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省心,逼得她不得不严厉起来,好守住这份家业。
就因为如此。从小她对子女都是极少笑的。时间长了。子女敬她却无法亲近以至亲昵,甚至不如华氏这个头一次见面的人亲近。
在八角桌边坐了,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老夫人脸上有着不甚明显的笑意,“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胆子了?”
华如初笑,“这可不是我瞎说的,早先和齐夫人见面时她便说过老夫人喜欢我这巾帼女英雄,可不就是仗着您的喜欢胡来吗?”
“你也知道自己是胡来。现在指不定全太原就已经传开了,到时你可又站到风口浪尖了。”
“我都已经习惯了,谁爱说说去,又不会少块肉。”华如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让老夫人笑意更明显了些。
她是不喜欢不守规矩的人,可那是因为女人只有守规矩了才能过得好,要是有人不用守规矩就能过得好,她何用去死守着那些礼节让大家都难过?
华氏她不是头一次见,却是头一次接触,比想像中好说话。也比想像中的放得开,或者说放肆。
可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就好像她就应该这样才是正常的一般。真要看她规规矩矩的了,恐怕第一个不习惯的反倒是闻大人。
她见多了各种性格的女子,可总归是被这个世界束缚得缩手缩脚,华氏却像是得天独厚一般的活得自在。
她羡慕,因为羡慕而喜欢。
也因喜欢而更加想要接触,想要从她身上吸取哪怕一点点那种自在。
看着她时,才觉得这女人也可以是鲜活的。
“就这么担心祁珍?”喝了口茶,老夫人凉凉的问。
“担心是肯定的。”华如初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我的担心并不太多,祁珍是个让人省心的姑娘,我相信老夫人不会不喜欢她,但是她嫁的是魏家的嫡公子,魏家不止有您这一支,还有旁枝嫡系,以祁家现在的情况我和她哥哥要不给她撑起来,她想要真正站稳脚跟不容易,您说我的担心有没有道理?您也不希望自己的长媳弱了名头是不是?”
魏老夫人不得不承认华氏的话很有道理,嫁人嫁的不止是那个男人,而是整个家族,身为长媳,要是不能将关系处理好了,不能硬气的抗起长媳的责任,他们这一支好不容易形成的局面便会被打破。
她老了,再能撑几年?以后总归是要交到媳妇手里的,华氏此举帮的是祁珍,对魏家却未必没有好处。
“祁珍有个好嫂嫂,放心,祁珍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自然不会亏待她。”
说了这么多终于得到承诺,华如初顿觉尘埃落定,脸上的笑模样都灿烂了些,“虽然早知道您一定不会亏待她,但真听着您这么说了我这心里才安定,对夫君也好交待了。”
自打母亲进来后便一直沉默的齐地人这时候接话道:“刚才我可听着谁是叫人家名字的。”
“我刚才有叫吗?没有吧,一定是齐夫人你听错了。”华如初死不承认,那眼神无辜得就跟真的似的。
齐夫人被她这理直气壮的赖皮给堵得哑口无言,最后转头看向母亲,“娘,看到她人您还觉得她是个女英雄吗?明明就是个赖皮鬼。”
老夫人身着红袄,本就因为喜事而精神焕发的模样现在看着更加红润了,“赖皮女英雄也不错。”
华如初顿时苦了脸,“您可别给我乱安称呼,这要让别人知道了我这脸可丢尽了。”
“哈哈……”三人对视一眼,皆笑出声来。
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还是老夫人知道她心里挂念的是什么,琢磨着那边应该闹也闹玩了,这边的女眷应该也过去做陪了,叫女儿将人带了过去。
路上,齐夫人道:“好久没见过娘这么高兴了,看样子娘真是很喜欢你。”
“听着这话真酸。”打趣了齐夫人一句,华如初又道:“养大成人的独子终于成婚了,老夫人哪会不高兴,你还真将这功劳全往我身上推啊,你要真推给我,我就却之不恭的收下了。”
齐夫人简直是气笑不得,这人,怎么好好一句话到她这里就变成这样了呢?
