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霜身后,还跟着在外面偷听,顺便阻止林晓霜进门,却被她推了个跟头的吴姨娘,此时吴姨娘的衣衫上沾了泥,发钗也歪了,怯生生地瞅了一眼林崇严:“老爷……”她欲言又止,一幅受了委屈的模样。
林崇严脸沉了沉:“怎么回事?”
吴姨娘的贴身丫环跪下,带着哭声添油加醋地将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林晓霜给说成了不顾礼数,殴打姨娘的刁蛮小姐。
林崇严闻言脸色一沉道:“胡闹!霜儿,你怎么能如此对待吴姨娘?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家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定下,你先下去!”
“是女儿口误了,还请爹爹谅解!”林晓霜笑嘻嘻地说道,“此事之前已有定论,爹爹您不仅应了,还白纸黑字写得有订书,怎么会反悔呢?爹爹从小教导女儿要守信,断然不会做那背信弃义的事,娘那里,爹爹有去和她商量过吗?她有没有说些什么”
林崇严自知理亏,咳嗽一声,说道:“我知道了,这事不是还没定么,也只是这么一说,你娘那里,我自会去与她商量。”
林晓霜笑着点点头:“好的,女儿的立场爹爹知道了,您为女儿好,女儿一直都知道,希望爹爹不会叫女儿失望。”转向大虎,“大虎哥,咱们走吧,爹爹是你的师父,你要相信他,既然答应了你,无故不会反悔的。”
蔡大虎见林晓霜一开口就拒绝了孟家,心中高兴,这件事了关键还是林晓霜,只要她不愿意,他相信没人能强迫得了。冲林晓霜笑了笑,他规规矩矩地向林崇严行礼告退,与她一起出了房门。
林晓妍在门口,看到出来的两人,迎上前去:“大虎哥,出了什么事?”她娇俏的大眼睛里含着一丝担忧,直直地站在前头,挡在了蔡大虎面前。
“没事,晓妍妹妹不用担心。”蔡大虎笑了笑,一个错身,以一种诡异的身法闪了开去,越过林晓妍追上了前面的林晓霜,与她并肩而行。
“怎么不多说两句?人家可是担心着你呢。”林晓霜问道,似笑非笑。
蔡大虎嘿嘿笑道:“谁知道她是真心还是假好心,你这个妹妹心眼也挺多的。”
“原来你也明白她对你耍心眼,那还和她废那么多话?”林晓霜冷笑了一声。
“我不是看她是你妹妹么,那什么……爱屋及乌,不这样虚应着,怕她嫉恨,给你使绊子。而且还别说,你俩长得挺像的。”
林晓霜摆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小心点就好,别给她绊了去。”
蔡大虎大笑道:“你放心,若是这么轻易就给人绊了去,我也不叫蔡大虎了。”
玉涵省亲
猫儿胡同,一辆香车缓缓行来,前面有侍卫开道,后面一队侍女相随,她们身上穿着一色的薄罗轻縠,行走间带起一阵风,轻縠随风飞扬,露出紫裙红裤,鲜艳的颜色配上靓丽的五官,引得行人目不转睛,纷纷来看。
“哎哟,这是哪家内眷出行?好大的排场!”
