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商- 第2部分

　　　　林萍想起了自己摆地摊的那段日子，从海州时装批发市场批来一些内衣内裤，每天摆放在街道的四字路口，整日被城管、交警追得四处逃窜，一天下来筋疲力尽，赚来的钱也仅仅只能在这里买到一瓶矿泉水。

　　　　大学毕业典礼时，自己曾与班里的同学们一样满怀豪情，立志干一番大事业，可至今却落到如此寒酸的境地，林萍第一次内心感到对财富的如此渴望。

　　　　＂林小姐，你在想什么？＂耳旁传来李昌元温柔地问语。

　　　　＂哦，没、没什么。我在欣赏城市的夜景。＂林萍收回散乱的思绪，显得有些踌躇。

　　　　＂林小姐，芳。。。。。。＂李昌元本想打听林萍的芳龄，忽想起社交场所的一句忌讳语：男不问收入，女不问年龄。

　　　　便改口道，＂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我是海城大学广告系。＂

　　　　＂毕业几年了？＂

　　　　＂三年前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市第三纺织厂，在厂里政治处做政工。去年厂破产被外商收购，于是，就。。。。。。＂林萍耸了耸肩，做出了一脸无可奈何的苦相。

　　　　李昌元点了下头，表示出对林萍处境的同情，脑子里在迅速地进行逻辑推理。

　　　　＂她的芳龄应该在27岁左右。＂李昌元想着，脸上露出一丝狡诘的微笑。

　　　　＂广告专业不错嘛！记得美国前总统罗斯福有句名言：不当总统，就当广告人。＂李昌元说罢，接过服务生递过的茶水，吹了下上面漂浮的茶叶，品了一口。

　　　　林萍将茶杯举起，对着李昌元，＂李总，来，我先以茶代酒，敬您一下！＂

　　　　李昌元端起杯子，迎着林萍的杯口，轻轻碰擦一下。＂认识你这位美女很高兴！＂

　　　　＂谢谢李总，能有幸结识您这样的领导，非常开心，希望以后能多多关照。＂

　　　　＂交个朋友，相互关照。对了，来点酒吧，你喜欢哪种，白兰地、威士忌？＂李昌元将桌上的菜谱递给身旁刚送来一份澳洲龙虾的服务生。

　　　　＂我不会喝酒。＂

　　　　＂搞业务的人员不会喝酒，谁会相信？＂

　　　　＂真的，我是不会喝酒。今天是我第一次放单飞，我现在的工作，任职也还不到三个月，还处在试用期以内呢。＂

　　　　＂那不行，如果希望成为一名优秀的业务人员，社交场所必要的应酬，比方说饮酒、跳舞，是不可缺少的。＂

　　　　＂那，那就来瓶红酒吧。＂

　　　　＂好的，给我来瓶法国bateau。＂李昌元朝着服务生打了个响指。

　　　　一瓶法国batenu被男服务生用洁白的方巾布包着瓶身，递到李昌元面前，＂可以开吗，李总？＂

　　　　＂可以。＂李昌元接过酒瓶，在手中细细品味一番后，还给服务生。

　　　　＂batenu这类红酒价格一般，但我很喜欢饮这个牌子。＂李昌元接过服务生刚倒进小半杯红酒的酒杯，拿在手中，对着灯光照了照，又摇晃了一下。

　　　　＂它的中文名称叫“龙船”，相传这种酒是拿破仑时代一个英勇的将军酿造的。这位将军本是拿破仑的得力战将，战无不胜，在战场为拿破仑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在一次战争中负伤，被打残了一条腿。于是，将军请求拿破仑批给他一块地，让他为拿破仑酿造世界上最好的红酒。杯中的红酒就是那位将军的酒庄酿造出来的。＂李昌元将酒杯举在鼻尖上，嗅了嗅。