要是和别家夫人说这个,还不得老老实实将这话踢回来,哪像她似的,真就打算收了这功劳了。
其实想想,真和华氏接触了,要不喜欢她,很难。
怪不得娘看着她这么欢喜。
因为魏家家风严谨实在太出名,闹新房的人不多,也闹得不厉害,起哄新郎官挑了喜帕,当见着喜帕下那张美人脸时虽有停顿,但也没有忘了起哄两人喝合卺酒,完事后才将新郎官簇拥出去,以娶了如此美娇娘为理由拼命灌酒。
这一日,魏旭大概也是高兴,谁敬的酒都喝了,要不是闻佑不想让妹妹的洞房花烛夜只能面对一个醉鬼,魏旭早就醉趴下了。
闹洞房的人一走,魏家女眷便来相陪了。
就如华如初所料的那样,有和气的,就有那尖酸刻薄的,说出来的话专戳人心窝子去。
此时便有旁枝的嫂嫂在问,“弟妹的运气真好,在祁家还没有败落之前许了魏家这一门好亲,要是现在……魏家可不一定看得上祁家。”
祁珍牢牢记着嫂嫂的话,虽然还是紧张,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大方坦然,“魏家是好门第,祁家却也不差,一个是我的婆家,一个是我的娘家,在我心里都是好的。”
“弟妹可真会说话,以后这嘴恐怕要将伯娘哄得团团转了。”
“让婆婆过得高兴是我这个做媳妇的责任。”
在门外的两人听了这对话对望一眼,眼里皆有笑意,祁珍真的不是当初的祁珍了,要是不说,谁又知道两年前这新嫁娘还是个连头都不敢抬的羞怯性子呢?
连续两次说话都被顶回来的妇人仿佛听到了其他人的耻笑声,脸色红了白白了红,说出来的话便没了边,“听说你嫂嫂还来给你送嫁了,还女英雄呢,这不守规矩的都要被全城耻笑了,连带我们魏家也要被人说三道四,你一个新媳妇才进门就引来这么多麻烦,羞是不羞?”
“我是不是要被人耻笑就不用你替我操心了。”华如初施施然的走进来,一派的悠然自在,仿佛并不因刚才对方的一番话而动怒,要是闻佑在这里就看得出来这会她已经不高兴了。
“嫂嫂!”独自对抗风浪的祁珍一看到可以依赖的人刚才的犀利劲全没了,紧抿着的嘴角也松开,神情完全轻松下来,因为她知道,有嫂嫂在家,谁都不能再欺负她。
她就是有嫂嫂备嫁怎么了?你们再羡慕也没有。
她就是有嫂嫂送嫁怎么了?你们再羡慕也没有。
华如初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她坐着不要动,侧身对脸色不太好看的齐夫人道:“魏家的媳妇这嘴巴可真利,齐夫人说是不是?”