“这后面跟的应该是下人吧,一个个长得真水灵,倒像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不知是去哪家的,咱们且跟去看看。”
听到议论声,香车内的丽人勾起唇角,露出笑容来,却正是那位嫁到东宫的五小姐玉涵。
“小姐,您看外面那些百姓,脸上不是羡慕就是敬畏……”玉笙隔着车上的薄纱,隐约能够见到外面的景象,心中生起一丝自豪,她如今不是寻常奴婢,而是太子府的人了。
“又不记得了?说过以后不能叫小姐。”玉涵嗔怪道,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意。她身着桃红嵌金线罗裙,外罩烟色轻縠,浓妆艳抹,梳了高髻,倒也显出几分贵气来。
“这不是到了良媛的娘家么,若是在太子府,奴婢当然不会这么称呼。”玉笙偷眼看到林玉涵唇角勾起,并未生气,笑着说道。
“须知如今不比以往,还是叫良媛吧,免得一不小心又错了,府里的嬷嬷罚你,到时候我也求不了情。”林玉涵叮嘱道。
“奴婢知道了,谢谢良媛!”玉笙忙答应。
之前已经给家里送过信,林崇海和秦氏早就得了消息,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地上铺了红毡,不仅将出嫁了的二小姐玉簪和四小姐玉佩召了回来,还通知分了家的大房与三房。于是分了家的三房人齐聚一堂,只为了迎接出嫁到太子府的五小姐头一次回娘家。
三少爷林真知日前得了个缺,身着簇新的官服,与几个兄弟站在院门外,他父母原先与老太太等人在外面候着,奈何太子府的车驾一直不见踪影,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天气太热,若是中暑倒不好了,林真知便让长辈们进院歇着,只带了几个兄弟守在外面,又派了得力的小厮在一里外侯着,一见车驾就回来报告。
于是林玉涵的香车还未到胡同口,报信的小厮便将消息带了回来,林家的人簇拥着老太太,全都守到了院门外,伸长了脖子张望,远远望见香车,一个个喜形于色,一叠声地纷纷叫道:“来了来了!”
林晓霜站在人群中,不同于其他姐妹的兴奋,她扶着张氏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恬静的笑,举止温柔得体,一如既往。
“哎呀!五姐姐如今是太子良媛了,不知道她嫁了人后是什么样子?良媛呢,可是贵人了,五姐姐真是有福气,也不知道她变样了没有。”林若秋因与晓霜同在国子监,关系倒比以前近了些,她扯了扯晓霜的袖子,悄悄说道。
“放心吧,再怎么样,她还是你五姐姐。”林晓霜笑着安慰道,她知道林若秋的意思,是怕这位五姐嫁了贵人,就不理她这个娘家妹妹了。
“看看你七姐姐,总是这么稳重,哪像你毛毛燥燥的。”大太太李氏听到,笑着伸指戳了下小女儿的额头。
林若秋捂着头嘟嘴道:“娘,人家七姐姐是见过世面的,不止宫里的贵妃娘娘,还有几位王爷和皇上她都是见过的,哪里是我能比得了的。”
林若秋声音不大,淹没在一片喧嚣声里,其他人都在前头,自然无人听闻,几个小辈的兄弟姐妹却有人听到了,一时间,林晓霜觉得一道道目光像闪光灯,投射在她的身上。她不自在地微蹙了下眉,原是让林若秋不要乱说的,这丫头却专拣这个场合给说了出来,见皇贵妃的事,家里人都知道,王爷皇上的,还真是一直瞒着,就算是张氏也不知道。
“霜儿,八丫头说的都是真的?”张氏也惊了一下,愣愣地问女儿。
林晓霜微腆着点了点头,对母亲,她是从不撒谎的。
“这是怎么会事,什么王爷?又怎么会见到皇上?”在她的印象中,女儿从来不瞒她事情,莫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才会不让她知道?