　　　　＂当这位将军独自饮酒时，他就怀念与士兵们一起打仗的日子，而他的士兵也同样思念着这位老将军。于是，每当部队航船经过将军酒庄对面的海上，士兵们就在船上向他行军礼，但船与陆地相隔甚远，为了让将军能看清楚，士兵们想出了一个方法：把船帆降下一半，以军礼的角度悬挂着，然后缓慢地驶过海面。将军知道了此事后，十分感动。于是，就将那降下一半的船帆，制成了红酒的标签。从此，'龙船'就和那著名的标签一起，流传于世。＂李昌元讲完故事，将酒杯举起，对着林萍。

　　　　＂来，让我们品尝这位将军的传奇杰作！＂

　　　　＂一个非常传奇的故事。＂说罢，林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李昌元让服务生给林萍的空杯重新倒上，继续端着手中的酒杯，朝向林萍。

　　　　＂饮红酒，有三部曲：一看二嗅三品。你看，这玻璃杯壁上挂着的酒痕，这叫挂杯。只有品质高的酒才能出现。＂

　　　　＂李总，没想到您对饮酒还懂得那么多。＂

　　　　＂呵呵，长期在社交场所，日日与酒打交道，酒文化也就丰富了。＂

　　　　＂对了，喝红酒时，我们国人常常是斟满杯子，举杯一饮而尽，可西方国家却是讲究品酒。只有细细品味，才能感受到酒中的文化。＂

　　　　林萍一时为自己刚才举杯一饮而尽的举动感到有些羞愧，她两腮透出一丝红润。

　　　　坐在对面察颜观色的李昌元，早已读懂了林萍两腮透露出的内心符号。

　　　　＂看来你是一位十分单纯的女孩，出入社交场所很少。＂

　　　　＂说实在话，李总，我今天还是第一次与您在这样的场所用餐。＂说着，林萍自卑地低下脑袋，将手中的酒杯在桌面来回移动，脸蛋绯红。

　　　　＂你不是已经迈出了这第一步，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李昌元微眯着色眼，将酒杯迎向林萍。

　　　　＂来，cheers！＂

　　　　＂cheers！＂林萍举杯敬向李昌元。

　　　　＂转正后还是干目前业务员工作？＂

　　　　＂还能干什么？＂

　　　　＂那大学所学的专业不完全荒废了？＂

　　　　林萍苦笑了一下，＂能有碗饭吃就不错了，还顾得上那么多。不过，我的业务还是与广告专业有些关联。＂

　　　　＂那是的，先就业解决立身之本，再择业。以后逐步跳槽，人往高处走嘛。＂

　　　　＂大学刚毕业时，我也曾有过宏大的理想，可几年来无情的事实，将我的理想击成粉末。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失过业，摆过地摊，餐馆端过盘子。＂林萍说完，露出一脸的愁容。

　　　　＂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林萍接着附和道，随之两人高高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干而净。

　　　　＂没错！人生道路，充满着曲折与风险，但只要你认定目标，咬紧牙关，契而不舍，一定会成功。＂李昌元将林萍的酒杯满上，自己也斟满了一杯，接着说。

　　　　＂干事业就是要有一股闯劲，一种勇于献身的精神，咬定青山不放松，只要目标正确，可以不则手段。这是我的成功哲学。＂李昌元内心似乎有些兴奋，外表尽量彰显出绅士风度的光环。

　　　　＂李总，我是个初出茅芦的商场新兵，希望您今后能多多给予指教与关照。＂林萍举起酒杯朝着李昌元一晃，咕噜噜一大口，倒进了喉中。

　　　　＂会的，能认识你也是一种缘分。＂

　　　　＂李总，不，我可以叫您李叔吗？＂几杯红酒下肚，林萍显得有些醉意。她朝着李昌元微笑着，面对眼前这位事业辉煌的成功人士，她一双醉眼迷茫中掺着敬畏。

　　　　＂叔叔，难道我有哪么老？＂李昌元顿时有些窘态，诙谐地说道，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您很年轻，我只是尊敬您。＂林萍后悔自己刚才的称呼。