齐夫人银牙都要咬碎了,给新娘子下马威是哪家都有的事,可再怎么样都得有个度,不但说新娘子,还说新娘子的家人,偏巧还被她们话题中的人物听了个正着,她都不知道是该说那人时运背还是说她自作孽。
就是再不喜欢华氏的人都知道她绝不好惹,惹了就要有被收拾的心理准备,连人都敢杀的人,哪还会是个任人欺负不还击的。
勉强扯出个笑脸,齐夫人道:“她讲话就是不过脑,你别和她计较。”
第三百九十八章 回门到闻府
“齐夫人说不计较我当然不会计较了,只是吧……”
华如初走到祁珍面前,给她整理了一下衣着,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带出凌厉的味道,“我这人护短,要是祁珍做得不对你们教训她也就罢了,可要是存心欺负人却还是要想一想的好,她娘家再没人,哥嫂却在,她是魏家的媳妇,当守魏家的规矩,老夫人答应我会亲自教她,请各位给她点时间,以后自会和在坐的各位一样懂规矩识进退。”
齐夫人有些尴尬,最后这句话中的讽刺之意意实在是太强烈了些,她就知道这事不会那么容易揭过去,不过华氏再护短,这里是魏家,又是她重视的小姑子的大日子,想必也不会过于咄咄逼人才对,要不是那个蠢货说话那般过份,华氏未必就会发作,这么想着,便软了语调道,“她也没那个意思,只是头发长见识短的,说话也不过大脑,必不是有心欺负弟妹,知道你护短,这事就交给我处理如何?她既然魏家的规矩没学好,我便回了娘让她好好学学。”
齐夫人在娘家极有威风,再加上华如初在太原的传言日盛,看到两人一起过来后便站了起来的年轻妇人脸色越加难看了,有心想回话顶撞几句,最后还是死死咬了唇忍了下去。
说到底,她也是不敢惹的。
现在魏家中魏旭是前途最好的一位,魏家的这一支已经彻底走出了大老爷去世的阴影重新站稳了脚跟,以后她未必就没有需要仰仗这一支的地方,弄僵了对她没好处。
华如初故意侧了侧身。让齐夫人看到祁珍在扯她衣袖。就是祁珍不阻止。她也不会再说下去的,再要死咬住不放对祁珍没有好处,想要在魏家得看重,最终还是只能靠祁珍自己,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希望祁珍在他们离开太原之前能在魏家打开局面,他们要是走了,恐怕她会更难。
齐夫人自然是看到了。心下对祁珍更满意几分,顺势就改了话题,“这套头面首饰就是皇后娘娘赏的?”
“恩,共赏了四套,我本来找琳琅阁的师傅给祁珍做了些,看皇后娘娘赏的都很适合,就给她用了这套。”
这时丫头在齐夫的示意下搬了锦凳过来,两人就在床沿下边坐了,离得不远,说话也方便。
齐夫人倾身看了看。眼中有羡慕,成亲之日能得皇后娘娘赏的全太原有几人?不过是皇后的娘家人有这待遇罢了。祁珍能得这体面,谁都知道是看在谁的面子上。
“皇后娘娘有心了,是极富贵的花形,弟妹必会是个有福之人。”
被姑姐赞了,祁珍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头却没有低下去,眼波流转间看着竟是极为好看。
就有那魏家女眷道:“越看我们的新娘子越觉得好看,咱们旭公子才真是好有福气。”
又有那嘴甜的打趣,“闹洞房那会我家夫君也来了,见到我和我说起咱们旭公子今日揭了喜帕看到新娘子居然直了眼,那可是旭公子难得一见的失态。”
魏家同辈也不知道是谁开始,称呼魏旭都是称呼旭公子的,才开始应是笑称,慢慢的大家便都这么叫了。
齐夫人最是知道弟弟这些年有多不易,无比希望弟妹能琴瑟和谐,原本尚有几分的担心听到她们这么说便放下了,笑着看向被调笑得有些撑不住了的祁珍。
这时候的祁珍不止是好看,甚至是带着风情的,那妆上得极好,薄到几乎看不出来,却将人妆点得更加满意。
弟弟固然不易被美色所迷,可自己的妻子能如此出色,想必他也是满意的吧。
至于以后是不是能恩爱和睦,祁珍能不能将那个通房拿捏住就全看祁珍的手段了,被华氏调。教出来的人该有几分本事才对。
后来的话题华氏没再参与,只是挂着笑脸像是听得极为认真,手紧紧握着祁珍的手给她勇气。
撑腰的目的已经达到,华如初没有多做停留,趁着其他人说得兴起时挨近祁珍耳边低声道:“今天表现得很好,齐夫人对你很满意,老夫人那里我也去过了,不说多喜欢,至少不会太为难你,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记得我教过你的,嫂嫂祝你生活如意,和姑爷感情和睦。”
祁珍瞬间就红了眼眶,在华如初要松开手时用力握紧,马上又松开,然后双手绞在一起力图让自己看起来和刚才无异。
轻拍了拍她,华如初起身,“齐夫人,还有大家,我就不在这里惹人嫌了,以后祁珍还等大家多多关照。”
所有人跟着起身,不管看华如初顺不顺眼,没人敢轻怠她。
齐夫人道:“前边这会正在兴头了,闻大人这会恐怕还离不开,我干脆去单独开一桌,就我们两一起用个饭可好?”