“娘,您别担心,没什么事儿,皇上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以前在贵妃娘娘那里,也曾遇见过一两回,这次不过是因为图腊国王要来访,随行的人中有位公主,宫里没有会图腊国语言的译官,司业夫人进宫时听皇后提起,她知我会图腊话,便举荐了我,所以前些天进宫见驾,有幸见帝后。”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只要图腊国王和公主来到京中,事情总是会曝光的,就算是这段时间大臣们在外面找到了会图腊话的人,图腊公主也已定下由林晓霜负责陪同。
在林晓霜看来,皇帝不过就是现代的国家元首,她天天在电脑上见到国家元首,那是个亲切和蔼的邻家爷爷形象,有一次元首到她所在的市视察工作,她还隔着人群见过,也没多个鼻子多个眼,他停下谈话时,群众都抢着上前和他握手。有了这个作铺垫,林晓霜见皇帝时半点没紧张,只是有些好奇,在孟贵妃那里时,她都低着头,也隔了些距离,没瞧清皇帝的模样,这次进宫她好生打量了一番,近距离观察,大安的皇帝没有小说中写的那种让人心慌的威严,和她见过的许多五十左右的男子一样,皮肤有些松弛,浓眉,国字脸,身材微微有点发福,许是国事繁忙,神色间有丝倦怠。他和蔼地问了林晓霜几句话便离开了,走的时候神情看起来有点愉悦,想来对林晓霜的表现是满意的。
“若是礼部未能找到懂图腊语的人,就要你出面与图腊国的人打交道了,若是找到其他人,你就陪图腊公主吧。”皇帝的原话是这样说的。所以无论人找得到找不到,林晓霜都是有任务的。
皇后面容白净,偏瘦,虽然说没有孟贵妃会保养,但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尤其那双眼睛,虽然不大,眼角却比一般人的长,微微上挑,青春年少时,定然十分勾人。她倒是问了林晓霜不少话,问起她是如何学会图腊话的,林晓霜回答自己记性比常人好很多,小时候在跟着父母经历战乱,各色地方的人见了不少,南临与图腊本就隔得不远,挨得近的山村,两国的人还有姻亲往来,所以听人说过,后来在国子监与几位外国同学学了不少,触类旁通,更是懂了不少,自己比照着司业夫人给的书本,也就学了个七七八八。
皇后也忧心她只学于书本,还未实践过,怕到时候丢了大安的颜面,不过司业夫人的话安了她的心,她说林晓霜一向谦虚,但凡她说有七八分把握,就可以放心了。皇后又确认了一遍,林晓霜装作害羞地点头,其实七八分还真是她谦虚了,因为所谓的图腊话,不用学她都会说,那根本就是现代的阿拉伯语啊,因为喜欢作家三毛而向往她曾去过的地方,中学时代就狂热地学习过阿拉伯语。
出宫时遇到孟贵妃宫里的桂嬷嬷,和林晓霜打了个招呼,看到是皇后宫里的人送她出宫,神情有些狐疑。
“林小姐与桂嬷嬷相识?”皇后身边叫容然的宫女问道。
林晓霜微笑着,大方地答道:“回姑姑话,民女并非第一次进宫,民女的堂姐是孟家的干女儿,贵妃娘娘这里也是认得的,因民女懂些手艺,往日里曾给贵妃娘娘调过香。”
“哎呀你就是那个会调香的姑娘?孟贵妃的身子就是你给帮着调理过来的?”容然愣了愣,“曾经听贵妃娘娘提过,不过我一直以为是个大姑娘,没想到这么小……”
林晓霜谦虚道:“姑姑谬赞,贵妃娘娘的身子能调理好,是宫中太医的功劳,民女不过是粗通药理,会弄点促进睡眠的香精制作罢了。”
容然略微一顿:“皇后娘娘掌管六宫,要操心的事也多,每日早起晚睡的,这次要接待图腊国的公主,少不得又有一番操劳,多亏有林小姐能为娘娘分忧。”
林晓霜不是笨人,闻言微微一笑:“姑姑在宫中侍候皇后娘娘,也甚是辛苦,民女那里还有些香精油,有提神的,有促眠的,不如姑姑派个人随民女去取些来试试。”
“那敢情好,需要多少银子,你只管说便是,每样都给我来点,以备不时之需。”容然道。
“就算是民女孝敬姑姑的好了,谈什么银子。”
容然摇头,执意取出荷包递过来:“这可不成,听孟贵妃说起,这些香精都是外邦采买的,价钱可不低,姑娘帮着调配就已经很好了,怎么能让你破费!”