　　　　＂那就叫您李老师吧。＂

　　　　＂嗯，老师我称不上，你以后就叫我李哥吧。＂

　　　　＂好的，以后，我就称呼您大哥了。＂说着，林萍举起酒杯，恭敬地站起来，朝着李昌元一个深深鞠躬。

　　　　＂李大哥，小妹敬您一杯。＂

　　　　李昌元将身体向航空座椅的椅背，傲慢地伸展了一下身躯，点了一下脑袋，伸出左手，朝着林萍做了个手势。

　　　　＂小林，坐下。你这个妹妹我认定了！＂端起酒杯，压抑住内心一种冲动的激情，一饮而尽。

　　　　＂大哥，我想问问您，你们公司的印刷业务，能不能给我们？＂

　　　　＂你呀！还真是有那么股拗劲，始终忘不了你的业务。＂

　　　　＂那当然了，大哥，否则，我回公司不好交代。再说，我的实习转正期快到了，我也必须有业绩才能续签正式合同。＂

　　　　＂没事的，小妹。＂李昌元伸手拍了下林萍的脸蛋，＂当哥定会帮你这个忙。＂

　　　　＂那太好了！大哥，谢谢您！我再敬您一杯。＂林萍兴奋地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

　　　　＂正好目前我们有些宣传品需要印刷，不过，业务不大，先交给你们公司去做吧。＂

　　　　＂太谢谢您了，我的好大哥！＂林萍伸出手，与李昌元握在一起。

　　　　＂来，小妹，让我看看你的手掌，分析一下你的命运。＂几杯红酒下肚，李昌元内心有些激荡，他紧紧抓住林萍柔嫩的粉指。

　　　　林萍条件反射地向身后抽回，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神经过敏。带着醉意，又缓缓将右手伸给李昌元。

　　　　＂好吧，大哥帮忙看看我的事业将来怎样。男左女右，没有错吧，给您右手。＂

　　　　＂没错，右手。＂李昌元迅速抓住林萍的手掌，手掌白嫩细腻，软软的、暖暖的、带着一股暗香。

　　　　李昌元朝着林萍的手掌细细地打量着。＂瞧，手掌中有三条线，一条是生命线，一条是事业线，一条是爱情线。＂

　　　　＂那您帮我看看我的三条线如何？＂林萍将手进一步伸进李昌元的面前。

　　　　＂你的生命线还可以，小时可能体弱多病，十五岁以后就慢慢好转。＂

　　　　＂那我以后呢？＂

　　　　＂以后吧。。。。。。＂李昌元将她的手捏了捏，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以后吧，只是到了五十岁以后，可能有个坎，不过没关系，你会避过这道坎。＂

　　　　＂那我的事业线呢？＂

　　　　＂你的事业线吧，前几年还可以，接下来就不行了，你看，＂李昌元指着林萍手掌中的一条横线，＂这里有些断裂，说明运气不佳，不过到了这里，你的事业就开始大展宏图了。＂

　　　　＂是吗？＂林萍的脸蛋露出一片潮红。

　　　　＂没错，将来你的事业会做的很大很大的哟。你生命中，会得到贵人的扶持。＂

　　　　＂是吗？太好了！您就是我的贵人。＂

　　　　＂让我再来分析一下你的爱情线。＂李昌元又将林萍的手翻来覆去地捏了捏，将手掌转了个向。

　　　　林萍呼地将手抽回，＂爱情线就别看了。＂林萍的脸部表情，忽然由晴转阴。

　　　　＂怎么啦？＂

　　　　＂没，没什么。＂林萍摇了摇头，表情呆滞，瞬间冰化。

　　　　＂爱情、婚姻这些都是文学家笔下的幻影，真实的生活中哪里能找到几对海枯石烂，终身厮守的纯真爱情？＂李昌元便安慰道。

　　　　他从林萍忧郁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她心中的苦涩。

　　　　林萍将目光再次转向窗外，一颗流星划过苍穹，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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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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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秋的西子湖公园，秋风瑟瑟。