华如初摇头,“今天就算了,老夫人不爱热闹,我又拖着你在这里耗费时间,女眷恐怕都要觉得被怠慢了,你去忙,改天我让厨子做几道拿手好菜,约你来一起用饭,到时可不许推辞不来。”
“闻府的门不好登,你这给我机会我可不会放过。”齐夫人笑着应承下来,随着她往外走,看其他人要跟便摆手拒了,“你们在这里陪着弟媳妇,可不许欺负人家。”
出了院子,华如初回头看了一眼装饰一新处处可见红稠妆点的院落,这里将困住祁珍的一生,她的喜怒哀怒,她的安乐与否都将与这里息息相连。
祁珍,祝你幸福。
“还舍不得了?”看她那如同不舍女儿的神情,齐夫人忍不住打趣,“这还是嫁小姑子,以后嫁女儿可怎么得了。”
“到时我就招个女婿上门。”
“听你胡说,你家的女儿不得找个门当户对的?要门当户对的又哪有可能做上门女婿,你还是保佑自己生的全是儿子吧,真要生了女儿我都替你担心。”
华如初在心里摊手,她还真是这么打算的,要是有个女儿她就招个上门女婿,最不济也不能是复杂的世家子弟,要不就干脆别生了,全生儿子吧,省事。
媳妇是由着她折腾,女儿就是给别人家去折腾了,她可舍不得。
许多年后当女儿扬着头说自己要嫁谁时她想起了今日的这番对话,当时的感觉就是……有些话真不能说得太满了,是不是就因为当时她话说得太满了才导致那么一个结果?
挥别齐夫了上了马车,华如初手摸上小腹,她的月事迟了有六天了。
她的月事向来准,一推迟心里就隐隐有了感觉,阿佑……会高兴的吧。
秋谨给她背后垫了个枕头,轻声问,“夫人,婢子去接冬菲过府一趟吧。”
“先不急,再等等。”
秋谨点头应下,手底下越加精心了几分。
到家后,华如初对迎出来的马柏道:“写封信去扬州琳琅阁,让他们收些当年我让他们收的植株花卉过来。”顿了顿又加了句,“个头小一些的,不要太大。”
马柏点头应下,心下疑惑,又问,“是让送过来闻府还是……”
“不,送去魏府,不需要收太多。”进了正厅,秋谨给她脱了披风,没跟出门的双芷忙将热呼呼的罩笼撩起,华如初坐了下去。
手在里面搓了搓,因着这温暖,华如初脸上不由得露了笑,“大公子恐怕会喝不少酒,去叫厨房准备点吃的,醒酒汤也备上。”
“是。”
闻佑一身酒气回来时华如初睡下了。
喝了醒酒汤,闻佑在床上坐了会,将秋谨叫去了外间,“如初怎么这时候睡了?人不舒服?”
秋谨嘴张了张,最后还是按捺下来,还没确定的事就瞎嚷嚷,小姐该不高兴了,再说就算要说也是由小姐来说更好。
“夫人就是早上起得早了有些困,撑不住就睡下了,大公子不用担心。”
闻佑头有些晕,没有发现秋谨的迟疑,听到如初没事就放下心来,回屋脱了外袍躺到华如初身边,看着她没多会就自动翻过身来蹭进自己怀里,闻佑嘴角勾起了笑,满足的抱住,很快也睡了过去。
三天后回门,祁珍上午回了祁家,用了午饭后却和魏旭来