给我来一份好了。”

  “好咧!”小二吆喝一声,笑着去了,很快就一手拎茶壶,一手端托盘过来,盘子还未放稳,屋外急匆匆进来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手中拿一柄大刀,“啪”地往桌上一放,大声说道:“快给爷上些好酒好肉来。”

  小二笑着说道:“姑娘慢用!”麻溜地过去招呼那大汉,不一会儿功夫,就切了一大盘牛肉,拿了一坛酒过去,那大汉也不要别的东西,撕着肉就吃起来,吃一口肉,喝一口酒。

  林晓霜见他面色红润,眼如铜铃,像那画上的门神,不觉多看了两眼。他一身皂靴直裰,倒像是公门中人,鞋上沾着泥水,脏得紧。此人吃相也难看,活像饿死鬼投胎,大盘牛肉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被他吞进了肚,还嫌不够,又让小二切了两盘过来。

  林晓霜看得怔住,那一盘牛肉少说也有两斤,三盘岂不就是六斤,加上酒,那酒少说也有五斤,他喝起来就像喝水似的,十几斤下肚,这个还没停嘴,真能吃。

  那汉子吃完抹了抹嘴,叫道:“小二,结帐!”

  小二乐滋滋地跑过去:“客官,一共是十二两银子。”

  “什么?”大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唬俺呢,不过这么点儿肉,一壶淡出鸟来的酒,却要这多银两!”

  “这位客官想必是从外地来的吧,您不知道,京中物价如今是节节攀高,咱们这里算是便宜的了,不信您问问别家,您这一顿,少了十五两银子可吃不下来。”小二仍旧微笑着。

  这时林晓霜左边的那位客人结帐了,一壶茶,两盘点心,一盘干果,小二收了七两银子。那大汉见了,心下也相信了小二的说词,眉头却是紧紧皱起。林晓霜注意到他摸了摸怀中,手又空着伸出来。

  小二回身催帐:“客官,您这桌一共十二两。”

  “吵什么吵,俺还会欠你的不成?”大汉拍了拍桌上的刀,“俺身上没有银子,用这刀先抵着,明日交了差事自会来赎回。”

  小二脸色难看地说道:“这位爷,咱这儿可不兴赊帐。”

  “你这是不相信俺?”大汉将胸脯拍得啪啪响,“你可知俺是什么人,俺是西北大营出来的,俺们拼死把脱脱人挡在关外,你们倒好,在这里赚老百姓的黑心钱……”

  林晓霜心头一动,站起身来:“这位大哥是从西北大营来的?”

  “正是,咱家是来公干的,谁知道京中物事这般费钱,若是早知,也不进这酒楼了。”大汉见说话的是个姑娘家,口气和缓不少。

  林晓霜掏出银子递给小二:“小二哥,这桌的帐我结了。”

  小二见大汉发火,本就惊出一头的汗来,见有人结帐,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忙接了银子过去,称谢退去。

  那大汉倒也爽快,对林晓霜一抱拳:“多谢姑娘相助,俺叫周醉,请姑娘留下姓名住址,明日俺将银子送你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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