　　　　庆祝国庆节时摆放的菊花盆景，缺少园丁的呵护，有些已经开始凋谢。

　　　　林萍与她的男朋友熊晓航静坐在湖边的石条椅子上，两人眼光呆滞，不约而同望着湖面一叶小船。

　　　　一阵秋风掠过，林萍打了个寒颤。她希望将身体依偎进身旁熊晓航的胸膛，但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去做。

　　　　＂晓航，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林萍表情呆木地仍盯着湖面划向远方的小船。

　　　　＂林萍，我对不起你。我的确没有办法，在你与母亲之间，我只能选择我的母亲。＂

　　　　＂对不起？我们自大学二年级开始交往，两人的感情，就你这一句淡淡的对不起就可了结？＂林萍怒火在内心剧烈燃烧，但仍压抑着激动的情绪。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情景吗？＂林萍那双美丽参杂着忧伤的眸子转向熊晓航，压得他抬不起头。

　　　　＂记得，那还是我们在大三时，系里排演莎士比亚的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我还记得，我扮演罗密欧，你演朱丽叶。＂熊晓航抬起脑袋，叹了口气。

　　　　＂那你当时是怎样对我说的？＂

　　　　＂我说。。。。。。。可是，可是情况发生了变化。当初母亲希望我们都能分配到市机关工作，可你却要求到企业，说什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时代，国家缺少商品经济的弄潮儿。这下好，在厂里不到三年，就连饭碗都弄丢失了，成了一个失业者。＂熊晓航说着，皱紧眉头，一脸苦情。

　　　　＂我没有工作，可我可以去奋斗呀！我可以从餐馆端盘子洗碗开始。＂

　　　　＂你。。。。。。一个堂堂的本科高材生，居然去餐馆端盘子？听了都让人笑死。＂

　　　　＂只要是依靠自己的努力，相信一定能走出一条道来。＂

　　　　＂当初我父亲帮助你安排到市机关，可你就是不同意。说什么当代年轻人，要有志气，路是靠自己闯出来的。＂

　　　　熊晓航瞟了一眼林萍，＂这下好，走投无路了吧。＂

　　　　＂晓航，你难道不为自己每天圈在机关大楼里，一张报纸一杯茶，过做碌碌无为，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感到憋着慌？＂

　　　　＂大家都是那样，有不什么习惯的？我没有你那样胸怀大志。＂

　　　　＂这么说，你当时在大学里那场青春年华的演讲比赛上，振振有辞的高调全是假话？＂

　　　　＂时过境迁，识时务者为俊杰。学生时代风华正茂，那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实生活中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金钱与地位，你懂吗？在这个社会上，要么有权，要么有钱。钱也许并非是万能的，但缺少钱却万万不能。＂

　　　　＂熊晓航，你、我没想到你现在居然堕落到如此的庸俗。＂林萍摇了摇头，咬了咬秀唇。

　　　　＂是的，我们也该分手了。＂

　　　　＂林萍，尽管我们今后不能称为夫妻，但我们仍可以以好朋友身份继续持续我们的爱情。＂说着，他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存折，递给林萍。

　　　　＂我目前仍然是个啃老族，不缺钱花。这是我两年以来每月工资积攒下的一点钱，作为对你爱情的补偿。＂

　　　　＂爱情？哈哈，爱情补偿，如此的爱情补偿？你赔偿得起四年来我对你的青春流失，我对你忠诚的付出？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什么海枯石烂，见鬼去吧！＂林萍愤怒地接过存折，抛进湖水中。

　　　　熊晓航急忙跳进湖里，捞起存折，将存折紧紧抓在手中，灰溜溜地爬上岸，全身湿透，打着哆嗦，活像个落汤鸡。

　　　　又是一阵瑟瑟秋风，扬起地面的几片枯叶。

　　　　林萍头也不会，一路小跑，出了公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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