林晓霜抿嘴笑道:“这却不是问题,如若好了,姑姑帮着在宫里宣扬一下,有哪位贵人需要的话,给民女带个话,帮着民女牵一下线就成。”
容然噗哧一笑,思量了一下,收起荷包来:“这样也行,你这丫头果然精灵,居然算计到了宫里。”
“那姑姑遣人随民女去珍妍斋一趟,好早些取来,晚了只怕被那边的尤大姑卖了。”
容然也没问她与珍妍斋什么关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遣随行宫女去回禀皇后,自己亲自和林晓霜出了一趟宫。她有出宫腰牌,倒也容易,珍妍斋本就开得离皇城不远,没多久就到了,林晓霜将精油配方写给她,又教了她几种按摩方法,容然离去前笑着对林晓霜说:“我虽是皇后娘娘面前的人,却也是个伺候人的,林小姐以后别在我面前用谦称,你叫我一声姑姑,我也巴不得有你这么一位侄女儿。”
林晓霜闻言,灵机一动,跪□去磕了个头:“侄女林晓霜见过姑姑。”容然是宫中的尚宫,地位颇高,如果能找着这么个靠山,就算是通通消息,也对林晓霜大有好处,反正今天都跪了几次了,她不在乎再多跪这么一次。
容然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扶起她来:“林小姐这可折煞我了,使不得!”
林晓霜知道她是皇后面前红人,断然不会轻易与人攀亲近,可这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又如何会错过,遂有些俏皮地道:“反正头也磕了,姑姑您随便,晓霜却是拿您当亲姑姑了。我爹只有一个妹妹,在我未出世前就嫁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从来未曾见过,战乱时我们一家南下投奔姑姑家,却一直未能找到,也不知如今……”她说着说着,眼睛便红了。
容然叹了口气:“好孩子,别哭别哭,姑姑依了你便是。”
林晓霜破啼为笑,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姑姑!”
容然笑着应了,顺手褪下手上的镯子套到林晓霜手上,林晓霜知道这是规矩,算是正式承认了她,便也不推辞地接了,却又让尤大姑拣了那上好的胭脂水粉包了满满一盒给容然,说是让她拿去送给要好的姐妹们。
这之后林晓霜便一直等着,宫里再没来找过她,她进宫见驾的事本来挺秘密的,只不过那天国子监博士来口谕时,正好林若秋与她在一起,便给这位堂妹听了去。
好事临门
林若秋问起,林晓霜没说缘故,只是在她的纠缠下描述了一番帝后的外貌,又送了林若秋一盒她心仪的珍妍斋胭脂,封了她的口,林家这位八小姐才没有乱说,一直替林晓霜保守这个秘密,不曾想今日被林玉涵给刺激了,这丫头就给说了出来。
林晓霜知道她的心思,林玉涵是通过大房的大姐夫才攀上了这门亲,可是二房过河拆桥,分家后与大房的往来便少了,二伯母秦氏俨然以太子的岳母自居,仿佛女儿嫁过去不是做妾,是做的正宫太子妃,张口闭口就是太子府如何如何,俨然不把林家人放在眼里。据说大伯母李氏想让林若秋与这位良媛姐姐多亲近亲近,奈何被二伯母所拒,太子府的门坎至今大房一家都未曾进去过,后来又为一些钱财上的事扯不清,互相便恼了。
二房如今绝口不提大房的功劳,只说林玉涵能嫁到东宫,是因为她自己有福气,相命的在她小时候就说过其面主富贵荣华。小辈都是依着长辈行事的,有大伯母整天念叨,林若秋对林玉涵岂会满意,想想若不是自己年纪小了些,牵线的是她大姐姐,这份荣光也轮不到二房头上,心中不无妒意,如今看林玉涵诺大个排场回来,全家都围着她转,这酸味就更浓了,说起林晓霜的事,不过是想要找个由头引开家人的视线,不让他们以林玉涵为中心。
林若秋与林晓霜相处的日子并不长,林晓霜对她的态度也不冷不热,可不知为何,她宁可林晓霜压她一头,却不愿从小一起长大的五姐姐林玉涵压过她。兴许她也是意识到了林晓霜与其他姐妹并不同,不管她们吃得好穿得好,还是嫁得好,都是靠的家里,林晓霜与孟府交好,与王爷相识,与帝后见面,却都没靠过林家半分。
林晓霜向张氏一说明原因,本来只是几个人听见的消息顿时在众兄弟姐妹中传了开来,一身华服的林玉涵从香车上下来也没能把他们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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